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寫字」竟然變成我的工作。 辦公室像是一間擺滿課桌椅的教室、圖書室、研究室， 每個人都被成堆的講義和書籍包圍成一座小城， 每每需要放鬆時就站起來大聲一嚷：「隔壁的同學...」或「後面的同學...」 問一個很瑣碎的歷史問題，譬如：「鄭經和他弟弟的奶媽差了幾歲？」 或姊啊娘的呼喊一遭，因為一群被壓榨腦力的編輯， 早就把一起關在小房子裡的際關係，退化（或復原）成高中女生們愛玩的家族配對了。 但是，最多的時間，還是在電腦前坐困愁城， 這才發現原來我以前所謂的「寫作」，不過是在日記本上耍耍筆桿子—— 用各種刁鑽的句法說一件平白無奇的瑣事， 然後自己和各種歧生的耽溺字眼玩得很盡興， 完全是「我手寫我口」，一種口腔期的自娛罷了。 現在的工作，卻是要把一件脈絡龐雜的史事說的像是隔壁家的家常故事， 禁絕言不及義的雕花式語言，卻要句句打上人家心坎， 然後趁著人家被文章的趣味吸引時，在他興之當頭灌注給他靈魂所需的知識。 誰管你的心情呢，儘管每個編輯可能都是日記上的抒情高手， 怎麼能讓捧著這少年讀物的家長知道你原來是個酒鬼呢， 因為每個編輯都是一上酒館就樂得黃腔開不完的豪放女 （偶見的男同事，這時只好被如雷灌頂）。 從腳蹤遍野的拍片劇組，到抱著滿懷資料在課桌椅上相看兩瞪眼， 從極動到極靜，以為一個是隨機應變放肆玩耍，一個是嚴謹縝密腦汁絞盡， 但其實，在工作中幾乎都有極度的緊繃和失了神的放鬆， 而且我真樂見，兩者相同的竟是下了班，都能湊聚成一個煙酒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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