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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英雄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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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 雄 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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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 容 提 要﹕
英雄志是一部极具金庸文字风格的作品,为求推广,让您能细细的品嚐,这瓶难得一见的佳酿红酒。讲武堂会持续作业,当然,也希望您喜欢与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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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一 楔子二
西凉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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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一】
武英十五年十二月初十正午,北京一名老妇身着宫装,半坐半躺地软在椅上,
午後的阳光斜斜照在她老迈的脸庞上,只见她面上满是泪水,显是伤心已极,却不
知是什麽大事,居然令她如斯之痛。
只见一名少年急急奔上台阶,大声道:「母后!武德侯害死皇兄,咱们还等什
麽?快快下令诛杀他全家满门,给皇兄报仇啊!」
此言一出,阶下文武众臣尽皆惊呼,一人快步奔出,此人身披金甲,一望便知
是位朝中名将,他面色铁青,跪禀道:「启禀太后,武德侯有大功於国家,现下战
况未明,圣上是否真的驾崩前线,尚未明了,如何能下旨杀害大臣?还请太后深思
再三!」
那少年大怒,猛地一脚踢在那武将脸上,喝道:「柳昂天!你平日与那贼交好
,今日却来替他说情,你眼里还有皇上麽?」
那武将身形高壮,受了这脚,身子却是一动不动,只是双膝跪地,低头忍受。
一名大臣越众向前,禀道:「启禀太后,武德侯全家杀是不杀,无关紧要。方
今国家动乱,最最要紧之事,便是立下监国皇储,以免奸人趁隙作乱。」
一众文武大臣听了这话,一同跪倒在地,齐声道:「国家不可一日无主,请太
后速速下旨,立泯王为监国皇储!」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激得大殿上回音缭绕,不
绝於耳。
耳听无数大臣劝谏,老妇面色犹疑,似在长考不休,那少年见了母后的神情,
喉头微微滚动,似乎甚是担心,众臣见太后犹疑,更是急劝。
良久良久,那老妇终於咬住下唇,举起颤抖不止的手,轻轻的挥了挥。众大臣
见状大喜,同时拜伏在地,大声道:「太后圣明!」
少年哈哈大笑,不待说话,便急奔承天殿外,大声叫道:「来人!给我召勤王
兵马入京,我要为皇兄复仇!」
那老妇听得此言,口唇颤抖,好似要说什麽,几次想要起身,却似力不从心,
终於叹息一声,软瘫椅上。
那武将泪流满面,转头看着承天殿外的晴朗蓝空,低声道:「霸先公,你别怪
我。我已尽力了。」
景福宫里传出消息,太后喻旨,京城戒严。
监国皇储已立,由御弟泯王暂代。诸臣会商,拟召天下一十七路亲军勤王,以
卫京畿。
当中七只兵马已至京城,龙镶、豹韬、熊飞三路勤王军驻紮城郊,神武、雄武
、凤翔、天策等四军奉旨进京,诛平逆匪。
城门打开,五万人马入城,刀枪剑戟,寒光照天,众将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偌大京城只闻马蹄声响,四下静悄悄地别无人声,肃杀之气传来,城中百姓或躲炕
下,或藏窖中,无一人敢探头张望。
大军开至王府胡同,当先一将喝道:「下马!」万军勒缰,一同下地,端的是
整齐划一。众人仰起头来,见眼前好一处大宅,门上匾额写的是「武德侯府」四个
烫金大字。
那将领伸手一挥,喝道:「撞门!」两旁军士提起巨木,猛朝侯爷府门上撞落
。
「砰!砰!砰!」
撞击声从门口传来,那是重物撞门的巨响。
侯爷府内,数十名老弱妇孺挤在厅上,人人面带惊恐,听着可怕骇人的轰天巨
响,每一下撞击声都敲进他们的心窝深处,似要将他们的魂胆撞碎。几个妇人挤在
一起,泣不成声。
一名少妇昂然站在院中,她身穿貂袍,容色艳丽,想来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她左手牵着一名孩童,右手抱着一名婴孩,都是她亲生孩子。
一名长者走上前来,颤声道:「这……这到底是怎麽回事?为何有官兵杀来?
