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bandonment (abandonment)
看板gay
标题【遗书】三、谋杀鲸鱼事件〈中〉
时间Sat Feb 17 01:48:11 2001
从来,没有比此刻更为宁静的时候了。我默然地在这里书写,书写着
也就让记忆慢慢地风化掉了。然而,我势必也要在记忆完全消失的同时,
死亡。
阳光熠熠的昼日里,我完成每一件最後想做的事。包括去换一副新的
眼镜、和认识了七年的好朋友去唱歌、买了一张CD、吃了我最爱吃的食
物、逛了记忆里最熟悉的地方……。我怀握着太多太多想念,我清楚那将
成为我的执意下的再也来不及完成的缺憾。走在街头,我被掏空的心碎碎
的又裂解掉了,溢流出淡蓝色的伤郁。淡淡的,想碰触无法触及,却像针
扎进了指尖,微微刺痛;看不清晰,仍那样疼着的刺痛。
为什麽死亡?我没有办法言说,每个人都有其深深而独特的哀伤;我
只是落进了我自己的哀伤里,没有人可以了解的我自己的哀伤里。
◇
《红楼梦》第九十七回。林黛玉焚稿断痴情。
雪雁料是要她前日所理的的诗稿,因找来送到黛玉跟前。黛玉点点头,
又抬头看那箱子。雪雁不解,只是发怔。黛玉气得两眼直瞪,又咳嗽起来。
又吐了一口血,雪雁连忙回身取了水来,黛玉漱了,吐在盒内。紫鹃用绢
子给她拭了嘴,黛玉便拿那绢子指着箱子,又喘成一处,说不上来,闭了
眼。紫鹃道:『姑娘歪歪儿罢。』黛玉又摇摇头儿。
紫鹃料是要绢子,便叫雪雁开箱,拿出一块白绫绢子。黛玉瞧了,撂
在一边,使劲说道:『有字的!』紫鹃这才明白过来要那块题诗的旧帕,
只得叫雪雁拿出来,递给黛玉。紫鹃劝道:『姑娘歇歇儿罢,何苦又劳神?
等好了再瞧罢。』只见黛玉接到手里也不瞧,扎挣着伸出那只手来,狠命
的撕那绢子,却是只有打颤的分儿,那里撕得动?紫鹃早已知她是恨宝玉,
却也不敢说破,只说;『姑娘,何苦自己又生气!』
……
那黛玉却又把身子欠起,紫鹃只得两只手来扶着她。黛玉这才将方才
的绢子拿在手中,瞅着那火,点点头儿,往上一撂。紫鹃唬了一跳,欲要
抢时,两只手却不敢动。雪雁又出去拿火盆桌子。此时那绢子已经烧着了。……
黛玉只作不闻,回手又把那诗稿拿起来,瞧了瞧,又撂下了。紫鹃怕
她也要烧,连忙将身倚住黛玉,腾出手来时,黛玉又早拾起,撂在火上。
此时紫鹃却彀不着,乾急。雪雁正拿着桌子进来,看见黛玉一撂,不知何
物,赶忙抢时,那纸沾火就着,如何能够少时,早已烘烘的着了。雪雁也
顾不得烧手,从手里抓起来,撂在地下乱踩,却已烧得所余无几了。
◇
存活成为了一种痛苦。而这是最後一次我以我被赋予的生命言诉说出
关於我对他的记忆了,也只剩下这仅有的,最後的一次。可是,我碰触伤
口时太痛太痛了,以致於我迟迟延缓了书写的速度,死亡的速度。
是在那家叫「苾萝坊」的店喝茶的。他坐在我的旁边,cry坐在我
们的对面,全是席地而坐。第一次见面,我不太搭理他,场面有点冷。我
试着找话题聊,对着他耍了一点任性;cry一直看他,以双眼凝视,他
问:『干嘛一直盯着我看?』cry说:『通常盯着人看代表着要钓人。』
他回答:『那你是要干嘛?』cry竟然说:『我在练习钓你啊。』
简直恶心。当时我一点都没有想到cry是那种人。
末了,饮料喝完了。我提起板聚的事,顺便问他要不要来。
『那给我邀请卡啊。』他说。
『求我啊,求我就给你。』
後来,我玩笑似的写了一张纸条给他,内容好像是:『明天七点,屈
臣氏前面的公园见,来吃火锅。不来的人手烂掉。』
之後,走出「苾萝坊」,他提议吃宵夜,我说那去早餐店吃吧,我要
吃蛋饼。cry和他都摇摇头;cry说去吃卤味好了,他说好。很久以
後,我才於焉明了了为什麽我的意见被否决掉。
◇
那张纸条现在怎麽了?我一直好想知道。然而,却没有机会,也没有
必要了。
2001年二月十六日凌晨四分整,我开始书写的隔天,收到了他的
信。然而,我只能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封装满藉口与谎言的信;我不要再相
信、再相信了。那些日子我对他所建立的相信在他亲手扼杀了我和他之间
存在的最後的微弱而无实的关系後,全盘涣灭掉了。
我无法相信他还存有对我的所谓的在乎与心疼。一点都没有办法了喏。
我了解我自己,太了解了;如果再相信,我便无法结束自己所有的不堪。
死亡是必然的一途了。
而他要的,不就是我彻‧彻‧底‧底的从他的世界消失吗?但我不能。
除了死亡。那苍凉而凄美的死亡,我正向它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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