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xereo (凛悠悠)
看板marvel
标题[创作] 你好 - 6 - 单宁
时间Sat Jan 13 11:18:20 2024
【4月29日】
一封鹅黄色信封,搭配令我安心又陪伴我多年的闹钟。
如今看来,格外讽刺。
现在不仅仅只是恐惧而已,我回想起救护车车上的光景,小连那突破现实生活的瞬间演技
,让我重新定义了舞台剧。为什麽办得到?连救护车都是自己找来的?我开始怀疑一个礼
拜以前的刑案调查人员到底是不是真的。即便如此,我心中仍有一个巨大的疑问。
为什麽要这麽做?
为了这个理由,
我说服了自己踌躇不前与犹豫不定的自己。
撕开信封,我试着换气。
没想到我的双手瞬间在眼前信心崩塌。
他的字迹,对我来说,犹如魔鬼。
并非是因为外观有多奇特。
而是我对他的才华感到畏惧。
『我希望你看到我的字迹不要太惊讶,那是我多数的专长之一。为什麽会以此作为开场白
呢?那是希望你严肃地看待你自身的处境,拥有你的指纹与临摹笔迹技术的我,似乎可以
擅自决定你的人生,要写出一封充满负面能量的个人自白信我想不会太困难。
通常自杀案结案都取决於警方的良心与耐性。见识过刑案现场的你应该不会怀疑警方的能
力。在此,我想对你献上最诚挚的歉意。原谅我的疏忽与怠慢,才让我们跳过太多美好。
所以,提着你的微笑,下楼来吃早餐吧。我想我们可以共度美好的一天。有什麽问题我都
为你解答。』
我深呼一口气,因为他的笔迹使我感到战栗。
那是我的笔迹。
小连拥有完全的自信,我没受任何外伤及囚禁綑绑,也没有暴力的压制,这代表小连拥有
绝对的自信可以制伏我。虽然我不晓得他所谓的多数专长可以概括到什麽意想不到的范畴
,但从过去这两个礼拜碰到的所有经验告诉我,千万不要过份相信自己聪明,即便多有自
信都不行。
我只能选择下楼,挤出微笑。
走到楼梯处我就闻到香味,当我走到一楼时就瞥见他正愉悦地在吧台准备早餐,背景音乐
是一首钢琴曲。
令我恐慌的是这是我难得记住的歌曲。
「K397,D小调幻想曲。你某一任前男友的最爱。」小连一样露出那可能会迷死人的笑容
说着已经被我深深埋藏的记忆。我无语的看着他,他继续说:「蛋半熟吗?」
「好……」我不敢多说太多,回忆瞬间涌现,我很想哭但不能这麽做。他将煎好的蛋放入
瓷盘,就像黑胶唱片放入唱片机一样,带有钻石唱针的唱头精准地刺入唱片音轨中,宛如
细针一针一针挑起回忆。
这首曲子的旋律如同细致小碎步与滑步,带着特有的情感划开空间。前半段的低沈与後半
段的开朗宛如一场意义深远的领悟。那个喜爱钢琴的高中大男孩终於盼到了知名大学的奖
学金补助,他喜悦地跟我分享,带着梦想与美好进入伟大殿堂。
在现实生活中的爱情往往不是高潮迭起的故事,而是最後也许不爱了的那种孤独感。缅怀
的开始却发现已没值得留恋的『现在』仍旧持续地滚动着。忙碌的课业、紧凑的活动、永
远说会等待的学长学弟、说不会难过但过分介意的打卡照片,最後把当初说好的承诺一一
冲断。
即使彼此都已经失去了信心,
但心里还是留下了那个美好片刻,
高中音乐教室的K397漫步与青涩的吻变成暖色系的回忆。
我只知道再美好的爱情永远无法抵挡充满信任边缘的远距离。
这是我对K397的最後注解。
「趁热吃吧。」小连温柔地说,并且卸下围裙。盘子里头摆着荷包蛋、培根、炖煮的青花
菜、德式香肠、法式吐司、蛋沙拉、热美式咖啡,小连做的每件事情看似无关但都充满意
义与关连,我从没说过我喜欢这些,但他的搭配相当精准。
「谢谢。」我只能这麽说。
「你应该有很多问题吧?」小连坐在我的对面,我们像是回到第二次见面。我吞了吞口水
。喝了一口咖啡,想让咖啡因冲进脑门藉以思考。
「嗯……为什麽?」最後只能脱口出这句愚蠢的话。
「这问题相当笼统呢,小曼。你当主管时不是最讨厌别人这麽说吗?」我难道是被全面监
视吗,他的话每一结束都有排山倒海而来的画面。
「为什麽是我,为什麽要做这一切?」大概是全身颤抖,我已经不是那个冷静果敢的徐媛
曼。
「这只是运气而已,简单来说。」
「什麽?」
「我已经选择好想要的邻居了,外型、背景、心境都是,只是你下订得太快,只好这样罗
,但我非常高兴这个阴错阳差的结果,你不能想像我现在有多高兴。」他说得好像自己就
是房东一样,如今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何原本的房东行为举止为何如此怪异。
「高兴?」我问。
「是啊。你无法想像你有多适合我。」他也喝了一口咖啡,我不晓得这句话具有什麽含意
,听起来不像是告白式的直述,反而像是一种领悟。正当我对这句话感到纳闷的时候,我
突然发现一抹红色的水彩在他脸颊上停留,这时我才想起小雅与小麦。
「她们呢?」我愣愣地看着她。
「嗯?」他的微笑像是抓到东西的喜悦,他轻轻用指尖抚摸那抹红彩。
所以,他是故意的?