」
那少妇摇了摇头,道:「昨日前线传来消息,说这次御驾亲征已然惨败。」
那长者身子一震,颤声道:「那……那为何要抓我们?」
少妇道:「无非是小人谗言,一心加害。」
重物猛击,震天价响,那长者面色惨澹,道:「我们便这样坐以待毙麽?」
少妇紧泯着唇,一言不发。男童倚偎在娘亲腿边,身子微微发抖。
霎时间,「砰」地一声大响传来,众人的心跳似给这声巨响震停,一齐凝视着
即将断裂的门闩,那长者颤抖着嘴唇,喃喃地道:「进来了……要进来了……」看
来只要再一下重击,大门便会给震破。
那少妇高声道:「大家听好了,闲杂人等一律进屋躲避,李管家,取老爷的救
命金牌来!」
李管家急急取来一面金牌,交在那少妇手上。这牌赤金所就,上刻龙纹,乃是
当今皇帝亲手所赐,少妇握紧这面巴掌大小的物事,知道这是满门老小活命的唯一
希望。
少妇俯下身去,将怀中婴儿交给儿子,道:「文长,带着弟弟进屋。」
男童面色恐惧,颤声道:「娘……那你呢?」
少妇微微一笑,道:「娘要和他们说道理,你先进去吧。」
男童大声道:「我不要,我要和娘在一起。」说着抱住娘亲的腿,只是不肯走
。
少妇向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急急上前,拉着小男孩走了。
小男孩满面惊慌,回头大叫:「娘!娘!」
少妇听了儿子的叫唤,却不回头,只独自站在院中。
「轰隆」一声,伴随着最後一声巨响,大门往两旁倒下,烟尘弥漫中,当先走
进一名腰悬弯刀、身穿锦袍的阴沉男子。
少妇喝道:「来人狂妄!安知此处是大臣宅邸?」
那男子冷然道:「我等奉宗人府之命,前来擒拿武德侯满门。」
那少妇哼了一声,道:「凭什麽?」
那男子取出公文,提声喝道:「武德侯秦霸先叛国乱政,罪当夷诛九族!这是
刑部的大印,你自己看吧!」说着将公文扔在地下,门外传来军士暴喝的声响,脚
步声杂沓,大批人马猛朝屋内杀来。
那少妇伸手拦在道中,大声道:「这是皇上颁下的救命金牌!你们敢动我家一
人,要你们好看!」众官差见她高举赤红金牌,傲然凛视,都是为之一怔,一时无
人敢上。
那男子手持大刀,走到那少妇面前,冷冷地道:「让开。」
那少妇厉声道:「我家老爷乃是一品大员,官拜侯爵,若无六部会审,圣上亲
旨,秦家满门何等尊贵,岂容你们一指加害!」
那男子森然道:「你退不退?」
少妇戟指骂道:「无耻奸贼!我是秦家主母,焉能受你威吓?」
那男子倒吸了一口冷气,向前走上几步,道:「休怪我刀下无情了。」
忽听外头一声断喝,鲜血洒入屋内,满堂众人大声惊叫,好似发生了什麽惨事
。
男童人矮腿短,看不到外头的情状,他急急拉住管家,惊道:「娘呢?我娘怎
麽了?」
那管家早已哭得泪人儿也似,垂泪道:「少爷,你……你娘她……」
话声未毕,只听远远一人叫道:「秦家满门老小听着,有敢拒捕者,立斩不饶
!这女人就是个榜样!」霎时间大批官差已向屋内涌入,人人手持兵刃,神态猛恶
。
门口军官掩刀砍杀,几名亲人惨叫一声,立即倒卧在血泊之中,小男童吓得魂
飞天外,他抱紧弟弟,惊叫道:「大叔!我娘呢?我娘呢?」
李管家用力往他一推,叫道:「快走!带着你弟弟走!」
小男童咬牙道:「没见到我娘,我哪里也不去!」
李管家喝道:「快些走了!」
小男童还待倔强,忽见一支弓箭射来,正中管家後背,那管家霎时面色惨白,
身子慢慢软倒。
小男童惊道:「李大叔,你……你怎麽了?」
李管家抓住男孩的肩头,喘道:「少爷……你…你快从狗洞爬走!千万千万不
要回头看!」
小男童还待再说,那管家奋起最後气力,用力往男童背上一推,大叫一声:「
跑啊!」
小男童给这股大力一推,跌跌撞撞的奔了出去,他还要回头,忽听远处传来「
啊」地一声尖叫,那男童认得这是舅母的声音,他心中忽然惶恐,霎时自己也是一
