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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oldLeader (冰啦谆) 看板: QK
标题: [评论] 科学人文的楚河汉界
时间: Sun May 16 13:46:24 2004
※ [本文转录自 Milawen 看板]
作者: vivina (哲学家的秘密花园) 看板: miyami
形而上与形而下﹕科学人文的楚河汉界
陈兴正
许多念社会科学的人,「解释力」旺盛,不管什麽东西都要拿来「分析
解构」一下。勇气固然可嘉,但往往因为不明白所要「解构」的东西究
竟是熊还是虎,於是,常常冯京当马凉,以致无法竟其功,反而惹来被
解构一方(通常是自然科学家)的嘲讽鄙夷。
另一方面,自然科学因其「实用性」,所缔造的成就往往肉眼可见,可
谓「有目共睹」。太空船就是太空船,DNA就是DNA,开肠破肚就是开肠
破肚,因此,很容易获得大众的信任和青睐。社会科学是还好,既是「
科学」,毕竟「有凭有据」;大部份都还挺「实用」,比如法律、经济
、政治, 所以,也还算「热门」。
最惨的是「念人文的」,讲老半天,什麽东西也没跑出来,一事无成。
头脑硬如钢、介如石的没耐心听众,往往忍不住就会发飙﹕「你讲这个
做什麽?」温和一点的,会「劝」你做点「有意义」的事,以贡献社会。
尤其在一个实用心态很强、「钞票才是财富」的社会里,「念人文」,
大约就等於「没出息」的代名词。台湾社会好像差不多就是这样。比较
有「出息」的,当然是联考高分或者钱赚比较多或者比较「实用」的学
科。问题是,如果我们不弄明白那「基础的」、「不实用的」东西,如
何可能有好的「根基」来发展那些「实用」的?一棵植物,如果不是有
那细细柔柔、看不见的根藏在地底下,哪来养份?如何可能茁壮成一棵
大树?
研究者的养成过程中,如果从不关心诸如「如何思考?」等等「不实际」
的问题,如何可能期待创新?知识如何可能成长?把一堆资料不断地堆
积到一个人的脑子里,跟你不断地对着电脑存档一样,有什麽意义呢?
以前常看到一些同学,不想弄明白数学公式的原理,却急着做一大堆「
很实际的」例题演算,这不是很怪异吗?
一个人如果只会背公式,甚至可以反射动作一般地套用公式,也许可以
应付一下联考,也许甚至可以考个满分,也许可以拿个数学博士,也许
可以当个数学教授,但我们绝不会期待他成为一个好的数学家。
在这种讲「实际」的社会里,因为强调「眼见为凭」的事物,所以,似
乎总有某种「业绩」压力在,於是,我们老急着要教别人「知道」一些
什麽,而不在乎究竟要「怎麽想」。好像你只要照着「师傅」这样做,
依样画葫芦,那你就是在「做研究」了;好像「知识」只是一条一条像
「香肠」那样的东西,吃进了一条算一条,吃越多越厉害,有朝一日变
成「香肠大王」;好像「方法」只是一种像「洗衣机使用手册」那样的
东西,只要照着程序一步一步操作,那你就是在「做研究」了;好像「
做研究」只是一种依靠剪刀酱糊的「剪接」工作,而不必管「自己」到
底是要说什麽或者想什麽。
这些心态,如果不检讨,纵然把义务教育提昇到博士,也不可能促进学
术发展。就好像一个国家,如果我们脑袋里那些「看不见」、「不实际」
的价值观从不受重视、检讨,政党轮替就算轮来轮去轮一百次,也不会
使这个国家有什麽根本上的进展。
重「实际」的社会里,不但轻人文重科学,这也罢了,更奇怪的是,「
人文」总是像个装饰品似的。联考高分的,比如医生,动不动就要拿它
来装点门面,整天喊着医学人文医学人文。喊就喊吧!还能怎麽样?!
问题是﹕我们经常无法在所谓号称「结合医/科学人文」的各式各样学术
活动或文字里,看到一丝「人文」的影子。
「人文」,彷佛变成只是类似「廉价的爱心」或者某种「温馨的人生智
慧」的代名词,等而次之的,「人文」,只是附庸风雅的所谓「高尚艺
术的欣赏能力」,最「形而下」的「人文」,可能就是一些庸俗的名人
雅士们的「心情小故事」了。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深刻意涵。
这样的一种趋势,不知是真的那麽难懂,或是大家心照不宣,故意避而
不谈。它除了可能造就某些人的就业机会和学术晋身阶之外,除了凭添
某些人空洞的「人文风采」之外,对这个不怎麽有趣、更不怎麽适合老
实人和动物居住的社会,有什麽好处呢?对知识的发展又有什麽帮助呢?