「她们呢?」我大声地问。
「你是真的关心吗?」他笑。
「什麽?」
「人类有时是一种被迫动物,就像刚刚的你一样。」他的冷笑像是寒针:「你追求真相的
直觉远超於同伴的死活呢。」
「闭嘴!」
「是吧。这就是集体性的善良,而非自发的。社会性的体认都会影响一个人的决定,但一
旦面临真正的危险时,肾上腺素会为你解答人性。本身就缺乏同理心的人即使怎麽伪装还
是骗不了自己那颗想活的心呢。」小连善於辩答的才气几乎使我无法反击,他的每一步都
在测试我当下最自私的选择。
的确,我始终都在追寻答案,我想要理解眼前这个怪物更胜於其他的,一直到看见那抹血
液我才想起可能遭遇不测的小雅跟小麦。
「你不要说的好像很了解我,她们现在在哪?」我的反击如同善良的绵羊,没有一个字足
以伤害他。
「放心,她们有她们的任务。」他说,然後用叉子叉了盘中的德式香肠,嚼了嚼:「实际
上,你是第171个人。」他的笑容像是在炫耀。
「什麽171个?」我想我脸色应该很难看,在此之前我脑中还抱持着一些希望。
「在此之前有170名想尝试逃跑及反击的女性,她们虽有选择权但最後总是选择最不好的
结果。虽说如此,但我内心非常感谢她们,你可能无法想像我的感谢有多深。」小连非常
认真,他将那些食物食入。
「对你来说很简单吧。想要解决我的机会这麽多,为什麽你不做?」我几乎是以激怒他的
口吻喊出来的,我对自己的失态感到恐惧,我知道眼前的怪物绝对有一百种凌虐我的手法
,但他却没那麽做。我并非认为自己有多特别,而是这一切一定有背後的理由。
「小曼,看来你对我误解很深呢。」他的表情极具困扰:「这世界不缺三流犯罪者。藉由
綑绑、凌虐、奸杀引此为乐的心理缺陷者需要的通常只是一个令人感动的刹那。我个人是
没有这种癖好。」他说得自己较为清高,但这样的他比变态更为变态,更令人感到恐惧。
无慾无求的眼底,我看不见真相,
只看见他刻意掩饰的自己。
「你的眼神会背叛你。」我冷冷地说。
虽然小连一直压抑,但从一开始认识他,
就感觉他眼底异样的情绪,好像是来自心底深处的低语。
「哈哈哈。」他爽朗地大笑。又来了,他又在压抑自己。
接着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我知道他在选择词汇。
「不到最後一刻,我绝不伤害可爱的被害者呢。」他深呼一口气,像是泄了一口压力,我
起了寒颤。原因是我终於嗅到了他的渴望,也许是他擅长伪装,长期伪装。如果不走到此
刻,我可能会不小心喜欢上他。如果他能让170个女性上钩,肯定擅长做任何女孩会喜欢
的男孩。各式各样,投其所好。
「所以啊。」他很陶醉地笑。
「什麽?」
「我才这样喜欢你。」我第一次接受如此令人畏惧的告白。他不像是开玩笑的。
「我可不是。」
「所以很可惜啊。太多意外破坏了原先的剧本,我们都还没好好谈一场恋爱,就得坦诚相
见了。」
「别太有自信了。」我说。
「怎麽样,你要不要准备好做选择了?」
「什麽?」
「我不喜欢强迫人,我喜欢两情相悦的氛围。」他眼角写满了真诚:「我缺一个助手。」
他真诚地说,但这句话在他口中就是个玩笑。
他可以缺女人帮他吹箫,但肯定不缺助手的。他作案的手法与细腻性就宣判了这句话的死
刑。如此大费周章又缺乏效率的事情,绝不是他的选择。
所以就是一鱼两吃吧。
上钩的女人肯定有特别的用处,想要苟延残喘的女人就作为奴隶。
「别开玩笑了,你会需要助手?」我冷淡地说。
「真的。你很适合。」
「我不这麽认为。」
「你是跟我一样的。」
「你不要──」我的愤怒突然油然而生。
「嘘,先别急着否定。」他轻轻用手指放在我的嘴巴眼前,让我停住话语的是那股味道。
那股熟悉的味道,
我一闻就能体认那是什麽。
曾经触碰过黏滞的血液,
以及处理过屍体的余味。
他的眼神就像是猎鹰一样,
要我不许再多说一句,
过去我不曾受过「正式」的恐吓,
因为我从没看过这样的双眼。
「把早餐吃了吧。」他起身离开,我像是垮了一样,闷在餐桌前。
如果只是綑绑与囚禁的话,还比较好受。
我无法理解这是哪来的心得与感想,
但是这就是千真万确的肺腑之言,
好像这些自由是被允许的,是被赐予的。
要好好珍惜呢。
他的眼底就是散发出这些字眼。
半小时後,我缓慢地吃完早餐。
他并没有赶我,而是在一旁忙碌他自己的事情。
当我将最後一口食物咽入时,
就感受到椅子起身的摩擦声。
他正在准备饮品,
是一杯红酒。
「我知道你喜欢希哈(Syrah)成份较高的隆河红酒,所以你肯定要品嚐这个还在开发中的
味道。」小连倒出这我全然未知的红酒,我不懂他怎麽会在这个时间点上丢来一杯红酒,
