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做人辛苦，做鬼也同样悲惨，不知道那位鬼差大人，下次会不 会又跑出来找我麻烦？」 　　邱半伊看了地上，只觉得那把虎纹鞘身的宝剑非常显眼，便捡起来交 给蔡楚仪，但她则是连忙摇头，不愿收下武器。 　　「这把剑看起来不错啊！你可以留着防身。」 　　「我怎麽敢拿呢？这不是那位鬼差大人的吗？我怕，要是他回来了， 被他瞧见我拿他的剑，恐怕後患无穷。」 　　「这个喔……也是有道理啦！」 　　邱半伊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该据实以告，说明那位收笙地君已经被她 的百纳包吞噬了，不过，她想到之前在开明大楼的状况，因为讲了太多关 於陀华诊所的资讯，反而导致一场大战。她记住岑异庭所交代的，她现在 是王玛莉，只是一个刚来到阴间的菜鸟阿飘，一切都是刚上手，只要多听 别人讲话就好。 　　「如果你喜欢这把剑的话，你应该自己收下，要是你碰到那位鬼差， 他大概不会为难你吧！你看起来勇敢多了。」 　　「会吗？我一直都很怕鬼的。」 　　邱半伊放下百纳包，不断的将剑轮流的握在左右手把玩，只不过，剑 身似乎有了生命力，忽然凭空而飞，剑柄发出光芒，对她和蔡楚仪扫瞄一 遍，随即飞出车窗外，两个则是互望，脸上则是带着疑惑。 　　「我在想，剑也许是去向主人禀告了，搞不好，待会儿有更多的鬼差 要来抓我们。」 　　「真的吗？有更多的鬼差？」邱半伊再度拾起百纳包摇晃，但收笙地 君并没有跳出来。 　　「只是预感而已，而且，你要去的奥兰治磨坊，还有三站就到了，沿 着这条路走下去就是。」 　　公车司机如同机器人，无论有没有乘客，到站时必定开门，邱半伊跟 着蔡楚仪下车，而她也从百纳包里，拿出了一叠冥纸，送给这位老妇人。 　　「刚才那位鬼差说，要交什麽阴间通行税，不如你留着吧！」　 　　「我不应该拿你的钱，在阴间要收到阳间烧的钱，真的很困难，你有 这麽多，一定是好心人烧给你的，我更不能要，如果被鬼差捉走，我就只 有认命了，在人间流浪，也不一定好。」 　　无论邱半伊如何劝说，蔡楚仪还是不收，她只好又放入百纳包里，心 里颇感不舍，同时，她在袋中触摸到一颗光滑的圆球，好奇的拿出来瞧。 这粒圆球呈现象牙色，而且富弹性，如同软糖般，而它散发的中药香味， 也牵动了她的嗅觉，让她放在鼻前猛吸。 　　「那……好吧！你自己要保重，接下来你想去哪边呢？希望我可以帮 上忙。」 　　「也许是去看看，以前想去但是没有机会进去的地方，像是有钱人的 豪宅，现在应该进得去了，就算我身上没有纸钱，保全应该没有办法拦住 我。嗯！你手上的这颗看起来是不错的补品，想要吃吃看吗？」 　　「补品？」 　　 　　「只是建议而已，我以前是个老人家，吃什麽补什麽很正常。不过， 或许你有自己的打算。我想，我应该走了，祝福你在阴间一路平安。」 　　蔡楚仪渐行渐远，邱半伊则是站在原地思考，反正连跨界无痕液都喝 了，这颗不知从哪边生出来的东西，大概也可以试试。邱半伊将蔡楚仪眼 中的补品吞下，在嘴里咀嚼，随即感受出软嫩的口感，就好像在吃鸡肉软 骨，当她吃完後，彷佛被暖气吹拂，全身有一股莫名的热能流动，就连脸 颊都感到发烫。几秒後，这种穿发热衣的感觉渐渐消失，不过，她似乎觉 得，精神状况更佳，丝毫不感疲累。 　　邱半伊向前迈开脚步，觉得自己像是田径选手，不但步伐跨得大，而 且速度变快了许多，即使旁边有台行驶的汽车，过了片刻，便被她抛在後 头。面对这样极的转变，她啧啧称奇。 　　「当鬼真的可以跑这麽快吗？难怪鬼喜欢吓人，想要追都追不到。」 　　