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什麽都好， 又在任性不务正业了，请不要催讨我的伥鬼~~ 只是这种突然寒冷的天气，脑袋就会出现好多带郁的故事灵感啊。 -- 小允趴在血泊中，左脚弯折成奇怪的形状，他就这样躺着一动也不动。 我轻轻抱起他小小的身躯，好轻，他的左前额破了一个好大的洞，血还在汨汨流着，我紧 紧抱住他，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他的睫毛遗传到我，好长好长，但我更想看的是他睁开眼 的模样。 小允的身体还很温暖，或者是因为我抱他抱得太紧了，其实那是我的体温我不自知？ 抬头看着楼梯，从跪坐的的角度看上去，楼梯好高、好陡峭，我想起小允刚出生时，老公 提议过是不是该在楼梯加装安全护栏，我那时觉得没这必要而反对了。要是时光能倒流， 我真想回头甩自己一巴掌，马上打电话叫人把这楼梯用一切安全装置包围得万无一失。 就是在那时，恶魔出现了。 我不想去赘述他是怎麽出现的、或是他长什麽样子，我希望你们永远都不需要看到他。 恶魔的交易很简单，一命换一命，用自己珍爱的生命去换回逝去的生命。我只能说对我而 言，这连考虑任何一秒都不需要，还有什麽能够重要过小允的生命？这个在我子宫里与我 共生了十个月的孩子？ 我毫不犹豫地指向身旁正不安地绕着圈子的Golden，那只我们已经养了八年的黄金猎犬， 我们当然都爱牠，牠是这麽忠心又乖巧，小允出生後几乎是与Golden边玩耍边成长的，我 相信Golden如果能说话，肯定也会心甘情愿为小主人而献出生命。 恶魔满意地走了，而就在同一时间，我感受到怀中的小允心脏开始跳动，他缓缓睁开眼睛 ，困惑地看着紧紧抱着他的我。 「妈妈，怎麽了？」他伸出小手帮我擦去脸颊上止不住的眼泪，他头上的伤口、骨折的腿 都恢复得像是什麽事都没发生过，他也忘记五分钟前的记忆了，我将他小小的脸蛋轻轻压 在胸前，不让他看见地上整片的鲜血。 「你在楼梯上跑来跑去，摔下来了，昏倒了一下下，吓死妈妈了。」我抱着他往楼上走， 要先替他换掉身上沾了血迹的衣裤。 「妈妈对不起，我没事喔。」他小小的声音闷闷地从我胸前传来。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跑来跑去，以後要听话知道吗！」我轻斥他。 「好。」 我跟老公结婚後一直都想要有个孩子，但我的体质不易受孕，勤跑了多间妇产科、吃药打 针，甚至去拜遍了各地的注生娘娘。老公又是家里独子，婆家偏传统的思想，无形之中带 给我们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在努力尝试了两年後，终於成功怀上了小允，我跟老公都开心 得不得了。 但就在一年多前，老公因为一场车祸过世了，就只剩下我独自抚养小允，偏偏小允随着越 长越大，行动力变得旺盛之後也越来越爱四处乱跑，我明白这年纪的孩子正值什麽都好奇 的阶段，要如何在保护小允跟让他快乐生长之间取得平衡，实在是身为人母非常艰困的课 题。 尤其今年刚把小允送去上幼稚园，结交新同伴的他简直乐疯了，三不五时就带着新的伤疤 回来，幼稚园老师总是满怀歉意地说：她们会再多注意，但小朋友在休息时间四处跑跑跳 跳，真的很难避免碰撞或跌倒。 我不怪老师们，因为小允在家里自己玩耍的时候，我也深知要顾好一个三岁且精力充沛的 小孩子有多困难，尤其下了班接小允回家後，还要做晚餐以及永远做不完的家事，常常我 也感受到满满的疲惫与烦躁。 但只要看见小允笑得那麽灿烂，这一切好像又是这麽值得。 隔天一早，我在做早餐时，听见小允在客厅惊慌的呼喊声，我害怕地立刻丢下锅铲奔去， 生怕小允又出了什麽意外。 幸好不是。 小允紧紧搂着Golden的身躯，牠正抽搐抖动着，嘴边吐出白沫，牠身边有一个被咬破的包 装袋，是我上礼拜才买回来的驱蟑螂药。我非常确定有好好地将这包药收纳在柜子里，家 里有养宠物或小小孩，把这些危险物品好好收纳绝对是基本常识，但无论如何，交易就是 交易，我也不需要去费神思考Golden怎麽自己打开柜子把蟑螂药咬出来吃。 厨房传来阵阵焦味，我们的早餐毁了。 