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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手机建议开启全版,阅读方向为右至左)      ┌                          ┐      │                          │      │  舞  真  壁  人  老  昏  梦  纷  │      │  歌  情  残  故  痕  日  迷  纷  │      │  埋  识  倚  念  苔  负  身  雨  │      │  尘  破  愁  深  深  愁  破  尘  │      │  雨  身  负  苔  念  倚  识  埋  │      │  纷  迷  日  痕  故  残  情  歌  │      │  纷  梦  昏  老  人  壁  真  舞  │      │                          │      └                          ┘ ============================================================================== 解答在下一页喔!!!小心不要雷到!!! ★☆警告!本汤底内容~ -解答文很长!!!简版解答请见 [完食] 最底- -包含逻辑已死内容,请不要太认真- ============================================================================== 解答:(好读版:https://reurl.cc/jG54Lp (一)     大雨滂沱。     他撑一柄伞,孤身走在雨里。天色黯淡,烟幕重重,掩去遥远景色,只够让他看清身 边的残垣败瓦。他伸出手,轻轻去碰那砖、那土、那深又深的苔痕,还有从墙缝里偶然钻 出的细瘦新绿。雨水打下来,染糊他的指尖,湿意在他手上攀爬,像甩不去的影。     那日似乎也下着雨。瓢泼大雨。他执剑指向那人咽喉,剑尖颤颤巍巍,像极了雨里空 枝。 ------------------------------------------------------------------------------ (二)     「世安,你切切记得,天下该是我们容成家的,不是子阳家的。」     在容成世安的记忆中,父亲经常这样对他耳提面命,要他熟读经书,学全四艺,未来 才能达成容成家的使命。「使命是什麽意思?」小小的他听不懂这些话,满脸困惑地询问 父亲,而父亲将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温和地向他解释:「总而言之,我们 家本来有一样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可是被别人抢走了,到现在都没还给我们。」     「怎麽能这样抢走东西呢?」他似乎是有些生气,细细的眉皱得好紧。於是父亲摸了 摸他的头,像是在安抚他,嘴里则低声回答:「是啊,所以,我们一定要让那些人知道, 他们是错的,还要把那个东西给拿回来。你能帮帮爹吗?」 --   「我……孩儿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放心,你是个好孩子,又很聪明。只要你听爹的话,一定就能成功的。」父亲握着 他的小手,看着他的双眼,神态严肃,语气却十分恳切。彼时他想,那些强盗好坏,爹好 需要帮忙,所以他要听爹的话,努力向上,这样就能快快把那东西给拿回来。     他的年纪够小,只要一点劣迹,就能轻易让他义愤填膺;可他的年纪实在太小,小到 他无法看透,父亲的眼里没有一点温情。 ------------------------------------------------------------------------------ (三)     容成世安是在十岁的时候正式成为子阳烈的侍读,但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见过这个传 说中骄蛮透顶的皇子了。     子阳烈这个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走到哪儿都能引发燎原 之灾,要不是把御花园挖得坑坑巴巴,就是把御膳房搞得鸡飞狗跳。