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傍晚，一反常态炎热的很。 从淡水站搭上捷运，准备要回家，踏上车，发现到有位子，便急急忙忙的坐上去。转 头望向窗外的夕阳，已经消失，白染一天的橘黄红紫。几点星星伴着月亮已然冒出头来。 关门警示的哔哔声，将我拉回现实中。从座位向前看，可以看到一个高瘦的大学生站 着，中分头，浓浓的眉毛，双眼皮的大眼，及一张帅气的脸。目光移到他的身体，大大的 骨架，宽阔的胸，穿着黑色的紧身T恤。再向下移，牛仔裤包着它修长的腿，最後，停留 在裤头被撑得微凸的部位，那令我从小就又爱又恨的部位。 不知曾几何时，目光常会对男性身体贪婪的注视着，鼻子也会对男人气味渴求的吸闻 着，虽然那时我并不懂这代表了什麽。一直到了上国中後，开始感到自己有了变化，一种 说不出的变化。直到身上这象徵了男性的小东西，让我嚐到了怪异却又难以言谕的感觉， 看到一瞬间迸发出来的，伴着快慰、痛苦、羞耻、满足等数不清情感的冲击，我明白了什 麽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变化〞，也因此，我沾染上三岛由纪夫所说的"恶习"。而慾望， 也在这种恶习的细心浇灌之下，慢慢的向下紮根，渐渐地茁壮。 青春期的我，和其他男生没两样，对於〝性〞这种事，既是向往期待又是羞涩，但唯 一不同的，能让他们兴奋激动的是与我们不同性别的女生，而能让我慾望勃发的，却是和 我拥有相同身体的男性。後来，我知道了，这被叫作〝同性恋〞，是会遭人非议，鄙视责 难的。因此，我带着恐慌的心情，将这不欲人知的秘密，收藏在别人无法触碰的地方。并 且冷眼的、痛苦的、渴望的旁观身边的人因交往而喜悦，因分手而痛苦。 大学生移动脚步离开，打断了我的沉思，我转头看到窗外的标示，上面写着北投站， 此时天空已经暗了，只有几片红红紫紫的晚霞挣扎着，放出光亮。乘客鱼贯的进来，见到 一位老婆婆正寻找着是否有座位，我起身了。 「阿婆，这里让你坐。」 「歹势啦！谢谢喔！」阿婆缓慢的坐下，将包包抱在怀里向我道谢着。 「未啦！」我笑笑的回应她，背靠车门旁的挡风玻璃站着。 在我面前又来了一个二十几岁的男生，他身材壮硕，梳着一头上翘的刺蝟头，整整齐 齐的五官，浓眉单眼皮，下巴还冒着稀稀疏疏胡渣子，颇为性格的。但是最挑起我注意， 是他那运动短裤中，若隐若现的形状。 慾望是种无法理解的东西，它常常莫名的支配着你，但在达到目的时，却马上弃你而去， 让你一个人羞赧的感到不知所措，心中也感到无名的空洞。现在，它驱使着我，让我的眼 狠狠的注视那里。随着车箱的摇晃与他身体的动作，裤中的形状不住的改变着，令理性告 诫我将目光移开的同时，却又急切的服从的去窥觑他。我就好像带上了贞女面具的荡妇， 让理智与慾望不住交缠争战。而终究理智溃败，我沦落在控制之下。〝想触碰想抚弄想吸 吮吧。〞一连串的想法跳出我的禁锢，把我最原始的，赤裸裸的摊在脑中，即使理智强烈 的指责我，我依然贪婪的盯着不放。就像是当年奋不顾身的狂恋着他一样，痴傻的以为这 就是爱。 ……慾望侵袭着我们，在他进入我的那一刻，狂潮般袭来的疼痛，敌不过发自内心的 满足和喜悦，我配合的随着他的动作，达到高潮，射出。他累了，抱着我，我也靠着他， 沉沉睡去，他是喜欢我的。只是，喜欢与爱不一样，五个月後，他跟补习班认识的女生交 往，这几个月来的关系，变成了沉溺於肉体性慾的徒劳无功，我明白我们已经结束了，或 许这不能称作是〝我们〞。…… …「我喜欢你，但是我不是同性恋，我只能爱女生。」……一把剑刺进了斗牛的心， 牠缓缓的倒下，硕大的眼里流出一滴晶莹的泪滴…… 突然鼻腔涌出一股酸意，将我从回忆中惊醒，眼框或许红了，我想。我假意打了一个 哈欠，用来掩饰我的糗态。到了剑潭站，男生下车了，挤进来一大堆人，我被一个高中生 挤着、靠着。从衣服的另一端，男性的躯体，传来一阵阵的体热；强壮的肌理，告诉我这 是血气方刚的肉体。我眼眶无预警的湿了，让我闭上眼睛，再一次掩饰自己。 我想到那些曾经爱我、怨我、我爱、我恨、交集过的人。回忆，像被重新揭开的疤， 混乱的重叠的清晰的像血般流了出来。 ……我在等我妈啦！骗人，明明就是女朋友。鼻子大的人性慾很强。那白白嫩嫩又胖 胖的女生牵着他的手。我躺在熟睡的男人身旁，偎尽他的怀里。好痛！不要了。阿胜泡学 姊！打高射炮。男人浓厚的气味传来，我旋即低低的哭了起来。死GAY最恶心了。你看他 那麽饥渴，大概早就上过了吧。洛均，你为什麽会那麽可爱。你不要跟人家搞什麽同性恋 ，不然我打死你。我翻开被子，轻轻的抚着他勃发的下体。你技巧真好。我想他应该有点 喜欢你吧。隔着裤子，我感到热热的硬物抵着我的臀。我真的好喜欢你。为什麽没人爱我 ，我也需要被爱呀！喝下去，不准吐出来。我最近交了个女朋友，改天带给你看。我是第 一次上网徵友耶。滚开，不要碰我。对不起，我不能喜欢你。学姊真热情，种了好多吻痕 呢。你知道吗？没爱叫性交，有爱才叫作爱…… 车箱的广播传来一阵声音「古亭站到了，要往‧‧‧」我睁开眼了，等待下车。窗外 面的景色，是黑的，黑漆漆的一片，反射着窗子里的影像，人和物。一阵明亮照来，古亭 站到了，人群移动准备下车。 车门缓缓的打开，我出了车厢，头也不回的，淹没在人潮中离开了。 -- 孤寂与荒凉 仅管生与死，总是孤单的 无论昇华或浮华，都将成为过去 在破坏中的，总有更大的破坏要来 在无常里的，仍面对着无边际的无常 走在荒凉里，茕茕的还是一身孤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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