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被诅咒！你会受到惩罚！亵渎者，你会因为你的不敬而在审判中被打入地狱！」逼 近疯狂的恐怖分子在被推进警车前依然不停地咆哮怒吼，一副恨不得把眼前的人剁成肉酱 的凶狠样。 在场的人都很确定，那家伙是针对着霍克‧夏凡特尔，毕竟这位名扬整个威诺王国的天才 侦探可是能够抓到这个想在火车站内大开杀戒来献祭天神的家伙的大功臣。 尽管不停被叫嚣辱骂，霍克却始终冷眼以对，在警车消失在路口前，还对着车子的方向比 了个中指。 「用不着那样吧？反正他以後也没什麽好日子过了。」一个略带笑意的低沉声音传来，市 区警局的迪雷局长随即出现在他旁边，身材颇为壮硕的他穿着警察制服又披上大衣、就算 没有笑还是有许多皱纹的脸、几乎已经秃掉的头顶用警察的帽子罩着。「这次又辛苦你啦 ！小子，没想到那个犯罪宣告居然要转那麽多弯才能得到答案。」 「因为那家伙自己也怕被抓。」霍克没有转向局长，只是冷冷地盯着眼前。「现在有很多 自称为圣神教派的家伙其实都只是些疯子或反社会分子而已，圣神教派充其量只是他们的 藉口罢了。」 「是这样没错。」局长点点头。「我敢赌五拉克那家伙在侦讯的时候一定会哭闹着说都是 圣神教派的错吧，最近那种人已经愈来愈多了！连圣神教派都开始主动清除那种家伙，某 些意义上我们可说是利害一致。」 霍克冷笑几声。「警察居然和那些前科累累的恐怖分子利害一致，人类的社会还真的是愈 来愈复杂了。」 「真巧啊！有时候我也是这麽想。可能对他们而言比起自称耶罗大神後代的狂妄王族，那 些给他们找麻烦的家伙还比较棘手一点。」局长无奈地耸耸肩。「下次可能还要麻烦你啦 ！现在的警察真的没几个有脑袋的，政府那些调查机关也根本不理我们的支援要求，呃… …好像是叫做老鹰局和狗──」 「黑鹰局和灵犬局。」霍克马上纠正。 「就是那个啦！他们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要不是事情闹大条根本不会介入。委托你们这 些私家侦探还比较快。」 霍克挑起眉毛。「可别忘了你也是警察啊！」 「所以我才有资格这麽说。」局长苦笑。「不过，我总是很好奇啊～那些单纯因为爱好而 自称为私家侦探的废物先不说，你们这些让人好奇脑袋构造是怎麽样的家伙到底是怎麽自 学训练出来的呀？」 「你不用知道。」霍克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 「夏凡特尔先生！」有些匆忙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女性小跑步 了过来，她穿着一米色的套装、提着手提包、脚上还穿着高跟鞋，看起来就像新闻记者之 类的职业女性。「我已经叫到计程车了！」 「谢了，雅莉。」霍克对自己前阵子刚请来的助手点点头。「那我们走吧，接下来还有委 托──」 「小心！」 雅莉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前，但在转身时重心不稳的霍克即时用拐杖撑住了身子。 「您还好吗？」雅莉连忙扶他站稳。 「还好，我以前还真的摔倒过。」霍克喃喃的说，一边调整好拐杖的角度。「果然还是不 习惯一只脚废了啊……」他看了看自己无力垂下的右脚。 「你要不要尝试坐轮椅啊？」局长窃笑着说。 「我才二十三岁，还不想开始那种生活呀。」霍克有点疲劳的撇撇嘴。「而且……还有其 他想做的事呢。」 说罢，他便开始一拐一拐地往雅莉来的方向走去，很明显地表达出自己不想再讲下去，就 算局长叫住他追问是什麽事情大概也不会说什麽吧。 「你的酬劳我会派人送过去的。」局长对着他的背影大声说。 * 「您到底是怎麽办到的啊？夏凡特尔先生！」在计程车上，雅莉一如往常充满好奇地看着 自己的雇主。「明明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犯罪宣告，您是怎麽看出来那其实是用许多公式 或象徵不停换来换去的暗号啊？有什麽诀窍吗？」 霍克不怎麽在意地摆摆手。「我只是兴趣比较广泛、外加更细心一点而已，没什麽大不了 的，那麽明目张胆的说要大开杀戒却给警方两个月那麽长的时间，怎麽想都是有问题。」 「光是那份细心就已经超出常人罗！先生。」雅莉边说边掏出了一个笔记本翻了翻：「警 察两个月都被耍得团团转，您却只花两小时就全部解开了耶！我这里还有一些有关您以前 破案的纪录，像是恩布里德家族连续杀人案、马斯街游民杀手或是您在三天内解决警方三 年累积下来共四十七件悬案和十二件冤案的『三日奇蹟』！」 「嗯？」霍克挑起眉毛。「你知道是三天啊？明明经过媒体的加油添醋之後都变成了一天 而已。」 雅莉有些骄傲地笑了笑。「嘿嘿！来当您的助手前我可是做了不少功课喔！」 「唔～这样吗？」霍克有些傻眼的问：「不过你为什麽会那麽想当我的助手啊？你以後也 想当私家侦探吗？」 雅莉用力点头。「我一直很想知道要怎麽样才能像您那样厉害！」 「呃、像我那样吗？」顿时，霍克的表情扭了一下，抓抓头，似乎有些不知道怎麽开口。 「嗯……我不是什麽可以参考的对象喔。」 「为什麽！？」 「那只能算是……我上个工作的职业病吧。」 「嗄？」 「总之呢！」霍克突然拉高音量。「你要先做好心理准备，私家侦探一开始的工作顶多就 是找宠物或小东西结果日子过不下去、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名声哪怕弄一个小错也会一口 气全部崩塌还可能被客户告到死、如果再更厉害一点，发生事件警察还会第一个抓你去讯 问而不是委托啊！要知道，我们这种人对他们而言就像个不定时炸弹。」 「这些事我早有心理准备了！」雅莉用力点头。「就算是夏凡尔特先生劝阻我，我也不会 ──」 「等一下！」 「呜呃！？」 突然在狭小的车内炸开的声音吓了其他两人一大跳，雅莉还全身抖了一下。 司机连忙踩下煞车，有些不开心地回头看向他们。「有什麽问题吗？」 霍克有点抱歉的低头下来，说：「一下子就好，稍微停一下子。」他将视线转往外头，可 以看到一个公园的入口。 那是一个颇为狭小的公园，大概不超过三个十字路口的大小吧，围墙後大多是灌木丛或草 地，从入口就可以沿着石板路笔直看到位於中心的喷水池，喷水池上还有一个雕像，是个 拿着鸟笼与战锤的女神，肩上有一只高傲的老鹰、脚边蹲踞着一只谨慎的猎犬，头顶上还 戴有一个王冠，上头有象徵耶罗大神的五芒朝阳徽。 「希妮大人的雕像怎麽了吗？」雅莉问道。 「……你知道有关希妮的传说吗？」虽然这麽问，霍克的语气倒是很肯定。 「嗯嗯，好歹我也是住在威诺王国的啊！」雅莉点点头。「我妈都跟我说希妮大人是耶罗 大神的第七个女儿兼最小的孩子，在耶罗大神创造世界、而其他十二个哥哥姐姐创造了人 类与国家後，她为人类带来了『法律』，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法官。人们死後负责审判人的 灵魂，而她养的黑鹰和狗分别帮她找出罪人和抓捕罪人。」 「审判……吗？」霍克喃喃自语，似乎并没有在听她讲话。 雅莉歪头。「您不知道希妮大人审判吗？」 「知道，」霍克的语句依然有点呆愣，忘我地不知道是在跟他讲还是跟自己讲。「把人的 心脏丢到关着『饿兽』的鸟笼里，如果因为罪恶太多而被吃掉的话，那人的灵魂就会被希 妮送回人间以奴隶的身分重生，如果饿兽没有吃的话，灵魂就可以前往与耶罗同在的世界 享受永恒，至於罪孽深重或重生三次仍然被饿兽吃掉心脏的人，就会被用槌子打入地狱。 」 「以前在吵着要不要废除奴隶政策时，反对的人还拿这个当证据的呢。」雅莉说：「不过 都什麽年代了，这种东西也就只有还在听床边故事的小孩子会信了吧。」 「小孩子……吗？」 「嗯？」注意到霍克那有些出神的反应，雅莉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麽了吗？我说错 话了吗？」 「雅莉小姐，你呀……」霍克并没有把视线移开。「你认为，为什麽希妮会选择把罪人送 回人间而不是地狱呢？」 「为什麽会把罪人送回人间？」雅莉愣了一下。 虽然由一个名侦探提出的问题可能会有非常不同的答案，但就她从小被教导的，答案就只 有一个。「不是……为了让罪人改过向善吗？」 「你是这样想的啊～」霍克微微点头，吐了一口长长的气，雅莉不确定那代表什麽意思。 接着，霍克终於把视线移开。「司机先生，可以继续开了。」 * 雅莉愈来愈搞不懂了霍克‧夏凡特尔这个人了。 他的想法、他的原则、一切造成现在这个他的原因与动机，越是打探就只是越困惑、还多 了更多的问题。 完全超出了她刚开始接到任务时的想像啊…… 想起希妮大人雕像脚边的那只狗，雅莉在心中又叹了一口气。 