若他是个下人,早就 拖出去砍头了;而就算他是哪个贵族子弟,也免不了重重责罚。可偏偏他是当今圣上之子, 除了他皇帝老子之外,根本无人管得动他。宫里上上下下可说是怕极了这位皇子,一听说 他要来,脸色便瘪得像条又乾又皱的苦瓜。虽然听说他不怎麽打骂下人,就是爱闹事罢了, 但他惹出来的祸,可都要周遭的人代他领罚,至今还没听过几个人能平安脱身的,这 怎不令人头疼? --     所有人私底下都在议论这个任性野蛮的皇子,容成世安身为宰相之子,自然也多少听 闻过他的事蹟。不过,他并不很把这个人放在心上,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子阳烈只是个不 受宠的庶子,而当今圣上最疼爱的是大皇子,若无其他意外,未来会成为太子、继承皇权 的,大约也非这位大皇子莫属。只要是在权力涡流中周旋的家族,自然都明白该把心思放 在谁身上,即便那子阳烈是个人畜无害的温吞书生,只要他没有上位的可能性,就完全没 有为他费神的价值。     十岁那年的某一日,圣上传旨给他的父亲,召他过去,说是闲来无事,想找这位宰相 品茶下棋。父亲接了旨,将他带在身边,一同觐见皇帝。那是容成世安第一次面见圣颜, 只觉得皇上看起来与父亲的年纪大抵相同,身上龙袍英气灿烂,表情却挺和善的,比起统 御天下的一国之君,也许看起来更像是个慈眉善目的学士。皇上先温声问了他名字年岁、 -- 最近读了哪些书,顺道抽问他几句,而他都能应答如流。皇上看起来十分满意,向父亲赞 许他教子有方,然後又叹了口气,脸上神情似有些遗憾。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皇上 很快就恢复了精神,和和气气地对他说,最近梅花开得好,让他到西苑去走走,折几枝梅 回来。他乖巧应好,於是皇上让自己的婢女冬月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後到了西苑入口,还 没踏进园里,却先听到里头传来了吵闹声。   容成世安与冬月对看一眼,赶着脚步进去,沿着小径拐过一个弯,便见到了声音的源 头——是个婢女,站在一棵高大的梅树前面,正「殿下、殿下」地叫喊着。容成世安往树 上一望,点点白梅开得正好,可枝影错落间却攀了个突兀的人形,正伸着小小的手臂,想 往更上方的枝条抓去。见到此情此景,容成世安立刻明白了情况,他想上面的人必定就是 那位二皇子,年纪行为都与他印象中的相符,不会有其他可能了。 --     他顿时对这出闹剧失去了兴致,想要马上离开此地,可是冬月正忙着安抚那婢女,无 暇分神看顾他,而他亦不能独自在宫里到处闲逛,只好继续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张望远 处。「未免太不知分寸。」他听着一旁婢女的泣诉,心思暗自浮动,「若让他摔疼一次, 以後便知道不敢了。」才刚闪过这个念头,他耳里便钻进一个清脆的断裂声,他还犹疑地 抬头望了一眼,却恰巧目睹二皇子踩空的瞬间。     在他意识过来之前,他已经向前踏了一步,两位婢女也迅速冲来,却稍微慢了一些, 二皇子整个人撞在容成世安的身上,而她们只来得及构到容成世安。场面一时混乱,容成 世安跌在地上,受了点擦伤,二皇子却毫发未损,只是因为爬树汗湿而显得有些狼狈。婢 女赶忙将二皇子扶起,而他从头到尾不住发笑,彷佛刚刚那样是很好玩的事情,「你是谁 呀?从来没看过你。」二皇子眨着眼,好奇望着这刚刚给他做了垫背的男孩。容成世安刚 -- 被拉起来,还在清理身上的尘土,听到二皇子这麽一问,忽然感到愤怒。一阵没来由的烦 躁感从他心里猛地掀起,扑盖了他应当恪守的礼数,令他禁不住扯起唇角冷冷道:「你就 不懂得规矩吗?」     话一出口他就懊悔,就算他再反感、再愤怒,对方可是皇子,是他不能轻易招惹的人 啊。冬月本要呵斥,可二皇子抬起手制止了她。他走到容成世安跟前,仰起小脸,仔仔细 细地将他看了个遍,像在审视什麽宝物一般,容成世安感到十分不自在,可他心里有愧, 便没敢作声。然後,那二皇子扬起嘴角,朝他一笑:「我记住你了。」     就这一句话,便让容成世安忐忑了好久,就怕自己一时冲撞,会给容成家带来莫大的 麻烦。他早已忘记,他究竟有没有带回皇上要他折的梅花,也不记得那日离宫之前皇上是 否对他说了什麽话,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似乎与往常无异,父亲早上依然按时入朝,而他也 -- 继续读他的书,彷佛什麽都没发生过,平静得不可思议。     