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ukilinchi (雪花花)
看板China-Drama
标题[创作] 《莲花楼|笛花》 李莲花要长命百岁
时间Wed Oct 30 17:00:47 2024
莲花楼最後一篇二创同人(吧?)
之後看状况(灵感)再决定是不是要写出来~
水城事件後,何晓惠无论如何也不愿再让李莲花继续押镖。其实别说何晓惠,方多病早已第
一个拒绝,原因无他,一来水城血案已使朝堂纷乱不堪,文武百官奔走忙碌,人心惶惶,国
政一时停滞,内外交困,局势变幻莫测,风雨欲来之势渐成,二来,
「近日江湖上针对天机堂有许多传言,其中最多的就是你这个神秘的三堂主,我娘担心你继
续押镖,只怕又要被推上风口浪尖,所以特地让展云飞还有我二姨来替,你呢,就跟自大狂
好好游江南,其余的就不用操心了。」方多病解释完,一转身来到李莲花身边挨着坐下,亲
昵的揽着他的肩膀,这半个月他们一家子好吃好喝,流水般的供着李莲花,可算是养出一点
肉来,这让他很是骄傲,又说道:「听说再有两日,洪水就能退完,到时候你们继续向南出
发,应该能在下雪前抵达江南。」
李莲花面上笑的恬淡,拾起一颗糖,撕开糖纸,塞进嘴里,只待那一口暖人心脾的酸甜压住
苦辛味後,才徐徐开口:「这次洪灾金鸳盟也损失惨重,等阿飞料理完盟中事务回来再说吧
,不着急。」
「怎麽看着这麽意兴阑珊,不是你想去南边避冬的吗?」
望向窗外,秋末初冬,外头的雨势全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他们地处半山腰,四处泥泞不堪,
天色也灰蒙蒙的一片,压的人喘不过气,李莲花轻叹一声,道:「许是天太冷了,实在让人
提不起劲。」
怔愣了一小会,方多病意外发现李莲花正在不动声色的揉按自己的右手,与此同时,他想起
了那日在小暖阁里笛飞声所谓,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什麽,只能跟着他欣赏窗外雨景。
在他看不到的另一边侧颜,李莲花悄悄勾起嘴角:可算消停了。
——————
半个月来,笛飞声日日往返山庄与金鸳盟分坛,既便再晚,他都不会放李莲花一个人独眠,
李莲花深谙他性格,既便因天气渐冷而觉多了些,他总也留一分清明等着,直到笛飞声悄悄
掀开被子,他便藉着翻身顺势落进他怀里,两人相拥而眠。
今日许是太冷,他早早的捧着汤婆子上了卧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睡了个彻底,以至於笛飞
声回来时,见的便是他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只露了半张脸的样子。
墨瀑般的发丝在日日精细的养护下变得柔软光亮,烛光映照下似上好的绫罗平铺在华贵的蜀
锦被上,他冷硬的眼神此刻逐渐柔软,探了额温後,将人从卧榻抱回床上,重新盖好锦被,
见他依旧没醒,遂放轻了脚步,自己拿了乾净的寝衣去往後院的浴池梳洗一番。
几日连轴转,饶是笛飞声这般坚强意志,心里也是疲累的很,趁着人睡熟,他便去了後山的
冷泉瀑布下打坐静心,将内功运转两个周天,之後便入了滚烫的汤泉池,仰靠池边,彻底松
弛筋骨,不自觉的发出了舒坦的喟叹。
天灾不断,时局开始变化,正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半个月来,总有杂碎不怕死的前来挑
战,他不在乎金鸳盟存续,甚至他有一人之力便可护他平安的自信,但如今这世道,单枪匹
马必定寸步难行,而金鸳盟可以作为他护着人的倚仗,为了这份倚仗,许多事他必须留点余
地,一向懒得费心思的他竟也开始周旋於各门派,这一来一往之间,他竟感觉自己似乎回到
十年前他积极要让李相夷看见他的日子。
那段他追逐李相夷的日子……
缓缓睁眼,仰头望着屋檐,再想起来,竟有恍如隔世之感,若那个时候有人告诉他,他会为