身为名义上直属女王的国家反间谍调查机关──灵犬局的一员，她执行的任务大多都是有 关间谍或是圣神派那类的恐怖组织，像这种的任务倒是第一次。 监视前灵犬局调查员霍克．夏凡特尔。 一开始接到这任务的时候，她就有点讶异了，不只是因为当时因为媒体的「一日奇蹟」而 小有名气的侦探竟然会变成目标对象，更惊讶居然会有灵犬局的成员那麽年轻就退休。 就她自己的经验来看，在灵犬局要成为探员可是要接受好几年困难到不敢相信是人在做的 训练和考验，几乎每一届──包括雅莉那一届，都会有80%以上的人会放弃，听说还以前 还有人因此发疯！这麽得来不易的工作，那个霍克‧夏凡特尔为什麽会乾脆地舍弃呢？更 何况局里的资料显示他在探员里算是相当顶尖的一员，十七岁开始训练，十九岁就因为成 绩优异而早一年开始执行任务，在去年退休前各种重要或大场面的任务都有参加过。 上司跟她说，霍克是因为在一场圣神派份子针对政府要员的暗杀行动中为了制伏杀手而被 子弹打碎右脚膝盖，所以必须离开一线，原本这类成员都会退居二线做一些文书或支援的 工作，但他却选择退休，大概是因为无法习惯只能等待并辅助其他人的二线人员吧，别人 怎麽劝都没有用，他还用因为那任务而得到的奖金来支付提早退休的罚款呢！ 但他的退休并不是这个任务会出现的根本原因。 「很多消息来源指出，他有名过头了。」 「啊？」 雅莉还记得当初自己询问霍克到底做了什麽事才会被调查时，上司卡洛德用右手的拇指和 手指抓着下巴，严肃而苦恼地皱起眉头。 「他在破案上的表现开始被黑衣组之类的犯罪组织注意到不说，连圣神教派似乎都开始留 意他了。」 圣神教派？黑衣组？就雅莉所知，会提到那些组织通常就代表…… 「你是说，有人打算暗杀他！？」 「那倒还比较轻松一点。」卡洛德吞了吞口水。「如果是拉拢的话，可就麻烦了。」 「怎麽可能！」雅莉惊呼：「他再怎麽样也是对女王宣誓效忠的灵犬局成员啊！」 「的确，从他训练到开始执行任务或是日常生活中给人的印象，灵犬局内部的人也都不那 麽认为。」卡洛德开始翻找文件。「但是，以前也不是没有灵犬局的人在退休後被犯罪组 织拉拢甚至自己去犯罪的例子，而且，黑鹰局也有找到一些令人担心的东西。」 「黑鹰局！他们什麽时候开始调查我们的人员了啊？谁允许的！」 「没有人允许～那群满脑子都是卧底、挖情报和暗杀的间谍家伙一向都是爽怎麽样就怎麽 样，毕竟名义上他们也是女王直属的机关嘛！哪，就是这个。」卡洛德递出一份报告。「 他们发现，近半年来有有许多对霍克‧夏凡特尔的委托都是来自大陆帝国。」 「大陆帝国！？」这名字让雅莉的心脏重重撞上了胸口，连忙再度翻开自己的笔记本，果 然找到几篇进几个月来的国际新闻，都是在说那些大陆佬对威诺王国很不爽。 而霍克‧夏凡特尔却在这种不安的时刻被大陆帝国的人们不停纠缠！ 「会……会不会只是……」 「你想说的上级都已经跟黑鹰局的人说过了。」卡洛德抬起手要她别再说下去。「但黑鹰 局那帮人就是闲的很，他们已经把所有委托霍克的帝国人都调查过了，发现其中有个人是 叫做莫里提汉‧波勒卡的富商。」 「波勒卡？我记得……」 卡洛德撇撇嘴。「波勒卡家族是大陆帝国的贵族御三家之一，而他也是帝国海军参谋隆顿 ．波勒卡的弟弟。」 「帝国海军参谋！不会吧？」雅莉惊呼。 「我还没说完呢！他不仅委托，还主动要求霍克前往帝国去查案，说是因为案子发生在他 们家里之类的，据说还随信附上了帝国豪华商船的船票呢。」卡洛德用手指敲敲报告上的 一个船票素描。 雅莉更震惊了，不禁感到一点呼吸困难。「呃……所以说，那个侦探真的……」 前灵犬局探员成为了帝国的走狗！这如果被爆出来的话无疑会被新闻记者和反对党大做文 章啊～搞不好黑鹰局还会趁机再次鼓动国会提出废除灵犬局的提议！ 「没有。」 「欸？」然而，卡洛德的回应却出乎雅莉预料，只见他有点慵懒地摆摆手。「虽然那些委 托事情属实，但我们也查出霍克‧夏凡特尔并没有接受那家伙的委托，相反的，他还直接 把信给丢掉不去理会，也正是因此黑鹰局才能拿到它，而在开船当日，他也只是一直待在 市区内帮警察破案而已。」 「哦！」 「另外，我们也查出，他在退休後到现在的日子内从来没有离开过威诺王国半步，也几乎 没有跟国外有任何联系过。」卡洛德一手撑着头，那微妙的笑容似乎混杂了无奈和侥幸。 「切！还好那家伙还懂得洁身自好，不然我们也没有调查的机会。」 「所以说我的任务就是调查他到底有没有暗通帝国罗？」雅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嗯… …感觉他好像挺安全的啊！还需要调查吗？如果只是因为他接触过帝国的人就要调查，我 们不就得天天调查王国内几千万个人了。」 「不能放弃任何可能啊！上层是这麽说的。」卡洛德说：「而且，如果查出他是无辜的话 ，我们就可以狠狠打黑鹰局的脸啦！」 「那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卡洛德扬起眉毛。「能让那些像笨鸟一样一直呱呱叫找麻烦的家伙安静一点不好吗？」 「是很好没错啦。」雅莉耸耸肩，有些沮丧的叹口气。「不过，好久没有执行的任务居然 是为了那种目的还几乎没有什麽好调查的，有点不开心啊～」 当然，抱怨归抱怨，她还是得执行这个比较像是灵犬局和黑鹰局间政治斗争的任务，那时 刚好霍克在徵求一名助手，她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应徵然後录取。 助手生活很简单，都是些拿信件、整理书桌、在霍克会见时记录委托人的话、或是外出办 案时在通勤上帮点忙的小事情，偶尔霍克会徵询她的意见但大多数都还是他自己处理委托 。 当然，雅莉还是有偷偷调查霍克跟帝国的关系，她经常在整理书桌或书柜时趁机翻找一下 有没有被藏起来的信件，而很可疑的委托者她也有顺便调查，霍克出门时也随时注意路上 有没有什麽可疑的人或像是暗号的东西，但基本上并没有什麽发现，附近的人也都说除了 委托外他几乎没有出门也不会见其他人，基本上可以确认是安全的。 但却出现了个意料外的问题，还是非常奇怪的那种。 那是大约三个星期前的一个普通工作天，她在同样的时间抵达霍克那间有点狭小的办公室 ，一直以来都会坐在书桌前的霍克却不知道跑去哪里。 大概是去厕所或其他事情吧。雅莉当时没有很在意，因为霍克出门时总会披上的大衣还好 好的挂在玄关上。 她照常开始整理房间，霍克因为行动不便的关系，书或资料看完十本有六本会堆在桌脚边 ，有时候还会堆到桌子那麽高，雅莉每天都要去把它们一一放回去。 嘛～至少他摆得很整齐啦。 「嗯？」然而，就在那时，书本间却突然掉出了一张纸。 以为只是跟之前一样的读书笔记，雅莉直到捡起来才发现不对劲。 「向宰治人类的耶罗问好：」这是写在那张纸的第一行字。 耶罗！是指耶罗大神吗？ 奇怪？这年头连孤儿院的孩子都不太信神了，为什麽这行字写好像不只相信，还带有浓烈 的讽刺意味啊？ 被提起好奇心的雅莉继续看下去。 「我不会再向祢多说什麽了，我不会赞颂祢、不会侮辱祢、不会崇拜祢、不会亵渎祢，我 只会用我所有的能力，向世人证明祢的无能与弱小，将祢在世人中的形象全部抹杀！」 讲到这里雅莉的表情就有点扭曲了。他写这什麽东西啊！？ 这问题在接下来的内容里得到回应。 「我，霍克‧夏凡特尔，向祢正式宣战！」 「蛤～～？」最後一句让雅莉忍不住爆出惊呼。 对耶罗大神宣战？对神宣战？对传说中创造世界的神宣战？ 就雅莉所知，那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知识份子在做的事了，现在大多数的人或多或少都有 无神的概念，还会这样做的人，要嘛就是想耍帅要嘛就是……讲好听一点，脑袋比较特别 ，但那两种好像都不太符合霍克的形象。 难道说，霍克还有隐瞒些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吗！？ 惊觉这件事的雅莉立刻打消在下次报告时请求结束任务的念头，继续调查下去。 超过半个月的时间下来，她的调查结果……几乎没有，霍克的房间内莫名其妙的东西就只 有那麽一张信纸而已。 唯一的收获，是雅莉试着评估那张纸的制造时间，应该是在最近几个月，绝对不会是在霍 克从灵犬局退休前，但这个结果也没有让她能够多放心一点。 盯着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霍克，雅莉的眉头越皱越深。 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 「毫无疑问，想来暗杀洛托尔先生的人就是你！」霍克一脸平静地将充满气势的声音砸向 杀手。 「劝你别想做些小动作啊！」