又过了几日,上头传来谕令,指名容成世安为二皇子侍读。     听闻这件事,父亲罕见地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但容成世安没敢说半个字,诚惶诚恐接 旨而去,一路上不敢抬头,就怕泄露了什麽心思。他随着太监来到康和宫,正式面见了二 皇子与他的母亲宁妃。他行礼问安,宁妃对他说了些话,大约是请他多多担待之类的,二 皇子却不大爱听这些,跳下椅子拉着容成世安进了书房。他感到万般困窘,二皇子却转过 头来,脸上满是笑意,轻声道:「若有我不懂的,你便教教我罢。」 ------------------------------------------------------------------------------ (四)     明明几乎是一起长大,可容成世安觉得自己从没明白过子阳烈。     譬如他发现,这位二皇子并没有他想像中的愚钝,甚至可说是非常聪明。容成世安自 己读得很耗神的几部书籍,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读完,就算遇上了问题,只要稍加提点, 他就能立刻想通。容成世安已经算是资质不错了,可子阳烈明显更胜一筹,唯一的问题只 在於,他根本不想好好坐下来读书。容成世安承认,他是有些嫉妒子阳烈,可他也无法理 解,为什麽子阳烈不愿意遵守本分,当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那有什麽用吗?」     「……什麽?」     「我说,那有什麽用吗?」子阳烈侧躺在床上,一手支着头,一手去拿放在身前的一 -- 盘桂花糕,上上下下没个皇子样态,反而更像哪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他将桂花糕塞进 嘴里,不怎麽优雅地边嚼边说道:「乖乖地走路,乖乖地生活,乖乖地被这座皇宫给关住? 我可不想做金丝雀。」     「殿下,您应当注重仪态。」容成世安敛眉,虚虚实实地应了这麽一句。     「那种东西留给兄长就行啦,我又不当皇帝,注意这些作什?」     「您毕竟是殿下。」     「世安,你真无聊。那我问问你,你读书是为了什麽?」子阳烈突然一个翻身坐起, 在床上盘着双腿,一脸认真地看了过来。容成世安迎上他的目光,但很快又偏过头去,轻 描淡写道:「当然是为了精进自己。」     「是吗?」子阳烈还是望着他,「还真想知道那是什麽模样呢。」 --     容成世安没有答话,毕竟他可不能告诉对方,他学经书、学治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 能从子阳家夺回天下。父亲的训诲他不能忘记——他容成氏本该一统靖国,权倾天下,却 遭靖高帝子阳炯设计,便与皇位失之交臂。一般史书里写的全是子阳炯的辉煌事蹟,可他 知道那光鲜亮丽的功勳之下,还藏着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那些秘密,像被偷偷收起的铁 料,由容成家代代相传,如今又到了他手上,而他要将之打磨锋利、铸成利剑,等最恰当 的时机到来,他就要执起这柄剑,去击倒他的敌人。     而他更不能说的是,按照父亲予他的计画,他最後必须刺穿的敌人,就是眼前这个放 浪不羁的二皇子。     他猛地回过神来,却发现子阳烈正笑着看他,嘴里还一嚼一嚼的,但不说话,恍然间 竟有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容成世安顿生警戒,可当他多瞧几眼,那股深沉便又消失得无影 -- 无踪了。容成世安近日总有这些感觉,这令他十分不安,彷佛他在无意间走漏了什麽,被 子阳烈给摸透了心思,可是又全不像这麽回事。正当他犹疑不定,子阳烈却开了口,打断 他的思绪:     「就不该谈这破事,无聊透了。今日随我出去不?」     容成世安抿了抿唇,没有作声。这也是他不能明白的事情之一,子阳烈明明能在宫里 养尊处优,却喜欢到外头把自己弄得满身风沙,而他自己出去就算了,还经常不甘寂寞地 拉着容成世安一起去,说他这个人太无趣了,得沾染一点烟火气才好玩。容成世安对此不 予置评,亦不想随他乱闯,斩钉截铁地回绝过无数次。可子阳烈那过人的记忆力在此时却 不好使了,就像永远不记得容成世安的答案一样,老爱一问再问。