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从游乐园离开後，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他们落後了一大段路程，也错过了原本预计 借宿的地方。 　　现在是冬天，山区野外湿冷，还得防范丧屍，因此林知航倾向摸黑多走点路也要找到 稳固的避所。 　　「前面有灯光。」沈夜辰指着前面不远处发出的温暖黄光。 　　林知航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黑暗中勉强拚出那盏光源的轮廓。那是一间房子所 散发出的光芒。 　　也就是说，那里有人居住。 　　「我们要过去吗？」沈夜辰问。 　　「不要。」林知航却摇了摇头，别说他现在半丧屍的样子不适合，五年的军人经验也 教会他有人并不等於是好事。 　　他就遇过反政府的组织故意攻击军人，只为了抢夺他们身上的枪械和粮食。 　　所以在不确定那间房子的人究竟是好是坏的情况下，林知航不想冒险。 　　但有人有房表示有村落，除了那间有人的房子外，附近一定也有其他人的房子，他们 只要能找到一间空房，就足以撑过今晚了。 　　他们安静地绕过那橦有灯光的房子，继续寻找今晚的可以休息的地方，最後却只找到 一橦半倾倒的砖屋，屋子内凌乱不堪堆满了废弃物，空气中飘散着腐朽潮湿的气味，地板 上满是碎瓦和灰尘，林知航摸索了一阵子才勉强找到可让两个人休息的地方。 　　「今晚暂时在这里休息吧。」林知航说。 　　虽不满意，但眼下这个时间，能找到有遮挡的地方渡过一晚已属难得的事情，没什麽 好挑剔的。 　　沈夜辰对此没表示意见，向来都是由林知航决定露宿的地方。 　　林知航略为整理了下屋内空间，清出可让两个人共躺的地方。沈夜辰从刚刚进来就很 安静，但他本来就不多话，所以林知航一开始也没发现异样。 　　直到两个人终於躺下准备休息，林知航才注意到沈夜辰的呼吸有些急促。 　　「你呼吸声怪怪的，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 　　黑暗中看不见沈夜辰的样子，却感觉到他悄悄翻过身背对他。 　　这很不寻常。 　　林知航二话不说，左手一伸，准确地盖在他额头上。 　　「你发烧了怎麽不说？」手掌下的温度高得吓人，不知道是什麽时候烧起来的，沈夜 辰这家伙居然还可以完全若无其事的样子。林知航生气地想。不过沈夜辰从以前就是这样 ，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总是不在乎的样子。 　　令人操心。 　　「我已经有吃药了。」沈夜辰似乎想挥开林知航的手，却被林知航紧紧按住。 　　「什麽时候吃的？」 　　「晚餐。」 　　林知航想了一下，当时沈夜辰是和一堆维他命一起吃的吗？难怪他会没发现他在吃药 。 　　但距离晚餐到现在也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如果药效有用的话，怎麽没退烧呢？ 　　「你吃什麽药，我看看。」林知航坐了起来，打开手电筒问。 　　虽然他不是医生，但从小照顾弟妹，还有妈妈是护理师的薫陶下，一些常见药物他还 是很清楚的。 　　沈夜辰乖乖地把药拿给他看，沈夜辰吃的已经是强效的退烧药，一般来说吃下後，应 该很快就能看见效果，怎麽会这麽快又烧起来？ 　　「你还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吗？」 　　沈夜辰摇头，「这只是一般感冒而已。」 　　林知航仔细观察他的脸色，除了因发烧引起的潮红外，沈夜辰看起来没有其他症状。 　　不过从以前沈夜辰就算发高烧也会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所以林知航根本不敢掉以轻 心。 　　「你先休息吧，我会在旁边顾着你。」 　　「嗯。」沈夜辰看起来十分疲惫，点了下头，就钻进睡袋里闭上眼睛。 　　