迪雷局长的指示一下，在场所有伪装的员警都把参加宴会的 其他人推到後面、拔出了枪对准那个人。「现在可是有几十把枪对着你！」 然而，被指名的杀手却并没有像之前的犯人那样一脸暴躁或放弃希望，只是在众人恐惧和 愤怒的注视下淡淡微笑，缓缓抬起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上！」 员警几乎是立刻扑上去，三两下制伏了杀手，让他跪在地上，并且铐上了手铐。 「把他带回警局！」 用不着他说第二次，五名员警立刻架着杀手走出去，虽然杀手看似是想要自己走。 「呼～吓死我了。」直到杀手的身影终於消失在房子里，宴会的主角──几天前刚确定连 任议员的乔翰．洛托尔才终於松了一口气，双脚都软了。「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派杀手来 。」 「以後办生日宴会最好不要再那麽招摇了啊！议员。」局长无奈的耸耸肩。 「改革势必会引来反对的。」霍克恭敬的说：「不过，还请您不要因此而害怕继续推行权 利保障法案，那会是威诺王国多数人们的福祉。」 「那是当然！」乔翰用力点头，咬咬牙。「这个暗杀反而让我更痛恨那些腐败勾结的官商 ，要是不狠狠打他们一巴掌我是不会善罢干休的！」 「在公事上报私仇这样好吗？」在一旁的雅莉嘴巴有点歪歪的，从刚刚开始她都一直受霍 克指派随时监视有没有人趁机靠近乔翰。「不过，是谁在幕後主使暗杀计画的啊？感觉那 个杀手不会乖乖说实话。」 「放心，我们会让他说的──我会让他说的。」局长边说边扳了扳指关节。「或许现在的 警察在办案上是不行，但费力的工作还是难不倒的，杀手很快就会後悔自己选这条路走！ 」 这样合法吗？雅莉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要知道会比较好。 「……洛托尔先生，」霍克突然又开口了，虽然语气一样，但不知为何让雅莉感到更加的 严肃。「我有一个建议──」 「磅磅磅！」 「啪哒！砰！」 「呀～」 突然，一连串的声响如子弹般射进了房屋内，那是几声巨响、肉打肉的声音、还有女性的 尖叫。 因为以为事情结束而刚重新热络起来的气氛瞬间被冰冻起来。 「什麽东西！？」雅莉是第一个可以行动的人，她连忙推开议员、局长和无数参加宴会的 人往门外直冲。 「欸！你要去哪？」 「小心一点！雅莉。」霍克的声音跌跌撞撞的追上来，此时雅莉已经甩开了门── 五个员警，痛苦地扭曲身子、倒在溅满血迹的地上──来自他们自己的血。 他们看起来奄奄一息，甚至可能已经死了，四周都没看到那个杀手的身影，只有在血滩中 依然闪亮亮的手铐、和周围几个被惊吓钉在原地的行人，他们看起来吓坏了，不只瞪大的 眼睛也在颤抖，还有人整个瘫在地上。 「发生什麽事了？」雅莉嘶吼着向行人问到，其中一个颤抖着抬起手，吞吞口水，往四周 看了看。「枪、枪声一响起来，就有两个警察倒在地上……然後、然後，那个人不知为何 ……挣脱了手铐，把其他的警察也打倒後……跑了……」 有同夥！这是唯一的解释。 雅莉回旋转身看看四周，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城市里满满是有两、三层楼的建筑，要找出 开枪的人在哪已经不可能了。「那家伙往哪跑了？」 几个人同时指向左边的路口。 雅莉低声咒骂的同时狂奔而出，现在是晚餐时间刚过，路上的人车还有点数量，她只能尽 可能的让视线在其中挤来钻去，搜索着记忆中有点模糊的那个身影。 有了！在马路对面的一条小巷里！而且很快就会转到另一条路上不见。 「别想逃！」雅莉大吼一声冲上去，也不管路上还有很多车子，但她的身手可不是普通的 好，有车逼近她就瞬间加速、有车挡道她就翻身跳跃，灵活的就像只猫，宛若早就设定好 了路线，不到十秒就来到了马路的另一边，冲进小巷中，但已经几乎看不到那个身影了。 再这样下去是追不到的！ 雅莉连忙把鞋子踢掉，掏出因为宴会开始时警察要搜身而藏在里面的小手枪，对准那个背 影── 「磅！」枪声再度响起，但不是来自她。 「呜！？」手臂传来阵阵刺痛的同时，雅莉几乎是反射动作地将枪往上举，瞄准着墙面和 天空搭成的黑暗天花板──擦过手臂的子弹所飞来的方向。 「谁！」雅莉大喝。 然而，除了巷子外的人车声零碎的滚过来之外，黑暗并没有回以任何语句。 「磅！」 「呃～」取代语句的，是另一声枪响，和烙上大腿的痛。 雅莉顾不得自己的脚，一手往伤口的方向摸去，一样只是子弹擦过的皮肉伤而已，而她也 可以确定子弹来的方向跟第一发子弹完全相反。 「磅！」 「呜！」第三发子弹让她倒吸了一口气，这次是侧腹被子弹划过，伤口还更深了点。 子弹发射的位置又变了。 雅莉咬咬牙，她已经愈来愈明白自己的处境了，隐藏在黑暗中狙击自己的敌人可能不只一 个，而她只能像被关在笼子中还得不停闪躲外面刺进来的刀的野兽。 「磅！」 「啊！」脑袋都来不及细想，右肩又被无形的蛇咬了一口。 可恶！再这样下去只有被宰掉的份，只能先撤退了！从刚刚的攻击来看对方可能只是想要 威吓而已，更何况那个杀手早就已经跑了。 雅莉吞吞口水，目光在四周的黑暗中游移不止，同时缓缓地往巷子外移动，她希望这会让 对方停止攻击。 咚！ 在眼中的光线逐渐被黑暗吞噬时，她才惊觉自己的想法多麽天真。 * 「萨妮！是你对吧？萨妮！」 「我知道你在，你听好！我绝～对不会收回我以前的话！」 「我是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毁了你！」 * 「所以说，你完全没有看到那着杀手的同夥长什麽样子罗？」负责侦讯的员警眯着眼睛问 到。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问这个问题了，雅莉忍着对他翻白眼的想法用力点头。「那时候巷子里 一片漆黑，几乎跟天空融在一起，我想看也看不到啊。」 「对方阻止你追捕那位杀手？」 「也只有那个可能了。」 「你没有试着反抗？」 「你认为呢？」雅莉用很不开心的语气说，抬起自己缠着绷带的手臂晃啊晃，不只是那里 ，衣服之下的雅莉身体其实上上下下都有包紮，根本就是半个木乃伊。 似乎听出雅莉语气中的不满，员警不以为意地扬起眉毛，开口说：「多确认一点比较保险 ，请你谅解喔！」 「……」雅莉当下真的很想拿东西砸他。 在医院中醒来後，雅莉很快就被带来警局侦讯了，因为她是最後看到那个逃犯的人。不幸 中的大幸，她虽然被杀手的同夥打得全身是伤，但基本上都是皮受伤而已。 只不过，她实在很不喜欢那些警察的态度，那种轻视和刁难让她明白，警察怀疑她是杀手 的同夥，在杀手逃亡时为了帮助他逃跑而第一个跑出去。 她不禁在脑中抱怨自己的职业病。 「嗯……那好吧。」在问不知几百个问题後，警察终於无奈地耸耸肩站起身来。 「结束了吗？」雅莉厉声质问。 「是这样没错，但以後还请不要做那麽危险的事，根据调查，那些杀手是来自於黑衣组的 暗杀部队呢！你应该明白他们的危险吧？」 「你以为我是外国人吗？黑衣组的事怎麽可能不知道！」雅莉没好气的低吼回去。黑衣组 是威诺王国黑社会中最主要的帮派组织之一，高利贷、保护费、暗杀、勒索、卖毒、暴力 讨债、卖淫之类社会法律所禁止的事情基本上都做过，十起事件有七、八起都跟他们有关 ，势力甚至扩及海外。 警察边说边打开侦讯室的门，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你可以走了，耽误你这麽多时 间真是抱歉。」 「你是该抱歉。」雅莉哼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警察局外，霍克正在等她。 「夏凡特尔先生。」雅莉连忙上前想要扶着打算站起来的他，但霍克早了一步。 「都没事了吧？」霍克问到。 「可以这麽说，只是那些警察真的有够烦的。」雅莉撇撇嘴，对身後地警局咂嘴。 霍克面露无奈。「这种事情习惯就好，我以前也说过，警察是不会让私家侦探好过的。」 「嗯。」雅莉只能叹气，然後向是要转换心情般看向马路上。「所以？我们现在要回去了 吗？」 霍克点头。「那是当然，今天还有好几个委托的预约。」 他们拦了计程车坐上，而雅莉不同以往地付了两人份的钱。 「警察跟我说最早发现我的是先生您啊，这是谢礼！」当霍克提问为什麽自掏腰包帮自己 付车钱时，雅莉笑着说道。 霍克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我只是找找警察没注意到的地方而已，没什麽大不了，真正辛 苦的是那些在你追出去後慌乱地乱窜的那些没脑警察。」他似乎是打从心里这麽认为。 「您这是在褒扬还是在贬低啊？」 