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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 题从《兵车行》看诗史说
发信站BBS 水木清华站 (Tue May 4 11:19:57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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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是我国古典诗歌发展的高峰。杜甫便是站在峰巅之上的伟大诗人之一。
关於杜诗﹐历代都有名家评论﹐尤其对“诗史说”﹐几乎每一大家都要论及。如《新
唐书‧杜甫传》的作者宋祁云﹕“甫又善陈时事﹐律切精深﹐至千言不少衰﹐世号‘诗
史’。”陈岩肖《庚溪诗话》中称﹕“杜少陵子美诗﹐多记当时事﹐皆有据依﹐古号‘
诗史’。”所谓据依﹐指除记事外﹐都邑所出﹐土地所生﹐物之贵贱﹐诗中都有记载。
有的人认为﹐杜诗中“有年月地理本末之类”﹐故名“诗史”﹔另有人认为﹐“老杜之
诗备於众体﹐是为诗史”。这是说杜甫精通古今各种诗体。此外还有“少陵为诗﹐不啻
少陵自为年谱”﹐而苏东坡则这样评价﹕“杜诗似太史公书。”总之﹐千家注杜﹐各有
一说﹐对“诗史”之解﹐也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诗史”﹐以现代语言而论﹐顾名思义﹐即以诗的艺术手法﹐再现社会历史现实的某
些侧面﹐其中包含着作者的是非见解和爱 憎感情。其实﹐在诗歌发展史上﹐从不同角度
反映社会生活﹐反映一个时代的诗人不少﹐但可以被称为“诗史”的却寥寥无几。这首
先是因为他们的诗不及杜诗容量大﹐杜诗篇篇相连构成一幅完整浩大的历史画卷﹐其中
几乎无所不包﹕各类人物、时事、风俗、花鸟、禽兽、书画、歌舞等等﹐惟妙惟肖地体
现着那个时代的风貌、特点﹔再者﹐他们的诗不及杜诗广且深﹐仅就时空看﹐杜甫从困
守长安到客死岳阳﹐一直未停止作诗。他流浪漂泊﹐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记载了一生
的所见所闻﹐而这一切都与社会动乱﹐朝廷腐败﹐民风乡俗﹐人民的感情紧密结合在一
起﹐因而杜诗能於形象、叙事之中含褒贬﹐反映社会生活的深度﹐体现其中最本质的东
西。我们可以说﹐称杜诗为“诗史”﹐其中包含了极为广泛而深刻的内容。
杜甫由“放荡齐赵间﹐袭马颇清狂”的任情游历﹐由抒发个人情怀﹐发泄个人对当时
政治的不满﹐到摆脱自我﹐面向广阔的社会﹐诗风沉郁顿挫﹐这是一个很大的变化﹐而
标志着这一质的飞跃﹐向“诗史”迈出第一步的诗作﹐就是《兵车行》。也许就连杜甫
本人当时也未意识到这一伟大的迈进吧﹖
《兵车行》大致写於天宝十载(751年)﹐这正是安史之乱前夕﹐大唐帝国表面上
处在歌舞升平的全盛时期﹐实际上已经危机四伏。唐明皇自以为大功告成﹐沉迷於歌舞
酒色之中﹐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而把大权交给李林甫和杨国忠。李、杨把持朝政﹐胡
作非为﹐穷兵黩武﹐把庞大的军费开支﹐沉重的赋税﹐转嫁到劳动人民身上﹔摇役、征
丁使田野荒芜﹐乡村萧条。如749年﹐玄宗听信谗言令哥舒翰攻打吐蕃﹐率兵六万三
﹐战死数万“积屍草木腥﹐流血川原丹”﹐可打下吐蕃石堡城﹐只俘虏守军四百。这不
仅是兵力的损失﹐也是人力财力的巨大浪费。但仇恨和反抗的种子却深深埋在人民之中
了。为此杜甫曾批评说﹕“朝廷忽用哥舒将﹐杀伐虚悲公主亲。”“君已富土境﹐开边
一何多﹗”
杜甫作为一个爱国主义诗人﹐他的政治抱负是“至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永无休
止的东征昜i郑□┐蠼□纾□沟妹癫涣纳□□庥胧□说恼□伪□罕车蓝冲郏□□湟菜闶?