而且,据我所知,医界「私下」其实是很看不起这些联考分数不高的「
念人文的」,从学生时代开始,好像就是这样,言谈中总是有意无意地
流露鄙夷。一堆学生聚在一块,念医的往往自觉高人一等,自命潇洒。
既然看不起人文,所以总是以为凭我等医生「联考宠儿」之资质,人文
岂能难得了我!既然难不了,当然就捞过界来。自然、人文、概念、实
证四不像的精神医学界,似乎更有这种毛病。
我不是要主张医学或精神医学应该发展成一种「纯」自然科学,硬梆梆,
一切让基因自己来讲话。我要说的是﹕学医/科学的,凭什麽能任意「进
出」人文、跨越某个「楚河汉界」?人文真的有那麽没出息,只能任人
跨来跨去的吗?就好像一个念文学的人,如果突然写起「从精神病理学
的观点来分析托尔斯泰的忧郁性格」的医学文章,那不是很奇怪吗?他
什麽时候懂起「精神病理学」来了?
我当然也不是要主张自然科学应享有「霸权」,社会、人文学者一概应
生人回避。双方要怎麽「捞过界」当然都无妨,但是,不能乱吹牛皮,
一粒田螺煮九碗公汤; 不能信口雌黄;不能「官大学问大」;不能睁眼
说瞎话;不能吃不到三天斋就要上西天。
我也不是在说掌握某种知识有多难。医学一点都不难,但懂得它的一点
皮毛,需要很长的时间,除非你是华陀再世或怪医黑杰克。同样地,哲
学做为一种学术,也是一点都不难,但是,如果你要用它的学术语言来
发表看法,所需的时间和心力,也绝不会少於医学,除非你具有维根斯
坦那般的气质和天份,才有可能另创哲学天地,或者在极短时间内打通
哲学的任督二脉。
我当然更不是在说科学人文应该一人一国,老死不相往来。相反地,我
倒蛮希望尽量「挑拨离间」,看到双方打架,努力攻城略地、开疆辟土。
但是,打架凭靠的「武器」应该是没大没小的「知识」和「理性」,而
不是「辈份」,更不是赤裸裸的「权力」运作。
人文的一方,通常是被压得有点「自卑」,当然不太敢歧视自然科学尤
其医学的「博大精深」,甚且常有高估。但反过来,科学的一方,却总
是把人文的东西看得像吃泡面那样容易,稍微听过一些词儿,马上就能
以该领域的「专家」之姿面世。
如果有位诗人,读过「健康世界」几篇有关「人格障碍」(personality
disorder)的医学文章,自认写诗多年,「深刻了解人性」,於是就写
起「人格障碍的病因学研究」,我们是不是会觉得他脑袋花了?!
我当然不是要说对方的东西你永远不能碰;不能碰,怎麽还叫「打架」
?!我要说的是一种对自己和对对方脱掉某种不必要的「权力外衣」後
的「正确评估」。或者换句话说,我要说的只是一种「知道自己在说什
麽」的「病识感」(insight),以及「知道别人在说什麽」的「洞察力
」(insight)。
我知道许多人文学者,私下简直是把医生视同「笨蛋」的代名词,对於
医生之反智与庸俗,一讲起来,常常笑到要打嗝。同样地,我也知道许
多自然科学界的人,把人文学者视同「没出息」的象徵,对於他们的研
究,总是不明就里地嗤之以鼻,以为这些人似乎整天吃饱闲闲地空谈清
谈乱谈,简直一无是处;而自己在实验室里焚膏继晷地工作,是多麽「
脚踏实地」啊!
听起来,「脚踏实地」的「科学家」这一边,似乎比较可笑一点。不但
经常捞过界,而且相当「大无畏」,通常没有一点点「病识感」;头脑
一条鞭,视野一直线,似乎永远无法明白天地之大似的。
如此「大无畏」的勇气,究竟是从哪来?我想,也许是出於无知和某种
「轻人文」的心态吧。因为,非科学界的人,即使再无知,也不敢真的
写起科学文章来,但是,我们却四处都可以看到医生或科学家对人文的
鄙夷,甚至大方地捞过界,自行阐释,自成一家之言。
既然双方互相都不满,为什麽不明讲呢?也许是因为台湾学界有个「禁
忌」,私下要怎麽骂怎麽嘲笑都行,但是,一公开就得一副谦谦君子样
,必须互相标榜,必须温良恭俭让五德俱备。因为,只要一批评,纵然
再客气,也会得罪人,从此结下梁子。所以,「识相」的人,总是知道
「前途」要紧、「安全」第一,要批评只能到暗处来,不能到公开处明
讲。
我经常看到A(或B)在私下把B (或A)讲成禽兽不如的大笨蛋或大坏蛋
似的,却又不断看到A和B公开哥俩好一对宝、互相歌颂,实在不可思议。
学界这种阴阴柔柔的气氛和一味竞逐权力的变态,跟我见识多年的政界,
实在没有多大差别。我相信﹕这样的现象,有百害而无一利,是学术发展
或社会进步的致命伤。
我不是要讲人际关系的诚信问题,我只是相信﹕知识的发展,如果建立在
「实事求是」的风气上,如果走在一个「努力找出问题和错误」的方向上
,会发展得比较好,而不是靠着「学徒」一般、一模一样的「复制」和歌
功颂德。
我想起亚里斯多德一句令人窝心的话﹕「把真的说成假,假的说成真,
是错的;把真的说成真,假的说成假,是对的。」(To say of what
is that it is not, or what is not that it is, is false, while
to say of what is that is, or of what is not that is not, is
true.)