了李相夷牵肠挂肚,甚至不惜一而再再而三的自废半身武功只为救他一命,他大概会二话不
说,直接一掌拍碎那人的脑袋。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眼前浮现那日下山时他施展婆娑步翩若游龙的身姿,还有他的回眸
一笑,只这一瞬,便足以让他心神荡漾。
摇头笑笑,暗骂自己下流,习武之人最忌讳的事在遇见李莲花之後尽数破戒,笛飞声将湿漉
的发丝往後耙,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完全没入汤泉,将所有的杂念摒除脑海之外後,起身走出
浴池,一边套上寝衣的同时,浸湿的长发也被他以内力烘乾,再回到屋里,却见那人不知为
何坐起身,呆呆愣愣的样子似乎是突然惊醒,人还在迷瞪。
他刻意弄出些声响,这是先前李莲花因为碧茶毒伤了视力後他特地培养的习惯,他们这样的
顶级高手,走路没有声音,反倒容易吓着这个失了武功後胆子变小的假大夫。
李莲花转过头,眼神却是空洞迷茫,有些疑惑:「是阿飞吗?这是在哪?我们怎麽突然下山
了?师娘呢?」
笛飞声一愣,又走进一些,只见李莲花瞳孔迟滞,几乎没有跟着自己移动,他心底一沉,坐
到床边,双唇微张,竟不知要说什麽。
明明听见有人走进来,那人却不说话,李莲花歪头不解,可他现在脑海里一片混乱,所有的
记忆都变得支离破碎,且只是这一点思考的功夫便让他头痛欲裂,再加上眼前一片昏黑,只
能隐隐看到有人影晃动,他想寻求一份安心,但身边这人却只是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他
无法确认身边这个人是不是他唯一记得的那个人,疼痛和不安让他下意识的摀着耳朵,缩进
了角落,不再说话。
见状,笛飞声伸出手牵过李莲花,压着声音缓缓道:「是我,我在。」
见他有所松动,他顺着姿势将人带到怀里,手指聚起一点内力,轻柔按压他的太阳穴,继续
安抚:「我们遇到了洪灾,正在天机堂的温泉山庄休整,芩前辈云游去了,我们过年的时候
会和她一起吃团圆饭。」
当那熟悉的皂角香和着一点海水腥咸气息将他包裹起来,他惊惶失措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随着他的揉按,疼痛也在逐渐远去,耳边还有他低沉浑厚的嗓音,碎成片片的记忆慢慢规整
,很快的,他才终於有了实感,僵硬的身子也满满软和,微微喘息,哑声道:「回来了?」
这问句一出,笛飞声绷着的神经才松了开来,收回内力,道:「嗯,回来了。」
这是碧茶毒曾入脑的结果,扬州慢虽然能修复身上的内伤,但入脑的损伤就如同他那破碎的
气海一般,药石无医。
不会再恶化,但也好不了。
「无了和尚这几日在汴州,为洪灾往生的百姓举办法会,明日我去将他请来。」上了床,连
人带被的搂紧,笛飞声的声线依然沉稳,但手上的力道却做不了假,李莲花温顺的待在他怀
里,抬眸,眼前依旧昏黑一片:「阿飞,我是不是,很麻烦?」
闻言,笛飞声低不可闻一叹,珍而重之的在他头顶落下一吻:「莲花,你不是拖累,从来都
不是。」
是心疼,是不舍,是愧疚,是自责,是所有从他笛飞声开始记事起都不曾有过,不屑一顾的
软肋。
也是突破黑暗的曙光,是生命的绚烂,是温润沁脾的甘露,是他一生追逐的骄阳。
李莲花还有些懵然,枕在笛飞声的胸膛上,良久,他困倦的说:「我们去找和尚吧,他那个
人清高的很,没缘分请不来。」
笛飞声沈默笑开,一点一点顺着他的发丝,柔声哄劝:「睡吧,明日一早就去找和尚。」
「阿飞,」李莲花半梦半醒,嗫嚅了好一阵,含糊的说:「我想回云隐山过年。」
摩挲着他後颈的手一顿,又恢复正常,轻叹:「好,我们回云隐山过年。」
—————————
天亮後,笛飞声背着李莲花翻墙而出,乍看之下,颇有一种恋人私奔的背德感,这荒谬的想
法刚刚浮现脑海便惹得李莲花吃吃窃笑,笛飞声不解的侧过脸,却见他笑得促狭,想了想,
还是问出口:「笑什麽?」
李莲花摇头,空茫的眼神满是明媚的愉悦,顺势岔开话题:「今天天气很好吗?」
「嗯。」浅浅抬眸,尚且沉重的心绪因他的笑容而松泛许多,眉眼微微一弯,接着提起轻功