声惊叫,惶急地抱着弟弟,便往後厨逃去。
正跑间,背後一个声音暴喝道:「大胆小子!还想逃!」那人来得好快,举刀
朝背後砍来,小男童尖叫一声,矮下身子,从桌下钻了过去,那刀砍了个空,只把
木桌劈裂。
小男童往外一滚,朝後院冲进,怀中的婴儿受不住震荡,猛地哭了起来,小男
童又惊又怕,半滚半爬地进了後院。
「小朋友,哪里走啊?」
小男童听了这话,即使年岁如斯幼小的他,也知绝望已临,他抬起头来一看,
只见後院里摆张太师椅,坐着一名阴森男子,他身後站满军士,人人都挂着一幅冷
笑。
男子阴侧侧地笑道:「小朋友,不可以乱走动哦!」
小男童看着眼前的男子,心里只是害怕,便在此时,两旁的军士猛地冲上,硬
往他身上抓来。
惊骇恐惧之中,小男童知道只要给人抓住,决计是死路一条,他抱住弟弟,直
往後墙冲去,墙下便是李大叔说的狗洞,那是平日万万不准去玩的处所,但在判人
生死的刹那,狗洞却成了活命的唯一道路。
男童像受了惊吓的小狗一般,连滚带爬地冲向狗洞,耳听後头军士的呼喝,他
一手抱住弟弟,一手掀开盖在洞上的竹篓,哭着叫着,猛向狗洞钻了进去。
眼见男童朝洞内钻入,後头几人大喝:「他妈的!死小鬼跑啦!」不旋踵,立
时有人向狗洞爬来。
男童抱着弟弟,四肢急爬,匆匆朝洞外溜出,正要探头出去,赫然见到两只裤
脚挡在眼前,他偷眼往外看去,只见洞前的街道上满是兵卒,人人手上拿着明晃晃
的钢刀,那男童知道狗洞外也有官兵,现下若要出去,定是死路一条。
彷徨骇异间,只听一人骂道:「死小鬼,这麽能跑。」
那男童回头回去,脚後又是一个狰狞男子爬了进来,小男童想朝外爬出,可外
头更是凶险万状,年幼的他,当此必死无疑之刻,终於号啕大哭起来。
猛听「轰隆」一声,巨响传过,头上的高墙缓缓往前倒下,直往院内兵卒压落
,霎时阳光耀眼,映上小男童的脸庞。小男童满脸惊奇,抬头朝上去看,只见墙上
站名男子,此人身穿斗篷,手提长剑,睥睨着脚下兵卒。
几名军官喝道:「反贼来啦!大家快上!」
弓弦连响,万箭齐发,无数兵卒蹲在地下,对着墙上不住放箭,那男子猛从墙
上跳了下来,斗篷一挥,已将飞箭荡开,他虎吼一声,举剑朝人群杀去,一名官差
举刀挡格,当地一响,竟将那官差连人带刀地斩为两截。众官差惊骇之余,逐步向
後退却。
那男子抱起小男童,沉声道:「我是方子敬,是你父亲秦大都督的好友,你娘
呢?」
小男孩热泪盈眶,颤声道:「我娘她……她……」
那男子惊道:「你娘她给害了麽?」
小男孩不知如何回答,霎时放声大哭。
便在此时,一声巨响传来,小男孩只觉腰身一阵剧痛,他低下头去,只见腰间
血流如注,却是开了一个大洞。
那方子敬大吃一惊,颤声道:「这……这是火枪!」
小男童张大了嘴,这枪伤痛彻心肺,泪水不停地滚将下来。
方子敬怒气勃发,喝道:「不过是个小小孩儿,你们却也下得了手!」他怒目
看着後头的火枪手,举剑一挥,凌厉剑风斩落,霎时满天人头飞起,只见院中一条
黑影左扑右闪,长剑杀处,当者无不披靡,众官差不敢再挡,纷纷窜逃。
带队军官喝道:「全军找掩蔽,长枪手上前!」黑旗一招,屋内又冲出百名长
枪手,众人举起长矛,猛往方子敬戳去。
方子敬狂吼一声,举足一点,便从无数长矛上跃了过去,半空一个翻滚,长剑
斩落,已将那军官腰斩两段。
众官差见他悍勇如斯,都是吓得呆了,一时急急後退。那坐在太师椅上的阴森
男子跳了起来,喝道:「火枪手快快动手!别让反贼走了!」火枪手立即端枪凝立
,百枪齐发。
方子敬听得轰隆之声不绝於耳,连忙往地下一扑,枪子儿打在墙上,只射得蜂
窝也似。
他不愿与官军缠斗,脚下一点,翻墙便走。
甫出墙外,猛听无数叫嚷:「反贼出来了!大家快上啊!」顿时刀光闪动,也
有无数禁卫军杀来。
