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ynnie0820 (斐沂)
看板APH
标题[同人] As a King.As a Queen.(六)(亲父女帝)
时间Tue Jul 23 03:17:21 2013
*本系列为历史向中长篇,请不吝催稿(欸你)
*主CP为卡尔‧腓特烈 x 玛丽亚‧特蕾西亚
副CP为普匈奥
无法接受历史真人同人者请慎
*部落格版请走这:
http://j26815606.pixnet.net/blog/post/28639392
之六。致亲爱的女王,致你玻璃的镜象
『这里简直就是个修道院,而你根本就成了修道院的院长。』
──威廉敏妮来访无忧宫时说的话
前来美泉宫的女子从容自若,纯黑缎面为底的连身裙在领口装饰了扇贝的细腻花
纹,鼓起的大袖子打上了鲜红色的蝴蝶结,那双湖绿色的眼里沉静恬适的气质让特蕾
西亚反而感到微微不自在而挪了挪自己的姿势。
「谢谢您答应接见我,女王陛下。」
威廉敏妮朝着人躬下身,特蕾西亚愣愣地望了她好一会才想起应当开口寒暄。
「……请坐吧。拜罗伊的侯爵夫人今天过来是为了什麽事呢?」
落坐的时候威廉敏妮细细地打量了这个在王位继承战争中声名大噪的女王,二十
八岁的她已经生育了七个孩子,生产让她拥有了少妇略微丰腴的体态,但是这个女子
仍然是美丽的,她白皙大脸上的两汪眼眸澄明得像是初涌的泉水,可更多的是坚毅。
战争终以只即位三年就流离自己领土之外而死的查理七世之子,新的巴伐利亚选帝侯
,马克西米连三世在1745年的春天和奥地利签下菲森条约,承认《国本诏书》,并推
举特蕾西亚的丈夫弗朗茨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作收。战争和外交谈判的洗练让她有了
君王的样子,但不变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威廉敏妮并没有见过特蕾西亚很多次,但
自己对她的笑容印象深刻──那是她觉得可以用「璀璨」这个字眼来形容的笑颜。
「虽然在普鲁士跟奥地利现在只是休兵还没签订和约的情况下,我的到访可能会
让女王您有些尴尬,但是,请您相信我并没有要干预战争的意思……我只是,希望跟
您谈谈我弟弟腓特烈。」
特蕾西亚讶异地望向威廉敏妮,睁大了眼。她不是没有预料到对方的到来必然会
提起那个名字,只是当名字被像是闲话家常般地提起时,她还是一瞬间丢失了自己原
先准备好要数落这个近乎劫匪的国王的所有句子。
「……如果不是关於西里西亚的话,那麽之所以想谈的理由是?」
她沉下视线,掩饰着前几秒的失态,把声调放重放缓,好让自己显得正经而带有
威严。
「这样说可能有些失礼,但我对於那个恶劣的家伙并没有什麽好印象。」
「女王陛下。」
她斟酌着措辞,却不知道该怎麽证实自己内心的疑窦。腓特烈逃家的时候,人在
城市宫殿的她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是怎麽一回事,弟弟就已经被收押到库斯特林。
而後,在与不伦瑞克的伊莉莎白订婚後,他写给已经嫁到拜罗伊的自己的信上甚至提
到了自杀,她试探性地在信里写下了关於英国公主阿梅莉亚的事,但是弟弟却全然没
有反应──可那到底是谁?