加快去往寺庙的脚步。
他们连入寺都不是走的正门,几步路他们便来到无了大师的禅房,负责照顾大师起居的小沙
弥刚一开门便被笛飞声吓了个激灵,倒是房内的大师一派淡然,似乎早知他们要来,甚至在
他打坐的卧榻对面已放好蒲团,矮几上是沏好的茶,连脉枕都摆好了。
「李施主,久违了。」
李莲花撇撇嘴,正要油嘴滑舌一番,却被笛飞声拽着压到大师面前坐下:「老实点,结束後
带你去买糖葫芦。」
无了哈哈大笑。
—————————
蹙着眉切脉良久,接着将目光投向笛飞声,无了大师有些感慨,但依然负气的举起李莲花的
手推到脉枕外,道:「李施主即便大难不死,也依然不肯安份,本就心肺有损之人,却还遭
这溺水之祸,若不是有笛盟主,只怕老衲这寺里又、」
「老和尚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李莲花呲牙咧嘴的截住无了大师的话头,只是如今几乎什
麽都看不见的他连瞪人都没了几分气势,这事他本就没想再提起徒增不快,也知笛飞声刻意
不提也不是真忘了半月前的事,只是这老头子在性命攸关的事情上从来不惯着他,他不让说
的,非要揭的乾净俐落:「怎麽,李施主这游历江湖十年,还敢做不敢当了?要老衲说,李
施主这就是记吃不记打,就得有人管着,惦记着,否则,一条命你能玩出百八十种花样,样
样都在试探菩萨的底线!」
「大师放心,他的命是我的。」斜靠着柱子,佛门净地,他一个屍山血海过来的人始终待不
习惯,这一生寥寥几次踏入这里,都是为了这人,他却甘之如饴:「日後,我管着他。」
听到满意的答案,还有李莲花虽然嫌弃但意外的没有反驳,无了大师意味不明的点头笑开,
接着拿起一边摆着的针包摊开,抽出几根银针刺入李莲花手上穴位,说道:「老衲知晓你们
此行的目的,从你目前的症状来看,碧茶之毒虽已祛除,伤害却无法逆转,偏偏这时又给李
施主撞了大运,藉着冰火温泉的奇效竟让你得已重修内力,只不过,气海破损,若要重新筑
基,只怕你如今孱弱的身子难以承受。」
「大师可有解法?」
沉吟半晌,倒是李莲花先开了口:「阿飞,你能在外面等我一会吗?我有话想单独跟和尚说
。」
他虽然转过头想与他对视,目光却依旧停留在虚空。笛飞声没有多言,只是稍作停顿,随後
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李施主到底还是脸皮薄了些。」无了大师笑着打趣,李莲花却闹红了脸,剜了一眼无了,
啐道:「老和尚这几年念的佛当真是越念越没个正形!」语气无奈却透着几分亲昵。
「施主此言差矣,佛在心中坐,并不耽误老衲欣赏俗世烂漫。」无了大笑几声,合掌道:「
特意将笛盟主支出去,想必施主接下来要和老衲说得必是和笛盟主有关的事。」
将他手上的银针一一拔除,这时无了才真正开始替李莲花看脉,一番望闻问切,无了的面色
越发沉重,末了,长叹一声,心疼道:「施主这几日,当真是吃足了苦头。」
「脑部的毒伤作祟,确实和扬州慢内力复苏後与笛盟主留在你体内的真气碰撞有关,扬州慢
护主,悲风白杨也是,但相较至中至正的扬州慢,悲风白杨霸道刚猛,这才引起了内息乱窜
直冲四肢百骸,脑髓的伤最为脆弱,一朝发作便要静养数日才能缓和,他忙於公务,大约也
不知你颇受旧伤折磨,若不是他昨日回来的早,你大约又想藉着昏睡糊弄过去,对吧?」
「倒也不是全然如此……」就算看不见,李莲花也知道那人就在外头听着,他笑的有些苦涩
,说道:「和尚,我想,我现在才终於明白你当年所说的话。」
「我已不是谁的英雄,再不是什麽大侠,可有人却愿意成为我唯一的避风港。」
「和尚,我想,就算是为了他,我想好好活着,和他一起,共赏人间烟火,共享七情六慾。
」
「我想和他,生同衾,死同穴。」
「你能,帮我吗?」
无了含笑看着红了眼眶的李莲花,和映在门上垂首的影子,睿智的眸光沾染了欣慰,他将针
包彻底摊开,露出了余下的金针,低喃佛号後,说道:「施主的脑伤,单凭老衲的医术也仅
能治癒五成,你体内两道内力互斥才是真正需要解决的问题,只要能让内力运转维持平衡,
脑伤便不足为惧。」