我边安抚哭得乱七八糟的小允，边将Golden抱上车，开车前往动物医院，虽然我知道肯定 没有救了，但还是必须给小允一个交代。 在路上，Golden的抽搐越来越趋缓，我安抚地空出右手抚摸牠的头。 谢谢你，谢谢你，你救了小允一命，希望来生你能过得更好，希望你的痛苦能快点结束。 我也默默掉了眼泪。 带着小允回家後，他已经哭到累了，我快速弄了点食物让小允吃掉，让他刷牙洗个澡、上 床好好午睡，他几乎头一沾枕就发出轻微的呼声，我坐在床沿抚摸着他柔顺的发丝，看着 他安详的睡相很久、很久。 晚上特地做了小允爱吃的炸鸡块，原本垂头丧气的他看到晚餐後欢呼一声，幸好小孩子心 情来得快去得快，我知道Golden的离开势必对小允也是不小的打击，希望他可以快点打起 精神来。 其实当初要把年幼的小允送去幼幼班也是不得已的选项，老公逝世後，我的工作就成为全 家唯一的金钱来源。 虽然也有朋友劝我把小允给婆家或娘家顾，但婆家在遥远的城市，这样一来我和小允能相 处的时间势必只剩周末，我不希望错失掉他的童年。而娘家只有母亲在，她随着年纪，膝 关节疼痛的问题日益出现，我也担心好动的小允会造成妈妈的负担。 於是最後只能让小允白天去上课、我下班後再赶紧去接他回家，才能维持我们母子两人的 生活。工作再怎麽累也没关系，为了小允能在我身边好好长大，我都可以忍耐。 公司逐渐进入忙季了，即使上班时间拼命工作，有时连午饭都没吃，还是开始避免不了加 班的状况发生。有时候到幼稚园接小允时，整间园区就只剩下他和陪伴着的老师，虽然每 次都不断向老师致歉，但还是能看见老师的眼神流露出的责难。 我能有什麽办法？只剩下我要养这个家，根本不可能抛下工作说不加班就潇洒离开，但老 师责难的眼神彷佛是在责备我是个不称职的妈妈，让心里因为加班堆叠出的烦躁又更加膨 胀。 「妈妈好慢喔，我好饿喔。」偏偏这时小允又嘟着嘴在旁边抱怨。 我按捺下刚刚对老师眼神的不耐，安抚他：「我们今天直接买晚餐回家喔，到家就可以吃 了。」 将小允安置在安全座椅後，我盯着驾驶座的门发了两秒的呆，压抑下自己想大声甩门的冲 动。 晚上在帮小允洗澡的时候，我留意到他的膝盖浮出了一块面积不算小的瘀青，皱眉问他怎 麽会有这个瘀青？ 「溜滑梯的时候跌倒了。」他想一想之後说，然後骄傲地补上一句：「但我没有哭喔！」 那块瘀青现在看还是浅浅的一片青色，但感觉摔得就不轻，过两天肯定会变成明显的紫青 色，想到到时牵着小允在路上走、路人会怎麽看待我这个母亲，我不禁就有点不高兴。 「不是就叫你玩的时候要小心一点了吗？摔倒了还那麽开心？如果不是瘀青、是骨头受伤 了怎麽办？你是不是又用跳的溜溜滑梯了？妈妈说对了是不是？」 可能原本是希望我称赞他的勇敢吧，反而被劈头骂了一顿，小允的眼眶慢慢红了，看着泫 然欲泣的他，我原本有点心软，但看到他膝盖上那一大块瘀痕，还是硬起心肠。 「手伸出来！」我命令道。 小允慢吞吞地伸出两只小手，掌心朝上，低着头等待。 我用力地往他的掌心打了三下，其实并不大力，只是想让小允记得好好保护自己。所以我 在打完後就抱抱他，语气转缓跟他说：「妈妈只是怕你受伤，不是真的要凶你，你要注意 危险，不要让妈妈担心好不好？」 他点点头说好，带着一点哭音。 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很多时候其实也好困惑到底怎麽做才是对小允最好的？怎麽做才叫 尽责的好妈妈？这个课题好困难，市面上的育儿书刊、网路上的育儿文章成千上百，个个 都讲得头头是道，但当今天自己真的处在这个角色中，没有一本完全指南是能够百分之百 指出一条正确的路。 小允睡前怯生生地来到我的书房，我问他怎麽了，他说他想去看爸爸。 我心里一紧，摸摸他的头说好啊，周末就一起去看爸爸。 老公出车祸那天，雨下得非常大，他在高速公路上轮胎打滑，就这样直直冲出护栏、车子 翻了三圈。 从那之後，婆家就几乎对我不闻不问了，要不是他们定期还是想看看小允，我想他们一定 希望和我就此老死不相往来。老公是婆家的独生子，婆家似乎一直认为我高攀不上他、觉 得老公的死是我带来的坏运。 老公的灵骨塔放在佛光山上，开车过去的途中会经过娘家，所以每次带小允去上香前，我 都会顺道回娘家一趟。 