「我听说了他曾经要求保卫哈布斯堡……腓特烈不会是个只懂得强取豪夺的人……」
「对你来说,他也许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对我来说,他就是个这样的国王。」
特蕾西亚抿起了唇。
一个贪婪地一再索要着西里西亚并视之为理所当然的人不是个强盗是什麽呢?也
许他对其他人有着她不能懂的温柔体恤,但是对她而言,她连一丝丝的友善也看不见
。
──已经消失了的,在那个夜晚一开始显得局促无奈,但最後用着宽容宠溺的浅笑守
着疲倦的自己入睡的少年。大概已经死了吧。
威廉敏妮来到奥地利的这场拜访并没有得到任何她所想要的结果,但是腓特烈却
在听闻了这件事後怒气冲冲地用零乱的笔迹和几乎要被划破的信纸狠狠数落了她。
『我真希望你从来都没有去过那个地方!』
她在拜罗伊的宫殿抚过弟弟痛切陈词的信,打小就一同游玩、一同接触文学和艺
术、在父亲发怒时相互帮腔的腓特烈从未对她发过这麽大的脾气。
也许腓特烈将自己当成去请求女王宽恕普鲁士了。
她勉强自己进行善意的揣测,但是这一切都无法改变腓特烈仅仅因为她拜访了特
蕾西亚就气到几乎要和自己断绝关系的事实。
*
皇帝的加冕仪式举行在特蕾西亚继位五年後的秋天。《国事诏书》上提及女性後
嗣所继承的只有奥地利、匈牙利、波西米亚、义大利领土及奥属尼德兰的主权,查理
六世尊重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选帝机制,并未在诏书上提及此事──即便哈布斯堡三
个世纪来都掌握着皇帝的位置,而这也造成了王位继承战争无可避免地爆发。但是特
蕾西亚并没有让自己坐上女帝的位置──对奥地利来说,这只会造成更多的反弹和不
停歇的战争──在哈布斯堡依然拥有帝位的前提下,她遵从了当初弗朗茨在放弃洛林
时写给他的信里提到的,为他戴上皇冠,她持有着其他父亲给予的地位,而让丈夫坐
上了这个位置。
加冕典礼当天,法兰克福大教堂外挤挤挨挨地涌来了大群的人潮,弗朗茨和特蕾
西亚盛装出席,面对人民的欢声雷动,只是将十指交扣了紧,相视微笑,而这样的动
作,让群众的欢呼声更大了。
当弗朗茨被加冕为弗朗茨一世,而後他将权杖交到自己手心的时候,特蕾西亚凝
视着丈夫温和的黑眸,从中看见了自己有些恍惚的倒影。在自己即位後五年,父亲所
遗留下来的王位总算能被完整地留在哈布斯堡,除了西里西亚全境跟格拉茨,认真说
起来其实哈布斯堡的损失已经被降到了最低,但是损失并不仅仅是表面的如此而已。
「皇帝万岁!」
她朝弗朗茨端敬地欠身行礼,而後高呼着恭贺的话语。弗朗茨微笑着将她牵过身
边,听着教堂内外暴起的欢呼。
「「皇帝万岁!女王万岁!」」
特蕾西亚环视这座古老的教堂,一百多年来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都在这里加冕,
这个地方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仪式,成就了哈布斯堡在欧陆屹立不动的地位,但是这
样的不可撼动,到底必须牺牲什麽呢?
妹妹安娜在去年年初嫁给了弗朗茨的弟弟,洛林亲王查尔斯。也许安娜喜欢弗朗
茨,只不过是小女孩的情感而已,长大了自然就会淡忘而毫不在意了──特蕾西亚看
着查尔斯和安娜之间亲昵的互动,以及妹夫对妹妹的百般宠爱,试图说服自己,但是
她没办法说服自己的却是妹妹在去年年底的死亡。
──那会不会是自己的错?