「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这是侦探最要求的东西。」 雅莉笑了，但看到霍克连眼皮也没跳一下的空白表情，又让她笑不出来。她知道，霍克只 是在应付自己。 雅莉不禁微微皱起眉头，自从发现了那张有些莫名其妙的信之後，她才明白霍克．夏凡特 尔的内幕可能比自己甚至是灵犬局所认为的还要深，又过了几个月的调查後，她最清楚的 只有霍克的防备到底有多坚固。 不管是闲聊的时候提到有关「神」的事情也好、整理房间时提到随意地说有关极端无神论 者的事情也好，不管雅莉怎麽试探，霍克都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三句内把话题带开，一 点可以看出动摇的反应也没有，要不是因为完全没有结果让雅莉明白霍克在防备自己，她 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 当然，她也试着从其他管道去找线索，但灵犬局有关霍克的资料都只是他的的基本背景和 受训与执勤时的表现而已，她趁着休假前往资料里身为孤儿的霍克在小时候住的孤儿院和 学校去调查，但孤儿院早在几年前就因为土地被资本家买下来而整个解散了，而学校里那 些老师对他的印象也都只是很聪明但很普通的学生，没有什麽可疑的地方。 就算是现在可以放松的时候，雅莉也发现自己很难从他的眉间里读出他的情绪。 再加上……那些声音…… 雅莉不禁吞了口口水，虽然印象很模糊、虽然那时候她应该早就昏倒了、虽然只是有可能 。 一想起黑暗中那一连串疯狂的怒吼甚至可以说是咆哮，雅莉又忍不住全身抖了一下，不只 是因为内容和语气，还有那个声音。 第一个在小巷里找到她的人是霍克，那麽，从後方攻击她让她昏倒的人会是谁？ 在只有雅莉和杀手同夥的巷子里，雅莉昏倒的时候，那些话所针对的人又是谁？ 雅莉的脑袋几乎要被两个声音撕成两半，一半在斥责她明明有答案却不敢前进、另一半却 觉得事情没那麽简单。 她总有一种感觉，不仅是自己，就算是灵犬局或黑鹰局，对霍克．夏凡特尔的了解都比他 隐瞒的还要少很多。 * 计程车很快就停在了霍克的公寓前，在经过霍克一番努力挣扎後两人终於抵达了房间。 已经有人站在门前了。 「啊！您就是霍克．夏凡特尔先生吧？」那位穿西装打领带还套着皮靴，看起来非常有绅 士风度的男子连忙走上前来敬礼致意。「我是两个星期前寄委托信来的亨利．罗文。」 霍克点点头表明自己记得，下巴往门的方向指了指。「我们进去後再说。」他用没有拿拐 杖的手开始掏钥匙，但雅莉早一步掏出备用钥匙开门，或许是因为有客人在场吧，平常会 抱怨雅莉抢他事情做的霍克并没有说什麽。 打开门後，首先看到的是那个熟悉的客厅：大约五、六坪的大小，地上铺着有点破掉的地 毯、一个小茶几摆在正中央，两个单人沙发各别放在两侧，墙边原本堆着不少书本杂物现 在都已经被雅莉整理好了，而窗帘虽然没有拉上，但是内部还是暗到必须开灯，些许说不 出来源的陈年味飘散在空气中。 「嗯？」正打算踏进房间的雅莉却又突然停下脚步，她注意到脚下有不一样的东西，是几 封信，看来是从外面的门缝投递进来的。 「你先帮我看看吧。」注意到雅莉目光的霍克说到，随即一拐一拐的走进住处，一边准备 茶水一边招呼着委托人坐下。 因为桌上已经有事先准备好的零食，雅莉也就没有去理会准备委托会面的准备了，她走到 霍克的书房开始整理刚刚拿到的信。 「卡罗尔．德内萨绅士的委托、安卡．达伦的委托、佩乐丝．克尔的感谢信……」她喃喃 自语着检查每封信的来源，开始帮霍克处理信件後，她都会注意特别检查，虽然的确是有 不少封来自帝国人，但到目前为止都是些不用担心的委托而已。 到目前为止。 「嗯？」她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因为叠信的最後一封。 眨眨眼睛，雅莉皱起了眉头，把那封信转过来看一看，又转了回来，反覆几次之後，还把 信拿到眼睛与灯光之间想试着看出有什麽东西，但信封仍然是……那样子的一片空白。 「搞什麽？」灵犬局探员的直觉让她立刻明白事情不单纯。 客厅里传来的声音正在热络的讨论，短时间内霍克应该是不会进来房间的，雅莉因此放心 的打开了信封。 欸？ 然而，小小的一张信纸上，却也只是一片纯净的白，什麽也没有。雅莉差点就发出声音了 。 「这是……」雅莉盯着那熟悉却又让她觉得很诡异的颜色，一时不知道该怎麽办，她像对 信封那样的检查信纸一番，但如她所料──不知该不该开心，信纸上什麽也没有。 怎麽回事！是特殊的隐形墨水吗？还是暗号？ 雅莉狠狠瞪着那张白纸，双眼都变成了斗鸡眼，那凶狠的样子就像是想在上面烧出一个洞 。 几分钟的绞尽脑汁、左思右想下来，她仍然只能对那一团「羊毛」──洁白但纠结不堪的 困惑叹气，虽然她有被训练过怎麽破解暗号，但这东西不像她以前见过的东西起码还有点 笔画或图案，什麽也没有的话就连起头也不知道可以从哪开始。 唯二的发现分别是信封上没有现在外面卖的成品上的商品编号，这表示信封可能是寄信的 人自己用纸摺成的；另一个发现则是信纸和信封使用的纸质都是威诺王国所生产的纸，而 且的保存状况都很新很好，远超过了邮差所能办到最好的程度，也就是说这封信可能是寄 的人自己来或较其他人来投的。 虽然这也不是她所知道的大陆帝国暗号，但也不能排除他们有想出新暗号的可能，特别是 对於霍克这个高智商的人。 不对不对！ 雅莉猛力摇头，想法脑中的想法甩出脑袋。 我为什麽要断定这东西一定是帝国寄给他的拉拢信啊？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寄这种会让人 起疑的东西，就算是真的，霍克明知道帝国会寄信给他却毫不保留地叫自己的助手处理信 件，不就代表他根本不在乎吗？ 万一对方早就料到我会这麽想呢？ 当雅莉以为要说服自己的时候，脑里却又出现了硬是要唱反调的声音。 万一对方早就知道我会这麽想而反过来当陷阱来利用呢？更何况我现在的身分只是一个助 手而已，霍克会在意让一个助手看到吗？ 「雅莉！」 「哇啊！？」突然砸进耳朵的霍克声音吓了雅莉一大跳，手一抖就把那封空白的信掉在地 上。「什麽事？先生。」 「你怎麽还没整理完啊？都已经快十分钟了，我有些事要请你帮忙。」 「啊！」雅莉猛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还真的如霍克所说，她的思绪被两个想法纠缠不清 了好一会儿。「不好意思！那个我……发现有些信没有标注是委托还是感谢信，不知道该 怎麽办。」 「那些信我之後再整理就好了，你先来吧。」 「好的！」雅莉连忙把地上的信捡起来放回桌上，转身离开房间。 既然不知道那到底是在干嘛的，就看看霍克在发现那封信後的反应最快。 * 「你说你在搜查霍克．夏凡特尔把那封空白信放进的抽屉里时，发现那里面早有一叠同样 完全没有内容的信件？」听到卡洛德的声音也同样充满困惑，雅莉就知道看来得自己找答 案了。 「没错，那些信封都不像市面上卖的那样整整齐齐，材质却都是一样的，大概都是同一个 人或同一个团体寄的吧。」位於电话亭里的雅莉悄声说着：「而且每一封信的状况非常好 ，边缘甚至还可以割伤手指，我想他为了保存那些信件做了一番功夫。」 「空白的信件……」电话对面传来些许翻找的声音。「目前局里的资料都没有相关的纪录 ，就连霍克退休前住在灵犬局的宿舍里时也没有那种信出现，我想不是因为那是偏向他和 寄件人私下的交谈方式，就是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暗号吧。」 雅莉翻翻白眼，这些事情她当然也知道了。「那些信有十五张，我想寄的人可能不到一个 月就会寄一封吧，可不可以帮个忙安排人手住进那间公寓里监视到底是谁寄的？现在这种 状况下我实在无法深入。」 卡洛德沉默了一下，久到雅莉得投入另一个硬币。 「那需要时间，起码两个星期。」在雅莉估算着口袋里还有几枚铜板时，卡洛德终於开口 ：「一年前导致霍克退休的事件中我们损失了十几名探员，现在要立刻拨出人手去是不可 能的，这段时间内你再继续搜查。」 想起当自己问起那封空白信件的时候，霍克不像往常那样带开话题，而是面带严肃地直接 叫她不要问，雅莉真的很想当场骂这个上司。「……我尽量。」 「好，这件事先到这里。还有什麽要报告的吗？」 「嗯……」雅莉迟疑了一下。「我想问个问题。」 「什麽问题？」 「这个……」雅莉最後一次在脑里确认答案却仍然没有结果後，终於开口：「那个……你 知道为什麽希妮会选择把罪人送回人间而不是地狱呢？」 「为什麽？」卡洛德的语气有些莫名其妙。「不是很简单吗？不是要让罪人改过向善吗？ 」 「你果然也是这麽想吗……」 「嗯？怎麽了吗？口气很奇怪喔。」 