我们不是喜欢「骂人」,也不是跟「谁」有仇;如果扫黑都该六亲不认
,更何况是号称要「追求真理」的「知识份子」!知识应该比政治诚实
一点,不是吗?!
有位台大教授传来一篇文章,题目是「死亡之重新定义─对於脑死之探
讨」,文章开头几个关键字「本体论」、「伦理学」,吸引我把文章读
了一遍。
该文登於「医学教育」1999年9月第三卷第三期,作者是吴建昌、陈映烨
、李明滨等三人,都是精神科医师。吴任职桃疗,陈李二人任职台大精
神科,其中李教授也是该科主任,并且是台大医学院共同教育室主任,
台大社会医学科主任。这本刊物正是李教授等所主编,由台大医学院共
同教育室出版。
我发现该文有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多少能说明我上面谈到的一些想法
,以它为例,应该是相当有其代表性。
该文作者对哲学的理解似乎是这样﹕哲学像是一种「科学」,所以它会
逐渐地「修正」和「进步」,而且就跟「三民主义」一样,里头有一个
又一个的「大师」,提出各种科学一般的具体「理论」来主导整个「进
步」,就像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国父蒋公李登辉陈水扁那样,「一条
鞭」似地把「三民主义」的「道统」给传了下来。
比如文章一开头,作者说﹕「就哲学上而言,在西方文明逐渐勃发後,
针对死亡之本质、性质或其终极目的之哲学思考开始萌芽於古希腊,从
柏拉图、亚理斯多德历经基督教神学,递转到康德、黑格尔之德国古典
哲学,迄於现代之存在主义哲学等,皆曾对上述死亡问题提出深刻之探
讨」。
这样的哲学图像是非常怪异的;遣词用字也是「三民主义式」,很难理
解其涵义。这就好像说﹕「哀伤时会流眼泪的现象之本质、性质及其终
极目的之思考,在西方文明勃发後,开始萌芽於古希腊罗马帝国时期,
从荷马的史诗,历经文艺复兴以及莎士比亚四大悲剧,递转到亨利梭罗
等美国古典自然主义文学,迄於E. M. Forster, J. M. Coetzee等现代
悲剧文学。」听起来也是很奇怪;无法理解,不是吗?
跟文学一样,哲学的涵义往往不是那麽显而易见,不是出现一段又一段
很具体的文字讲到「死」才叫讨论「死」,和死亡有关的一首诗或一段
文字,完全不需要出现「死」这个关键字!而且,「死亡」这种东西,
恐怕有人类就有人谈,它不是什麽科学发现,也不是什麽理论建构,相
关文思,四处可见,哪有什麽「萌不萌芽」的?哪有说罗马皇帝或哲学
家谈了才算数之理?它更不可能还像「篮球」一样地「递转」来「递转
」去,甚至还知道现在已经「递转」到外国哪个人的手里。这话听来实
在太诡异荒谬了。
「形而上」的人文思想,落在具有「形而下」的「科学精神」的人手里
,似乎总是浪漫尽失,生趣全无,总是变得「科学兮兮」,讲得跟真的
一样。不知所云。
「哲学」这东西,不是像「昨天傍晚高屏大桥突然断裂掉到河里,数十
人轻重伤」那样的一个明明白白的「事件」,也不是由一堆具体的「事
实性」知识所组成,它比较像是个「无形的大菜市场」,一堆「怪人」
在卖东西。这摊什麽都卖,那摊也什麽都卖,卖的全是抽象东西,看不
见也摸不着。每摊都像个杂货店,千奇百怪,什麽都有。而且,谁也不
甩谁,全是「单干户」、「个体户」;没有什麽「递转」、「传承」之
类的东西在里面,更没有丝毫那种「圣贤之道一脉相传」、某种思想「
终於开花结果」的味道。
哲学里,根本没有一个像「三民主义」那样明明白白的「道」可以像「
传球」那样传来传去,也没有像科学「理论」那样的东西,它无法透过
不断的「检验」和「修正」来变得「更正确」,就好像莎士比亚写的东
西不会比琼瑶小说「更正确」一样,因为它没有「正确」这回事。它没
有一定的起承转合,它不是一出连续剧,也没有特定剧情。所以,它既
不会「进步」,也不会有「结论」,就好像文学或音乐不会越来越「进
步」那样。
它也不会有什麽特定的「主题」沿着一定的路线「传」下来,就好像我
们也不会开记者会「宣布」说「欢乐」的主题「是」从莫札特的歌剧「
传」到Goran Bregovic的吉普赛音乐一样。因为,哲学里卖的东西,是
「说不准的」,我们无法像发现科学真理或找到真凶那样地「锁定」一
个「正确答案」。它不是科学上的是非题选择题,它没有「主张」,也
不会有「结论」,就好像我无法「考」你莫扎特音乐的「结论」到底是