方子敬掏出怀中金镖,便往前方掷去,那金镖力道雄浑,中者无不透体而过,
顷刻之间,便已倒下十来名军士。众兵卒慌忙退开,跟着连连放箭,方子敬挥舞斗
篷,将自己和那男孩护住。
战到此时,饶那方子敬武功高强无比,左肩也已中枪,右腋更插了只飞箭,他
左冲右突,霹雳雷霆般地又杀数十人,但他自己身上也满是鲜血,情势大见危急。
便在此刻,怀中的男孩难以抵受疼痛,他一阵颤抖,从方子敬怀中摔了下来,
方子敬伸手拉住,喝道:「小朋友!你撑住点!」
小男童泪如雨下,将手上婴儿递给方子敬,哽咽道:「方大叔……我…我求求
你,带我弟弟……带他去找爹爹……」
方子敬见那男童命在旦夕,心下沉重,伸手接过婴儿,点了点头。
小男孩面带微笑,好似回到了娘亲身边,缓缓地闭上了眼……
炽天使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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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二】
景泰元年一月初三傍晚,西域天山一条高大无比的巨汉,用着惨澹的眼神看着
满营的死屍。他背上插着两只刀刃,手上还举着一柄十二尺长的大马刀,神色直是
武勇刚毅。凛冽的秋风吹进营里,伴着西疆独有的黄沙,洒在那大汉饱经风霜的国
字脸上。
看着满是死屍的军营,那大汉用力一挥,愤怒地把马刀往地下插落,轰地一声
大响,泥沙四溅。他压抑怒气,看着脚下跪着的军官,大声道:「你…你说!那羊
皮是谁拿走了!」
那军官惶恐地道:「是……是江充……」
那大汉满脸杀气,喝道:「我安排这二十人守护羊皮,你们居然还会失手!你
们是猪吗?」
那军官低声道:「江充昨晚送上酒肉,说要慰劳我们这些将士,我底下的军士
不疑有他,就都吃了下去,谁知……谁知……」
那大汉冷笑道:「谁知里头有毒,是不是?」
那军官叹息一声,点了点头。
那大汉举起大马刀,喝道:「你又为何不去吃!为什麽不去死!」
一只手缓缓地伸来,架住了大汉的手,那大汉回过头去,只见眼前站着一名清
贵隽雅的将领。
那大汉微一躬身,面带惶恐地道:「大都督。」
那将领见了满营的死屍,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大汉单膝跪下,拱手道:「属下不能保住羊皮,实在罪该万死!请大都督重
重责罚!」
那将领轻声道:「你不必自责,那江充狼子野心,我早已看出来了。」
那大汉大声道:「大都督不必出言安慰,我石刚不能保护要物,自当领受军法
责罚!」
那将领伸手拉起那大汉,温言道:「石兄弟,凡事自有天命,你不必太过在意
。我早已作好万全准备,不怕江充出尔反尔,擅自进去神机洞。」
那大汉听了「神机洞」三字,只是茫然不解,低声问道:「大都督,究竟羊皮
上是什麽东西?为何如此要紧?」
那将领叹道:「此物关系天下气运,日久便知。」
那大汉一愣,道:「天下气运?什麽意思?」
那将领望着远处的天山,摇头不语。
便在此时,一名兵卒急急奔入营内,跪禀道:「启禀大都督,京城来的飞鸽传
书。」
那将领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纸条,张开一看,霎时面色惨白,身子往後就倒。
那大汉吃了一惊,急忙抱住上司,从他手中接过字条,低头读去,赫然也是大
惊失色,颤声道:「他妈的,满门抄斩……这……这也太狠了!这……这还有天理
吗?」
那小卒见他二人神态如此,也不知该说什麽,只是呆呆跪在地下。
那大汉抱住上司,咬牙道:「大都督,满朝文武都说你害死皇上,咱们为了国
家这般拼命,却落得这个下稍,这……这公平麽?」