「呃……没什麽，我先挂了。」 * 雅莉快步走在路上，脚步声响亮地啪哒响、表情恐怖到会让人以为她是不是遇到了丈夫搞 外遇之类的事情。 「啧～接下来要怎麽办呢？」喃喃低吼从齿缝间掉落出来，雅莉回想着刚刚与上司的对话 ，这是她第一次要求继续进行任务而不是结案，感觉没有比较好。 并不是因为还有一阵子支援才会来，她已经独自调查了半年以上，不差那两个星期，真正 在他脑子里搧风点火的，是现在能查的都查了却几乎没有什麽进展、线索也都已经用完的 无奈感，就像试着生火却用光了火柴还是没点燃那般，她很讨厌那种感觉。 就连那个毫无紧要的小问题，也足以让雅莉的心都快被烦躁燻黑了，若是之前的她，是绝 对不会理会那种像是知识分子或哲学家挂在嘴边的无聊问题。这世纪谁会管为什麽神会那 样做啊？ 问题回到任务上，她知道自己最糟的状况可能得偷几封信出来检验是不是隐形墨水或上面 可能残留的蛛丝马迹，可是对方是那麽小心的人，会留下那种线索的可能性很低，而且霍 克把它们保护成那样，也不能肯定他检查那些信件的间隔天数，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 更重要的是，既然不到一个月就会寄一封，那雅莉为什麽最近才发现？只有可能是因为对 方是在雅莉不在的时候投信的，而断了一条腿的霍克又不辞辛劳地自己把信捡来看後藏了 起来，她会发现因为那个杀手事件几天没有回去的关系，这样的话，雅莉也无法确定霍克 的立场到底如何。 啊～该死！这个霍克．夏凡特尔，如果最後确定你没有暗通帝国还害我这麽辛苦，我一定 会一拳打在你鼻子上！ 「啪哒！」 「唔～」 不经意地，雅莉与别人擦身而过，就这样被撞到了手臂上的伤口，不禁呻吟了一声。 「对不起，你的伤还好吗？」对方立刻停下来询问，声音听起来就像个女孩子。 「没什麽，不用在意。」「火爆思考」中的雅莉没有理会对方，随意地摆摆手。「只是点 皮肉伤而已，不用在意。」 「真的没事吗？」 「当然！」 「那……那其他的伤呢？」 「一样好的很。」被缠着问的雅莉感到有点不太开心，但她硬是忍住脾气继续说：「你放 心，我不会告你伤害的，快去做自己的事吧。」 「你没有事啊……」然而，那女孩并没有照雅莉所说的离开，只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低 头盯着地面，喃喃自语着：「这样的话……也好！或许有其他的方法……这都是耶罗大神 的旨意吧。」 「你说什麽？」雅莉皱起眉头，看向那个人，并只是因为那些碎碎念。 发现自己有点难听出那些话里的情绪。 双眼最先捕捉到的，是那双眼睛，一双很漂亮的红色瞳孔，澄澈纯净而像宝石那般闪烁， 让人不自觉的多看几眼。 雅莉眨眨眼睛，看清楚眼前这个人，撞到她的是一个少女，但和雅莉印象中的那些积极展 现自己花样年华的少女不一样，她没有把及肩的头发绑起来，而是让它们散乱的垂下，有 些遮到脸也不在乎，身上看不到什麽饰品，只有脖子上戴着现在很少见的五芒朝阳吊坠、 脸上也没有化妆，身上穿着朴素的衬衫和裤子、披着外套，雅莉很少看过有人这麽打扮的 。 发丝下的脸或许很俏丽，但被一抹阴沉所笼罩，表情也很平淡甚至是空白，完全看不出来 她在想什麽。 「小妹妹，你刚刚有说什麽吗？」雅莉再度确认。 然而，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自言自语：「我还以为我瞄准地太里面了伤到骨头或内脏 ，耶罗大神果然不希望你死吗。」 她刚刚说什麽？ 「你──」 花半秒的时间想通一切，已经太慢了。 一丝冰冷感刺进了手臂，令雅莉全身僵硬，是毒针！ 表情被震惊和愤怒大力扭曲，但她逼迫自己不要动也不要叫。 瞪着身边的人，好一会儿雅莉都只能顿在那里，连话都说不出来，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她 只是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抓住手臂而已。 只有当事人知道，贴在手掌和手臂肩间的毒针随时都能刺进自己的血肉中。 「我不想伤害你。」少女空洞的声音充满威胁，但也带着请求。「所以，会不会出事，取 决於你自己。」 雅莉的牙齿抖动，无力的大脑迟迟无法握紧控制身体的傀儡线。「你、你是……」 少女点点头，指向雅莉的大腿和侧腹──被杀手的同夥打伤的地方。「如果你想要早点去 耶罗大神的身边，我不会阻止，但我有些事情要问你。」 * 「你真的只是霍克的助手吗？」 ！？ 一来就是这个问题，让雅莉有点难招架。 「你为什麽会这麽──」 「回答我，说是或不是就好！」少女强硬的语气辗过她的话，抓住手臂的力道也更大了。 雅莉明白，迂回话术可能对这个少女起不了作用了。 「我……真的就只是一个助手。」 「你以为你为当天晚上只有耶罗大神看到你那身手吗？」少女的指甲逐渐刺在皮肤上。 果然被看到了吗？雅莉咬咬牙，她知道不只是自己的真实身分，连自己正在调查霍克的事 也不可以透漏或让对方起疑，毕竟现在还不确定霍克到底是敌是友。 「我……」 快动啊！我的大脑，受训又工作了那麽长一段时间是假的吗？ 拚命搅动着脑中那滩死水，雅莉最後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是……助手……」 「嗯？」少女的手指又开始抽动。 「我真的是助手！我会那些东西是因为──」她讲到这里突然打住。 「因为什麽？」 雅莉微微眯起眼睛，从她的话和反应看来，对方应该没有特别调查过自己。 这样的话…… 「因为……」表现出有点抗拒的表情，迟疑片刻，看了一眼被抓住的手臂，最後才终於开 口：「那是我父亲教我的。」 「父亲？」雅莉的动作奏效了，少女没有怀疑，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雅莉连忙点头，急促地继续说下去：「我父亲、我父亲是退役的特战军人，这对他而言只 是家常便饭。」 「特战军人？」少女说：「你是说那个──」 「就是那个！」雅莉抢着说下去：「威诺王国最强的部队，不管在海上陆上都如老虎一般 凶狠强大，不管是大陆帝国还是其他地方的什麽军队都吃过他们的亏，是威诺王国的王牌 ！因为在战场上神出鬼没，又被称为『幽灵部队』！我爸在那里待了几十年，什麽大场面 都见过。」 「……这样吗？」少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成功了！不停地灌讯息给对方，让它们来不及思考而忘了质疑。雅莉从没想到这个招会有 用。 「那你为什麽在调查他？」 「什──」雅莉的心跳几乎漏了一拍，才发觉自己犯了什麽错。 既然对方都可以直接到霍克的公寓去寄信了，那她从以前就在霍克住处附近活动的可能性 当然也不低，而自己这几个月来不时向附近的人打听霍克的事情，就算没有特别调查过， 那这人还是没道理不知道。 可恶！从一开始就假设错误了！ 雅莉硬是咬着舌头，继续绷着脸让对方看不出她的动摇。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辩称自己其实是想要做霍克相关报导的而接近她的记者，但如果只是这 种原因和身分，这种情况下在刚刚早就该说出来了，改口只会让自己的情况更危险。 有没有什麽……原因……藉口…… 对方还在等她的答案，而且眼神愈来愈危险。她的另一只手伸进口袋中，似乎要掏出些什 麽更危险的东西。 雅莉开始考虑要不要以武力来脱身，或许可以藉由突袭给她一个出其不意，而且被那根毒 针刺到的机率两人基本上是相同的。 但另一方面她不确定这少女的身手到底如何，而且少女身上极有可能有解药，处於劣势的 依然是自己。 可恶！就没有更好的方法吗？雅莉．索罗拉，你不是灵犬局的探员吗！怎麽可以就这样─ ─ 「感谢大神，看来你没问题。」 「呃！？」 就在雅莉正在进行生死交关的选择时，那掐住手臂的力量却又突然消失了。 「欸？」雅莉惊呼一声，快速往後退了好几步，狠狠瞪着少女。「你这是在干嘛？你做了 什麽？」 「你跟大神一样清楚什麽也没做。」少女虽然放开她的手，但仍然警戒的对上她的双眼。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情而已。」 「确认事情？」 「这件事只要耶罗大神知道就好了。」少女边说边开始往後退，试图把自己隐藏进人车之 中。 「你想要逃走吗？」雅莉警戒地向前逼近，虽然很危险，但她也不想就这样放跑那个杀手 。 「我不逃走的话，你就会把我抓走。」少女拉开两人的距离，雅莉视线中的她开始被行人 一次次的遮挡闪现。「虽然我很乐意去见大神，但我不希望是被你推去的。」 「你这个杀手还真挑剔。」