有时问是问了,可压根 没听人意见,手一牵便直接将容成世安给抓出去了,他想拒绝都没办法。容成世安不爱他 -- 这样胡闹,一被拉出宫就板着脸,而子阳烈便陪着笑脸与他道歉,说天气好呀、宫里无聊 呀、实在闷不住了云云,总之非得出去走走不可。容成世安若再不说话,子阳烈便会摆出 可怜的神情,求他别生气,直说回去後必定好好认真,绝对不让他为难。     容成世安十分不解,论身分地位,子阳烈完全可以说是他的主子,只要一句命令,他 便不能反抗,可是子阳烈竟还怕惹他不快,好像他才是主子一样。容成世安抽回思绪,看 着前方正一脸愉快等着他答覆的子阳烈,心里万般困惑翻涌,可那些问题,都是不可能问 出口的。於是他木着脸色,淡淡说了没心情。他可以不懂子阳烈,但绝不能让子阳烈懂得 他。 ------------------------------------------------------------------------------ (六)     子阳烈即位後第十七年,发生了一场严重的洪灾,农稼淹毁,民不聊生。他下令广开 粮仓,救济百姓,却如杯水车薪,成效短浅,而朝野贵族也多不赞同此举,渐有反对声浪。 其後两年,大小水灾不断,各地争端频传,纷乱四起。子阳烈每日忙得焦头烂额,仍难挽 救局势。容成世安看着这一切,知道他所等待的时机终於到来。     在一个大雨倾盆的日子里,他执着剑,领着一群私兵,浩浩荡荡闯进御书房,意图逼 宫。子阳烈正伏案批阅奏摺,听闻众人突然闯入,仅是轻轻瞥了他们一眼,然後又写下几 字批注。容成世安冷着声音,细数他罪愆,说他已失去皇天庇佑,要他退位让贤,否则自 己将会替天行道,斩杀罪人。子阳烈不慌不忙地写完最後一字,阖上奏摺,然後才肯真正 地抬起头来,神情平静无波。他定定望向容成世安,淡然道:「朕有话与你说。」 --     容成世安心里大疑,不知道在这种情境下,对方还有什麽话可说,但他毕竟待在皇上 身边久了,知道他的意思、也谅他不会对自己怎麽样,便向私兵队长嘱咐几句後,令他们 退到御书房外戒备着。队长领命出去,拥挤的御书房一下子又恢复了空落落的样子,只留 下皇帝、宰相,还有满室晦暗雨声。     皇帝站起身,慢慢踱到容成世安跟前,而後者死死握着剑,无一刻放松下来。子阳烈 几乎是将自己的咽喉迎上了剑尖,然後才停止步伐,温声道:「是把好剑。」     容成世安抿唇不语。其实他根本不会武,也几乎没有碰过剑,可他为了亲手威胁子阳 烈,硬是装了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然而,那剑尖颤得厉害,子阳烈肯定也看出来了,要是 他突然改变心意想以死相搏,容成世安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不过他就是有种感觉,感觉子阳烈必然不会选择那麽做。 --     「你这样,很危险。」子阳烈语气平静。     「我知道。」容成世安回答,他剑柄可握得紧了。     「朕不是那个意思。」     「那又是什麽意思?」     「朕明白你的顾忌……是怕没个正当理由拉下朕吧?但眼下时局困难,你也不会好过 的。」     「治理有方,便无困难之说。」     「治理盛世,可比治理乱世轻松多了。」子阳烈微微一笑,而容成世安却觉得刺眼无 比,忍不住又将剑身往前递了几分,几乎要抵上子阳烈的喉头了。     「世安……」 --     「别那样喊我。」     子阳烈轻轻叹了口气,道:「朕不求你的原谅,但朕确实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容成世安冷声道:「父亲……是你害死的吧?」     「是。」     「为什麽?」     「先帝与兄长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子阳烈微微眯起眼看他,彷佛是在好奇他怎 麽会想问这个问题。容成世安咽了咽唾沫,强自镇静道:「既然如此,为什麽还留我在身 边,甚至任命我作宰相?」     「你有辅佐的才能,朕不忍埋没。」     「我有的可不只如此。」 --     「不,就只有如此。」子阳烈似笑非笑地说道:「但朕可以保证,这绝非坏事。」     容成世安没料到子阳烈会这样回答,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旁徨片刻,便胡乱问了: 「你怀疑我的父亲,那又为什麽让我日日与你同食?