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我个人枯燥乏味的短(短视近利之短)见，烦请版上先进包涵。 ============================================================================ 从「教育部对台湾历史定位解读」浅谈两岸民族主义 教育部公布纲要草案，高一上学期以「台湾史」为主，一度被划归世界史的中华 民国创建历程，确定纳入高一下学期的「中国史」；更引人注意的是，以往被视为禁 忌话题的「台湾地位未定论」，将首次纳入高中历史课程，让学子能重新审视关系台 湾定位的旧金山和约、开罗宣言等史料，以史料来厘清台湾主体性。 教育部长杜正胜指出，孙中山先生在大陆创建中华民国时，台湾还是被日本占据 ，因此中华民国创建纳入中国史，是依据史实、理所当然的作法﹔此外，国中的历史 课程已先介绍中华民国发展沿革，高中的台湾史中将提及中华民国政府接收台湾、迁 台的发展，学生应该会对中华民国有完整认识，「希望各界不要过度以意识形态解读 课程纲要」。 ( <高中历史 重建台湾主体性>，<<自由时报>>，民国93年11月10日， 头版 ) 这阵子的台湾社会因为教育部对台湾历史定位解读而产生极大的两股冲突力量， 这两股冲突的力量碰撞之後对社会所造成的影响是否具有毁灭性还言之过早，然欲了 解此事件过後台湾社会可能的发展脉络则必须沿着它回到源头检视，并细细耙梳出事 件的原貌；当我们针对事件进行讨论的时候，要把所有的必要构成条件聚在一起并不 容易，只能尽量凭藉理论的复杂分析来解答。 首先说明民族主义。 民族主义应该是当今最具影响力且最为复杂，在使用上也是最混乱的概念，它不 像现实主义、自由主义、马克思主义、资本主义或是建构主义那样，都具有一些明确 清晰的政治涵义或是理论要义。民族主义的流派、内容和性质是多样性的。我例举几 位重要的学者与他们的着作，并简单说明其内涵。 Ernest Gellnery的着作《民族与民族主义》〔Nations and Nationalism〕（1983） 被喻为二十世纪最具影响力的着作之一。 Gellnery提出的观点是： 「民族，如同国家机器﹙the state﹚，是一种偶然， 而非一种普遍的必然性。民族或国家机器并非一直存在於各种环境之中。并且，民族 与国家机器不是同一种偶然性所导致的。民族主义则纳含了民族与国家机器两者注定 为彼此相生，任其一少了彼此都将是不完整的并且构成悲剧。但在民族与国家机器能 够准备成为彼此之前，两者之一必须以独立性与偶然性浮现。国家机器的浮现可以不 靠民族的援助，某些民族的出现也可以不需要所属国家机器的庇佑。仍然具有争议的 是：是否当代意义中的民族此一规范性的概念并不意味着国家机器的存在为前提。」 「什麽是民族的偶然？虽然在我们的年代里似乎是普遍的与规范的。讨论两个权 宜之计的暂时定义将有助於准确地确定此一难以理解的概念。 ﹙一﹚ 假如且只要两个人分享同样的文化那麽这两个人便属於同一个民族，文 化意味着思想体系、符号、社群以及行为与交流的方法。 ﹙二﹚ 假如且只要两个人认可彼此为同一民族这种亲密关系，那麽这两个人便 属於同一个民族。换言之，民族型塑了人，民族是人类信念、忠诚和团 结的加工物。当这类成员凭藉他们共有的成员关系以坚定地确认某些相 互的权利与责任存在於其彼此时，这类人将成为一民族。这是种对彼此 的认可，民族的形成往往是如此同类相吸，而非因为共同象徵信念，不 管认可的是什麽，那正是和非成员的区分。 每一种暂时性的定义（像是文化与唯心论的）都有其优点，每一种定义都选出一 项相当重要的要素以理解民族主义，但是都有其不足之处。以第一个定义为前提，也 就是从人类学的而非以规范性的意义来说，用文化定义民族是相当困难且不足的。使 用没有太多规范性定义的术语并且研究文化是什麽，可能才是理解这个问题最好的途 径。」