雅莉把手伸进外套内侧的口袋，在准备拔枪的同时逐渐将她逼 到马路边，现在正值交通繁忙的时候，在马路上是很容易被撞到的。 不过，她的话却引来少女的皱眉。「这是我唯一可以决定的事。」 「嗄──」 「希望耶罗大神不会让我们再见。」 雅莉来不及细想她话中的意思，少女就──往马路跳了上去！ 「喂！」 「叭叭～」 吓了一大跳的雅莉就算连忙凑上前也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纤细而显得无力的少女 就这样落至车子前方…… 「啪哒！」 然後灵活地在空中转了个身，踩住车子的引擎盖，一个翻身弹跳，就这样掉进马路对面的 人群里。 「糟糕！」 雅莉虽然尽力将视线绑住那个身影，但却在最後一刻失去了目标，尽管她使劲搜索，仍找 不到那穿着特殊服装的身影。 啊！难道说…… 那人是刻意穿成这样，让雅莉把注意力集中在服装上，逃跑的时候再换个服装就可以混进 人群中轻松逃掉！ 可恶！又被摆了一道！ 「该死！」雅莉低吼一声，握紧拳头、爆出青筋，懊恼在心中闷烧着，让她有种撞墙的冲 动。 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在这里懊恼。她反覆思索着刚刚那少女所说的话，却发现自己 一无所知。 可恶可恶可恶！都把我当傻瓜耍啊！ 既然这样，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 「你之前都一直保持沉默，我都还以为是不是我误判了。」 霍克这老神在在的一句话让雅莉的心情更糟了。 「我想你是还没搞清楚状况吧？」雅莉把枪口往前指了点，几乎抵在了霍克的额头上，让 他不得不稍微仰起头。「你到底对国家隐瞒了什麽？给我说清楚讲明白！」 霍克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是知道你迟早会来问我，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他看了看 被绑住的双手和被铐在桌脚旁的双脚。 雅莉直奔霍克的住处後，一进门就直接冲上前去制伏了他，连门也没有锁起来。霍克就这 样被固定在椅子上，连动一下都很困难。 但出雅莉意料之外，霍克只是以等待已久的态度面对她。 「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吗？」雅莉厉声质问。 「只是怀疑而已，毕竟我之前的助手虽然大多数都是为了成为私家侦探而来像我学习，但 那些只是带着憧憬的小家伙们都很难接受命案现场或屍体，更别说是帮我打理生活起居， 他们最後都说：『我是来向您学习怎麽成为侦探的，不是当您的仆人的！』就走掉了，真 是～我也没有要他们做多麻烦的事情啊。」霍克叹了一口气，感慨又疲劳的一口气。「更 何况，我那麽早退休又被一大堆麻烦的家伙盯上，就算灵犬局相信我黑鹰局也绝不会放过 我吧，某些方面上身为灵犬局的你反而是我所希望的。」 所以我一开始就露馅了吗？雅莉更用力地咬牙。居然一直把我耍得团团转！ 「所以你这一切都是演戏？」雅莉的目光就像野兽一般凶狠。「你是故意要让我调查你？ 故意让我整理你的家里来证明你的清白？这一切都在你的计画之内？」 霍克摇头。「也不算是，我知道我的行为让灵犬局甚至是政府都感到很困惑，所以我一开 始就打算让政府的人有机会监视并调查我，这样我对他们而言就不是什麽危险的人了，而 你刚好是那个人。」这话没有让雅莉的心情比较好。 「你……」尽管气得牙痒痒的，但雅莉脑中仅存的部分理智也明白，对霍克这种立场的人 而言，他的行为是对的。「所以你才会写那种对神宣战这莫名其妙的信？想让我继续调查 你，让我当你的护身符？既然这样的话你主动联系灵犬局要求监控不就得了！」 霍克的表情面露无奈，开口说：「你的话里，有一个对的和两个错误的。我的确是想利用 你以避免不必要的怀疑，但如果由我主动出击的话，你们的调查对黑鹰局而言就没有可信 度了，而且，那封信也不是我故意写的。」 「不是故意写的？」雅莉的表情扭动了一下。「你是说你真的相信耶罗大神的存在？还要 毁了祂在世人眼里的形象？身为一个侦探？身为一个前灵犬局最有潜力的探员？」 「如果是几年前的我，大概也会觉得这很荒唐吧。」霍克自嘲地乾笑几声。「但是，我不 得不那麽做。」 「不得不那麽做？」雅莉思索了一下脑中仅有的些许线索。 不管怎麽想，答案都是指向那开口闭口都是耶罗大人的少女，和朦胧中听到的一个名字。 「你是为了一个人？为了……一个叫做萨妮的少女？」 霍克露出了一个微笑。「你果然已经见过她了。」 一个无奈和痛苦互相交杂不清的微笑。 「你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那些话果然不是我幻听吗？雅莉迟疑了片刻，最後把枪口往後移了几乎无法察觉的一点点 。「要说快说。」 「也没有很长，你放心。」霍克放松了身躯，瘫在椅子上，双眼逐渐空洞起来，看向了时 间的彼岸。「只是一个很稀松平常的寓言故事而已，警惕其他人不要……太过自大。」 「故事的主角，是个在孤儿院长大的男孩。」 「他的父母在他四岁的时候，就因为海难中去世了，家里的财产也被亲戚抢到只剩下一些 连乞丐也懒得里的破东西，他来到孤儿院的前几天，濒临崩溃到甚至想要自杀。」 「然而，因为有孤儿院里的朋友和员工的关心，那个男孩终於得以重展笑容。在孤儿院里 ，他学到了很多、得到了很多，特别是那专属於家庭归属感的幸福，对他而言，孤儿院就 跟自己的大家庭一样。」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大家庭却发生了变化。」 「男孩的家人们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员工因为生活困顿而退休、朋友因为被领养而离开 、毕业的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也再也没有回来过。」 「家庭逐渐支离破碎的男孩，最後只能把自己的心灵倚在那间孤儿院本身上，为了维持经 济愈来愈糟的孤儿院，从他开始上学开始，课业和工作就永远分不开，哪怕他开始上学时 还不到十岁。」 「在他十四岁的时候，有个小女孩来到了孤儿院。」 「那个小女孩只有六岁，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也死於一场意外事故，突然的家庭变动 让小女孩心里充满恐惧与哀恸，拒绝接近任何人、拒绝对任何人敞开心房、每天晚上都躲 在棉被里哭，孤儿院里仅剩的人都对他没办法。」 「看到那个小女孩，男孩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一般，因此他决定要让那个小女孩可以重拾 笑容。他用了各种方法，当初孤儿院里的人对他做的事他都试过，甚至还因此没少挨小女 孩的拳头和牙齿，但他没有放弃，终於在大约两年後，小女孩的脸上出现了小孩子该有的 笑容，因为她的眼睛是鲜红色的，笑起来特别漂亮。」 「小女孩终於可以跟其他人和睦相处，但最依赖的还是那个男孩，每天都尽可能的赖在那 个男孩身边，当她任性的时候，也只听那个男孩的话，就这样过了幸福快乐的一年。」 「然而，同一时间，孤儿院的状况也是每况愈下，甚至到了有时必须去找厨余或路边可以 吃的野草来喂饱孩子。因此，十七岁的男孩听到有个报酬很高的工作就去应徵了，也不管 到底是怎麽样的工作。」 「要在应徵上了之後，他才知道那原来是与国家安全与机密非常相关的工作──灵犬局探 员，那意味着他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到孤儿院和小女孩团聚，但为了那水泥钢筋做 的冷硬建筑物，男孩还是跟抓着自己的衣服哇哇大哭的小女孩道别了，还送她自己身上仅 剩的父母遗物：一个作为护身符的五芒朝阳项链，上面还有男孩自己刻上去的名字。」 「男孩开始训练成为探员後，虽然过程又辛苦又痛苦，但为了孤儿院他全部都挺过来了， 不只每个月都把零用钱全部寄回孤儿院，还把自己辛苦得到的奖学金也寄回去，但他毫不 在乎三餐只吃灵犬局提供的难吃伙食、也不在乎得在有时没有热水的浴室洗澡，这些他在 孤儿院经历的次数更多，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无法跟那个小女孩玩吧，但他也提醒自己必 须努力维持孤儿院，那个小女孩才能平安快乐的长大。因为假日的时候还去打工，他三年 内完全没回孤儿院过。」 「直到两年後成为男人的男孩终於毕业成为了探员，他才兴高采烈地要回孤儿院去探望他 们，没想到，迎接他的只是一间乌漆嘛黑的工厂。」 