妈妈看到孙子很开心，乡下的院落地方大，小允也很喜欢在这里跑跳，她以怜爱的眼神看 着小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闲聊。 「还好吗？一个人要带小允，身体还是要顾喔。」 「还行啦，就是小孩子现在在精力旺盛的年纪，有点管不动。」 「不会啊，我看小允算是乖孩子了，这年纪本来要他们静下来就不可能了。」 「唉，但每次看到他又这里跌倒那里受伤，还是很受不了啊。」 「没事的，小孩子复原力很好的，你要是忙不过来，偶尔我也可以帮忙带呀，我也想多看 看孙子嘛。」 我瞥了一眼妈妈日渐不便的双腿，笑着道：「妈，你还是顾好自己身体，别让我担心吧！ 想看孙子，我随时都可以带他回来呀。」 我们一起用了晚餐，妈妈不准我进「她的」厨房，我也乐得享受难得的熟悉家乡味。 隔天一大早，我才去买了水果，带小允上山祭拜。 小允每次上来时，总是双眼紧闭，合十着手很认真地样子，好想知道他都会跟老公说些什 麽。 我每次上来时，说的话都差不多，大概报告一下家里的近况，然後请老公务必保佑小允平 安长大。 公司业务变得越来越忙，现在不仅加班，甚至还得把工作带回家做。我的偏头痛又开始发 作了，又来了，每一年到了这种身心被逼到最紧绷的时候，这恼人的头痛就会开始发作。 我吞了颗阿斯匹灵，看到手表上的时间又是晚上七点，赶紧收拾完桌面上的资料冲下公司 大楼准备去接小允。 「妈妈！」小允飞扑进我的怀里，我向後面跟着的老师点头致意。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们了……」我低头致歉。 「不会啦，小允妈妈工作真的很忙喔？」看起来也不过毕业没多久的年轻老师皮笑肉不笑 地说，这也难怪，这个月已经第六次发生这样的状况。 我也只能假装没留意到她语气中的挖苦，再道了一次歉。 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为了工作把小孩丢在一旁不顾的坏妈妈吧？你们年纪都还那麽轻， 肯定不会懂又要养家又要养大一个孩子，心理压力会有多大，不要只会用那种批判的眼神 看我！你们根本没有资格。 放着小允饭後自己在房间玩，我连忙冲进书房打开电脑，继续完成明天要交出的一份报表 ，头痛又开始了，我再度吞了一颗阿斯匹灵，希望可以减缓脑袋中那种被汤匙挖着似的疼 痛。 「妈妈！妈妈！」小允的呼唤声从远处传来，慢慢靠近。 「怎麽了？」我的眼睛根本没离开过电脑萤幕，这些该死的数字可不可以不要全部黏在一 起？ 「妈妈来陪我玩。」小允的脑袋瓜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 「妈妈在工作，没空，小允先自己玩喔，乖。」我头也不回。 「妈妈来陪我玩啦～以前Golden都会陪我玩，我现在好无聊喔！」不妙，小允的声线开始 往耍赖的路线前进了。 但我看看时钟，已经晚上九点了，我手边的报表少说还要做个三小时，哪有这个闲时间陪 他玩？而且他也不想想Golden是为了谁不在的？原本被阿斯匹灵压下来的头痛又开始慢慢 爬升。 「陪我玩啦！妈妈！妈妈！妈妈！」小允的声调越来越上扬、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刺痛我 的脑袋。 「闭嘴！」 一片静寂。 一本书躺在房门口，虽然我确定刚刚扔出去时绝对有避开小允了，但他按着额角一脸惊吓 的模样似乎不是那麽一回事。 「小允！对不起！你还好吗？妈妈看看伤口！」我受的惊吓可不会比小允小，赶紧冲上前 拉开小允的手检查他的头，还好，只是一点擦伤，过两天就没事了。 我抱紧小允，不断道歉，心中的罪恶感、愧疚感与心痛简直快把我淹没。 小允一反常态地静静没说话，最後才小小地说一声：「妈妈，对不起，不要生气。」 「没有，是妈妈不好，妈妈不会再这样了，小允很乖。」我紧紧抱住他。 我的心好痛。 过了几天，有一晚我去接小允时，老师示意我到一边谈话。 「小允妈妈，我们发现最近小允明显话有变比较少，想问一下妈妈有没有注意到？」老师 窥探似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前阵子Golden……我们家养很久的狗狗过世了，小允很难过，有可能是因为这样。」