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ndor (萧邦式卡门)
看板Diary
标题劫毁之书
时间Fri Dec 12 12:20:25 2008
Savoir qu'on n'écrit pas pour l'autre, savoir que ces choses que je vais
écrire ne me feront jamais aimer de qui j'aime, savoir que l'écriture ne
compense rien, ne sublime rien, qu'elle est précisément là où tu n'es pas
- c'est le commencement de l'écriture. -Roland Barthes
那时伦敦初降大雪,清晨转醒时仍未消融,日光大亮而残雪依旧安然地着附在草地上,远
处传来钟声和着车子行驶而过的引擎声未惊动伫立在烟囱上的鸟儿,偶尔有行人徒经,也
会是画中的一描,而非有碍观瞻的图像。顺着运河而上,船屋仍旧荡荡漾漾随波摆晃,叶
落悬浮水上,似是宣告季节的终止,这样无人清扫河的观景,随着时间流转,有机物的腐
化便会成为鱼的饵食,甚至滋养生存的环境。那其实并不是美丽的想像,而是一种溃烂。
偃偃魅魅的冬意袭来,T 站在庭前仰望大喊,我开窗询问,并按照她离去前的指示丢了三
包菸给她,余毕转身进入厨房烹煮鱼汤。汤勺徐徐冒着白烟,那是静止的镜头,而非循序
的画面。我想像你正归来,锁孔的转动铿锵开启门扉,你会带着一束鲜花和法国面包并微
笑着,你放下提物於是我们拥抱,并在窄小的厨房跳起舞,欢欣地甚至遗忘了午餐;但没
有人在意。事实上我们确实不以为意,因你喜於蛰伏於另一座城市,那里有山有水,四时
如歌。你居住於雁起的高楼幢幢叠影,赤脚踩踏一地冰冷并吐纳经由滤净的空气,室内沉
默而毫无生息,并不时地俯望群民蜉蝣众生而无悲无喜。你的生活宛如那样的你,空洞而
荒芜,恰如青石的街道向晚,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渐渐地你的面容开始褪色不再
新鲜,所有的颜料随着岁月的年老逐渐蛀蚀,我已不再去挣扎试图拼凑斑驳的你,而你已
成消失的梦境。
於是我过得很好。平凡於无梦的转醒,鸟语花香的早晨,偶时混着烤吐司的香气,多麽迷
人安详。我开始学习凭藉窦加的视野看世界,彷佛多麽的印象,并不再记清所谓的真实;
不再去刻意记得名字,名字有什麽关系呢,玫瑰就算不叫玫瑰,还是一样的香;不再刻意
记得容貌,只因饶是死亡夺走气息,但无法带走生时的美丽。然後记忆的驻留不再是鲜明
栩栩的样貌,而是光影跃浮的轮廓。这样也好,拣选的片段总是唯美许多,如一只木风为
伴的静物,有些索然,也有些慵懒。如是也无须规避过往,将陈列架上的回忆摊晒在阳光
下伸展,即使潮湿的霉味泄泄,终会饱和於暖暖艳夏风光。我想那时,我仍会坐在木棉树
下的长椅上,任由杯中甜腻的冰淇淋消溶,手握一瓶无以解渴的汽水,等你。
而你当然不会前来,赶赴一场即将告别的约会,只因那不符你的经济效用。你会在心中反
覆推盘演算优劣势,并只做出唯一且是最佳的决断。『永远别让感情凌驾於理智之上』你
说,那样的态度如同浮云般的瞬息转变摸不着边际,也仅剩悻悻然谨记於心。但那并不妨
碍充满幽默讽刺的批评注解,你仍会嗤之以鼻地不予理会,泰泰然地张开臂膀,既不拒绝
走向光明,亦不排斥黑暗的来临;就算世界在你眼下成为一抔黄土,你却会是唯一迎风伫
立的那一人。
所以我便不再想你了。DE用右手的指背顺理我的长发,一次又一次地蛊惑着我,飞越一片
西洋。他说他的家位座於长岛,那个源生於属於女孩阅读故事的大亨小传,他说那是属於
我纸醉金迷的城市,他说。我无法说明的是,该如何让他理解我对洲陆的恐惧;我仍欣喜
於小小的岛,那样的狭小而又完整,尽管总是带着背叛情人的心情来去,那仍无碍於我心
中的归属与完整。顺沿海岸线崎岖蜿蜒,最终仍会回到原点,那让我能够安心的在这片地
域上行走而无须担心於迷失,我只须杞人忧天於温室效应带来海平面上升的千年之後。偶
尔,我会顺服放纵於想像,放弃一座城市而迁徙,但也许今日的安定会成为明日所被抛弃
的另一座遗迹,我并未如DE想像那般的忠实,毕竟舍弃是如此轻易宛如呼吸般的自然。那
麽呢?由随欲望而活也并未是欢快的事,如何才能成就於一种可能?就算如此,弹指也能
瞬时让一道海洋的距离消失,然而一个愿意的颌首却是迟疑踌躇又徘徊。我想,我开始思
念起DE了,那其实不是太困难的事,确是我的天谴报应。在并未耽溺之前,我需反反覆覆
地戒慎自己我总归会遗忘他的,很快地。如同那日一寐醒来你已成了陌生的人,简单又悲
哀。可我并不愿太快遗忘他,我还记得他的怀抱,那让我想起李煜所书写的揖让月在手,
风摇动满怀;还有谁能有比他更宽阔的胸襟呢?当然我是不会让DE知道这一切的,若是知
晓,怕是噙笑得意三朝不只。但重要的是,我们都太过於理智了,不会有人去牺牲,但会
去妥协於现实,也因此我们甚至都明白,结局尚未来到便已休止,虽然有一丝遗憾,却在
承受的范围,那样的不轻不重。我相信我仍是能够放下的,潜尝辄止,方是上乘。
推开那扇狭小坏朽的门,我一个人在花园里徜徉。早晨的阳光甜美、明亮,有露水闪烁,
把花朵滋润。而一切仍如旧,仿佛时光停止:葡萄藤缠绕的棚架和熟悉的藤椅……喷泉仍
喃喃低语,老杨树的声音也依然悲戚。未知的三年後,残破的薇丽达雕像仍会在走廊的尽
头,木樨草的微香中,可仍会有你的影子?我想我的爱是在你怀里的,窗外有谁在低声吟
唱起一支法兰西古老的歌谣,於是我终于把痛苦识破,歌的迭句多像裸赤的脚,悠悠晃晃
地扰乱了静静的绿波,沉默於一个无法酣睡的美丽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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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来一切都将沉静了看着衣袂的翻飞我总是想起那样荒凉而又久远的年代因为我们的梦想
而有所坚持却总是遗忘那青黄不接的诺言於是你走了只剩下我只剩下枯槁憔悴的容颜在好
些年後我也逐渐淡忘深深印记的图腾什麽都看不见了什麽都将看不见了我偃卧在暗夜晕黄
的街灯下等待总以为那将是唯一救赎於痛苦的方法最终在失去意识时我於是如此深深祈求
愿生时美如夏花死时静如秋叶人虽无法控制生命长度却可增加他的彩度如同夏花一样美丽
φend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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