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icebug (阅微草堂笔记)
看板gallantry
标题Re: 关於和珅抄家之後的财产
时间Fri Jun 3 17:48:15 2005
※ 引述《Princle (期待开板的那一天)》之铭言:
: 大珠八粒,每粒重一两
实在一时不能记忆 张大春 (2002.11.13)
前总统骂了那个介绍他进共产党的老朋友一顿,让我想起件事。
幼时从《国语日报》的少年丛书里读过一条旧闻,言和珅之汰侈无度,竟至有
早起吃珍珠粉的事。日後涉猎杂书,也曾寓目三数回──和珅吃过珍珠粉,且非偶
一食之,而是家常。这个说法究竟有何来历?是否可靠?我从来没有弄清楚过。直
到一九九一年人过北京,我那任职於北京图书馆的表姊带引我逛了一圈北京图书馆
(听说现在也叫国家图书馆了),不意间发现清乾嘉之际扬州学派的代表学者焦里
堂的《忆书》六卷,才得一悬解。
焦循(1763─1820),本字理堂,後改里堂,江苏甘泉人。嘉庆六年的举人。
会试不第,即家居授徒,闭门课子,是为有清一代的通儒。《忆书》并不是解经传
道的学术着作,但是包罗当世闻见,泛览穷蒐,很能作为史料的佐具。其中有〈宰
相食珠〉一则,大意如下:
江苏有个贩珠的商人叫石遗梅的,镇日里随身带着一只小箱子,其中锦囊縕裹、
层层披覆,打开来一看,是几枚铜丸。铜丸也是个「表饰」,剖开来才知道里头藏
着巨大无匹的珍珠。这种珍珠之贵贱等差在重量上;质地沉厚的一粒可值两万两银
子,稍轻的亦在万两一颗之谱,最轻的也还卖得上八千两。贵是贵,交投并不冷淡。
据说士大夫们争相订购,唯恐不得;这些都是要入京敬献和中堂的。和珅每日早起,
就吃这种珍珠粉。根据焦循的八卦消息:「服珠後则心窍通明,过目即记,一日之
内,诸务纷沓,胸中了了,不少(稍)遗忘。」
吃珍珠,通心眼,有没有科学根据?我不敢妄言。不过,就笔记所述,珍珠粉
的供养至少应该有一个功能:让和中堂长了点儿记性。毕竟相国大人日理万机,该
记的事、不该忘的人,委实太多;记性不好,很难对付。
可是如果参照李岳瑞《春冰室野乘》所抄录的和珅供词,我们就会发现:他老
人家的珍珠──至少有相当的一部分──是白吃了。李岳瑞手上取得的这份供词,
一起四张,据说只是「千百之一」,用奏摺楷书,是给皇帝看的副本残片。其中有
如此的一问:
「……大内所贮珠串,尚只六十余串,你家转多至两、三倍,并有大珠一颗,
较之御用冠顶『苍龙教子』大珠更大,又真宝石顶十余个,并非你应戴之物,何以
收贮如许之多?而整块大宝石,尤不计其数,且有极大为内府所无者,岂不是你贪
赃证据麽?」
和珅的答供是:「珍珠手串,有福康安、海兰察、李侍尧给的。珠帽顶一个,
也是海兰察给的。此外珍珠手串,原有二百余串之多,其馈送之人,一时记不清楚。
宝石顶子,奴才将小些的给了丰绅殷德(即和珅之子)几个;其大些的,有福康安
给的……镶珠带头是穆腾额给的。蓝宝石带头,系富纲给的。又家中银子,有吏部
郎中和精额於奴才女人死时,送过五百两。此外寅着、伊龄阿都送过,不记数目。
其余送银的人甚多,自数百两至千余两不等,实在一时不能记忆……」
根据和珅承认的罪行来看,就算他甚麽都忘了,也无足以脱罪免刑。今天居高
履危的政治人物手上的一本账不会比和珅的简单;可是他们日後能记得多少?着实
令人忧心。那位干过总统的人说了:公文上批过的「悉」字,是「我甚麽都不知道
的意思」。这比「实在一时不能记忆」更好混;干过总统的这位示范了记忆不只是
选择性的,也是涂销性的,简单一点儿说:记忆乾脆就是遗忘的意思。
一时不能记忆恐不免导致永远想不起来的後果。不断推翻历史的政治人物要小
心:他们自己也会被一模一样的手法涂销掉,而且更为彻底。最後只留下一个番颠
糊涂的骂名,也不会有老朋友替他洗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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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是八卦,不要当政治文看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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