偌大壮观的木制风车建筑，已经进入邱半伊的视线范围。这就是远近 驰名的奥兰治磨坊，虽然外表有些斑驳，但身上那股海洋帝国的霸气未曾 消退，它傲然睥睨人间，数百年来的沧海桑田，就在长型格状扇叶的徐徐 摆动中递嬗。 　　邱半伊放慢脚步，走到奥兰治磨坊前方空荡荡的广场，她四处张望， 并没有发现任何人或鬼的踪影。她想起岑异庭所交代的任务，只不过，他 讲得有些空泛，并没有指出到底该进去拿什麽东西，一切只能即兴发挥了 。她从侧背的百纳包里，拿出几张冥纸当成扇子搧风，不过，一个不留神 ，竟然被抢走。 　　「哇！抢劫啊！纸钱有什麽好抢的呢？咦？是你？」 　　 　　当邱半伊回神过来，才发现到，这位抢匪竟然是之前在餐厅遇到的白 衣女鬼，现在的装扮仍然未变，滴血的舌头持续伸长，如拖把一样，在地 上不停的涂抹，接着，白衣女鬼收回了舌头，向她挤眉弄眼。　　 　　「现在应该自我介绍一下了，我是上官佳，在阴间做一些小买卖。」 　　「可恶，你这个吸血鬼，那个苏老板，应该就是你杀的吧！」 　　「是又怎麽样呢？只能怪他不长眼，没有听进你的劝告。当好人是不 是很痛苦呢？你在人间过得不快乐，好心为老板，还被开除了。好人总是 活得不长久，难怪你一下子就跑到阴间了。」 　　在邱半伊喝下跨界无痕液後，所发生的形体转换效果非常逼真，所碰 到的每一位，即使是阅鬼无数的收笙地君，都把她当成鬼魂看待，就连上 官佳也不例外，完全没看出她还是活人的真相。上官佳数着刚得手的纸钞 ，脸上所浮现的，就是捕捉到猎物的快感特写。 　　「呃……你当鬼是不是很久了？你说的小买卖是什麽？在阴间卖生活 用品吗？」 　　「你想要跟我吃好穿好吗？我平时是没有收徒弟的，不过，如果你跪 下磕头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为什麽要跟你下跪？你有什麽了不起吗？」 　　「几天没见，你好像骨头变硬了啊！要过好日子，当然要下跪了，你 之前在餐厅，对老板可怜哀求的模样，和下跪也差不多了。给你个机会， 膝盖软一点，要有弹性，你在阴间就会少吃苦头。」 　　不过，邱半伊只是气呼呼的狠瞪上官佳，一动也不动。 　　「很好，这就是你的选择，人各有命，可别怪我没有提拔你。」 　　上官佳随即吹起曲声凄厉的口哨，邱半伊听了，虽然耳膜觉得难受， 但勉强可以忍耐，和之前她在餐厅所唱的圣诞歌比起来，已经算是动听许 多。当口哨声结束後，有两位身着捕快服装的家伙一前一後走出，款式就 如同收笙地君所穿的鬼差制服。在两人之间，则是有十几位手脚都被扣上 黑色链条的鬼魂，他们一见到上官佳，全都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将她当成 生鱼片撕咬。 　　「你这个抓耙仔，竟然出卖我们狂鲨帮！老大被你柔弱的外表骗了， 如今已经魂飞魄散，想要投胎都不可能了。」出声大骂的，是留着平头、 脸上有刀疤的男人谢脉西。 　　虽然谢脉西说得气血奔腾，但仍不敌鬼差的伺候，原本走在前头的削 福地君，一转眼便滑行至谢脉西旁边，送了他肚子几棍，其他的鬼魂见了 ，也只好乖乖闭嘴，跟着鬼差走到奥兰治磨坊前的广场。至於站在附近的 上官佳，嘴角愉悦的张开，谢脉西所言，证明她的高瞻远嘱，永远都能站 在局势最正确的一边。 　　「你让我们出来，有什麽发现了吗？」另一位鬼差卧障地君手中的打 鬼棍，指向上官佳。 　　「大人，我为你们献上游魂，非常新鲜，可以任凭你们发落，如果不 听话，要怎麽教训都可以。」 　　「你在讲我吗？」邱半伊问。 　　「小小亡魂，现在岂有你插话的余地？」 　　