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经授权者，不得将文章用於各种商业用途。 後续请看「乌枝村的委托」、「山海本一家」 ------------------------------------------------------------- 好吧，老实说我搞不清楚我现在为何在这里。 有一种「我在哪？我在做什麽？」的迷茫感。 是这样的，我现在人在荒山野岭，是真的荒山野岭，周围没有路，必须要披荆斩棘才能到 达的位置。 手机已经快没电了。 今天是没有月亮的日子。 陪伴我的只有一丛小小的营火。 我大概知道我的位置，大约在XX县的山内。 是这样的。 前几个礼拜，失业的我像烂泥一样躺在床上，每天睡到自然醒是很爽，但是没有钱就又是 另一回事，已经迫於这个状态有点时间的我，必须要开始找点工作，赚点生活费。 没什麽特殊才能，真的很难找到优渥的打工。 滑了三天打工版，发现了一篇贴文：［XX县/个人］薪水优渥入山临时工，协助剧组进入 山区拍摄，里面写着，由於剧组拍摄的需求，会整个剧组进入深山中，我的工作是待在某 个地方三天 ，只要在这个位置守着某个道具，等待三天就好，不会提供帐棚、也不能自 备，累了只能靠在旁边休息，剧组人马来的时候要躲到旁边去，避免被摄影机拍到，只要 待完三天就可 以拿到全额薪水。 附注：必须先面试，面试完才会出发。 这个薪水的数字大概是三个「他妈的」那麽多。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诈骗之类的，但仔细想想，若真的三天都不能好好休息，都要一直是待 命状态的话，好像真的是很难应徵到人。 也许这个剧组的资金很充裕吧。 富贵险中求，老子穷怕了，先冲冲看再说，是诈骗再落跑就好了。 是直销的话，以我这辩才无碍的三寸不烂金舌，先跟他们打打嘴炮再跑。 面试那天，来了50几个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壮硕有乾瘪。 最後选了9个人，有男有女，也看不出来选评的标准是什麽，面试时就问了几月几日出生 ，知不知道确切的时间，还有一些闲聊而已。 最後公布录取时我上了，真是有够爽！工作前一晚，所有临时工一同入住XX县内的商务旅 店。 因为隔天4:30就会集合，为了避免耽误拍摄时间，提前一天集合。 我坐在门口的吸菸区，桌上摆了一瓶台湾啤酒。 已经戒菸很多年了，但总怀念着这种暂停一下的片刻感。 「我还以为是诈骗呢。」一个短发女孩出现在旁边，掏出菸盒，点了根菸。 是同样一起打工的临时工，深色黑短发，眼睛大大的，做了一个全黑庞克风格的打扮。 因为还蛮漂亮的，面试当天就有注意到她了。 「我也以为，哈。」 「如果是诈骗我打算揍爆他们，然後逃跑。」 这女孩还真天不怕地不怕，我笑了出来。 「我打算跟他们讲一番大道理感化他们再吸收做我直销的下线。」 「屁啦哈哈哈！」 「搞不好根本没有剧组，明天一早我们就被带去某个会场大喊我要赚大钱。」 女孩一副我认真会打爆他们要不要试试看的表情。 「要在山里待三天，你不怕吗？」我问她。 「怕。」她停顿了一下。 「但更怕房租水电助学贷款！」 「哦，那的确是恐怖多了。」 「我是小颖。」 小颖帅气的抽完菸，把菸头弹进花圃，挥手离去。 「晚安。」我看比起诈骗集团，森林大火应该更有可能。 我踩熄了菸头。 清晨4:30集合发了早餐，5:00准时出发。 管理我们的工作人员叫阿光，不太爱说话，但感觉办事很俐落。 搭了一阵子车後，人马浩大的剧组终於出现在山区的产业道路。 这山的产业道路大概也没有接待过这麽多客人，光是载道具的车辆就有好几车，载人的也 不少。 剧组的人下车的时候倒是很多演员都已经换好了装扮，有扮和尚的、有扮道士的、也有穿 着西方宗教服装的金发碧眼外国人、也有穿西装打领带的正经脚色，也搞不懂是管理阶层 还是明星。 碍於戏剧的保密协定，我们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内容是什麽，也不知道会怎麽拍之类的 。 反正我也不是这个行业的人，可以说是完全看不懂。 「各位计时人员，请来这边领取装备。」 「你们现在拿到的大背包，里面有所有需要的物品，食物、水、求生工具、保暖毯、野外 求生书、生火工具等等。」 「那这里面并没有指南针，因为各位相对来说都是登山、野外求生的外行人，基本上我 们不希望你们离开指定的位置，因为会变得非常难找，这个情况就会非常危险。」 