02 這台DV是我大學時買的，差不多用了十年，很舊的機形，連對應的讀卡機都很難找，各種 接觸不良，擺在桌子上，用力拍一下桌面都能震到它自動開機，不過有個好處是鏡頭可以 180度翻轉，方便自拍；悶油瓶見我摸索半天，湊過來，頭擺在我肩上盯著鏡頭看，液晶 螢幕裡錄下兩人貼得極近的身影，如果影片傳出去，我老爹可能會吐出三升血。 他手伸到鏡頭前調了調角度，剛好可以拍進大部分的房間，然後看看我，說，「這時候不 是該念旅遊節目的口白，幾月幾日在拉薩？」 我看了他一眼，答，「好，那就你當主持人吧？」 他幅度不大地微笑，然後按下PlAy鍵，看看剛才錄像的效果，鏡頭有點雜訊，但效果還可 以，我把鏡頭擦一擦打算晚上開始拍。 這裡隔音效果不好，走廊上不斷響起的腳步及開房門的聲音顯示客房的搶手，雖然這裡連 清潔人員都沒有，但在康村裡，卻可以保證夜晚的寧靜及安全。 我聽到幾聲熟悉的漢語，但腔調很重，內容是交接警衛的事項，應該是公安或武警之類的 ；西藏的寺院與社區結合，三大寺之一的色拉寺，幅員極大，幾乎佔了整個烏孜山南簏， 全盛時期多達三十二個康村、上萬名僧人；康村的組成有地域性，比如同族或來自同一個 地方的僧人會住在一起，有自己廚房、行政系統、當然也有自發性組成的巡守隊；在法會 期間，聖城湧進比平常多了兩三倍的人潮，治安上的控管就更重要，近年推廣西藏觀光， 公安在這一部份比以往重視許多。 白迪康村主要由門巴、珞巴與拉達克人組成，是藏區內少數民族，不少外國旅客也被安置 在這裡，除了歐美背包客，還有為數不少的印度或尼泊爾商人，他們趁著節慶人多來做生 意，我剛好可以順便瞧些貨，只是必須小心，財不能露白，否則那些外國商人可不是長年 念佛的藏人同胞。 我只帶了一小部份的現金，其他的錢都在悶油瓶身上，雖然他少了一隻手，但一直勤於鍛 鍊，身手依舊凌厲，這樣講有點令人不甘心，但即使他殘廢了，還是比我強上十倍。 高原的夜來得早，四點半左右已經有點昏暗，達瓦來敲門，札埃樂看到我們只是懶懶地搖 了兩下尾巴，今晚用餐的地點在康村邊，搭了幾個柱子，頂用毛氈蓋上，就是隨時可增減 的帳篷；人群席地而坐，一位發給一個蒲團與木碗，到前方自由地去盛食物，人非常多， 形形色色都有，穿著傳統服飾的藏胞與國外背包客居多，也不乏內地來的遊客以及印度商 人。 異國臉孔的商人就地擺起攤子，販賣一些西藏文物，草皮前方的大鍋冒出食物的香氣，成 排的機車跟牧民帶來的羊群與狗混在一起，頗有草原盛會的感覺：我們撿了一個邊邊位置 ，達瓦把札埃樂拴在大樑邊，招呼我們去裝「添吐」，這是法會期間常吃到的菜，麵疙瘩 與牛肉、蘿蔔、土豆一起燉煮，是游牧民族豪爽的料理，幾個面孔黝黑的僧人攪著船槳般 的調羹舀一碗又一碗的的添吐，另一邊的大鍋煮著香氣寺溢的酥油茶。 嘉措遠遠地走過來，向我揮手，一雙眼睛依舊炯炯有神，他到悶油瓶身旁坐下，取出一袋 青稞酒及兩盒酸奶---居然還是真空包的，上頭雪頓節的面具及文字惹眼非常。 「札西德勒！雪頓節，就是要吃酸奶才吉祥啊！」他拉開包裝蓋，味道跟杭州超市賣的的 一模一樣，但入鄉隨俗，我們還是吃了；「雪頓」就是酸奶的意思，藏人傳統裡的六月閉 關結束後，便會帶著酸奶上山迎接結束修行的家人，大家吃酸奶、看藏戲演出，所以雪頓 節又稱為藏戲節。 老巴拉正好在節慶前夕過世，火化之後留下舍利花裝入靈塔內，靈塔入殿剛好併入慶典的 一環，在藏人心中這是十分殊勝的，明天一早就會在偏殿的廣場跳「金剛舞」，舉行祈福 的儀式。 「對了，這是巴拉要我交給你們的。」嘉措遞過一個牛皮紙袋，沒有封口，裡頭滑出了一 張護貝的圖片，年代有點久，封膜邊都捲了起來，圖樣很奇怪，像是藏密的女神像，卻長 著一顆狼頭，張著血盆大口，跨坐在九頭鳥身上。 「……紅舌空行母，這是狼主的原型。」嘉措解釋著，「本來是苯教的神明，因為母狼生 病了會自己找草藥來吃，在山南地帶被當成醫藥的守護神，這張唐卡現在放在瀋陽的故宮 ，在西藏很少人拜了，但蒙古跟女真崇拜狼，所以還留著一些。」 「醫藥？」我怎麼看這幅唐卡，就是哪裡不對勁，雖然僅是一個印刷粗劣的副本，卻覺得 它隱約透出邪氣。 「所以，也許狼主掌握著麒麟血的藥方？」我皺了皺眉，打算放下手裡的酸奶 將圖看個仔細，還沒注意到四週突然變得像鍋滾粥般混亂之前，一顆帶血的門牙不偏不倚 飛進了我的碗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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