难道就不担心我?」     子阳烈闻言,却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容成世安忽然有些害怕。其实他隐隐约约有些想法,可那臆测太过荒唐,他不认为那 会是正确答案,於是他抑着嗓子,冷声应答:「真不明白。」     子阳烈却笑了,只是那笑容不似往昔的轻快张扬,反而有种失望、伤感,甚至苦涩的 意味在,彷佛一瞬间衰老了好几十岁。容成世安记得,方才自己带兵闯进御书房时,子阳 烈可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彷佛预知他会来,而早有心理准备,现在居然因他一句「不 明白」,就像是忽然踏空落入深渊里,遍体鳞伤,重重受了挫败。 --     而容成世安竟也不觉得愉快。     「这麽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子阳烈的叹息,带着毫不掩饰的惆怅。他的眼里有 浓浓的酸楚,像天色阴霾,将要积云成雨。容成世安默不作声,等着他自行把话说完。     「罢了。你要帝位,朕便给你。」子阳烈的语气变得好轻好轻,如云下的风,吹得遥 远飘渺:「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眼中的雨终究没落下来,容成世安却恍然听见了大雨涕零。 ------------------------------------------------------------------------------ (七)     子阳烈暴政无道、失仁失德,其相遂起而推翻靖朝,自立为帝,改国号为楚。     众贵族并不反对此事,因为在他们的眼中,容成世安可比成天想着削弱他们去照顾百 姓的子阳烈可亲多了。容成世安了解这一点,不过他还不能松懈下来,他必须安抚好这些 世家大族,才好巩固政权走得长久。镇国大将军尹文护,在子阳烈退位後也随即挂印而去, 不知去向,而容成世安与新任的大将军——那位私兵队长——并没有像子阳烈和尹文护那 般的深厚交情。他的身边,没有他可以全盘交托信任的人,於是许多事情,也就只能自己 多留些心眼,防这防那,处理起来便特别疲惫。     容成世安镇日在达官显贵间周旋,光是应付这些就分身乏术,而各地汛灾人祸也尚未 解决,更是令他头疼不已。子阳烈的做法是向贵族课徵重税以救济黎民,惹得世家大族极 -- 为不快,容成世安不想失去他们的支持,便转而对百姓采取高压政策,派出重兵镇压民乱, 力求在短时间内尽快平息纷争。这样的强硬手段,一开始是起了些作用,人民害怕重罚, 叛乱便有消减迹象。然而,灾祸并未止歇,民生问题依旧,百姓很快就发现,既然横竖都 活不下去,他们宁可拾起武器铤而走险,运气好些就能多捱几天,强过在家里白白饿着等 死。上头用兵越重,人民反抗愈发激烈,本只是各地流寇劫掠闹事,但随着民怨沸腾,这 些零碎的势力便逐渐壮大、汇聚,终於形成一支大规模且有组织的反叛军,打着起义的 名号,向王都杀去。     一步错,步步错。容成世安当然知道外边发生的这些事,也意识到他的政权已经摇摇 欲坠,可那些贵族依然纸醉金迷、欢歌盛舞,彷佛躲在门里墙里,这世上的一切苦难就都 与他们无关了。「我可不想做金丝雀」——他忽然忆起遥久之前听过的这句话,当时的子 -- 阳烈老想逃离舒服的宫廷,到乡野市井间沾染风尘。难道当时的他,就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吗?容成世安深深皱起眉,他最近逐渐觉得,在很多事情上,子阳烈似乎都是对的,譬如 他说,治理盛世要比治理乱世要来得轻松;又譬如他说,自己有辅佐之才,但也只有辅佐 之才。容成世安想得越是清楚,他就越是痛苦,子阳烈能看出来的,为何他没有早一些明 白?今日的局面,子阳烈是否也早已料到?他并不能说自己後悔,毕竟夺权篡位,是他必 然要执行的复仇,可是事到如今,一切早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就算他想追回子阳烈,向他 认错、向他道歉,那也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因为子阳烈在退位的隔年,就遭到心怀怨怼的贵族暗杀身亡。     逼宫之後,这位前朝皇帝便黯然离去,隐入市井。然而,容成世安并没有失去他的行 踪,反而暗中派人跟着他,以防子阳烈突然反悔,在背地里搞出什麽乱子来。