「面试结束时各位也都签过切结书了，如果因为离开位置造成山难或危险，各位需要自负 责任。」 「等等会发下一人一本笔记本，还有几支铅笔，避免你们手机没电的时候没事可做。」 「笔记本最後一页有个小符咒，是保平安的，各位可以不用担心。」 「不管如何，各位就是在那个地方待三天就可以了，食物跟水都远超过三天的补给量，话 说如此还是请各位节制消耗。」 「虽然包包里没有指南针，但有无线对讲机。」 「请各位真的有什麽突发状况再开机，总营地这边对讲机会一直开着，所以不用担心，没 什麽突发状况的时候请维持关机，避免需要用时没有电。」 「如何开机在无线电外观上有标示。」 「其他还有一些工具，在笔记本中有夹一张物品清单表，各位这几天有空再自行研究。」 「那接下来朗读规则。」 「必须待在道具旁边三天三夜，第四天早上会有人来接你们，擅自离开或无法待三天三夜 都会领不到工资，若有提早结束，也会有工作人员提早去接你们。如果听到剧组靠近的声 音就自动找掩蔽物躲起来，躲起来时也不要探头偷看，只要我们看得到剧组，镜头就拍得 到我们，如果被镜头拍到，就会领不到工资。」 「以上。」 「总之就是一直想着三个『他妈的』然後等三天就好了。」难得阿光开了玩笑，大家的 脸色也比较缓和了。 「好，那就出发了，向导大哥麻烦您了。」阿光把我们交给在一旁待命的向导，找小颖 单独说话去了。 小颖还是一身庞克打扮，其实还蛮漂亮的。 这阿光真是个冷面猪哥欸！ 入林时，向导背着各式各样的方柱，材质不一，上面刻、写了各式文字，这个距离看不清 楚，看来那就是我们要陪伴的道具。 总之我们兵分两路出发了，四个人往左、四个人往右，小颖单独被阿光带走了。 「大哥常常来这山上吗？」我气喘吁吁的问。 向导回头看我，点点头，也不搭话。 「我叫小贺，贺喜的贺。」一个同样是打工仔的长发男子对我自我介绍，我简短的跟他点 了点头。 「我们要在这里待三天，有什麽建议吗？」小贺问向导。 向导看了看他。 「生一把火。」然後就快步往前走，我们再跟他搭话都不回了。 披荆斩棘走了一小段根本没有路的路，我们到达了一个稍微空旷的指定位置，看来事先有 人来整理过，地上已经预先打入一个稍大的空心桩，向导抽出某个道具方桩，看起来是木 头的材质，转身交给小贺。 「自己来吧，插进去就可以。」小贺接过木方柱，对准插入地上空心桩，崁合的很完美。 响导用无线电通知其他人就位进度，我们就继续往前了。 到达下一个位置，向导抽出一个黑色方柱，交给了我。 感觉是某种矿物或石头做的，冰冰凉凉的，上面刻满了歪七扭八看不懂的文字，蛮像艺术 品的。 接过方柱後才感觉到这根方柱的重量，一想起向导背了四根还走这麽多山路，就觉得向导 体力惊人。 难怪刚刚讲两句就不讲了。 方柱就位後，向导点了点头，用无线电连络了一下，带着其他人走了。 首先我拿出大背包中的医药包，稍微帮手掌包紮一下，这黑方柱的四角做得太尖锐，插入 空心桩时稍微画破我的手掌，插时没注意，直到我手上渗出一点血，不过没甚麽大碍，也 不痛，应该不用放在心上。 我依照向导建议去周围捡了木柴，预备晚上生个小营火，对此我还蛮兴奋的，上一次升营 火时还是我小时候呢。 捡完木柴，靠着手机里预先准备好的影集我成功度过了一些时间，当然，是预先下载好 的，毕竟这里一格讯号也没有。 肚子饿了就吃点东西，渴了就喝水、喝饮料。 想上厕所就走到附近去就地解决，比较麻烦的是拉屎，在野外拉屎真的需要一点勇气。 不知为何，电池消耗的比我想像中的快多了，到了傍晚时我已经用掉了两个行动电源。 随着天色渐暗，森林开始变得凉多了。 衡量行动电源与手机消耗的情况，我决定暂停使用电子产品，随便翻了翻野外求生书後拿 起阿光给的笔记本，随手记了起来。 原本能够看的较远的视线，慢慢的缩成距离自己没多远的距离。 今天是没有月亮的日子。 我在黑方柱旁升起一个小小的营火，不管了，向导说的对，一定要有营火，到时候听到剧 组靠近赶快灭掉就是了。 「这里没这个火，也太可怕了。」人啊，开始觉得可怕後，就会越来越可怕，只好一直在 火中添加木柴。 天色全黑後，我忽然意识到这个钱有多难赚。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一个人在山里过夜过。 周围的宁静跟压迫感远远超过我的想像。 我的感官好像被开启了某种超敏感模式，我神经紧绷。 非常庆幸我白天时有依照建议去捡了木柴来生火，这一团小火在入夜的山里带给我莫大的 力量。 不过除了火光能照到的三公尺，除此之外都是乌漆墨黑的鬼地方。 我寒毛直竖，恐惧感一直围绕在周围不散。 