她诘问着自己却得不到答案。妹妹安娜是她唯一的手足,却在出嫁後不到一年死
於难产,这让她完全无法下定决心处罚查尔斯,即使他在原先预定要收复西里西亚的
霍亨弗里德堡一役大败於腓特烈,自己只是在弗朗茨夜晚还拥着自己不知道该怎麽开
口时就淡淡地说了。
「没关系。不是查尔斯的错。我不会惩罚他的。」
丈夫沉默地亲吻了她,特蕾西亚看着丈夫欲言又止但是舒开的眉头,以为自己猜
中了他的心事,但是事情却似乎远比自己想像得还要复杂。查尔斯并没有因为自己的
宽容而露出笑颜,他只是倔强地忍受着每当回到维也纳时,人们就一次比一次更不容
情的嘲讽,向她要求着还想再试着收复西里西亚一次。
也许她怎麽做都是错误的。
站在女王这个位置上,也许不管她多努力去试图做着希望能让所有心系的人都平
安快乐的事,她都仍然是错的。
「累了吗?辛苦你了,特蕾西亚,很抱歉我没能帮上什麽忙。」
在回程的马车上他们还是牵着手,她在不安的时候习惯握着弗朗茨的手,但是弗
朗茨的语气里除了喜悦和体贴之外,却有更多隐约的情绪。特蕾西亚抬起头想凝视丈
夫,却只得到了一个轻轻的额吻。
「谢谢你,我的女王。」
特蕾西亚没有说话,她靠向窗边回过头看着法兰克福大教堂,那哥德式的高耸危
脆的精细建筑,直直向天际刺去。
「……像针一样呐。」
她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低地说话。
*
在1745年底的德累斯顿条约,奥地利终於再度对普鲁士签订承诺割让西里西亚及
格拉茨公国,并以普鲁士承认弗朗茨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地位为补偿後,终止了两次
的西里西亚战争。腓特烈在骑着马回到柏林时被狂热的群众所包围。
「「腓特烈大王万岁!腓特烈大王万岁!」」
基尔伯特策马骑在他身边,只是冲他咧开了嘴笑着。
「呐、成名了啊,老爹。」
「……什麽老爹的,我还没有孩子好吗?」
然而自己的反驳只是换来了对方嘻皮笑脸的吐舌。
「再等个一百年您也不会有孩子的啦!看在您替本大爷拿到了这麽富庶的土地,
就听听看之前的皇帝都没有过的称呼,不是也不错吗?」
然而腓特烈并没有沉溺在战争胜利的余韵里,相反地,他在波茨坦计划了新的行
宫。他否决了设计师一开始向他建议的高高耸立在山丘上的显眼宫殿,「我只是要一
个小小的,能够一眼看尽花园跟庭院的,能办公的地方就得了」。设计师克诺伯斯多
夫不解地望着他,照常理说一个刚打了胜仗,让自己国家在欧陆受到其他大国留心的
国王是不会有这麽低微的要求的,在想像中腓特烈理当要大肆地庆祝,要求一座宏伟
的,以雄壮的字眼命名的宫殿,但是腓特烈只是对他的意见不耐地摇了摇头,取过笔
在那张他自行更改过的设计图上写上了宫殿的名字──无忧。
「老爹啊,本大爷是不太懂啦,虽然你们好像都很爱东盖一座西盖一座宫殿的,
但是盖成这麽小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啊。」
两年後的初夏,在落成仪式过後腓特烈就马上从城市宫殿搬入了无忧宫,并宣布
以此做为他往後的夏季宫殿,将所有的公事全部由柏林移到波茨坦处理。腓特烈瞥了
一眼到处张望着主殿才刚落成的,这座小小的洛可可式宫殿的基尔伯特,只是轻咳了
一声。
「我以为你要问我为什麽名字是法文。」