我 不自觉地伸手去揉揉额角，疼痛又开始了。 「这样喔……那也难怪，小朋友都会比较敏感，那妈妈这边可能也要花时间多陪陪他，毕 竟现在妈妈是小允最大的支柱了。」我有听出你话里的意思，你刚刚是想表达我们家是单 亲家庭，对我的照顾能力有所质疑对吧？ 「好，我会再多开导他关於Golden的事情，谢谢老师提醒。」我生硬地回覆。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小允也没说话。 我已经很努力了，真的很努力了，每天都累到爬上床立刻睡着，变成单亲家庭、Golden死 掉，这些都是不得已的，我到底还要怎麽做才好？ 「小允，周末妈妈带你去宠物店逛逛好不好？我们挑只新的狗狗。」我试着跟小允搭话。 「……不要，我只想要Golden，其他狗狗又不是Golden。」小允闷闷的声音从後面传来。 「Golden不会回来了，新的狗狗也一样会陪你一起玩，这样小允就不会无聊了呀。」我又 开始压起额角，压抑下心中原本差点冲口而出的大喊：那只狗已经死了！不要再跟我吵这 个！ 「不要就是不要。」小允的语气已经开始任性。 「……」我已经不想管他闹脾气，下定决心这周末就要去买只新的狗回来，等到时小允习 惯了新的宠物陪伴，就会忘记他这时莫名其妙的坚持了。 晚上也是胡乱叫了外送，我又扛起从公司带回的一大叠资料窝进书房，一边祈求小允今天 乖乖自己玩耍，明天的会议很重要，关系到一笔大合作案，要是出了什麽纰漏，我大概不 用再肖想晋升机会。 离小允长大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要走，我算过在这十几年间必须花费的所有学费和开销，甚 至没加上补习、杂七杂八的开支，那个数字就已经让我张目结舌说不出话。 可以的话我必须尽力在公司努力往上爬，小允才有机会获得更好的生活与教育。 我叫小允先去洗澡，吞了两颗阿斯匹灵，张着乾涩的双眼紧盯萤幕上的简报，头痛加上烦 躁，今晚根本没有食慾，这下可好，直接吞头痛药的结果就是再雪上加霜出现胃痛的症状 。 突然浴室传来好大一声砰！紧接着就是小允的大哭声。 到底又怎麽了！我心头火起，冲到浴室推开门一看。 小允坐在地上，显然是滑了一跤，至於为什麽滑跤，明显归功於被洒满一整间浴室地板的 沐浴乳。 「妈妈……好痛……我只是想说可以溜冰……」小允抽抽噎噎地向我伸出双手，我知道这 是他在讨拍的意思，但这也代表他根本没有受伤，只是怕被我骂。 我冷眼看着这一切，想到待会要怎麽清理这一地的沐浴乳、要花掉我多少时间，就实在说 不出话来。 「妈妈……？妈妈不要生气……不要打我……」小允的声音越来越小，所以你也知道我会 生气？既然怕被打那可不可以不要给我添那麽多麻烦？知不知道为了养你我有多累？接下 来帮你清完我还有多少工作要做？到底要怎麽折磨我才行？你就不能乖一点吗？我已经忙 得连自己的时间都没有了、上次能跟朋友轻松聚会到底是什麽时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 是为了你！你却还要搞这些是是非非来给我收拾！ 等我再度回过神来，才发现刚刚那些话并不是我脑海里的自言自语，恶毒的语音尾韵还在 浴室里回荡。 而小允…… 小允面朝下静静地漂在浴缸中，小小的手臂上布满了挣扎时碰撞的斑斑红痕，浴缸里、他 下半身的位子漂着一小道浅黄色的水流。 我从还热气氤氲的浴缸中抱起小允。 好轻。 我赶紧抓了条毛巾包住他，必须保暖才行，不然会感冒的。 小允双眼无焦距地看着天花板，而不是像往常一样炯炯有神地看着我。 小允。 小允。 我又做了什麽？ 恶魔又静静地出现了，这是我们的第三次会面。 「这次，你要拿谁来交易呢？」 恶魔不再问我要不要交易，他已经知道为了小允，我什麽都可以舍弃。 我闭上双眼，不禁庆幸前阵子有带着小允回去探望母亲。 原谅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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