然而这似乎 -- 是多此一举,因为子阳烈看起来根本没有想要夺回皇位的意思。他将大部分的身外之物都 留在宫中,只带了一两名婢女和少许钱财避到市井间,寻了处隐蔽的地方,安静生活。他 的日常与百姓无异,甚至可说是无聊,探子每次回报的事情都大同小异,而且琐碎至极, 容成世安後来实在听烦了,便打发探子出去,说以後若无重要变故,不许求见。     但当他下一次见到探子时,对方带来的,却是子阳烈的死讯。     「小的没能拦住他,也不晓得该不该拦住他,不过小的稍微追查了一下,发现他是南 门家派去的杀手。」   容成世安坐在桌边听取报告,脸上表情没有变化,暗地里却将拳头握得死紧。他记得, 在多年前那场贵族叛乱中,南门家虽未灭族,可也遭到子阳烈重创,想来他们未忘前仇, 潜伏多年,终於逮着了机会报复。不过,这些根本不重要,因为此时此刻的他,有更迫切 -- 想要知道的事情。     「……你见到子阳烈了吗?」他抑着声音,神态平静,可话音最後仍落了几分难以察 觉的颤抖。     「见了。那个杀手似乎不太灵光,没一击毙命。那位大人好像知道我在看着,支开婢 女去请大夫後,就要我进去。」     「说重点。」     「那位大人要我传达两句话。」探子顿了一顿,开口道:「他说:『我知道不是你。』 还有『对不起。』」     容成世安沉默良久,最後让探子先退下,说有新任务会再指派给他。待房内只余他一 人,他猛地站起身,掀了桌子,翻了花瓶,把触目所及的、能砸的东西,全都给砸了个稀 -- 烂,陶片瓷片碎了一地,茶水沿着石板缝隙蔓延开来,而容成世安站在一片狼藉之中,颤 着嘴唇,不住喘气。     「你是什麽意思。」他虚弱呢喃:「你是什麽意思。」 ------------------------------------------------------------------------------ (八)     反叛军终究攻进了王都。     繁华破,醉梦空,城中满目疮痍,四处都是烧杀掳掠的痕迹。庶民的力量撼动了天子, 连带毁去了许多世族根基,楚政权崩落,江山再易主。反叛军与部分旧臣推举子阳烈的堂 兄为新帝,并将首都迁於他处,这旧城已残破得不能再住人,众人也无心修复,便留着作 为警惕。     容成世安侥幸未死,一个人逃出宫後,却什麽也不剩了。他用最後的一点力气,在旧 城都附近找了个小地方,把自己安顿下来,只是,周遭荒凉冷清,无有几个生人活动,他 藏在这里是安全,然而生活也刻苦无聊——子阳烈当年出宫时,恐还过得比他好些,那时 局势虽也纷乱,却还不到最坏地步。 --     他越来越常想起子阳烈。     雨依然下,而大雨的日子里,特别令他感到难受。他总撑一柄伞,独自走上几里路, 带着满鞋袜的泥水,踏入昔日的王都遗址。在断垣残壁间,他步履虚浮地逡巡,像一缕执 念幽深的魂,还徘徊在身死之地,不肯离去。也许这样的行径让人撞见了,是会疑心他过 於牵记前朝、怀有反逆之心的。然而这里是真的没有其他人在了,只有浓雾、只有大雨、 只有破败的城,只有他。     墙老颓坏,苔痕深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到这个无人等候 之地,然而他也无法真正地离开,彷佛这里是谁的坟塚,而他必须冒着大雨吊唁、满身泥 泞地忏悔,才能赎他过去犯下的罪孽。     而在这片寂静得只有淅沥雨声的废墟中,容成世安也一点一滴地想通了当初他难以明 -- 白的诸多疑问——不如说,那些事情本来就不复杂,但他始终不愿深究,逃避着显而易见 的真相,试图以冷漠和猜忌来掩盖自己的判断。容成世安终於省悟,子阳烈为什麽从不命 令他、为什麽杀了他的父亲却将他留在身边、为什麽能轻易地让出皇位,又为什麽与他同 桌而食,深深地望他。他还发现,子阳烈早已将他看得通透,对他的了解,更甚於他自己, 他意识到自己原来有许多盲误,都还是靠子阳烈替他点破的,只是当下的他并不能发现罢 了。每每思量往事,便令他感到难受,他原先以为自己藏得够好,不会让子阳烈察觉端倪, 可到头来他才发现,原来什麽都看不分明的,竟是自己。   那他呢?他对子阳烈又是怎麽想的?   他的心忽然像被揪紧一下,令他一时喘不过气来。他抬眼望入身前浓雾,轻轻地、缓 缓地,将胸中的闷气长长吐了出来。他在乎子阳烈吗?也许是吧,否则他早该想方设法地 -- 在子阳烈身边下药下毒,不必拖了十几年都没结果。是什麽时候开始在乎的?