「气海破碎,扬州慢的修炼无以为依,老衲会先用金针稳住脑伤,再助施主重修气海,过程
痛苦异常,但只要熬过,便可雨过天晴,日後你二人也能逍遥自在,快意江湖。」
李莲花只摇头,施然一笑:「李某只求不成为他的负累,便心满意足。」
「老衲倒是浑忘了,如今的施主已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罢了,如施主所愿,只是打散
真气并不比重修气海好受,施主可要做好准备。」无了不无感慨,只得遂了他话中的愿望。
「无妨,不过是十二年前的苦再熬一次,不过这次和尚不必再有顾虑,让李相夷好好安息吧
!」
门外的笛飞声静静听着屋里谈话,只在无了大师说出打散真气时握紧拳,又在听得李莲花所
说後缓缓松开,良久以後,释然一笑。
是啊,李相夷早已葬身东海多年,一味强求又有何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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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紧闭的门扉再次推开,倚着老树闭目养神的笛飞声立时上前,无了大师难掩疲惫,
拢着袈裟擦去额上薄汗,说道:「李施主无碍,仅需静心调养。这几日二位便暂住於此。笛
盟主切记,真气初散的第一日,切勿随意移动,也不可进食。待他气血平稳後,再进些米汤
。三日後,真气散尽,他便与常人无异。届时,笛盟主可自行带他离开。」
「与常人无异?」
无了大师点头,又是一声叹息後合掌告辞。
目送大师离去,笛飞声随即进屋,躺在卧榻上动弹不得的李莲花听见声响,侧颜看了过来,
在笛飞声做出反应前先绽开笑容,笛飞声心一软,自卧榻边坐下,到嘴边的责问便成了关切
:「身子如何?」
李莲花笑意更欢,皱了皱鼻子,说道:「疼,哪哪都疼。」
毫无中气,连嗓音都微弱的几不可闻,可他眼底灿若星空,映出自己的样子都是那样的澄澈
,他的笑容明艳畅快,恍惚间,他又想起了那年扬州江山笑的红绸舞剑,那时候,背靠少师
的他,笑容也如此刻一般,带着孩子气的满足和自得。
心里的某处遗憾因这抹笑填满,伸手替他收拢因忍痛冒汗而服贴在他颊边的碎发,跟着笑了
笑,在小和尚端着热水进来後,拿起帕子替李莲花擦去冷汗,专注的样子彷佛在养护金贵的
瓷器,怔怔看了会,李莲花轻声说道:「修练扬州慢需要重修气海,太过麻烦,所以我让和
尚把那一点内力给打散了。」
「我知道。」
「阿飞,你先听我说完。」李莲花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避开他的帕子,无视他的阻止
强撑着些许力气挣扎片刻,仅仅撑起半边身子,调匀呼吸後,他收起笑意,正色道:「脑伤
的部分,和尚已用梵术治好了大半,五感恢复不少,记忆错乱的情况也改善了。只是头痛的
毛病没有别的办法,病根算是落下了,至於其他沉痾,虽无药可治,但也不致命,日後多留
心些便好,不必太过谨慎。」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解释什麽,只想你知道,过了这一阵子,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也不
必为我提心吊胆。」
笛飞声的面上平静依旧,将另一件棉被卷起塞到李莲花身後,让他靠的舒服些,说道:「我
说,我知道,是说我知道你这麽做的目的,下山前我们便说好只要能自保,别的不强求,我
不是方多病那小子,你我之间,不必这麽小心翼翼。」
「李莲花,这是第二次。」
本就因他所说而怔忡的李莲花这下更是懵圈,笛飞声凑上前往他嘴角咬了一口,惹得他吃痛
的嘶了声,微怒道:「事不过三,你若再不信我,那日温泉比武,我不介意多来几、」
忙捂住笛飞声的嘴,李莲花本来血色尽褪的脸上登时飞上红霞,气急败坏道:「佛门净地,
你能别把这事挂在嘴边吗!」
屋子里还摆着菩萨,稍微给点尊重好吗?