什麽一样。简单说,哲学里没有「标准答案」,因为它们都「不是真的」。
你可以有你自己的「答案」,但是,这答案属於另一个抽象的概念世界
,而不是肉眼可见的实际世界;所以,我们无法振振有词、有模有样地
说莫札特的音乐「就是」在「主张」我们应及时寻乐。你当然可以有各
种感觉或解释,但那不会变成一种「客观的知识」,更无法像转述一件
活生生的交通事故那样。
不管哲学给我们什麽感动或感觉或刺激,它们都「不是真的」,因为哲
学不是科学。它所贩卖的东西,跟「形而下」的世界没有那种「对应」
关系。好比胡适说外头的山风「吹不散我心头的人影」,我相信,如果
把胡适抓来做大体解剖,绝不会看到他心脏处真的会有个小女生的人影
,因为它「不是真的」。跟音乐一样,我们可以有体会,可以有感动,
可以有厌恶,但是,它看不见摸不着,所以,不能说得「跟真的一样」
,更不能像「播报新闻」那样,好像自己真的亲眼目睹似的。
在这个「无形的大菜市场」里,不但每个摊位可能什麽都卖,也可能什
麽都不卖,而且摊摊意涵无穷,千变万化,顾客甚至不知道这些哲学摊
贩「确切」是在卖些什麽米糕碗糕。
既然「无形」,你可以有各种解释,但解释不是漫无限制,至少要“make
sense”,要合乎它的「本质」,就像我们可以说「这诗写得很烂!」
,却不能说「哇!这诗写得很『不客观』!」。而且,解释,如果讲得
「跟真的一样」,那就更诡异了。
该文主旨是在建议一种包括「生物学」、「伦理学」和「本体论」三个
面向的讨论架构,来讨论有关采用「脑死」定义「死亡」的问题。作者
显然在一些根本的哲学概念上有严重的误解。甚至,让我感觉作者似乎
只是纯粹凭着自己的「想像」在谈论那些哲学概念。
比如说,作者这麽说明「本体论」(ontology)﹕
「在现代用法中,Ontology乃探讨『存在什麽之一般学问』(General
theory of what there is);例如探讨抽象实体如数字之存在模式,或
者不可能存在实体如方形之圆(Square circle)之存在模式(Thomas
Mautner,1997:401)。而在此,作者则用之来表示对於「人」(Person)
存在模式之探讨。」
大概不会有人能看得懂这段奇怪的拼凑文字,什麽「方形之圆」,还附
上英文说明!这跟解释本体论有什麽关系呢?实在太怪异了!这显示出
作者对本体论完全不了解。如果是这样,如何可能从本体论「里面」来
提出一种「学术观点」呢?而且,不知道作者是从哪里「引述」这段怪
异的说明,参考文献里也没提到。
作者又说﹕
「而Hoffman本身认为…所谓生命应该指涉全部的人的实质-包含肉体与
心灵两部份。但是在这样的说法下推到极端时,则似乎只有心灵存在或
肉体存在时,并不能被认为是活着的人,且Hoffman之说法为『没有意识
能力之人并不存在』,并非「不具备生命之内在价值」,因此到头来
Hoffman似乎已经跳脱了纯粹伦理学判断,而进入了「人的生命是什麽」
之探讨,亦即本体论之领域之探讨。」
这也是根本无法理解的一段话。作者似乎对哲学有自己的一套「凭空想
像式」的「认知」,但这套认知,显然无法理解。什麽「跳脱」伦理学
「进入」本体论?实在太「玄」了!我更感奇怪的是,作者真的知道自
己在说什麽吗?
作者又说﹕
「所谓脑死,基本上具有伦理学及本体论之双重性质;伦理学之性质乃
在於说明,病人之生命已缺乏某种外观,以至於某种形式之存在不如死
亡,而本体论之性质则在於说明,到达脑死之躯体之情况时,人
(person)已不复存在。因此,综合而论,我们需要此二种论证来形成
一个接受脑死之完整思路--已经脑死之「非人」,其生存是不值得继
续维持的。或者换一个角度来说,伦理学论证可以帮助我们区辩,到底
我们应该将人类视为有机体或作为一个人;然後当我们采用将人类视为
人之观点时,接下来则是本体论的、非伦理学的关於人的同一(personal
identity)-「何为人」之分析。所以,单靠伦理学论证是不足的。」
这也是很怪异、且无法认知的一段话。很明显地,作者在谈论医学实务
时,对於医学概念的掌握是相当精准的,但是,一碰到哲学,就根本不
知所云了。比如「脑死具有伦理学及本体论之双重特性」这样的话,实
在无法理解,这就好像说「吃新竹米粉已经被发现具有哲学和文学双重
特性」一样怪异而无法理解。「将人类视为人之观点」又是什麽「观点
」呢?人类不是人,还能是什麽?这跟「本体论」又有什麽瓜葛?