( Ernest Gellner, Nations and Nationalism（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3）, 6-7 ) 简单来说，Gellner 认为民族乃是西方现代性的产物，是现代主权国家因应工业 化国家社会的同质性与可规格化之文化的需求，而被发明或构成的，它的建构跟传统 所谓的血缘宗族、种族或民间文化并没有直接且密切的关联。(艾尼斯特．葛尔纳 （Ernest Gellner）着；李金梅译，《国族主义》（Nationalism） （台北市：联经 ，2000年），页iii Benedict Anderson在其着作《想像的共同体》〔The imaged Community：Reflec- tions on the Origin and Spread of Nationalism〕 中，开宗明义就写到：「以一 个人类学家的精神，我将民族定义为：一个政治上的想像的共同体，其具有固有限制 与自主权」，Anderson对於其所谓「想像的共同体」，做了如下进一步的补充： （一） 限制性，「想像中的民族是有限制性的，因为即使是十亿人之最大民族， 也会与邻国间存在有限或不定疆域之限制，没有民族会认为自己与所有人 类相同，以救世主自居的民族主义者也不去梦想有一天全人类会加入他们 的民族。」 （二） 自主权，「民族自认为具有自主权，因为民族此一概念源於破坏君权神授 和封建制度正统性之启蒙运动和法国大革命的年代。」 （三） 共同体，「尽管现实生活里民族存在不平等与剥削，民族仍然被认为是一 个共同体，因为民族永远被视为是一个情感深刻的、同阶层的夥伴关系。 过去的两百多年来，使数以百万计的人们前仆後继为了这个有限的想像物 牺牲生命的真正原因就是这种兄弟感情。」 对於民族这个「想像的共同体」的诞生以及造成的牺牲，归根截底，Aderson 也 认为答案就在「民族主义的文化根源。」 Ernest Renan是一位非常重要的法国理论家，其有一系列关於民族的论述，最有 名的即是《何谓民族（What is nation？）》，Renan对後代学者的影响可从 Benedict Anderson的作品中窥见一二。 Renan对於民族的论述是：「民族是一种灵魂 (a soul)，一种精神上的信条 (a spiritual principle )。两件事（实际上只有一件事），构成了这种精神或心灵 上的信条，其一展现於旧时－回忆，共有的历史记忆留下的丰厚遗产；其二展现於当 代一致的同意，一种生活在一起的渴盼，一种人们致力於使民族永远存续的意愿。成 员不是临时拼凑成的，民族是独特的，是长期努力、牺牲和奉献的高潮点。」或者换 句话说，民族是最高层次的团结一致，Renan 认为这种一致性的团结超越了种族、语 言和领土的限制。(Ernest Renan, "What is nation") 综合以上三位学者的论述，我们可以得到一个轮廓，所谓的民族在於分享同一文 化，拥有共有的历史记忆，彼此认同，民族的成员间有情感深刻的同阶层夥伴关系生 活在一起的渴盼，一种人们致力於使民族永远存续的意愿。民族可以超越传统所谓的 血缘宗族、种族或语言、地理的关联性。 有了对民族的概略了解，接着可以进一步深入民族主义的范畴。 民族主义源自於民族意识，但两者并不相同。最简单来说，民族主义是一种运动 的泛称，指民族意识觉醒与觉醒之後试图达成某些目标的运动。民族主义赋予民族价 值高於一切其他价值和利益的绝对优先地位。 (这也是为什麽民族主义被认为可能是 当今最具影响力的概念) 民族主义为型塑十九世纪历史的两种主要力量之一，比利时、希腊、拉丁美洲和 义大利等民族运动的进程与目标涵盖三类要求; 第一，以当地语言作为发展民族文化 的基础，并使其普遍运用於教育、行政和经济生活当中; 第二，达成民权和政治上的 自我管理，起初是自治，最终是独立; 第三，以族群(ethnic)为唯一基础，建立完整 的社会结构。然随着现代化发展，第三项目标的内涵已经做了修正。