既便被摀着嘴,眼底的邪气却怎麽也遮不住,李莲花这时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比嘴更会说
话,心口一烫,吓得收回手,飘忽的看向别处,笛飞声却打蛇随棍上,鞋子一脱便钻进李莲
花被窝里,李莲花又要说什麽,笛飞声直截了当的放倒人,换他用手盖住李莲花的眼睛,轻
哄:「折腾一天了,睡吧,有什麽事等天亮再说。」
两人面对着沈默对峙,最後,李莲花不再挣扎,手掌下的脸眯眼笑开,枕着笛飞声的臂膀,
嗅着他的气息,很快便沉沉睡去。
收回手,有些意犹未尽的握了握拳,方才他的睫毛在眨眼时扫过掌心的触感,轻轻柔柔的,
彷佛扫进他的心里,那一点搔痒,却惹得他眼眶发热。
他还虚弱,既便气血动荡也要强忍不适,急急想与他解释,他该有多幸运,才能和与他相知
相惜的人走到一起?
这样的人,要他如何放手?
收紧手臂,将人圈进怀里,吻上他额头时,心里是他从前未有过的虔诚祝祷:
李莲花,你要长命百岁。
——————
他们在寺庙里待足了三天,第四天李莲花刚能下地,便与笛飞声商量起到底回不回温泉山庄
的事。
「终归是我阿姊,於情於理,我都该回去一趟,可是、……」手里拿着笛飞声不知哪里变出
来的糖葫芦,这几日他除了米粥便是汤药,嘴里就剩一个苦味,好不容易得和尚松口,笛飞
声仅仅是出去一趟便给他带回来这心心念念的小孩子玩意,他就这麽牵着他在山路间漫步,
打算直接走回去温泉山庄。
「轩辕箫是不是来过了?」
啃上糖葫芦的嘴巴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将咬下来的山楂卷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来没来
过我也不知道,那几日头疼的厉害,没什麽心思招待来客。」
那便是来过了。
脸色倏地转冷,牵着人自真气尽散後已几无知觉的右手一紧,但没有立即发难,李莲花讨好
一笑,不敢再接话。
不知道轩辕箫来没来过是真的,头疼昏沉也是真的,他没说的是,在那被旧疾折磨的十余日
中还是有那麽几日安生,那时他便察觉山庄被人放了暗哨,为了不打草惊蛇,只故作什麽都
不知道的样子,待在屋子里躲雨避寒,至於那暗哨到底进没进屋试探,他是真的一点也不知
情。
「先回山庄吧!出来这几天,方家人估计要急坏了。」顺手抹去他嘴角的糖碎,反手吃进嘴
里,把人闹成红脸後,十分满意的说:「无颜的手艺不错,这糖还可以。」
「你没派无颜通知他们吗?」
「不重要的人,不值得我多花心思。」
李莲花失笑摇头,只道这人不讲理,但还是点头随了他,在他矮下身子时,顺从的趴上去。
他们回到山庄时,正好看见方则仕与何晓惠,李莲花拍了拍笛飞声的肩膀示意他松手,落地
後,里面的正巧对上眼,何晓惠如释重负,朝里头喊了去通知少爷後,自己快步迎了上来:
「莲花,你这几日和笛盟主去哪了,叫阿姊一顿好找。」
「我和阿飞去解决一点麻烦,阿飞性子急,天刚亮便出发了,没来得及通知阿姊一声。」
「什麽事这麽着急,还要劳动你们俩一块去?」说着,何晓惠便自顾自探查起李莲花的状态
,这一掐脉,突然大惊:「你的真气?!」
李莲花语塞,收回手坦然一笑,点点头,温声宽解:「不是什麽大事,劳阿姊挂心了。」
一时间,何晓惠也明白了,心里充满感慨和心疼,勾着李莲花往屋里去,说道:「你啊,凡
事都放心里,再苦再痛都咬牙撑着,咬碎了再和血吞,又装的这麽云淡风轻,阿姊既答应师
娘会好好照顾你,那必是当真的,你连打散真气都不通知一声,待过年师娘来了,我可没法
给她老人家一个交代。」
「所以,要劳烦阿姊替小弟瞒住师娘,内力曾经恢复的事。」