削福地君走到邱半伊面前，脚踩了几下，地面随即震荡，充满威猛气 势。他和收笙地君一样，怀里都有名册，他取出後，端详她的容貌，再比 对名册资料，但无论如何翻，就是查不出她的相关资讯。 　　「小小亡魂，何不赶快报上名来？」削福地君又是一声怒喝。 　　「呃……你是在问我吗？」邱半伊问的对象，变成了削福地君。 　　「如果再说废话，休怪本官不客气，你连自己名字都忘了吗？」削福 地君手中的打鬼棍，在空中不断挥舞。 　　「好啦！好啦！我说就是了，我是在夜市卖盗版韩剧的，然後，肝和 肾都被挖了，是不是很惨啊？」 　　「看得出来，你做什麽都是一事无成的，在餐厅也只能摔碗盘。」听 到邱半伊的自我介绍，上官佳则是摀嘴笑。 　　「你叫什麽名字？是要本官提醒几次？」 　　「喔！我叫王玛莉。」 　　「等等！你不是叫那个邱……」上官佳只觉得不对劲。 　　「我是王玛莉啦！在夜市卖盗版韩剧的。」 　　邱半伊发现，上官佳可能要说出她的真名，为了阻止，情急之下，便 向上官佳出拳，不过，这一拳的力道却是异常强劲，将上官佳打飞到几公 尺之外。所有的鬼魅目睹此景，下巴都快掉落，他们在阴间待了一段时间 ，从来没看过哪个鬼有如此排山倒海的掌风，就像在演武侠剧。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飞这麽远，这是你自己飞的吗？」 　　邱半伊稍微一跑，便如同飞奔，随即出现在上官佳眼前，她大力拍了 这位白衣女鬼的肩膀，但这就像火烫的烙铁，留下烧灼的五指印。现在风 水轮流转，变成上官佳不断哀嚎，拼命的向後爬。 　　「你……不要过来，我要让鬼差大人教训你。」 　　「好啦！我站在这边就好，但是，你的身体，好像有点那个……」 　　上官佳的五指印，就像蝗虫过境一般，不停的向外扩张，侵蚀她的魂 体和白衣，很快的，她的躯体和四肢都被快速啃光，剩下一颗头在呼喊， 当声音消失，代表上官佳连舌头都失去，仍无法阻止自己在阴间即将走向 尽头的命运。邱半伊看了手掌，并没有发觉任何异样，她不确定，到底是 自己莫名的能力，或是女鬼一步步被烧成虚无会比较可怕。 　　削福地君和卧障地君交换眼神，两个都是无法置信的模样，就像是住 在豪宅的美艳娇妻，竟然会和餐风露宿的流浪汉私奔。两位鬼差手握打鬼 棍，对准了邱半伊，神色肃杀，至於其他被铐锁的鬼魂，莫不眉飞色舞， 等待奇蹟的出现。 　　「你是哪里的妖魔鬼怪？还不赶快现出真身？」削福地君的打鬼棒顶 端，已经多出一只闪亮的银刃。 　　「呃……我已经说啦！我叫王玛莉，以前在夜市卖盗版韩剧，後来被 酒驾撞了，肝和肾都被挖，你们都不觉得这样很可怜吗？我之前碰到一位 鬼差，我也是这样说的，他是叫收笙地君，没错吧！」 　　「收笙地君是不是被你囚禁了？赶快从实招来，本官可网开一面，施 与你投胎转世的恩惠。」卧障地君义正词严。 　　事实上，削福地君与卧障地君先前从地府得到消息，收笙地君可能失 踪，下落不明，虽然他的武器已经自动返回，但剑鞘和剑身却是残破不堪 ，未来出处只剩下人间的资源回收厂。地府特别告知在阿土国万财市巡逻 的鬼差，遇到任何可疑的鬼魂，可不用详加审问，能迳行逮捕，若面临危 险，也可直接击杀，无需考虑相关的处理流程。不过，他们未曾料想到， 收笙地君早就毁在邱半伊的手中。 　　「这个吗？我该怎麽说呢？」 　　「快讲！否则本官将使出杀手鐧！」削福地君往前靠近一步，打鬼棒 的银刃，几乎快刺到邱半伊的喉咙。 　　「有话好说啦！我只是一个卖盗版韩剧的，肝和肾都被挖走了。」邱 半伊仍然重覆着岑异庭所讲的资讯。 　　