林知航去屋外找了点冷水，为沈夜辰擦拭身体降温，并把自己的睡袋给他，试图让他 睡得温暖点，但沈夜辰始终皱着眉头，睡不安稳的样子。 　　「……不要，我不要去……」 　　沈夜辰在作梦，梦里一片光陆怪离的景象，他梦见小时候那间白色实验室，好多和他 一样的小孩，他们在哭，他们因为疼痛而尖叫。 　　『这个不行，这个不能好好配合，带走吧。』 　　然後那些孩子就再也没回来了。 　　『下一个轮到你了……』 　　「不要……」沈夜辰浑身冷汗，梦魇般呓语。 　　林知航握住他的手，就像以前那样，他知道他每次生病时都会像恐惧什麽一样，非得 要确认身边有人陪着他才行。 　　果然一握住他的手，沈夜辰的眉头立即放松许多，他微微睁开眼，像在确认握住他手 的人是谁，一看见是林知航，下意识地露出微笑，然後再度闭上眼，好像就此安心了一样 。 　　「我不要回去……小航。」沈夜辰喃喃地说，无意识地朝林知航的方向靠了过去。 　　回去哪里？安全区吗？林知航看着他想，感觉沈夜辰会发烧似乎也与「不想回去」有 关，因为他从以前就这样，只要感受到压力就会发烧。 　　第一次带他看医生那次，他就是因为刚转学而发烧，再下一次发烧则是刚上高中和他 分班的时候，他才知道沈夜辰居然会因为和他分班这种小事，而压力大到生病。 　　那这一次又是为什麽？因为不想回去？可是他不是还想在政府面前发表他的研究吗？ 如果他的实验成功，他会是全人类的救星，他不是自己这麽说的吗？为什麽会不想回去？ 　　林知航想不懂。 　　他是真的愈来愈不懂沈夜辰这个人，明明醒着对他说话时句句冷血无情，也毫无伦理 道德，但在游乐园，还有做爱时，又会对他展露深情的一面，好似他有多喜欢他一样，然 後有时又会像现在这样流露出脆弱、可怜，宛如担心自己被抛弃的弃犬一样。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如果他对他真的有一点感情，那个时候，他为什麽要拒绝帮助他？又为什麽要将他变 成这个样子後，说他只是他的实验体？ 　　沈夜辰整夜持续烧烧退退，到第二天中午过後也不见好转。林知航有些着急，一来他 们的行程已经被大大的延迟，二来他更担心沈夜辰的身体，没有医生、没有医院，谁来帮 沈夜辰看病？ 　　「没关系，我们可以照常上路。」沈夜辰看出林知航的着急，摇摇晃晃地背起保冷箱 准备上路，「这只是小感冒而已。」 　　但任谁都看得出来，沈夜辰只是在逞强而已。 　　林知航又急又气地抢过他肩上的保冷箱，说：「我们回头吧。」 　　「回头？」 　　「对，昨晚不是有看见灯光吗？我们回头找那户人家请他们帮忙。」 　　「你不是说不要？」沈夜辰疑惑他怎麽会改变心意。 　　林知航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病成这样我们怎麽上路，这附近除了那里，一 间房子都没有，保冷箱里的东西撑不了那麽久，你要休息，东西也要冰，除了回头求助， 还能有什麽办法？」 　　「但是医院……」沈夜辰想说抽血清抗体的事，却被林知航打断。 　　「你在发烧，你忘了吗？」 　　沈夜辰愣了下，他不是忘了，只是太过心急，但的确这时候抽他的血也无法做任何用 途。 　　太常生病的小孩没有用途，是会被丢弃的。沈夜辰心底又浮现当时的恐惧感，他抬眼 看了下林知航，低声地说，「抱歉……」 　　林知航从他眼底又看见那熟悉的表情，心里顿时一软，主动牵起他的手。「没事。」 　　他的掌心粗糙温暖，就和以前一样，沈夜辰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心底那份创伤的记 忆被安抚了下来。 　　他悄悄握紧他的手，想要汲取更多温暖和力量，只要能一直记得这份温暖，沈夜辰就 觉得未来没什麽好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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