那将领幽幽醒转,想起妻儿家小尽数惨死,忍不住泪水滑落,大悲之下,伸手
推开那大汉,连滚带爬地奔出营寨。
那大汉惊道,「大都督,你定定神啊!」他怕上司做出什麽傻事,连忙追了出
去。
出得营帐,只见那将领跪在地下,面向远处巍峨的天山,大声哭叫道:「皇上
啊皇上……我忠於朝廷,他们为何如此待我?为什麽要杀我妻子儿女啊!」
他拜倒在地,张口大哭,好似求恳上苍恩泽一般,只是磕头不止。
那大汉见了这悲戚之状,泪水也已盈眶,他冲上前来,一把扶起那将领,大声
道:「大都督,主母既死,你二子也亡,何必再受朝廷管束?咱们这就造反,杀进
关内复仇!」他虎目圆睁,满是仇恨之意。
那将领呆呆地望着远处天山,猛地一声大叫,霎时声震山冈,满营皆惊。他翻
身跳起,拔出腰中佩剑,抬头望天,神色极是悲凉。
那大汉大声叫道,「大都督,咱们这就放手大杀吧!」
那将领摇了摇头,长剑刷地一挥,只见沙地下现出四行话,一十六个字,悲声
道:「石兄弟,请你记好这几句话,倘若我明日不幸身死,你无论如何都要帮我把
话传下去,不然我这生都不能平反,妻小也都白死了。」
那大汉微微一愣,不知他这话是什麽意思,他低下头去,看着那四句话,见是
:「戊辰岁终,龙皇动世,天机犹真,神鬼自在」四行字。
那大汉一怔,道:「戊辰岁终,龙皇动世?这是什麽意思,属下不懂?」
那将领泪水落下,摇头道:「你现下不必问这麽多。记住了,日後我若战死前
线,抑或给人谋害,你都要替我夺回羊皮,解开这四句话的秘辛,否则我死不瞑目
。」他举脚一踢,已将地下字迹踢散。
那将领远望天山,口唇喃喃,似在低念什麽。风砂吹来,将他身上衣衫吹得随
风荡起。
过了良久,那将领忍住泪水,缓缓将长剑送回鞘里,大声道:「来人!立即拔
营,大军开往玉门关!」
远处人嘶马鸣,营帐纷纷拔起,三万将士含悲忍痛,默默收拾行囊,都知这是
他们生平最後一战,只要进了玉门关,他们这群勇士就不再是国家的荣耀,而是那
惹人鄙夷轻蔑的二字污名:「反贼!」
炽天使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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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凉风暴】
景泰三十年七月初一,西凉城郊荒芜的大漠,一辆孤伶伶的骡车缓缓前行,猛
烈风砂吹来,车蓬几似要给掀掉一般,轰飕飕地抖着。
「娘,我好渴……」
好乖的一个小男孩儿,了不起只有六岁大小,他紧紧地靠在少妇的怀里,丝毫
不见吵闹哭叫。骨溜溜地大眼一眨眨,有些好奇地望着周遭陌生的沙漠。
哒哒,哒哒,骡子的蹄声不曾间断,灼热的日头照下,听来更让人昏昏欲睡,
少妇看着儿子的脸上给艳阳晒出一层盐花,不由得一阵心疼,她取过了水壶,交在
孩子的手里,向一旁的汉子喊道:「孩子的爹!再多久可以进西凉城?」
听得妻子问话,瘦汉挤出一丝苦笑,道:「应该……应该再几日就到了……」
少妇闻言气结,嗔道:「你三日前便这般说,现下呢?还不是在这鬼大漠里打
转?你到底知不知道路啊!」
这一家三口载着满满的家当货物,看来准是第一回过来做买卖的旅人。每年逢
到这个时节,总会有人载着满车的货物过来西凉买卖生意,来时带些乾果蜜饯,回
去时买些羊毛土产,总能小小赚上一笔,想来这家人便是想来西疆做点小生意发财
。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自古以来,只要商人一多,匪人必也生出,正经生意好做
,杀头的生意便也不难,要知娇弱的少妇、稚小的孩童,细瘦的丈夫,正是匪徒心
中的宝贝啊!