同时之间，邱半伊左手抚触百纳包的符文边缘，连续诵念「城门城门 开」三遍，随即，百纳包的符文发出金黄色的光芒，照耀的程度如同太阳 ，逼得在场的鬼魂必须闭眼或用手遮挡。而此刻，百纳包则是慢慢在空中 飘浮，先吐出里头储藏的物品，再化身为大型吸尘器，当削福地君与卧障 地君发现自己成为被吸的对象，为时已晚，就算掷出打鬼棍，也全都丢到 百纳包的符文边缘而反弹。没多久，又有两名鬼差，变成向百纳包进贡的 藩镇，所献上的就是自己。 　　「好奇怪，怎麽专门吸鬼差呢？」 　　经过两次的使用，邱半伊大概也摸索出，百纳包究竟有什麽强大的功 能。她向百纳包内望去，里头空无一物，接着，她捡起地上的冥纸，并将 魂体净化枪收入裤子口袋里。至於另一边，被铐锁的鬼魂们也张开眼睛， 只见到两把散落的打鬼棍，不见削福地君与卧障地君这两个可憎的身影。 　　「你是王玛莉吗？刚才听你这样介绍。」谢脉西对着邱半伊所在的方 向询问。 　　「呃……名字不重要的。」 　　「那两位鬼差，是不是被你杀了？」 　　「我不知道该怎麽解释啊！他们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没关系，你可不可以先替我们解开这个？你可以用打鬼棍上面的刀 刃来砍。」谢脉西高举手腕上的锁链。 　　随後，邱半伊替每个鬼魂砍断锁链，个个都像逃狱片里剧终的男主角 ，享受重新获得自由的喜悦。谢脉西向其他鬼魂眼神暗示，大家纷纷点头 ，整齐一致的向她跪下。 　　「呃……你们在做什麽啊？我不是什麽教主的。」　 　　「这是我们最诚恳的祈求，希望你可以担当我们的狂鲨帮帮主。」 　　「狂杀帮帮主？要到处杀人吗？」 　　「是鲨鱼的鲨，我们效法鲨鱼勇往直前的精神，看到目标就狠狠的撕 咬。可惜我们的前任老大，已经被削福地君与卧障地君残杀，如今，你已 经替他报仇雪恨，最适合接下这个大位。」 　　「可是，我以前在人间的时候，根本没做过什麽大事业，只是一个常 挨骂的小员工。」 　　「帮主，你客气了，刚才你那招光芒四射的绝活，还有把叛徒上官佳 打飞，都是非常厉害的招式，想必你是深藏不露的。」 　　「为什麽你要叫我帮主？」 　　「我们现在群龙无首，必须要靠帮主的带领，才能重返荣耀，如果帮 主不愿接受，我们就会一直跪着。」 　　邱半伊陷入长考，这简直就是电视剧常见的老梗，今天竟然发生在她 身上。不过，每个鬼魂在下跪时，脸上都是虔诚的神色，要是她直接拒绝 ，恐怕会令他们失望。 　　「要是我做不好，要怎麽办呢？」 　　「帮主不用担心，你的任何决策，无论结果是什麽，我们都无怨无悔 ，任何的收成，都是由帮主优先享用。听说在奥兰治磨坊，智全强藏了不 少宝物，这些必定是全部呈给帮主的。」 　　「宝物？你们知道智老师啊？」 　　「这就是我们前来奥兰治磨坊的目标，寻宝，没想到刚踏进不久，就 被两位鬼差逮住。」 　　听到宝物两字，邱半伊再度想到岑异庭所交待的任务。看起来，狂鲨 帮的帮众，会比较了解应该要找什麽，这可能也是她需要他们协助的地方 ，反过来看，要是他们又被别的鬼差缠上，她应该有办法应付。 　　「这样的话，大家就一起进去找找吧！」 　　「帮主接受带领我们的使命了吗？」 　　「好啦！你们要不要先站起来啊！第一次被人家跪，有点怪怪的。」 　　邱半伊答应後，帮众们一片欢呼，有的甚至流下感动的眼泪，就像是 解决核弹即将爆发的危机。 　第一次当鬼，竟然莫名其妙变成了帮主，邱半伊实在不知道，是否该 接受这样的命运转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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