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沈夜辰一直知道林知航想回到那个没有丧屍的和平世界，但沈夜辰很清楚那个世界没 有他。 　　他是邻国实验中心当初研究丧屍病毒时，同时做出的刹车，为的就是当病毒某一天失 控时，还能有道安全的防线。 　　为了确保他这条刹车线有用，所以他和许多跟他一样的孩子被关实验室中，天天任由 实验中心的人做各种测试。 　　沈夜辰很幸运，因为聪明而得到实验中心的人另眼相看，在日常的实验研究外，会教 导他知识，并让他参与实验，因此他比谁都了解丧屍病毒和存在他体内的抗体。 　　因为从小在实验中心出生长大，沈夜辰一直以为做实验、被研究是世界的常态。 　　直到苏知苓带他离开实验中心。 　　丧屍病毒原本是为用做医疗，可以延长人类的救命期限，以等待器官移植或是新的治 疗方式。但随着病毒能力的开发，病毒的研究目的渐渐和一开始不同，对於实验小孩的研 究需求也比以前更大，许多和沈夜辰一样的孩子撑不住高强度的实验而死亡，苏知苓因此 和实验中心爆发数次冲突。 　　最终决定带着沈夜辰偷偷离开。 　　「总不能让你也死在那里……」苏知苓紧紧牵着他的手说。 　　这句话究竟是出自於要保护人类的最後一道病毒防线，还是出自於苏知苓对他的私心 ？沈夜辰不得而知。 　　他随着苏知苓离开实验中心，才在外面的世界中认识林知航和他们一家人。 　　当丧屍病毒的新闻出来之後，苏知苓立刻知道是邻国的实验中心出了问题，他们终於 控制不住病毒，让病毒流了出去。 　　苏知苓其实一直在担心这一天，因此早早就和几个同样领域的专家组成团队，在病毒 新闻一出来後，立即向政府提出警告，并交付研究计划。也因此在病毒爆发後，立即被政 府秘密移送至新的研究中心保护起来。 　　当时他们向政府提出各种防止病毒扩散的计划，安全区就是他们提出的计划之一，目 的是为了尽可能保护幸存，没被感染的人类。 　　林知航生日那天，和他通完电话後，沈夜辰就问过苏知苓，如果他和林可昕结婚的话 ，那麽林知航一家是不是也可以进入安全区中。 　　「只有直属亲属及配偶才可以一起进入。」苏知苓回答，「不过配偶的家属虽然不是 在第一批名单中，但可以是优先顺位。」 　　沈夜辰悄悄松了口气，至少他可以让林知航他们一家安全，但苏知苓接下来的话却浇 熄了他的天真。 　　「但这不是好主意。」苏知苓说，「别忘了你身上的抗体基因，现在虽然还是个秘密 ，但如果未来被国家知道，而你又结婚了，可以想见他们会多期待你的孩子。」 　　沈夜辰忽地感到全身冰凉。 　　「何况，你真正喜欢的人不是她吧？」 　　「……」沈夜辰心里浮现出林知航的身影。 　　但他是不可能跟他结婚的。 　　高中时，他们曾聊过对未来的憧憬，林知航认为幸福就该像他爸妈一样，和喜欢的人 一起组成一个家庭。但沈夜辰对家的想像全来自於林家，所以他觉得林知航所谓的家，是 和一个喜欢的女孩，结婚，生下孩子，组成像林家一样幸福的家庭。 　　而那里没有他的位置。 　　苏知苓看着沈夜辰的沈默，继续说：「我不反对你要做的事，只要你想清楚就好。」 　　站在研究者的立场上，她当然希望带有抗体基因的人愈多愈好。 　　但是，她带沈夜辰离开实验室，并不是为了让他延续在实验中心时的生活。她希望沈 夜辰生而为人能像人一样，有选择自己想要的权利，尽管他能做的选择很少。 　　「但如果不这麽做，我还有什麽办法能救林知航他们？」沈夜辰焦急地问。 　　和林可昕结婚，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方式。 　　「你想让他们进入政府的安全区内？」 　　「我想确保他们的安全。」 　　苏知苓想了想，然後叹了口气，「老实说，只要病毒不根除，在没有治疗方式出现之 前，这世界上就没有所谓安全的地方。」 　　她一语道破现况，「就算跟着政府一起到安全区，也不保证绝对的安全。」 　　「但是外面疫情已经开始扩散，小航他们在收容所危险性更大，在治疗方式研发出来 以前，我希望他们能待在政府保护的地方。」沈夜辰说。 　　他当然知道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但与其和林知航分隔两地，天天担心林知航的消息 ，他更希望林知航能待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 　　苏知苓似乎看出沈夜辰的期盼，她想了想说：「安全区的名单不是结婚无法得到，但 是，我可以想办法将他们列入优先顺位中，虽然他们不会和我们一样是第一批，但可以保 证他们一定能进去安全区中。」 　　如此一来既可以保障林家人的安全，又能保护沈夜辰未来的孩子不会被政府利用。的 确是最完美的方法了。 　　可是他却来不及告诉林知航，他无法在不说抗体的情况下解释为什麽他不能和林可昕 结婚。 　　他被林知航愤怒地挂上电话。 　　而之後就听见林知航填下自愿役成为军人的事情。 　　 　　没多久，沈夜辰就随着苏知苓一起进入政府安排的研究中心里，为的就是要藉助苏知 苓的专长，还有集合专业领域的力量，尽快开发出能用的疫苗和治疗方式。 　　但苏知苓却不让沈夜辰公开自己身上有病毒抗体的事情。 　　「为什麽？」沈夜辰知道自己的价值，也知道如果要开发疫苗和治疗方式，利用他身 上的抗体是最快的途径。 　　「我不想重蹈当年实验中心的覆辙，那是错的。」苏知苓冷冷地看了沈夜辰一眼，「 怎麽，你还想回去那样的地方吗？」 　　