他却也想不 起来了,毕竟这样的心意掩在了怨怼与仇恨之下,被他无意或有意地忽略了,如今国破家 亡,过去纠结过的许多事情,放到今日他的眼中,似乎也已不再重要,於是有些情绪,便 悄悄地从颓败的墙瓦中滋长了出来,像那土缝里探头的新枝,细瘦地彷佛不堪一击,可他 每回来看,无论风多重、雨多浓,它依然在那里。 ------------------------------------------------------------------------------ (九)     再过了几年,局势逐渐和平,容成世安的生活也慢慢稳定下来,虽然不可能像往昔那 样富足,但也有了些许余裕。因此,他在房舍旁清出了一小块空地,开始养梅。     梅是他偶然在山林中发现的,在一棵高高的梅树旁长了株小小的新梅,还不到他的膝 盖骨,娇嫩柔弱。他心里有了些想法,於是下回入山时便带了些工具,仔细地挖出那梅, 带回家里种植。在这之前,他并未亲手照料过任何植物,只好趁着每月一次前往市集时, 向各家花贩打听培育之法。他衣着朴素无华,看上去连便宜的盆景都买不了,可他毕竟出 身高官世家,举手投足间无有穷酸粗鄙之气,花贩见他客客气气,便也不吝与他分享一二。 虽然野梅与盆梅不同,但他没办法问得太细,仅能依着花贩给他的法子,硬着头皮种,还 悄悄祈祷苍天赏脸,别又来个连月大雨浇坏了他的梅。 --     雨还是有,但不像他在位那几年倾盆倒钵地下,那时再刚硬的石头,也要被这接连不 断的雨给生生淹烂。现在的日子可好过多了,大部分的时候都能见着日光,偶尔才下雨, 能润育万物,而不至於毁坏植作。於是那梅一天一天地成长,过了一些时候便来到容成世 安胸口了,再过了一段时日又长得比他高了,当朔风吹过,那树上便逐渐盛出花蕊,疏影 点点,还隐隐有些清香。容成世安总倒一杯热茶,将茶盏捧在手心,多披了件衣衫就出外 看了。他站到树下,在茶雾氤氲中抬头凝望,细细的枝条上沾着薄薄的雪,薄薄的雪中有 白白的梅。他一边抿茶,一边赏花,有时不知从哪飞来一只灰雀,轻巧收了翅膀蹬上枝头, 啄啄花瓣,理理羽毛,偶尔扭头看向容成世安,又朝他鸣叫几声,彷佛得意。容成世安忽 然忆起,子阳烈问他读书理由的那日,他拒绝了子阳烈的邀约。他们最後没有离开宫殿, 但子阳烈还是拉他在宫里闲晃,晃着晃着便走到了西苑里。子阳烈扯扯他衣袖,指着那棵 -- 高大的梅树问他是否还记得,他说记得啊,殿下,您可把我压得真疼。     子阳烈笑得前俯後仰,半点没有皇子仪态,而容成世安望着他毫无反省的主子,心中 默想,真是没有规距。 ======================================================================= 完 === 後记: 有满多想说的,不过我要出门吃饭了,回来补在其他地方 因为想在七月底前发,所以写得满赶(但写得超慢也是事实) 如果有什麽新增或小修改的地方,我就直接改在好读版当中了 板上这边不想仔细同步更动,不然太麻烦。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 -- 出处、作者:TS18028 脚鱼 备注:一些关键提问(者)
1F:推 Irene0314: 皇族是殿下/王爷?夺权失败?
2F:推 purplehsin: 高官谋朝篡位?
3F:推 arthurduh1: 皇帝事先知道高官要夺权?
(奖金平均分配,每人 333P) -- 标签:#剧情 #古风 ===============注意:[解答]/[Play]/[预告]的标题与题目需相同喔!=============== -- 今でもあなたは私の光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来自: 123.194.67.107 (台湾)
※ 文章网址: https://webptt.com/cn.aspx?n=bbs/TurtleSoup/M.1659260854.A.AB4.html
4F:推 purplehsin: 你好快(尖叫)07/31 21:39
我有偷跑> < 发汤後没多久就开始写了XDDDDD
5F:推 s5315s3302s: 小说! 08/01 10:38
还没有小说啦!顶多只能算中篇……吗(心虚 ※ 编辑: wuyu33431 (123.194.67.107 台湾), 09/19/2022 21: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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