我要不客气地说,这样的一篇论文,根本是语无伦次、不知所云!我真
怀疑这本「医学教育」的学术刊物究竟有没有个编辑群在审稿?!即使
哲学外行,只要翻一下哲学字典,也应该很容易能看到类似这样的说明﹕
本体论(ontology)是「形而上学」(metaphysics)的一个分支,处理
有关「存在」(being)的问题。所谓「形而上」,可以这麽说,它谈的
不是我们一般在讲的这个实际世界,而是另一个虚无飘渺的抽象世界。
还有,“personal identity”的identity,应该是翻译成「身份」之类
的意思吧?!不是「同一」。题外话。
作者特别强调区分「伦理学」和「本体论」两种讨论面向,也是很别扭
的说法,至少是没说清楚的。伦理学谈的是有关「好坏对错」,本体论
谈的是「存在」,学科属性上,当然是两个不同分支,但是,在「形而
下」的实务上,比如「脑死是否足以代表死亡?」应用伦理学就足以涵
盖一切讨论了,不是吗?因为我们终究是在谈怎麽「做」才是对或才是
好的。在这思考的过程中,不要说本体论,哲学上一切东西,比如知识
论(epistemology)、语言哲学(philosophy of language)、心理哲
学(philosophy of mind)、後设伦理学(metaethics)、形而上学
(metaphysics)、逻辑、诠释学(hermeneutics)、科学哲学
(philosophy of science)、政治哲学、宗教哲学、历史哲学、法哲
学、数理逻辑(mathematical logic)、美学(aesthetics)、知识社
会学(sociology of scientific knowledge)、社会学知识论(social
epistemology)等等等,都可以派上用场,不是吗?特别指定一个「本
体论」要做什麽呢?
思考就是思考,哪还指定用那一个哲学分支做什麽?就好像我只要说「
来!一块口香糖给你!」就好了,而不必强调「来!一块口香糖给你吃
!记得用嘴巴,特别是要用到左边第二根臼齿喔!」。
我在猜,作者可能是把「本体论」误解成一种「理论」(theory),
一种「内含主张」的东西,或一套「特定的技术」,才会特别想把它
这样应用来应用去的。
「本体论」当然不是一种「理论」,它只是一个「学科」标签,就像
「文学研究」只是一种「标签」那样,里头没有任何特定「主张」或
「意见」,只是放置某类讨论内容的一个「大篮子」。
「本体论」究竟指的什麽,其实非常复杂而多元,千年来,它产生太
多不同的意义,很难讲清楚。老实说,我正式接触西方哲学三年多,
都还搞不清楚「本体论」到底是什麽碗糕。这字在哲学上,依我看,
还是少用为妙,因为别人往往会不知道你确切是在说些什麽,它太多
义也太暧昧了。不过,不管它有几十种涵义,绝不包括作者自己「想
像」的那一种。
而且,更重要的,这些哲学上的分支,只是为了方便沟通或课程设计
的某种「大」分类而已,在细部意见上或实际的思考中,这些分类根
本没有什麽意义。因为,每个分支之间,都互有密切相关,你侬我侬
,根本分不开。我们不可能也根本不必要说﹕「喔!这个意见是属於
知识论,喔!那句话是属於心理哲学,这一段又是属於形而上学。」
所以,作者主张「伦理学观点」之外要多加一个「本体论观点」上去
,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哲学分类跟动物学分类不一样,猴子是猴子,老虎是老虎,但是,哲
学分类却完全不是这样。
比如说,「知识论」也可以视为一种「心理哲学」,因为它们都是在
问有关「我们如何知道?」的问题。「心理哲学」,当然也是一种「
科学哲学」。
比如说,「伦理学」恐怕很难避开「政治哲学」、「法哲学」、「宗
教哲学」以及「美学」等等。其中的「规范伦理学」(normative
ethics),旨在处理各种人间事,比如我们最常讲的「医学伦理」,
当然也可以说是属於「科学哲学」。而「後设伦理学」(metaethics)
的讨论当然脱离不了「语言哲学」,因为它探讨道德概念/信念
(belief)的意义(meaning);既然事关「意义」,大概也脱离不了
「心理哲学」了。而「心理哲学」和「知识社会学」或「社会学知识
论」当然也都属於「科学哲学」,因为都和科学信念的「形成」和其
「形而上意义」有关,所以,当然也是一种「形而上学」了。而讲到
科学概念的「意义」时,「不容怀疑」的数学却又是哲学家最喜欢「
怀疑」的一个对象,於是,「数学哲学」(philosophy of mathematics)
因应而生,又和这一切全扯上关系了。
「数学哲学」不但如其名称是一种「科学哲学」,如果要检讨数学概
念的意义,当然又离不开「语言哲学」,并且可以连结到一般「概念
形成」的形而上讨论上,所以,「数学哲学」当然也可以是一种「形