他妈的天知道这个鬼剧组在拍什麽。 在这种高度压迫感下我根本没法睡觉，摇曳的火光照不远，森林里面的黑暗似乎已经完全 融为一体。 这个火光的摇摆一直让我觉得林子里有东西。 但我又无法舍弃这一点小小的光亮与温暖。 这种压力一直持续存在，而我的本能一直告诉我有甚麽不对劲。 却又不知道是什麽。 不知过了多久，笔记本上已经充满我的涂鸦。 这涂鸦的风格来越混乱，混乱的已经接近精神异常。 身旁的小塑胶袋里堆积胡乱吃的零食。 远方传来人的叫喊声、尖叫声、巨大的爆炸声，还有某种像是歌的声音？ 此时此刻我才意识到不对劲的原因是什麽。 这个森林一点虫鸣鸟叫都没有。 完全没有。 我赶紧灭掉我唯一的夥伴小火堆，离开了那根方柱，背起背包、提起垃圾袋与笔记本躲到 某个巨大的树根後面。 没了小火堆剩下的是完全的黑暗。 我紧张得要命，根本无法辨识他们讲了什麽台词。 从远到近的杂乱巨大声响，约莫在一分钟後就完全悄然无息。 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只听得到他们弄出的火焰特效劈劈啪啪的烧着。 还是一点虫鸣鸟叫都没有。 一段时间後，我输给了完全的黑暗与寂静，悄悄的从树根的角落探出头，想看一看到底发 生什麽事。 满地四散的躯体碎块。 和尚的衣服、道士的衣服、西装、西方宗教的衣服，早上看过的几乎都出现了。 如果是真的道具也太真实了。 我的胃在剧烈的抗议与翻滚。 扑鼻的血味。 一只纯白的小老虎坐在黑色方柱的对面。 身边是只剩躯干的黑色庞克服。 没有摄影机。 一切都白的很刺眼。 勉强睁开的眼睛，让我稍微可以辨识这里是医院。 全身剧痛，每一口呼吸都非常疼痛。 我被呼吸的疼痛牵动，才发现我的双手都用手铐铐在病床上。 剧痛之中我又失去意识。 「这就是事情发生的经过？」一个戴眼镜穿西装的干练男子询问。 「是，请问你是？」 「我姓周。」男子快速拿出证件，好像是调查局还是什麽的。 「你指望我相信你完全没有牵涉其中？」周先生质问。 原来被当成犯人这麽令人不悦。 「…你有我确实的犯罪证据吗？指纹？凶器？动机？」 「…」 「没有，但是你是唯一生存的嫌疑人。」周先生继续说。 「那就假设我是凶手好了，请问你我要怎麽徒手把人撕扯成那麽多块？」我反驳。 「…所以你相信是那只『白色老虎』做的？」周先生讲到白色老虎时显得不以为然。 「我告诉过你了，我根本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我躲在树根後面，但我相信是。」我回答 。 「这里根本没有野生老虎，这也不符合猫科动物的狩猎习惯，况且他根本没有吃。」周先 生皱眉头。 「也许这些人只是惹怒他了。」就像你现在正在惹怒我一样。 「然後呢？看到这些屍体後？」周先生继续问。 「我无法解释我接下来的行为，但我慢慢走过去，然後伸手拔起了黑色方柱，拔起的瞬间 柱子就直接断成两截了。」我这回答倒是回答的有点心虚，说实在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 这麽做。 「无法解释？」周先生眉头更皱了。 「天知道我为什麽会去拔。」两肩一耸。 「然後呢？」 「我就飞出去了，感觉很像正面被车撞到一样，就完全没意识了。」干，笨死了。 周先生翻着诊断报告，正面多重钝伤，肋骨几乎全断了，部分脏器内出血，膀胱瘀血，符 合说词。 「待你的犯罪嫌疑洗清後，会为你解除保险措施。」周先生看了看与病床铐在一起的手铐 ，走出了病房。 「如何？」门外同样一身黑衣西装的男子询问。 「转特勤部。」周先生面色难看。 一阵浓浓睡意，我沉沉睡去。 三个月後，我离开XX县的病房。 没有任何人相信我的故事，家人安慰着我告诉我说，我在XX县出了车祸，记忆因为受到巨 大创伤而改变了，这在心理学上是非常正常的，而警察那边的笔录都很清楚。 网路上没有应徵临时工的讯息。 我的手机里好像也从来没跟这个雇主联络过。 那间商务旅馆没有我们入住过的资料。 我坐在商务旅馆的吸菸区，桌上摆着一罐漆黑的GUINNESS啤酒。 就当我纪念小颖的小小仪式。 还有这曲折的记忆。 也许真的是因为车祸的巨大创伤，导致我的记忆产生偏差。 仰头啜饮一口。 花圃里有个带脚印的菸头。 整件事情最妈佛的是我竟然没拿到打工费。 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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