「你这臭小子!竟还想阿姊替你撒谎?!」
目送姊弟俩走远,笛飞声来到方则仕身边,冷声道:「轩辕箫来过的事,你知道多少?」
「岂止轩辕箫,那位也来过了。」
「那时李神医一个人穿了大氅正坐在檐下赏雨,直到我们就站在他对面的回廊都未曾察觉,
轩辕大人和陛下交头接耳一会,便离开了,陛下还嘱咐晓惠别告诉李神医他来过。」方则仕
将手背在身後,叹道:「陛下离开时,让轩辕大人撤走了所有暗哨,轩辕大人不肯,被陛下
一通呵斥,甚至还罚了禁止御前伺候,那时,整个温泉山庄的暗哨才彻底消失。」
笛飞声冷哼,朝着里屋走了两步,突然侧首回眸,语气寒凉:「方大人,我笛飞声,向来不
容忤逆,去告诉轩辕箫,他最好是能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否则,就等着给他爱徒收屍
。」
只是这麽淡淡一瞥,方则仕竟突然有种被千斤压顶的错觉,他眼底平静无波,黑的令人心寒
,杀气肆无忌惮的钻入他四肢百骸,他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和看个死人没有什麽差别。
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方则仕依然无法回过神。
这就是笛飞声,万人册一个一个杀上榜首的天下第一;不同李相夷的胸怀天下、侠义仁心,
笛飞声只有嗜血和杀戮,不问是非,不论善恶,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
方多病估计是又气上了,当离儿去通知时,方多病大手一挥,不见就是不见,李莲花虽然在
很多事情上相当随和从容,但也实在不想惯着徒弟的脾气,於是,他便好声好气的拦住义愤
填膺,准备去好好教训儿子的何晓惠,便直接将人晾在他自己的屋子。
当晚,两人洗漱完回到房里,李莲花侧躺在卧榻看着话本子,笛飞声则聚精会神的看金鸳盟
的汇报。
「阿飞,我们私奔吧!」突然从卧榻上弹起,李莲花兴奋开口,说的话却让笛飞声刚入口的
茶全数喷了出去。
暗自检讨不该纵着人乱看话本子的笛飞声若无其事的擦去嘴角余下的茶水,淡淡道:「想走
便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区区天机堂又有何惧?」
「但你现在可是江湖一方霸主,不好轻易和人扯破脸吧?」
这话说的……
笛飞声被他膈应得难受,放下茶杯,脱了外袍便直接上榻,在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迳自凑了
上去狠狠落下一吻,恶声警告:「再胡说八道,本尊现在就带你去温泉比武!」
谁知李莲花眼睛一亮,双手环抱笛飞声的颈项,轻声道:「温泉太冷,且容易有外人闯入,
何必舍近求远?」
一愣,笛飞声顿时明白了这家伙的图谋,笑着压下身,鼻尖缠绕着交换彼此气息後,附到他
耳边呢喃:「你乖些,刚刚散尽真气,还得再养一阵才好,咱们来日方长。」
李莲花却不理会,一个劲的往他身上点火,冰凉的嘴唇和手指滑过的地方都像在燃烧,这件
事上笛飞声向来没什麽定力,但实在担心久病之人会承受不住,於是他抓住人肆意撩拨的手
腕时顺便掐了脉门,指尖下的滑动微弱而平稳,如涓涓细流,绵延不断。
松了一口气後,在李莲花明显刻意的挑衅下,放弃该死的理智,咬咬牙,硬气道:「李莲花
,一会可别求饶!」
「李某拭目以待。」一条腿以然跨上笛飞声的腰际,这般诚挚邀请到底是让人把持不住,且
他眼带桃花,满含慾望的样子越发勾人,笛飞声恨声低吼,随即扑了上去。
连绵不绝的初冬夜雨悄悄散去,一轮明月高挂,月下旖旎而迷幻的低吟不绝於耳。