那汉子听了妻子的埋怨,猛地停下蓬车,露出无奈的神色,苦笑道:「今儿个
若还找不着,再想法子找人问问吧!」
那少妇骂道:「你胡说什麽?这当口哪来的人给你问?就说出门前要多些安排
,你总是吊儿郎当,好了,等水粮吃尽,你看咱们一家三口怎麽办?」
那汉子叹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不好,就说咱们留在故乡乖乖耕田,你硬
是不依,非得来这鬼地方做买卖,你看看,现下埋怨的又是你,唉……」
少妇眼眶一红,怒道:「你还敢说,要不是你大嫂硬要跟咱们抢祖产,我放着
好日子不过,干麽来这儿吃苦受难?我……我真恨自己少长了眼,嫁了你这死没良
心的……」说着哀哀哭了起来。
一旁男孩见母亲啼哭,连忙抱住母亲,柔声道:「娘,别哭,别哭……」
那汉子叹息一声,大声道:「好!好!都怪我不好!我去死成不成!」用力一
鞭挥下,重重打在骡子背上,那骡吃痛,嘶鸣一声,急急往前奔跑。
蓬车走在荒凉无际的大漠中,望来是如此的渺小,好似一阵风沙便能将之淹没
一般,车上的人却还争吵不止,看来不用进到西凉城,他们便已吵翻了天,真不知
这买卖要如何做下去。
那少妇正自啼哭不止,忽见丈夫面露喜色,叫道:「娘子你看,那儿好像有人
!」
那少妇止住了泪水,啐了一口,道:「这当口哪来的人,你可别蒙我。」
那汉子急急摇头,大声道:「我没胡说,你看那儿!」说着举起手来,指向远
处沙丘。
那少妇抬头看去,只见远远沙丘上突起了一根东西,她凝目看去,似乎是根旗
杆儿,那少妇大喜道:「太好了,总算遇着人了!快过去问路吧!」
那汉子笑道:「我就说吧,早晚可以遇上人的。瞧你怕的。」说着提起缰绳,
驾车便朝小丘驰去。
一家三口满怀喜悦,直往丘下奔去,便在此时,忽地狂风吹过,无数黄沙飞舞
在天,那旗杆儿更是前後摇摆不定,那少妇蓦地心下一惊,眼皮直眨,全身起了一
阵鸡皮疙瘩,她揉了揉眼,只觉沙丘上好像有什麽古怪,一时心里有些不舒坦,低
声向丈夫道:「那丘上好像……好像有点东西,咱们……咱们还是别过去了吧!」
那汉子拉紧缰绳,骡车便在丘下停步,摇头苦笑道:「你这不是穷搅和麽?你
又怕咱找不着路,又不准我过去瞧,这可要我怎麽办哪?」
那少妇情知如此,可又放心不下,皱眉道:「嗯……这……这……」她好生忧
虑,挤了半天,还是说不出个主意来。
汉子叹息一声,翻下车来,道:「我看这般吧!你母子俩在这候着,我先过去
瞧瞧。」
那少妇犹豫良久,尚未说话,那汉子已一阵叹息,自行往沙丘行去。
那少妇急忙叫道:「慢点走!」
那汉子回过头来,皱眉道:「又怎麽了?」
那少妇从车篷里摸出一柄刀,急急跳下车,塞在那汉子手里,低声嘱咐道:「
要是有什麽凶悍匪人,你可得赶紧走!千万别逞英雄!」她方才虽在埋怨丈夫,但
此刻眼角却满是泪水,竟是关怀无限,露出了心里的真情。
汉子见妻子关心自己,不禁笑了笑,说道:「娘子别怕,这儿荒凉得紧,能有
什麽匪人?你只管乖乖等我问路回来,懂了麽?」他伸手替妻子理了理鬓角,脸上
露出了男子汉的气概,似乎连瘦削的身子也壮硕了许多。