虽然不论就情势 与历史来说，台湾的局势和上两个世纪发生在欧洲各地的民族觉醒过程不同，不过稍 微了解这些民族运动的发展至少能够帮助我们了解台湾的状况。 台湾的民族主义曾经几度发展，但都为高压的政治统治手段 (日本与国民党的两 度殖民) 所压迫而破坏，尤其是因为日本战败被迫离开台湾，台湾人民还未能清楚自 省这些伤痛教训之时，就面对来自外力的解放，更甚者，新的殖民者接着进一步要求 台湾人接受其「中国人」的改造运动。虽然两度被殖民过程中，台湾是存在柔性本土 运动(评论家杨宪宏就曾经谈及家族长辈参与闽南语诗社的历史)，在被迫认同殖民主 运动中，闪烁着藏在灰烬中的红火。故我始终认为台湾并没有经历完整的民族运动历 程。即使七零年代，台湾本土菁英开启了自外於中国人的思潮，但真正使「台湾人」 的民族意识发展趋向蓬勃，该是九零年代以降，李登辉前总统执政之始，截至今年陈 水扁总统连任为止，可以说是近年来这种意识成长的高峰期，以某种程度热切地渗透 到公众生活中的各层面。前已提及，典型的民族运动会经过三个进程，第一个进程中 ，参与者注重对民族语言、文化、社会和经济进行探讨，第二个进程中，新一批的运 动者会将探讨结果传递散播，努力加以吸收这个民族的成员；当大部分人皆把民族自 我认同凌驾一切之时，就进入了第三个进程。也许有人会提出疑问，三个阶段的划分 显得模糊笼统，然历史发展的复杂性本来就很难一刀两断切出清楚的界线，我们只能 从千丝万缕中拾出几个供人借以分辨的指标。 依着过往历史发展的经验为镜，在现阶段的台湾，台湾人的民族意识可能只是处 於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即使这样，我也觉得自己的判断太武断)，进行台湾本土文化 的论述，重新去发现传统，也试着去解构国民党殖民运动以重新建构属於台湾人民自 己的文化与历史。譬如我们可以见到考试院的闽南语命题、公务员考试的「本国」史 地风波，或者更早之前关於通用拼音与汉语拼音的争议，都是一种试图从文化领域与 中国文化做出切割的操作。教育部对「台湾地位未定论」解读事件，游锡"方方土"院 长裁示将以「人民主权」为基调，这其实是一种温和的意识型态梦想世界和平与和谐 ，每个民族都能拥有自身的民族国家，但其实令人泄气的是，两岸萌生的不同本质属 性的民族主义，这个现实也许不是单方一厢情愿就能避免的。 中国的民族主义 这里我借用曾经看过的一种说法来解释中国的民族主义。我认为，大体归类，中 国的民族主义是属於「统合(integral)」类型，坚持民族的「完整性」，在特定情况 之下，这种民族主义能够、也经常会变成同化行动，连带对周遭邻国的完整性构成威 胁。中国的民族主义狂热者配合政治人物的需要下，这种同化行动是一种驱策力，具 有侵略和威胁性。两岸对抗的情势升高正因为「中国是对的、台湾是错的」，而台湾 的「错误」需要以观念、领土等声明(法统与一个中国三段论述)来矫正，甚至不惜以 武力来维持民族的「完整性」。 中国人与台湾人究竟是不是属於同一个族群(ethnic)这个争议也许不大，但是依 照前文我综合几位学者的定义来看，超过五十年的分离与国民党反共党教育的成功， 使得两岸人民产生了严重的疏离感，与民族(nation)的精神原则背道而驰，既没有「 共同奋斗和牺牲的漫长过去」，也缺乏「乐意现在与未来团结在一起」，对「祖国」 的认同不但不够强烈，还因为中国的侵略宣传(武力犯台、导弹试射)而日渐削弱，这 种敌对状态都不可能凝聚台湾人对「祖国」的感怀，使台湾人乐於拥抱现在，未来与 中国人团结在一起。 中国民族主义的侵略性结构 (待) (下礼拜继续) --

※ 发信站: 批踢踢实业坊(ptt.cc) ◆ From: 61.229.4.177 ※ 编辑: SusanStrange 来自: 61.229.2.48 (11/18 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