—————————
翌日清晨,独自生了一晚上闷气的方多病来到笛花二人所在的院落,一声通报也没有,直接
就将门踹开,无颜十分尽责的上前拦阻,方多病气的不行,下手越发不客气,一边怒道:「
死莲花!你给我出来!不声不响就消失了三天,你算什麽师父!出来!」
屋里,李莲花枕在笛飞声的肩膀上睡得香甜,丝毫不受外头喧哗吵扰,笛飞声亦然,摩挲着
李莲花肩膀,又将锦被拉高些。
又过了一盏茶,笛飞声彻底被外头吵醒,长吐一口气後,耐着性子道:「莲花,我没什麽耐
性。」
「那便练练。」李莲花困的连声音都糊在一起,皱起眉翻了个身,将被子盖住头顶,铁了心
不想管外头撒泼的徒弟。
「你拿我的人给你徒弟练手,有问过我的意见吗?」从人身後抱住,将被子拉开些,嗡着嗓
无奈控诉。
「有这个必要吗?」回过身来,李莲花突然睁眼,哪有半点困觉的样子,语气异常认真,不
像是在开玩笑,於是笛飞声缓下口气,在这人面前,他似乎就没有赢过:「把人打废了你不
心疼就好。」
说归说,李莲花还是决定坐起身面对少爷脾气,随即又被冻的缩回被窝里,笛飞声止住他的
动作,让人靠着床帷坐卧,重新盖好被子後,再拿来一件加厚的棉衣套在他的肩头,道:「
你不必下地,让那小子进来。」
李莲花求之不得。
无颜在江湖上成名多年,对付方多病这个初入江湖不过两三年的黄毛小子简直轻而易举,在
不伤害性命的前提下,他们对了数百招,方多病已出现颓势,而他竟仅出了些许薄汗,呼吸
平稳,彷佛只是刚刚热完身,甚至还有余力发现房门已开,随即顺势逼退方多病,来到笛飞
声跟前行礼。
挥挥手便让人退下,信步来到方多病跟前,淡淡道:「我给你省点力气,气海破损,莲花身
子太弱,熬不过重新筑基的过程,所以他让和尚打散了那一点真气,之後又在庙里花了点时
间恢复体力,已无大碍,但还需将养一段时间,其他的,你自己问他,我还有事出去一趟。
」
沈默一直持续到笛飞声提起施展轻功离开,方多病调息完毕後,同时也消化完笛飞声的话,
虽然冷静下来了,但心中还是有气,於是当他来到李莲花床边坐下时,一张脸鼓的跟河豚似
的,不肯就范。
「看来是有好好练功,无颜的身手不凡,也没让你衣角沾泥。」到底是心血亏损,李莲花看
起来还是孱弱单薄的很,气色也差,但他精神很好,眼里含笑的样子,方多病看了也安心大
半,那一点子怒火也被浇了个七七八八。
只不过他还是嘴上不饶人,哼哼两声,不甘不愿的说:「当年你说的一百招基本剑式,还有
扬州慢,到现在都还是我晨起练的第一套功法。」
听着,李莲花眉眼柔和,浅浅笑开,双手交叉抱胸,说道:「一百招基本剑式可以停了,你
不是在千钧归元阵中悟了一套全新的剑法吗,日後便用那套剑法运转扬州慢,或许能让你有
所提升。」
「你也知道千钧归元阵?」
「千钧归元阵本就是我师父所创,他原来是打算给单孤刀苦修剑法用的,却不知,竟被他拿
来做这种事。」
「你没用过吗?」方多病很好奇,当初他在全钧归元阵里苦思许久才勘破漆木山的剑法,顺
利破阵後,他才发现原来外头已经过了足足半个月。
李莲花闻言微笑不语,目光中带着几分温和的关爱,像是看着一个涉世未深的孩童。方多病
一怔,忽然醒悟,发觉自己竟真问了这麽愚蠢的问题。
「本来想着可以和真正的相夷太剑过招,看来,只能永远成为遗憾咯!」
「人生嘛,没有遗憾如何能让人珍惜眼前呢?」耸耸肩,李莲花倒是豁达得多,半点不受徒
弟的影响。
又是这麽轻描淡写的回击,方多病只觉阵阵无力,於是,他也不打模糊仗了,直截了当的说
:「你是不是,真的已经放弃做回李相夷了?」
「你看,这就是你和阿飞之间的差距。」突然话锋一转,李莲花伸出一根手指,直往他眉心
戳去:「你从来都不肯好好听为师说话。」