这并不是一个很好欣赏的时间。
这杯红酒,外观令人难以分辨,酒缘(Rim)广薄、但中心酒体(Core)却看似紮实。至少过
去我不曾特别看过这样的情形。也许偏向梅洛(Merlot)、田帕尼优(Tempranillo)。但是
这酒缘的状况应是新酒,另外让我感到犹豫的是这诡异的混浊。通常不应该会有这种混浊
现象,是因为是发酵吗?还是已经有细菌感染。但是光用嗅觉去体会时却发现这两种可能
都没有,那麽也不可能是因为陈年现象,因为陈年酒不可能酒缘如此广薄。
香味非常复杂,虽然可以约略猜出方向,
光是胡椒与香料芳香味,就感觉到熟悉的希哈在呼唤我,
但除了这一道最容易判别的味道之外,
其他的味道就像一盘散沙,
由於堆叠的气味层数太高,我根本无法确认前中後之差异。
我看了小连一眼,他的眼神炯炯地注视我。
我旋即嚐了一口。
我吃惊地看着他,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直接,
我看到他脸上的成就感。
这股味道具有一种无法言喻的魔力,
至少过去从没品嚐过类似的味道。
我细数了各红葡萄酒种的感受,
但就是无法堆叠出现在这个味道。
那股甜味就像是香水一般,具有空间感,
当我的舌尖拍打着口腔四周时,像是甜味呈现绝妙的翻转变化。
但是当你含着一时片刻才会发现那并非是甜,
一切都是另一种酸味导致的味觉效应,
这股酸味将我的口水扩大到一种极致的程度,
接着是一种充满生命力的泉源持续扩展。
它的单宁(Tannin)与我口中唾液的蛋白质互相作用,
那种味道让我进入死胡同的困惑,
我可以感受到它是高单宁经过时间伟大极致精链後的结果,
但这怎麽可能呢?它的外观几乎背叛了它的味道。
现在的它,就在高原一样,如同少女的高潮一般,
原谅我这麽粗鲁,但就是如此,我目前想得到最好的形容。
酒体跟酒精的包覆程度犹如它单宁的伟大之处,
唯一背叛的就是它的诡异色泽,
肯定是混入了什麽过去没有使用的基底吧?
无论如何,上述的一切都无法与最後比拟,
当我走到余韵(finish)的时候,那几乎使我眼眶泛红。
比起一般浓烈的余韵而言,
它的完美在於一种无法言喻的甜美,
如少女一般,
并且像是永远缠绵一样,
我几乎无法看到它的终点。
「很美吧。」小连打断了我。
「这──」现在是我百感交集的一刻,我完全无法理解这杯太美的红酒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
「当我的助手很好的。」他似乎在说服我。
「等等,这两者的关系是?」
「你觉得呢?」他的反问如同真理的轰击,在我脑门回荡。
红酒与屍体,我想起他说的170位想要逃离的女孩。
这是一个超越牛排、苹果、起司的结合吗?
「小曼。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他在我後方,这样的魔鬼就在我的後方。
「嗯……」
「很少一个女孩这麽会品红酒,你刚刚那些脑中的分析,我彷佛都感觉到了。也没有一个
女孩比真正的你还要冷血,你的眼泪始终都跟你自己抽离呢。」他从後方用双手揉掉我的
脸颊上的泪水,然後用手背轻轻从上而下的抚摸。
「还有太多,我可以一一细数。但重要的是,这样特别的你可不要走错路呢。我一直认为
,女孩跟女人是截然不同的生物。你的美好,她们无法比拟,女孩们终究只会哭喊着饶命
,但你肯定会有你的专属智慧吧。」他的语气很淡,但是宛如轰击雷响,我的沈着似乎已
经到达了极限。
「你有美好的一天可以思考。
要不要跟我一起,你说了算。」
我转身看着他用颤抖的声音说:「我会考虑。」
「我等你。」他的微笑,是死神的那一种。
我一直到上楼前,
还没将整个事件联想起来。
而这个真相令我在厕所吐了很久。
虽然我不是真的想吐。
但是我肚中的完美红酒,
就像是对人性的控诉,我得用力吐掉她们。
『好吧。他也许真的需要助手。』我心想,我终於理解了。
要作出那麽完美的红酒,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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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 xereo (136.226.241.98 台湾), 10/09/2024 10:3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