少妇劝道:「还是得小心哪!听说西凉道上不平静,咱们得多多提防才是。」
那汉子挥了挥手上的刀子,笑道:「别怕东怕西了。真要有些事情,我拼着性
命不要,也会护住你和孩子。」
少妇看着丈夫自信沉着的笑脸,心中略略定下,直到此时,才想起当初她为何
会嫁给这个貌不惊人、一穷二白的瘦男人。过了良久,她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强笑
道:「好,听你这般夸口,我也放心啦!你快去快回,可别耽搁了。」
那汉子哈哈一笑,将钢刀缚在腰间,跟着往沙丘攀去。
少妇握着儿子的手,两人一齐坐在地下,沙漠中只余风声潇潇,紧紧地缠绕在
母子的身边。少妇望着丈夫的身影辛苦地往丘上攀去,心中无限忧虑,此时荒芜的
大漠中数十里全无人烟,要是丈夫真有什麽意外,要是此处真有歹人……少妇用力
摇头,心中更加害怕,连想也不敢想了。
那孩子见娘亲担忧,便道:「娘,你别怕,爹爹不会有事的。」
那少妇见儿子体贴,便自微微一笑,将他搂在身旁,道:「傻孩子,你爹爹当
然不会有事。」她怕儿子胡思乱想,便从行李中取出一只罐子,跟着在孩子面前摇
了摇,笑道:「蜜枣儿来罗!」
那孩子跳了起来,喜道:「蜜枣儿!蜜枣儿!」一时雀跃连连,欣喜异常。
那蜜枣儿正是这一家买卖的营生,这西凉居民多以放牧牛羊维生,新鲜蔬果直
如黄金般贵重,这回他们载了满满一车过来,便是准备来此大发利市,狠狠赚上一
笔。
那少妇将糖罐打开,取出一只肥嫩多汁的枣子,笑道:「这是要卖的东西,可
不许多吃,知道麽?」
男孩拚命点头,吞了口唾沫,便要伸手接过。
猛然间,沙丘上传来一声惨叫,赫然划破长空。少妇闻得惨叫,登时大惊失色
,手上的蜜枣罐子翻倒在地,两腿一软,已然跪倒在地。
那孩子回头望着沙丘,大声道:「娘!那是爹爹的声音!」
少妇吓得面无人色,她茫然地张着口,仰头看着沙丘,不知要如何是好。
那孩子道:「咱们快上去看看,说不定爹爹生了什麽事!」说着拔腿朝丘上奔
去,少妇赫然醒觉,惊叫道:「小宝快回来!别乱跑啊!」
少妇见儿子贸然上丘,当下也不顾安危,迳自追了上去,心中暗暗求神:「菩
萨保佑,别让咱家汉子有事,让我一家三口平平安安地到西凉……」顷刻间已是泪
水盈眶,心中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定。
小男孩走得好快,已然奔上沙丘顶。
少妇又惊又怕,张口大叫:「停下来!别再跑了!」
那男孩果然停了下来,但他不是因为娘亲的叫唤才停住,而是看到了什麽东西
。
少妇见到儿子脸上的诧异,她三步并做两步,急急追了上去,问道:「怎麽了
?你爹爹呢?」
男孩吞了一口唾沫,伸手往前指了一指,少妇急忙转过头去,凝目细看。
「啊----」又是一声尖锐的叫喊划破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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