而上学」。同时,既是谈「概念形成」,当然又是属於「语言哲学」
和「心理哲学」的传统管辖范围了。「数学哲学」的讨论,当然也可
以做为一种「知识社会学」的最佳例子(因为如果连硬梆梆的数学都
难逃「社会」的「建构」,何况其它!?)而「知识社会学」对许多
人来讲,具有很大的「伦理学」意涵,因为,所谓「社会」,基本上
就是和「一大群人的关系」有关。
又比如说,「知识论」既然可以问「我们如何知道知识?」或者说「
我们如何拥有信念」,当然也可以问「我们如何懂得道德这回事?」
也就是所谓「道德知识论」(moral epistemology),而这听起来,
当然也可以说是个「伦理学」的话题了。同样地,不管道德信念也好
,科学信念也罢,既是有关「信念」,又是属於「心理哲学」的专长
了。
当然,所有以上这一切随便牵一牵就一堆的分支缠绕,恐怕都和硬梆
梆的「逻辑」以及轻飘飘的「形而上学」脱离不了关系。我常想,如
果西方哲学像只鸟,那麽,这两个东西,一刚一柔,一软一硬,一虚
一实,一上一下,就是这鸟的两只翅膀了,其它的只是「依附」其上
的一堆「羽毛」而已。
而这些「羽毛」,当然都是「黏」在一起的,在思考中,硬要分开谈
,实在毫无意义。飞就飞,干嘛特别「指定」两根羽毛?!这显示作
者似乎把「伦理学」和「本体论」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东西,甚至误
解成两种「理论架构」。并且,看得出来,作者更不了解这两个分支
在整个哲学光谱上的地位、关系和意义。
对一个东西,如果你不懂得它的「整体」,其实你也不可能适当地理
解它的「部份」。就好像一个人如果想当个心脏外科医师,他不可能
只读「心脏」就好,他必须了解整个身体,因为,心脏只有放在整个
身体中来看,才具有「意义」。所以,在他成为「心脏外科医师」之
前,他必须先是个「医师」。同样地,如果有人想当个「伦理学家」
,那他至少得先是个「哲学家」才行,因为,「伦理学」,也只有放
在整个哲学中来看,才能适当理解。不明白肝肾胃肠消化血液生理精
神神经解剖等等等,单独研究心脏是无法理解的。
但是,如果你只是要对「伦理事务」发表看法,那当然是任何人都可
以参加讨论。医生当然可以从「医学的」观点来看一个「伦理的」问
题,就像律师可以从「法律的」观点来看问题一样。一般人,当然也
能从「一般人的观点」来提出看法。
我并且相信,在抽象概念上,哲学家或许会比较知道如何分析事物的
道理,但是,在实际的道德事务上,跟选举一样,所有「观点」应该
票票等值。哲学家不必然会比一般人有更好的「道德抉择」。这就好
像经济学家虽然明白物价波动的道理、明白市场供需的原理、明白如
何求得最大利润,但他不必然会比别人更知道如何杀价或到哪个菜市
场采购最划算。
台湾社会似乎逐渐有个趋势,很喜欢谈「伦理」,奇怪的是,也似乎
倾向把解决实务的希望,「寄托」在那根本不存在的「专家」上。这
就好像派一个经济学家或数学家出去,期望他能买到比较便宜的东西
回来一样不切实际,因为根本没有这种「买菜专家」,如果有的话,
也许该派个「欧肉桑」出去才对。原因无它,一个是「形而上」的纸
上谈兵,一个是「形而下」的真枪实弹,中间有条跨不过去的沟,谓
之「楚河汉界」。
回到那篇文章。作者又说﹕「生命本质乃心灵与身体之结合,基本上
是一种利用本体论处理死亡定义之方式」这也是让人看了很痛苦的一
句话!就像我们经常看不懂「三民主义课本」到底在说些什麽一样。
这个「心灵与身体结合」的主张究竟是什麽意思呢?这不是很普通的
一种「常识」吗?跟「本体论」又有什麽关系呢?而且,「本体论」
什麽「论」也不是,它跟「伦理学」一样,只是个装东西的「大篮子
」,篮子「本身」空空如也,要怎麽「利用」它来「处理」问题呢?
它只能「装东西」,却不能被直接拿来「处理」问题,因为它不是一
套「理论」。
听作者的口气,可知他所理解的那个「本体论」,的确像是一套特定
的技术或理论,所以,老是可以拿来「利用」。可是,本体论没办法
那样「利用」,就好像我们也没办法拿「文学研究」这「东西」来「
利用」一样。如果有人这麽说,那没有人能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麽。
作者对「伦理学」也是存在着跟「本体论」类似的误解。可以说,整
篇文章,凡是有关哲学的部份,没有一个地方是正确或能被理解的。
作者又说﹕「伦理学理论基本上有二项任务:一、在已知对错之事务
上,告诉我们为何对、为何错。二、在对错不明之事务上,告诉我们
何为对、何为错。」
伦理学家怎麽会有那麽大的能耐,告诉我们这麽多对错呢?!只有「
蒋公」才有办法,不是吗?而且,既然有些已经知道对错了,那还要
由伦理学家来「做宣布」干什麽?作者到底是把伦理学「想像」成什
麽呢?「圣经」?「中共党纲」?或「六法全书」?