「男人当场呆住了，完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当场跪倒在地，空虚的感觉就像是血液被 抽乾。」 「他调查之後，才知道孤儿院早在一年前就因为负债的关系，土地被资本家买走而被迫解 散了，他寄的钱都被邮差或工厂警卫私吞，而那些孩子、他最重视的小女孩，却完全不知 下落。」 「男子虽然痛苦愤怒，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麽办，在法律上，那场土地买卖是合法的，他 不可能检举，身为灵犬局的探员，他也不能放下繁忙的任务专心调查孩子们的去向，他绝 望之下选择放弃思考，不要再去想孤儿院和小女孩的事，他不停的执行任务，让自己专心 於任务上麻痹内心，不知不觉就成为了灵犬局最好的探员之一。」 「然而，在一场任务中，他的心却又被蛮横的打碎。」 「那是一个保护盟国王室成员的任务，线人获报有人委托黑衣组暗杀他，引起两国的交恶 和战争，灵犬局派了史无前例大规模的探员去执行，一部份保护、另一部份追查那些杀手 ，男子是归为追查组，他成功发现杀手的藏匿处，并且和其中几个缠斗起来，利用自己受 的训练，没三两下就打到剩一个人。」 「然而，就在他原本可以成功打赢那个几乎没有抵抗的杀手时，杀手居然从衣服里掏出了 ……一个五芒朝阳徽，一个背面刻着自己名字的五芒朝阳徽。」 「男子吓到了，顿时乱了方寸，被杀手抓到机会射伤膝盖而摔倒在地。杀手原本可以直接 把男子射杀一了百了，但她却没有那麽做，只是连忙拉好面罩就逃掉了。」 「或许是命运捉弄吧，偏偏就在那时候，吹起了很强烈的风，把杀手的帽子吹了下来，露 出那双鲜红的漂亮双眼。」 「看到那双眼睛的当下，男子就明白了，小女孩被黑衣组带走、培育成了杀手，因为自己 离开而没有在她身边保护她、因为自己自大地以为自己的力量就能挽救整个孤儿院，小女 孩坠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讲到这里，霍克停顿了一下，对雅莉露出一个凄凉的笑容。「如何？寓意不错吧？这个故 事──我的故事。」 「……」雅莉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以为……」 「要不要相信随便你。」霍克有些慵懒地说：「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我的错，必须由我来 导回正途，萨妮她应该要有更好的人生，却被我亲手断送，这是我的责任。」 「所以……你才退出了灵犬局吗？」雅莉说：「因为继续待在灵犬局，你只能退居二线… …」 霍克的表情顿时蒙上一层阴影。「如果是其他人，只会把她当作另一个该死的杀手处决而 已，我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私家侦探是我这个残废的家伙唯一能把她带回来的机会，我 必须把她的世界给毁了。」 「毁了？」 「你应该有发觉吧？」霍克说：「萨妮那孩子……对於神的依赖。」 雅莉回想起刚刚遇到萨妮的时候，她那开口闭口离不开耶罗大神的口癖。「她是忠诚的信 徒吗？」 霍克摇摇头，又点点头。「她小的时候，从来没有参加过早上的祈祷会。她宁愿相信父母 是因为意外而过世，也不相信是因为受到神的召唤而狠心丢下自己。」 雅莉皱起眉头。「可是她……」 「那孩子并不坏。」霍克说：「但也因此，她很害怕。」 「害怕？」 「在黑衣组那种黑社会里，没有用处就几乎等同於死亡，特别是她那种女孩子，搞不好还 有更痛苦的事会找上她。」霍克的表情逐渐黯淡下来。「所以，她只能照着那些家伙的话 去杀人，一个接一个，不管是谁。」 「但是，小时候对於父母的记忆、还有在孤儿院的回忆，不停警告着她，自己已经罪孽深 重，不管是人生还是灵魂，都已经完蛋，边临绝望的她，最後将希望托付给了神，托付给 了『死亡』。」 雅莉倒吸一口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话的意思只有一个。「你是说……希妮大人的审 判？」 「没错。」霍克的脸上烙上了狰狞。「她认为，只有希妮的审判能拯救的了她，不管是以 作为奴隶或被打入地狱，都只有那能洗清她的罪恶。」 「你是说，她想自杀！」 「不。正因为把希望寄托给了终将来临的死亡，她才能继续说服自己活下去，虽然痛苦， 她那条命，是她最爱的父母所给她的，她不想就那样糟蹋，反正她已经不可能抵达天堂和 父母相聚了，那只能趁自己今生今世还活着的时候，尽可能想念他们。」霍克咬牙，怨恨 和懊恼从齿缝间流漏。「真是……某些方面上，我宁愿她不要那麽好宝宝。」 「所以你说毁了神和她的世界是要……」 「她以为只有神救得了她，所以我必须向她所相信的神宣战，毁了她的世界，让她明白神 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样万能，才从那无底深渊中将她拯救出来，所以，我才会成为私家侦探 ，我一定要肃清那些可恨的黑衣组，并且亲手逮捕她，完成她的神所做不到的事情。神之 所以把罪人送回人间，不是因为要让他们悔改，是要让他们在痛苦的奴隶生活里，将希望 寄托在自己身上。」霍克看着自己的手，有些困难地一次次握拳又张开。「你发现那些空 白的信件了吧？那是萨妮寄给我的，在我因为『奇蹟』而声名远播时，她担心我太招摇会 成为暗杀目标，甚至冒险寄信来劝我赶快放弃，之所以会空白，是因为她想说的都已经写 在更早之前的信上了。」 「但我不能听她的，我这二十几年来的生命中，没有什麽是能保留地住的，我的家庭一次 又一次的毁了、努力保住的孤儿院化为泡影、我不停被自己所努力的一切背叛，这大概是 我……仅存的生存理由吧。」霍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表情逐渐变得空白。 「夏凡特尔先生……」 你在哭吗？雅莉没有把这句话讲出来，她知道，霍克已经连哭都办不到了。 「磅！」 「呜呃～」 突然，一个爆裂声在房间里炸裂开来。 雅莉连耳朵都还没听清楚，就被从腿上直冲脑门的剧痛拉倒在地。 「呜……啊……」雅莉痛到几乎没有感觉，空着的手反射动作地按在大腿上，只摸到一震 温热湿滑──她中弹了。 「雅莉！？」霍克惊呼，但被绑在椅子上的他什麽也做不了。 雅莉几乎被痛感麻痹了全身，只能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个人从她没有锁上的大门外浩 浩荡荡地走了进来，手中握着还在冒烟的枪、全身裹满衣服、戴着面罩和墨镜，一进来就 把枪口对准霍克。 是黑衣组的杀手！ 「可恶……」雅莉连忙举枪想要反击，但被对方命中肚子、一脚踢开，滚了几圈後猛力撞 上书柜，枪也从手中飞了出去。「呜呃～」 顿时眼中一阵天旋地转，什麽也看不清楚，但雅莉往自己腿上的伤口打了一下，用痛感强 迫自己回神过来。 然而，已经太迟了。 杀手已经来到了霍克前面，像雅莉刚刚那样将漆黑的枪口对准他的额头！ 被绑在椅子上的霍克只能一脸怨恨地瞪着那名杀手，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甘，如果再不做 点什麽，不管霍克到底是怎麽样的人都只能到此为止了！ 雅莉地眼睛扫过四周，反射性地抓起旁边散落地书本猛力扔了出去！ 「啪！」 「磅！」 「切！」在杀手按下板机的那一瞬间，书本重重地撞上他握枪的手迫使转向，子弹把霍克 头旁边的椅背打穿一个洞。 杀手立刻拔刀转身，打算先处理那个碍事的助手── 「啊～」 「砰噗！」然而，早在把书丢出去後，雅莉随即强迫自己带着伤口冲了上去，直接把杀手 撞倒，两人随即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砰！」「啪！」「噗！」「崩！」「磅！」 阵阵巨响和震动响遍整个房间。 雅莉虽然负伤，但身为灵犬局探员的她不是什麽省油的灯，她闪电地重击收手地两个手腕 让武器脱手，再不停地揍踢抓咬，被压制在地的杀手只能慌乱地胡乱挥舞双手。 能赢── 「呜！？」这个想法刚在脑中萌芽时，一阵剧烈的冲击便摧毁了她的思考。 「咚！」的一声。 她不清楚那底发生什麽事，只发觉身体突然软了下来，就像被抽掉骨头般软弱无力，什麽 事也办不到的倒在地上。 是毒！杀手一定在子弹或身上的某的东西上涂了毒。 糟糕！再这样下去…… 尽管心里满是如果叫出来绝对会喊破喉咙地咆哮，但雅莉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杀手把自 己踢开，起身捡回手枪和刀，在两人间犹豫片刻後，把枪指向了她自己。 