基尔伯特停下了晃荡,转回视线,理所当然地看向腓特烈。
「拜托,您的德文比法文还破烂这件事本大爷又不是不知道,而且比起普鲁士这
种『没什麽文化』的地方,您向来都『深爱』着那个装模作样的法兰西斯不是吗?」
「基尔你这醋吃得很重啊。」
「说什麽傻话,本大爷帅得跟小鸟一样,才不会计较这种东西……啧!您到底什
麽时候要教我吹笛子啦!」
腓特烈忍不住笑了出声,然後毫不意外地收到自家国家的瞪视。他走到露台边,
俯瞰着由宫殿的梯型露台一路往下延伸,在阳光下翠绿湛然的葡萄藤,和山下的观赏
花园,中央的土地被保留了下来,那是一座喷泉的预定地,就在他从宫殿能一眼望见
的最佳位置。
威廉敏妮来访无忧宫,是在更之後的事了。那场即使只有透过书信的争吵,还是
让两人在见面时稍稍尴尬了起来。
「……腓特烈,你真的没有打算跟伊莉莎白,不、我是说即使不跟她也可以……
这里太安静了不是吗?」
腓特烈偏过头瞟了自家姐姐一眼。他已经忘记上次跟伊莉莎白谈话是什麽时候了
,自他们从莱茵斯贝格宫搬回柏林开始,他们就没有再同处过了,伊莉莎白回到腓特
烈‧威廉给她的美丽堡,而他独自在城市宫殿理事,两人还是会在新年餐会等重大场
合一同出席,只是默契一般地,在宴会前才见着面,相互点了点头,连寒暄都没有,
等待男女主人角色扮演完毕後,伊莉莎白又再度乘车回到她的美丽堡,她还是那样浅
浅地笑着,没有多余的怨怼或怜爱,望着自己的眼神甚至没有任何要求──有时这让
腓特烈怀疑自己是否连一句「一切平安」都不用说。
腓特烈思索的表情让威廉敏妮认为弟弟认真地听进了自己的话,她复又眺向这座
洛可可式的夏宫,和巴洛克华丽眩目的张扬不同,洛可可风格纳入了更多柔软而纤细
的元素,雅致而令人放松,这样的宫殿应该要有同样柔美的女主人,或是幼儿蹒跚温
软的步伐才对。更重要的是,──威廉敏娜看向若有所思的腓特烈──弟弟已经孤独
一人太久了。
「……应该要有女人或是小孩子的,腓特烈。现在这座宫殿连这些平凡的声音都
没有,简直就像座修道院一样,而你,大概就是修道院院长吧。」
闻言的腓特烈只是笑了笑,他没有打算回答长姐,也许自己成为修道院院长会是
更好的选择──成为一个离世隐居的简朴修士,而不是必须做出种种决定,只能把最
後的一点自己退守到这座小小的夏宫的国王。但是基尔伯特在一旁,毫不客气地放声
大笑。
「修道院院长……哈哈、夫人殿下,本大爷真的必须说你太精准了,简直一箭正中红
心啊哈哈哈!」
「……基尔。」
「欸老爹您真的不觉得很像吗?」
银发男子搭上了自己的肩,笑到几乎直不起腰。
「不过要是让本大爷来说的话嘛……既然是修道院,那老爹您信仰的神是谁呢?
」
「咦?拜伦修密特先生、您这句话的意思是……」
长姐略微惊讶又急着想追究的神色让腓特烈皱起了眉。他不想再让更多人知情了
,就算威廉敏妮是自己从小到大的心灵挚友──只不过陈年旧事。他咬着牙在心中这
麽告诉自己。
「基尔伯特。」
「怎麽了吗?老爹。」
「既然身为普鲁士的国王的话,那麽所谓的神,不就应该是你了吗?基尔伯特?
」
他刻意挤出的友善笑容让基尔伯特在骂出脏话的瞬间岔了气。
「咳、咳咳,老爹啊,我记得你最近没有到法国那个鬼地方去啊,是天气太热中
暑了是吧?」
威廉敏妮看着眼前一对君臣亲近的打闹吐槽,她知道自己的问题再次得不到回答
了,她走到露台,下方是整片的花园,茂盛着当季的鲜花,这座以无忧为名的修道院
,是否真的能让腓特烈无忧无虑呢?