作者又说﹕
「根据伦理学推演之结论,共有三种判断:一、评价(evaluation)
之判断;此种判断告诉我们什麽是有价值的。二、道德责任(moral
obligation)之判断;此种判断告诉我们在某种情境下应采取或避免
某种行为。而权利之请求(claims of rights)即为此种判断之一。
三、道德评价(moral evaluation)判断或品格(character)判断;
此种判断告诉我们某人作为道德行动者(moral agent)之能力,或者
考虑对某人之所作所为进行赞赏或指责」。
这段话更是怪异难解。作者似乎也是把「伦理学」误解成一套「理论」
或类似「学派」的东西,才会有「根据伦理学推演之结论,共有三种
判断」这样奇怪的造句。这些显示出,作者完全搞错了「伦理学」是
什麽一回事。作者心目中的「伦理学」, 似乎差不多类似「三民主义
吾党所宗」那样的东西。
「伦理学」,
只是一种学科的「标签」,这标签有大有小,内涵也不太一样,比如
维根斯坦甚至把伦理学、美学、宗教等,全部视为「同义词」。基本
上,这标签是「中性」的,也就是说,它没有预设任何态度或主张,
它也不是一种「理论」,它只是有关「好坏对错」的一种「讨论类型
」。我们把这一切讨论给个名称,就是「伦理学」,这个名称本身并
不「蕴含」任何特定主张。或者,它更像我手头上的原子笔那样。原
子笔也不可能「蕴含」任何既定文字或思想在里面,它不过是一堆墨
水而已。任何人都不可能透过观察我的原子笔,事先知道我要写些什
麽。我要拿它来写什麽画什麽都可以,这些字和画,并没有事先「藏
」在墨水里面。原子笔当然更不会自己有什麽「推演」或「结论」。
伦理学或本体论都一样,它只是个「标签」、「大篮子」、「原子笔
」,它没有既定内涵,要写什麽或放什麽东西进去都行,篮子「本身
」,空空如也,凭什麽来「推演」什麽呢?又哪里会有什麽「结论」
呢?它更不会「蕴涵」什麽「三种判断」这东西。即使有人提出这麽
一种说法,那也只是无限种说法中的一种而已,怎麽会是伦理学「推
演」出来的「结论」呢!?这太奇怪了!
而且,这「三种判断」之「区分」也相当令人不解,不知所云!这就
好像说「根据文学研究推演,人可以分三种,一种有戴眼镜,一种是
男的,一种是好学生。」我们也不知道作者突然提到这奇怪的「三种
判断」,跟整个文章又有什麽关系?
作者又说﹕
「Lamb 亦认为利用伦理学观点来决定人之生或死,具有相当之危险
性;因为伦理学观点不一,而且以之重新定义死亡,可能变成规避安
乐死之手段,反而以不良生命品质作为『无生命』之参考指标,迎合
所谓社会之需要。然而,Lamb对於伦理学之观点了解似乎有限,因为
生命品质并非伦理学关於死亡之唯一论点」。
这也是无法认知的一段话。伦理学的「观点不一」,为什麽会造成滥
杀无辜的危险呢?!有「观点一致的伦理学」这种东西吗?「利用伦
理学观点」是什麽意思?伦理学要怎麽「利用」?伦理学本身又会有
什麽「观点」?就像我的原子笔,会「藏」什麽「观点」在它的墨水
里面呢?为什麽「伦理学」会造成生命的「危险性」?这样的话能理
解吗?我真难想像作者脑海里的那个「伦理学」到底是什东西?长什
麽样?为什麽会让作者写出这些奇怪的话来。
其实,所有牵涉到「价值判断」的问题,都是伦理问题。五减三等於
多少,是一个「事实」问题,但你给我五元买三元东西,我「该」找
你多少钱,就是个伦理问题,没有「标准答案」了。“E=MC平方”是
个科学问题,但是,「核四该不该建?」就是个伦理问题了。所有我
们的一切生活事务都是伦理问题,不会有什麽经过某人一番解说後,
「才」「变成了伦理学问题」的说法;没有什麽「变不变成」的,这
听起来太奇怪了。
伦理学,只是一个标签,这标签是「中性的」。就好像某人叫「高忠
义」,那也只是一个标签,这个「忠义」字眼,并没有「蕴含」任何
道德主张或道德理论在里头。如果高忠义犯了法,不忠不义,我们绝
不会因此感到惊讶,我们不会疑惑地惊叫说﹕「咦!他不是叫忠义吗
?」法律当然也不会因此要求他改名,因为此忠义非彼忠义,完全两
回事,不相干。一个形而上,一个形而下,两个世界。
作者的各种错误,似乎存在着一样的「类型」(pattern),反映一
种僵化的看世界方式,反映一种把「形而上的」东西给「形而下」的
心态。看到「对酒高歌人生几何」,就解释说「酒精对肝的伤害造成
平均寿命的缩短」;本来轻飘浪漫的,这下全现出原形,纤毫毕露,
凡事都喜欢讲得「跟真的一样」。谈知识跟卖香肠没两样,全变成「
一条一条」的怪异「结论」。
这种看世界的方式和心态,在我们生活周遭或自己身上,也绝不陌生
,好像已经变成一种「台湾文化」似的。我们彷佛没办法做任何抽象
思考,彷佛不能不靠肉眼可见的具体人事物来思考的。
这让我不禁又联想到从小到大到不知浪费了我们多少宝贵青春的「教
育」方式。那就是﹕一味地背背背,一套又一套的怪异「结论」,一
条又一条无法理解的「重点」,各式各样的奇怪「推论」。知识变成
一条一条僵化无趣的死资料。
而且,在知识里,「我」不见了,像哑巴一样,根本没有「我」讲话
的余地了,只剩下被粗暴地「盖棺论定」的各种伟人言论或伟大发现
。每一件事,每一个道理, 都必然有个「标准答案」,而且,「真理
」永远只能有一个。
教育的任务就像「灌香肠」一样,把一条一条的「结论」或「真理」
,「灌」到你本来灵敏活泼的脑子里,灌了千万条,「灌」得油腻腻
,恶心死了。但你最好不要想反抗,因为从摇篮到坟墓,有各种考试
等着你,就像入帮派一样,由不得你说不,如果你想活命的话。
不管考什麽,总是像考电话号码簿里有哪些号码一样,完全不需思考
,也不准怀疑,你必须一直假装能够理解或相信或佩服。
折磨心灵,莫此为甚。思之不但咬牙切齿,身陷其中,更是生不如死。
比如,「试申论蒋公『行的哲学』的三点本质和两点精神以及五点特
性。」比如,「请写出我国文化道统的思想传承及其演变。」比如,
「为什麽三民主义优於共产主义?」比如,「百日维新之所以失败的
原因有哪三点?请依重要性依序写出。」比如,「某人的文章风格是
逸致雅趣或清雅恬淡或闲适静致或幽雅清淡,四选一。」等等等。
这似乎是个永不醒的噩梦!!