打算把我先杀掉吗？ 该死！如果我刚刚没有那麽不小心的话就好了！ 尽管满腹怨恨，但雅莉连最基本的眼神也做不出来。只能继续无神地盯着那个如深渊般的 黑洞── 「磅！」 * ……啊咧？ 枪声响起，然而，黑暗并没有降临。 雅莉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心脏因为紧张而激烈跳动不已。 她还活着，活得好好地。 反倒是半闭的眼帘中，那个突然全身一震的杀手，倒地了。 欸？欸欸欸！ 「唉～我真是为国家感到担心，灵犬局的探员居然会被自己人搞得差点没命。」在雅莉疑 团满腹的时候，一个声音悠哉地走进她的耳朵，听起来充满了无奈、骄傲、和鄙视。 雅莉突然觉得那个声音很耳熟，难道说── 「侦探啊～以後记得慎选助手。」比雷局长一边把枪收回枪套里，一边从容自若地一步步 走向霍克。「要是我在这栋公寓里的线人刚好没听到你们的声音要怎麽办咧？」 他、他刚刚说什麽！？ 只见局长用带着手套的手抓死已故杀手的刀，将绑住霍克的绳子全部切断，接着用一根铁 丝，两三下就把脚镣也打开了。 然而，对於他的出现，霍克却不怎麽惊讶，只是看了看自己刚刚被绑住的手腕，叹了一口 气。「果然是你呢，迪雷局长。」 「老实说我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局长边说边开始掏口袋。「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私下称 呼我为『探员』。」 在说出最後一个字的时候，局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黑色的长羽。 黑鹰局！ 雅莉差点就要窒息了，局长是，黑鹰局的探员！？ 「虽然我早就知道黑鹰局也有派人员监视我，但真没想到是一个警察局长。」霍克说。 局长耸耸肩。「毕竟这样比较管得动你嘛！私家侦探──还是该说灵犬局的？」 「随你怎麽想。」霍克边说边抓住局长递来的拐杖。「比起这个，先帮雅莉解毒吧，你们 这些家伙身上应该不缺解药。」 局长扬起眉毛。「你确定？她刚刚可差点直接或间接把你害死了喔！」 「确定。」霍克用力点头。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灵犬局的家伙怎麽想。」局长边吐着无奈边掏出了一小瓶药 水，直接灌进雅莉的嘴中。 「咳！」雅莉很快因为呛到而咳嗽起来，身体也终於开始可以迟钝的弯一弯。 「好啦！看来事情这样就差不多了。」局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转身揪住那个屍体的 面罩扯下来，仔细的看了看。「你放心，这个男的绝对不会是你的小公主，晚上丢在小巷 子里就差不多了，黑衣组一定会来收屍。」 「你已经知道了？」 局长冷笑了一下。「不要小看黑鹰局啊！一群笨狗。」 说罢，他便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对了！迪雷探员！」霍克对他的背影喊到：「既然黑鹰局已经知道的话，那又为甚麽要 指控我？」 「那只是上面无聊想吓一吓灵犬局而已。」局长随意地摆摆手。「你的计策很成功，霍克 ．夏凡特尔，现在你有两个护身符了。」 * 「非常对不起！」这是雅莉好不容易终於可以说话後的第一句。「是我的错！我不仅威胁 您又害您陷入生命危险！」她一边说一边僵硬地对霍克土下坐。 霍克耸耸肩。「你知道错就好，反正我们都还活着。对我而言，能有个好结局就不错了， 先喝一口吧。」他用下巴指着刚刚为雅莉泡的一杯热可可。 雅莉并没有照做，她吃力地抬起头来，看着霍克微微皱着眉头。「您仍然不打算放弃拯救 萨妮吗？尽管发生刚刚那样的事情。」 「如果我因为这样而死的话，至少她知道我试过。」霍克颇为平静地说：「我知道或许这 只是我想要满足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吧，但总比什麽也不做就这样让她和我自己的一生都充 满空洞来的好。」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但足以让雅莉知道说什麽都没用了。 霍克吃力地站起身来，把雅莉扶起，平常的立场刚好相反过来。「雅莉，你该回去了，今 天发生太多事情，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要怎麽办。」 雅莉愣了一下。「你要赶我走！？」 「没有一个无辜的人应该被扯入这个事情中。」霍克摇头。「但我也不否认我需要支援， 所以我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选择继续留下来，面对威诺王国最危险的黑社会，但也可以 拿了我的资遣费之後跟灵犬局上报说我很安全并一走了之，只是如果是後者的话，还请不 要说我跟萨妮的事情。」 「那怎麽行！？我一定──」 「话不要说那麽死。」霍克打断她的话：「当初的我就是因为这样，才造成的今天这个大 错，你需要的不是一股冲劲，你要好好考虑你的人生。」 雅莉不禁有点生气了。「所以你要我对这件事视而不见？你以为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完成 一切？你不是说你当初最大的错误就是自大了吗！」 霍克一脸担忧，缓缓沉下了脸。「正是因为我知道我的目标是多麽危险，所以我不能让有 权利避免的人深入其中，不管怎麽说，拯救她只是我的私人恩怨而已，维护国家安全的灵 犬局是不该也不会介入的。」 「你──」 雅莉火大了。 身为灵犬局的探员，她的目标就是要帮助并保护这个国家的人，而眼前这家伙却一口好像 灵犬局只是个烧人民纳税钱的废物机构，连两个家破人亡的孤儿都救不了！ 「那，把这升级成国家安全范畴不就好了！」 「嗄？！」雅莉的话让霍克愣住了。「你说什麽？」 「你忘记了吗？前辈，黑衣组的暗杀对灵犬局而言也是相当头痛的一件事情，每年起码有 五个政府人员和八个议员会被他们暗杀，你刚刚也说他们差点引起外交问题。」雅莉说： 「既然这样的话，只要我向上面报告有一个打算脱逃的暗杀成员带着情报主动向我们联系 ，那灵犬局就算要求黑鹰局帮助也一定会全力支持。」 「不行！」霍克立刻反驳。「把危险层级拉这麽高，万一被发现的话，不只是我，你也会 完蛋啊！」 「如果成功救回了她，那麽做为成果附属品的情报也可以让那些上级闭嘴。更何况，就是 要把事情闹大，她才能看出你的决心吧？」雅莉说：「既然你要救她的话，你就要有可以 拯救她的力量啊！给我拿出你要拯救她的决心出来！扭扭捏捏地说什麽做好死亡的心理准 备，在我看来你只是想找个方法让自己去死来逃避罪恶感而已！」 「什麽！？」霍克就像被打了一巴掌般震惊。 「而且你以为你死了对萨妮小妹妹而言是好的吗？你到底懂不懂她什麽会继续活到今天！ 」雅莉想往霍克的胸膛上来一拳，但别说霍克行动不便，她现在自己要站着都有点困难。 「那是因为你！」 「我？」 那茫然的表情让雅莉翻起白眼。「你以为她为甚麽要留着那个护身符？你以为她为甚麽在 那种绝望的生活中还能继续撑下去？绝对不是因为什麽珍惜那条命，如果自己把最爱的父 母给的命玷污成这样，我看她才要自杀吧？那是因为她在希望还能再见到你啊！」 「可是──」 「更何况，你对黑衣组宣战的话，你以为跟你认识的她就有好日子过吗？」 「这──」这话终於有效果了，只见霍克瞪大眼睛，全身一震，险些摔回椅子上，但他硬 是撑住了。 「我给你一个选择！」雅莉指着霍克的鼻头。「要嘛把我开除後我向上级谎报你和帝国勾 结，要嘛照我的话去坐把萨妮救回来，之後要干嘛随你的便！」 「……」霍克整个呆住了，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好一会儿。 最後，露出了一个要笑非笑、要哭非哭的古怪表情。「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我也没想到。」雅莉点头同意。「大概是某个明明跟我差不多大却像个老头子的家伙让 我很不爽吧。」 霍克点点头。「一个被迫登上贼船当船长的老头子。」 「所以？」 霍克向雅莉伸出了和善的手，露出二十三岁青年该有的笑容。 「合作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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