她回头,腓特烈和拜伦修密特先生还勾着肩一来一往地用言语交锋,这让威廉敏
妮稍稍放下了心。她知道腓特烈不是个容易将别人真正放入心底信任的人,他可以宽
容和善而风趣大方,同时,他也能暴躁多疑得一如他们的父亲,但是至少在国王这个
位置上,他不是孤独一人。也许这样就够了。
*
『……她从来就不为她的健康所困扰,相反地,她完全依赖着她活力充沛的体力
和耐力。她是如此地热情,就算在隆冬,也常常坐在大敞的窗户前……她的医生为此
严厉地责备过她,但她只是转过头冲着他笑。』
「……我说陛下您脑子没被风雪刮坏吧?」
当腓特烈结束阅兵的行程,回到城市宫殿时,只见得基尔伯特坐在他的位置上,
把整个上身都趴到了实心的木桌上,吊起了眼看着他。
「什麽?」
「信,信!天啊本大爷真不敢相信,您让波德维尔斯伯爵到维也纳当大使就是为
了这种毫无意义的信吗?」
基尔伯特扬了扬手中的信纸,一般来说他是不太会去管腓特烈的通信的-─自家
君王写信的频率简直跟自己热爱写日记的程度不相上下──但是基於大使的公函涉及
政事,他在前来递交公文时就顺便拣起了看,没想到伯爵书信里的内容全是些关於女
王生活的琐碎小事,根本连奥地利政务也算不上。
──要公器私用也不是这样子来的吧。
「基尔伯特,把信放回去。」
腓特烈沉着声,皱起了眉心。那是他今早刚收到的信,在收到信时他立即将桌前
所有的文件推开,然後细细地拆开了信。波德维尔斯在王位继承战争後被自己派往奥
地利担任大使,一开始他只是制式地向他回报奥地利国会的状况,然而在他发现提到
特蕾西亚个人的信总会得到自己比较多的称许和回应後,波德维尔斯没有多问什麽,
只是默默增加了对皇室的观察和书写的比例。腓特烈对於伯爵的行为感到安心,那是
他所习惯的隐而不宣的默契。
「老爹你这样做就不怕被发现吗……真是的早知道这麽方便我也派个人到普雷斯
堡去了……」
「你要的话我没有要反对的意思、」
「甭了,陛下。与其做这种鬼鬼祟祟的偷窥行为,本大爷宁可被她追着轰出来,
至少我还能确切地看到对方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样。」
「欸我说你这是在炫耀吧。」
然而基尔伯特没有回答,他只是走到自己面前,把信纸塞回自己手中,草草挥了
挥手,就往外走去了。腓特烈重新看着信上的字句,然後缓步走到了窗边,将手心贴
上了紧闭的窗户。冷意从玻璃透进了掌中,腓特烈轻轻皱起了眉,他不是个喜欢冬天
的人,对他来说,冬天代表的是冷瑟和不得不屈服的束缚,还有在迎接冬天之前,卡
特死亡的那个沾满了鲜血的深秋。
但是他能够很轻易地想像出特蕾西亚笑着的模样。腓特烈从窗棂的倒影里恍惚地
看见了她,她就站在自己身後,一头长发被狠刮的冷风吹得纷飞,但她就只是那样笑
着,无所畏惧,幸福饱满地朝着自己窗户上的倒影笑着。
『特蕾西亚。』
他浅浅一笑想转过身,但是另一个嗓音却清晰地响入脑中,那是那个晚上他遇见
的声音,女孩小小的手兴奋地指着会场的另一端,指认着彼方温柔的少年,那从自己
身边抱走了特蕾西亚,温声对自己说着「谢谢您,王子殿下」,把自己和她隔绝了开
来的声音。
倒影里的女子回了头,长发扬飞,当腓特烈跟着回过头时,整个室内只剩下自己
一个人。他蹲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感到浑身无力发疼,而整个隔绝了冬风的室内
寂静如死。
*
远从王位继承战争还余波未平的时候,美泉宫的重新翻修与扩建就由奥地利建筑
师帕卡西着手进行,这座巴洛克式的宫殿加上了当下时兴的洛可可风格,唯美和谐的
圆顶拱廊和带中国风的装饰让这座原本只是夏季狩猎行宫的宫殿正式成为特蕾西亚在
位时期的奢美夏宫。而弗朗茨则相当程度地负责起了美泉宫外的花园设计和植物园的
扩建。
在晚餐後,弗朗茨让她跟孩子们手拉着手,闭着眼睛跟在他的身後。熟知丈夫喜