没什麽力道,却直直戳进方多病的心窝子里。
「我、我干嘛跟那个大魔头比啊!」方多病支吾其词,硬气道:「再说了,我这不、这不也
是一种关心嘛!」
「人心不足,古今皆然,今日轩辕箫会因为一点捕风捉影前来埋伏,明日,陛下就能凭着一
句流言直接治方大人一个欺君犯上的大罪。」笑容敛去,声线跟着转淡:「方多病,你可别
学李相夷一身自负的臭脾气,後果并不是谁都能承担的。」
惊讶的看向李莲花,他竟不知原来温泉山庄遭人放暗哨的事,李莲花全然知情,不仅如此,
他甚至还能半真半假的作戏瞒过所有人。
他突然有些悲从中来,天下之大,竟容不下一个李相夷,还差点容不下一个李莲花,可他却
这般云淡风清,三言两语便葬送了他辉煌的过去。
他分明有机会再上巅峰,却甘心落入尘埃;若没有笛飞声,他甚至可以坦然赴死。
霎那间,方多病突然明白了李莲花方才说的,他和笛飞声之间的差距。
他们之间真的,
差太多了。
见好友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李莲花不由得轻笑出声,调侃道:「苦着一张脸做甚?当初我
只剩不到一个月寿命时,你也不曾如此,现在我不愁岁岁年年你反倒开始难受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狠狠擦掉眼眶的湿意,双手慎重的握住他的肩膀,诚恳道:「
李莲花,你放心,我娘,还有我爹,他们能走到今天的地位,绝对不是轻易能被拿捏的主,
你有笛飞声,还有我们,日後,不管你想做什麽,我们都会支持你,也会保护你。」
李莲花笑颜更甚,拍了拍肩膀上那只手,从触感他便能知晓方多病刻苦的修炼历程,点头说
道:「我知道。」
方多病这才咧嘴笑开。
顺毛了,方多病也肯和人好好说话,叫来侍女准备早点,说道:「山下的水退的差不多了,
你跟自大狂想好什麽时候出发了吗?打算要去哪玩?」
李莲花却摇头,拉了拉外衫领口,有些畏寒:「雨停了之後,大约是要下雪了,赶路更是不
便,所以,我们打算回天机山庄,在那之前,我答应阿飞陪他去金鸳盟总坛一趟。」
「好啊!」方多病大喜过望,凑近了说道:「那我也跟你们去呗!」
「你去做什麽?真以为金鸳盟里的人都是摆设?」
「我就是去长长见识!」方多病强硬道:「你不总说人在江湖首先要学会独立行走,我这不
正在学吗?」
「我看你在四顾门玩玩就好,省得我还要派人保证你的安全。」去而复返的笛飞声淡淡讽刺
,倒是李莲花微微皱眉,朝笛飞声问道:「你去杀人了?」
「没死。」自顾自的反驳,但还是走到水盆前净手,李莲花却冷了脸色,笃定的说:「那就
是只剩一口气了。」
笛飞声这次选择不回应,却坐实了猜测,李莲花头疼的捏捏眉心,方多病却急了:「你怎麽
知道?不是、你怎麽好端端的杀人了?」
「杀得还是监察司副使,方小宝,你还是去看看吧!」见方多病还要发难,李莲花忙道:「
放心,笛盟主敢作敢当,不会牵扯到天机堂的。」
「我在意的是这个吗!」方多病怒道,接着发现自己跟这人简直说不通,来到笛飞声面前低
声恨道:「你下次给李莲花报仇前能不能记得带上我啊!」
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方多病已经大步流星而去。
两人面面相觑,接着李莲花便开始兴师问罪:「笛大盟主,你好歹也是天下第一,能不能大
气一点,别这麽跟老人家一般见识?」
「不能。」
人生不易,李莲花叹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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