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zoeliang (too young to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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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剪报]注目风云女性》苏珊‧桑塔格 泳过死亡大海
时间Sun Jan 20 14:24:28 2008
注目风云女性》苏珊‧桑塔格 泳过死亡大海
【联合报╱李维国/报导】
果敢、勇毅,美国乃至世界公推是「知识界女英雄」的苏珊‧桑塔格,2004年底因血癌病
逝。曾因《魔鬼诗篇》遭伊斯兰世界全面追猎的小说家鲁西迪,有感患难中桑塔格发动文
化界出面力挺的无惧,由衷推崇这位顶尖文人学者:「她为知识分子确立了严格的标准,
这标准继续鼓舞我和众多仰慕她的人,并坚信文学天才有责任就当今的重要议题发言,尤
其是扞卫创作精神及想像力的自主权,反对一切形式的独裁。」
桑塔格逝後,有众多悼文面世,甚至在华文世界都有诗人贝岭等人为她编辑出版纪念文选
《在土星的光环下》(倾向出版)。然而这位美国才女的独子大卫‧瑞夫(David Rieff
)身为作家同行,却直到母亲亡故近一年後才动笔,於《纽约时报》杂志发表长文〈疾病
:不仅仅是隐喻〉,细腻追忆母亲以同样无惧勇气与疾病/死亡相搏的历程。桑塔格1970
年代发现罹患乳癌,她「告诉」医生:「不,我还太年轻,太固执。我要努力争取活命。
」连医生都吃惊:「从统计学上看,她早就活不成了。但她活下来了。」
我无法想像
有一天我不再活着
「我们给自己讲故事,以求活下去。」2003年连遭丧夫、丧女之痛的美国散文名家琼‧蒂
蒂安,把悼亡写成名着《奇想之年》,给了瑞夫行过死荫幽谷无限启示。在母亲逝世三周
年,他出版新书《泳过死亡大海》(Swimming in a Sea of Death),娓娓道来桑塔格与
癌症的奋战、与死亡的角力,俨然是生者献给亡者的安魂曲。
从诊断出血癌,七十一岁的桑塔格就笃信她能再度战胜病魔。「母亲热爱科学深信不疑,
一如相信理性,是宗教信仰般的执着。居理夫人是她童年第一个偶像。她深信绝对有更好
更新的医疗方式。」瑞夫回忆,有位朋友提议水晶可带来好运,遭桑塔格痛斥:「你不懂
吗?这跟运气没关系!」她同意接受骨髓移植手术,不料结果是增加更多痛苦。
手术失败,病中的桑塔格焦虑、不快乐,全力搜寻与血癌有关的资讯。她无法独处,瑞夫
和热心的好友轮流陪伴。桑塔格十六岁读芝加哥大学时,就写下「我无法想像有一天我不
再活着」;她可以接受疾病,但不接受死亡。她自认身为艺术家且抗癌成功,所以她「与
众不同」,坚信自己必能痊癒。
想活久一点,
看这世界变得多愚蠢
「在母亲看来,身体带给她的乐趣早因乳癌手术永久失去了,意识才最重要。」只要保持
意识清醒,苦痛、磨难和疾病造成的伤害她都承受,「我相信如果她有机会有意识地活着
,知道周遭发生的事,像科幻小说写的没有躯体的头,她也会乐意接受。」因为热爱这世
界,也因为她想活久一点,「看这世界变得多愚蠢」。
「母亲总是活在未来。在极不快乐的童年中,她幻想自己是大人,不受家人拘束。和父亲
不美满的婚姻里,我相信她其实都巴望着在纽约可以独立写作生活。」幼时父母分赴加州
和巴黎读书,瑞夫被寄养在祖父母家。他坦承母亲晚年和她并不亲近,「我不想多写她生
命最後十年我和她的关系,只能说总是紧张,有时难以沟通。」
母子关系似近实远,尽管有血缘牵系,他对母亲拒绝向死神低头无言以对,也无力安慰。
「回想起来,我不知道有没有一种寂静比癌症病房里的更可怕。」瑞夫只能试图理解母亲
不惜代价一心只想活下去的想法。
终於可以做真正
在意的事,要多写小说
书中写道,病中的桑塔格持续追求知识,「没有她不想看、不想做、不想设法知道的」。
即使看见终线在前,她仍然鼓起精神,整理影片和书本编目、拟定写作计画和旅游行程。
过去这位精力十足的女性经常抱怨做了太多不想做的事,现在她「终於可以做真正在意的
事,尤其要多写小说」。
桑塔格到阖眼之际都不接受死亡,「我真想告诉她,别这样爱生命,你对生命的评价太高
了。」让她至少稍稍退让。「但直到她死去,我们都只谈如何活下去,如何和癌症抗争,
从不谈她将面临的死亡。 」
担任驻外记者的瑞夫以冷静笔触回顾母亲病中的时光,没有太多想赚眼泪煽情的细节,「
除非她提起,我不会谈死亡。毕竟是她的死,不是我的。她绝口不提。」瑞夫想:「或许
要继续活下去就是她死去的方式。」
儿子笔下与死神搏斗的桑塔格,摆荡在狂躁和困倦之间。「除了最後几小时,母亲的死一
点也不轻松。很辛苦,很缓慢,像是慢动作。过程中被剥夺的不只母亲的尊严。」
「有时候我希望死的人是我。」用去许多笔墨讨论治疗过程,极力宣扬母亲的伟大和自己
的渺小,瑞夫的结论是:「即使母亲认定自己与众不同,最後这场大病却冷酷地揭示她这
个想法是何其脆弱。」
【2008/01/20 联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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