沈夜辰下意识按住手臂最常被打针抽血的地方。 　　苏知芩看见他下意识的举动，垂下眼。「现在还不到时候，集结了那麽多专家，总会 找到不用你身上的抗体也能治疗的方式。」 　　苏知苓知道他在害怕，而他也的确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於是，他点头，答应苏知 苓不对任何人提起抗体的事。 　　他以苏知苓儿子的身份参与政府的研究，在政府的研究中心待了一年多，但疫苗和治 疗方法的研究始终没有特别的进展，反而因为不断接触丧屍病毒，使得研究中心内部不断 爆发感染，研究人员愈来愈少，政府对研究中心的关注也愈来愈低，最终在一次大型病毒 爆发後，政府决定放弃研究中心，撤走所有的军备，带走大部份的人，放任丧屍侵入研究 中心。 　　沈夜辰和苏知苓及极少部份的研究员，在被放弃的情况下，仍一边抵抗丧屍、一边做 研究。 　　最後沈夜辰跟苏知苓说：「用我的血研究吧。我感觉就差这一步了……」 　　沈夜辰主动挽起袖子，露出苍白的手臂。 　　「是啊……只差最後一步了。」苏知苓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眼里却露出满满地疲惫， 她捧着沈夜辰的手，手指在白晳的手臂内侧游动，像在寻找血管一样，最後在肘弯浮起的 血管处按了按，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沈夜辰微微偏着头，不明白她在犹豫什麽。 　　「如果可以这样做，我早就做了……」苏知苓叹了口气，「那我又何必带你逃离实验 中心呢？」 　　沈夜辰心里微微动容，几度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麽，最後什麽也没说。 　　「虽然你身上有可以救世界的抗体，但你可以不用把救人当成是你的责任。」苏知苓 轻抚着他的手，难得地向他剖白自己的内心。「就算这里所有人都死了，世界因病毒而毁 灭，那也不是你责任，是我……是我们当初在实验中心的人的责任。」 　　「嗯。我知道。」沈夜辰点头，看着苏知苓缓缓地说：「如果当初我是为了我所不知 道的世界而牺牲，我一定会很不甘心……」 　　「但是你带我出来认识了这个世界，认识了很多人……」沈夜辰缓缓地说，眼前彷佛 浮现了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林家人的善良和包容、国高中同学的热情与友善、还有乡间里 人与人间的情感……这些人事物构筑出他从未见过的世界，而在那个世界中有林知航。 　　「你让我在这个世界找到我喜欢的人……」沈夜辰眉眼变得柔和，微微地弯起嘴角， 光是想到那个人，内心似乎就被温暖的东西给填满。「如果把这一切牺牲想成是为了他， 那麽……我很高兴可以为他的世界这样做。」 　　苏知苓忽地抓紧了沈夜辰的手，将头低下，靠在他的手臂上，全身轻轻地颤抖。 　　「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都是我们的错……」 　　沈夜辰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否在哭，他想起在林知航家中，见过林知航安慰 妹妹的样子，他抬起没被抓住的另只手，在苏知苓头上犹豫了一下，最後轻轻落在她的肩 膀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 　　感觉苏知苓颤抖得更用力了，那一向坚强的女人，永远冰冷又理智的身影，此刻难得 地显露出脆弱的模样，让沈夜辰忽然觉得原来她这麽瘦小又纤细，小小的肩膀彷佛稍微用 力就垮了。 　　可是这样的她却一个人带着他，逃出邻国实验中心，一路来到这里，给了他从未想像 过的自由生活。明知道他身上的抗体价值，却还是坚持不对任何人吐露。 　　即使她不是他的母亲，她仍像个母亲一样，用她的方式保护着他。 　　半晌，苏知苓抬起头，眼泪已经擦乾，但眼尾仍是红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冷淡。 　　「如果你决定了，那麽……这次用我当实验吧。」 　　「嗯？」沈夜辰眼里透出一丝疑惑，却又隐约明白了什麽。 　　他没阻止，眼睁睁地看着苏知苓站起身，将一管实验用的丧屍病毒注入体内。 　　「试着用你的抗体治疗我，然後把这一切记录下来。」苏知苓的语气有着不容拒绝的 坚定。 　　面对病毒的感染，她没有半点犹豫和害怕。 　　沈夜辰看着她，异色瞳带着研究者的冰冷，「必要时，我可能会对你采取激烈手段。 」 　　「没关系。」 　　在和林知航重逢之前，沈夜辰将苏知苓当成实验体，在反覆的治疗和实验中，苏知苓 慢慢地丧屍化，最终不成人形。 　　而剩下的极少数的研究员也在这过程中，被感染成为丧屍。 　　最终只剩沈夜辰一个人独守着研究中心，日以继夜与丧屍为伍，日复一日在孤独中研 究治疗方式。 　　然後，他主动给政府递了讯息，让政府知道他是唯一带有抗体的人并握有治疗方式的 人。 　　「林知航还在军队里吗？如果可以，请让他来接我。」 　　这是他和政府的交换条件，他只想在回去牢笼的这段路上，能多和林知航相处一些时 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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