底下是最近一份国小试题摘录,题目竟然是这样﹕
「三、问答﹕(30%)
1. 先总统 蒋公小的时候,会做些什麽事?[二上国语]
答﹕
2. 国父的家乡,前後有什麽?[二上国语]
答﹕
四、连连看 [二下国语] (10%)
妈妈早起 上学校
爸爸早起 做早操
我早起 看书报
「正确答案」是﹕
三、
1. 他在家里,每天洒水扫地,有时也帮母亲在园里种菜。
2. 国父的家乡是个小村子,前面是海,後面是山。
四、
妈妈早起做早操
爸爸早起看书报
我早起上学校」
这算哪门子「知识」﹕为什麽要这样糟蹋小朋友的头脑和心灵呢?!
「国父」的家乡後面只有山,前面只有海,完全没有其它东西了吗?
「蒋公」每天只有洒水扫地,而不洗澡吃饭小便的吗?妈妈早起不能
看个报纸吗?爸爸不能也做个早操吗?
这样的「教育」,到底要到什麽时候才愿意放我们一条生路呢?我常
常想,任何有意教书的人或有意掌权来「继续教育」别人的人,都应
该好好地想一下希波克拉提斯(Hippocrates)的话﹕「第一要无害ꄊv。帮不了别人没关系,但是,至少不要虐待他。我们自己的头脑和
心胸已经毁了没关系,但是,不要继续伤害下一代的聪明才智和愉快
生活。
我相信教育者往往深具好意,但好意不必然保证了正当性。同样地,
从作者两万多字的长文中,我们也感受到作者的善意,但是,如殷海
光所说﹕「是就说是,不是就说不是。」善意和知识上的是非对错是
两回事。
另外,也可以这麽说﹕作者这种种误解,似乎都可归结到我一开始谈
到的对「哲学」这东西的根本误解上,就好像有不少人不知道精神科
医生原来也是医学系毕业,有些朋友还以为精神医学读的内容大约是
跟证严法师写的书类似,在这种误解下,我们无法相信对方真的懂得
精神医学,因为,误解了基本的东西,就等於误解了全部。
作者结论说﹕「经由此种讨论方式之推演,处理许多以人为中心所发
展之问题,所得到之解答才能有一贯之道理也。」
该文的确包含了「本体论的观点」以及「伦理学的观点」两个「大标
题」,但我们完全看不懂这两部份的「观点」究竟是什麽意思,更看
不出来它们之间有什麽差别。甚至,我们也看不到哪里有「本体论」
的一丝丝影子。
最後,说点也许不太相干的。我每次回应别人的文章,都会有一种心
理冲突。写这样一篇一万四千字的文章前後大约要花七小时,我动笔
(其实是动滑鼠)之前之後的心理冲突,恐怕也需要花同样多的时间
才能摆平。
我不想伤人,但也想说真话。不想伤人不是怕伤了自己前途,我本来
就没什麽前途了;不想伤人,只是因为那完全不是我的本意。就好像
一个医生对病人说﹕「嗯! 你的肝可能不太好!」这话并没有丝毫
想伤害对方的意思;至於健康美妙的器官,当然也就不必一一提出来
赞美一番了。不过,「形而上」的比喻容易, 「形而下」的现实生
活却不一定这麽单纯。
心理冲突来冲突去的结果,通常是「说真话」的那个「我」赢了。所
以,我只能说希望作者们或遭池鱼之殃的人能谅解,不以为忤,包括
那篇有关医学会的专科医师考题和回应台大学生医学社会学分析报告
以及北医那个「医学人文中心」等等等都是。
我相信,如果我能把我「形而下」的心挖出来,「证明」我写所有这
些文字都只是出於某种说不出来的「形而上」的感情,你们就不会太
介意我的种种「童言无忌」了。
2000年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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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lieve in be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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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站: 新批踢踢(ptt2.cc)
◆ From: 211.74.7.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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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140.112.7.59
※ 编辑: ci 来自: 140.112.7.59 (05/17 17:17)
1F:→ aletheia:这篇是什麽? 210.85.6.135 05/17
2F:推 diptera:受教了... 218.164.143.110 05/17
3F:推 requiem:藉转r89325xxx,谢谢! 61.64.75.158 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