宦之家﹐但困守长安的屈辱生活﹐使他饱尝生活的艰辛﹐受尽了达官贵人权势者们的冷
眼﹐因而开始不自觉地向人民靠拢。当他亲眼目睹征兵征夫那撕裂人心的场面时﹐不禁
悲从中来。他深深感到这社会“到处潜悲辛”﹐《兵车行》便油然而生。首先映入我们
眼帘的是这样一个悲惨的镜头﹕
时间﹕军队开拔之时。
地点﹕咸阳桥畔。
背景﹕在通往西去的咸阳桥上﹐马嘶鸣、车隆隆地疾驰而过﹐风烟滚滚﹐甚嚣尘上。
前景﹕被征发的人已经全副武装﹐配好弓箭就要开赴边塞。此一去生离死别﹐难以回还
。因此﹐征夫的家属﹐不顾一切地在行人中间杂乱地奔跑﹐寻找即将远去的亲人。
特写﹕她们拉扯着亲人(丈夫、儿子﹐或父亲)的衣衫﹐捶胸顿足﹐堵塞在咸阳桥上﹐
放声痛哭﹐悲痛欲绝。
淡化﹕哭声盖过车马的轰鸣嘶叫之声﹐穿透覆在桥上的滚滚尘土﹐直冲上云霄。
这是一个艺术的镜头﹐其中“爷、娘、妻、子﹐走(跑)、相送﹐牵衣、顿足、拦道
、哭”﹐极形象地表现了人呼天抢地、难舍难分﹐留恋、悲愤、绝望的感情﹐给读者以
动作神态和视听上的极为强烈的感受。它具体、客观、逼真地反映了历史的真实。据《
资治通鉴》(卷二百一十六)记载﹕天宝十载(751年)四月﹐鲜於仲通讨南诏﹐将
兵八万﹐至西洱河﹐大败﹐死者六万人。制大募两京(长安、洛阳)及河南、北兵以击
南诏。人闻云南多瘴疠﹐未战﹐士卒死者十八九﹐莫肯应募。杨国忠遣御史分道捕人﹐
连枷送诣军所。……於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声振野。虽然不能肯定地说
《兵车行》就是再现了这一段史实﹐但可以想见唐明皇大肆开边﹐连年战争﹐这样触目
惊心的场面的确是存在的。接着作者不由自主地把自己切入这个场面﹕“道旁过者问行
人﹐行人但云点行频。”这个过者就是作者自己﹐他既目睹﹐又耳闻﹕“或从十五北防
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
意未已﹗”“点行频”一句话﹐一针见血地点明了问题的实质﹐频繁的征役是造成妻离
子散、田园荒芜的根源。战争给人们带来无边际的灾难﹐从时间上看﹐人未成年就要防
河﹐归来满头白发还要戍边。人的一生都在战争中度过去了﹐这在杜甫後来写的“三吏
”“三别”中更明显、更深刻地表现出来﹕新婚夫妇结婚头一天便被迫分离﹐白发老翁
也难免被征﹐老翁不在老妻也得去顶替﹐更惨的是未成年的中男也要被征去打仗﹐还有
那些单身汉﹐无家可别﹐就是战死沙场﹐也无人挂念﹐无人吊念。从空间看﹐从“北防
河”到“西营田”﹐要在广阔的边境上与吐蕃、南诏作战﹐而在中原内地“汉家山东二
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荒草满地﹐人烟稀少﹐一片凋敝的景象。“纵有健妇把锄犁
﹐禾生陇亩无东西。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秦兵历来以勇於攻战着称﹐
驱使他们上战场就如同趋赶鸡犬一样﹐家中壮劳力都被抓丁﹐那麽﹐纵使有强健的妇女
能把种子播下去﹐而沉重的赋税﹐残酷的剥削﹐使人无力招架﹐田间无人管理﹐又怎能
长出庄稼﹖
通过行者的一席话﹐由眼前推及全国﹐战争遥遥无期﹐时间之长﹐范围之广﹐不仅形
象地反映了唐王朝扩边状况﹐也说明了如此战争﹐是唐王朝的人力、物力、财力所无法
支持的。这就从军事、经济、政治角度上显示了大唐王朝将要灭亡的前兆。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
这里又是一个细节描写。反语表示出征夫敢怒不敢言的痛苦心情﹐使读者深切地感
到统治者对人民的精神压迫。然而压是压不住的﹐这不满、这怒火终究是要爆发的﹐役
者忿忿地告诉长者﹕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
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这愤恨的语言﹐句句与前面相呼应。去年守边者未归﹐今年又来征兵﹐这与桥头的
场面呼应﹔人走田荒﹐县官逼租﹐与上面“禾生陇亩无东西”相照顾﹔而相信生女比生
男好﹐一反古代社会的传统观念﹐表现了一种变态心理﹐一则说明战争给人们心灵造成
严重的创伤﹐一则是对开边未已的反抗。不信吗﹖上面说道“边庭流血成海水”﹐这里
展现出边塞阴冷、可怕的图景﹕“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
湿声啾啾﹗”好男儿白白地死在边塞﹐秋风长鸣﹐只有衰草与之作伴。这是多麽悲惨的
现实﹐然而也正是“开边未已”“点行频”的结果。役者的控诉低沉悲愤﹐与前面喧嚣
的哭声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从全篇来看﹐诗人感情抒发得酣畅淋漓﹐借送别的场面﹐激愤地控诉了统治者穷兵
黩武的罪恶﹐阐发了他反对不义战争的思想﹐借诗歌批评时政﹐说出人民敢怒不敢言的
心里话。所以﹐我们说《兵车行》不仅仅记述了当时征兵服役的一个告别场面﹐是史书
记载的一个佐证﹐而且反映了那个社会的一个侧面﹐一种情绪﹐发出了那个时代人民反
战的强音。
《兵车行》给杜诗开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诗人开始与人民有了较多的共同语言﹐
从此﹐杜诗不仅记录了自已的经历﹐也记下了那个时代的历史﹐诗人的前途命运与唐王
朝兴衰的历史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杜甫较其它同时代的诗人更深地植根於人民的土壤中
﹐又站在时代的最前面﹐因此﹐读杜诗总给人以“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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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field,我们的生活完全失去了光彩﹗﹗
※ 修改:‧shower 於 May 4 19:19:57 修改本文‧[FROM: 210.78.75.*]
※ 来源:‧BBS 水木清华站 smth.org‧[FROM: 210.7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