欢和孩子一起玩游戏的特蕾西亚只是闭上了眼,顺从地握住了丈夫的手,另一只手则
牵住了和自己出生於同一日,她最疼爱的女儿玛丽亚‧克里斯汀娜的手。耳边能听到
孩子们紧张又兴奋的笑闹声,这让她微微地笑了出来。弗朗茨终究是个好父亲,他会
在花园里陪孩子们捉迷藏;抱起咯咯笑得不停的孩子拿花朵搔痒他们的脸颊;或是把
孩子抱到腿上,从掌心变出一颗颗绚美的宝石并解说着,让他们开心地整日都围绕在
他的身旁。
「锵──啷──」
弗朗茨故作声势的声音让孩子们全都笑了起来,特蕾西亚睁开眼睛,眼前是尚未
举行落成仪式的动物园,黑夜让园区群影幢幢,孩子们挤挨在父亲的身边又害怕又好
奇地往里面窥探,问着各式各样的问题。
「父亲父亲,里头有老虎吗?」
「约瑟夫,你就不能希望里头不要是这麽可怕的动物吗?」
「查尔斯你闭嘴。还有叫我哥哥。」
「好了你们真的很爱吵架……我倒希望里头有孔雀,牠简直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动
物……」
「是吧,父亲?里面有很多漂亮又会唱歌的鸟儿吗?」
特蕾西亚环顾着就建在美泉宫旁的动物园,在宫殿翻修的过程中主建筑外的偏殿
被拆毁重盖了,因此她并不能很快速地辨认出这个地方在自己小时候的原样,但是从
主殿走过来的路让自己感到熟悉,拐弯再拐弯,直走,再拐了一个弯後推开小门。
──那座小小的水池与沙沙响着叶鸣的花园。
「弗、弗朗茨!花园呢?」
丈夫困惑地被她拽住了蕾丝袖口,他回过头望着急迫而惊慌的自己,偏过头思考
了好一会,然後才终於想起什麽似的,温和开口。
「你是说这里之前有一个池塘吗?那个我让人拆掉了,因为跟皇家花园的整体设
计不符合,而且也太老旧了……特蕾西亚?」
他看着低下头,无措地揪紧了裙摆布料的妻子,弗朗茨能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不
大好的事,但是他从特蕾西亚六岁那年就来到奥地利了,在几乎是天天朝夕相伴的日
子里,他不可能错过任何他觉得重要的时刻。而此处的花园,就他的回忆,并不是特
蕾西亚和他经常嘻闹追逐的地方,如果这个地方对妻子曾经存在着重要的记忆,那一
定与他无关。弗朗茨将双手轻轻搭上妻子的肩,俯下了身。
「怎麽了?这里是……我不小心拆掉了你和罗德里赫先生以前玩捉迷藏的地方吗
?我很抱歉,我以为这里是不要紧的地方。特蕾西亚?」
「不、我、我没事。」
特蕾西亚猛地抬起头对他摇着,但是并没有把视线看向他。
「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没事的,别担心。」
弗朗茨蹲下身安抚地摸着孩子们的头,方才落在颊边的吻浅而匆促,特蕾西亚甚
至也没来得及跟孩子们一一道晚安,就急急提起裙逃避般返回宫内。特蕾西亚应该没
有什麽能瞒得过他的,他们的生活如此贴近,即使在婚後也没有分居过,但是他却觉
得被隔绝了──明明他那麽早就认识了她,仍然有什麽是他无法参与的吗?
六岁的她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窗外的晨光,侍女告诉她自己昨晚玩倦了是弗朗茨
哥哥抱她回房的,在早餐桌上看见已经坐在位置上对自己微笑道早的弗朗茨哥哥时,
她没有开口询问关於她睡前所发生的那些事──就像是一场梦的,那场私密的小小的
音乐会。
那天晚上,特蕾西亚在感觉到弗朗茨从背後探来的双手时,还是转过了身,让自
己被圈进他的怀抱中。
「……是很重要的地方吗?很抱歉……」
「不是,大概,是记错了吧。」
她轻声咕哝着,在丈夫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
──在她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是一双温柔俯视着自己,严峻的脸庞却漾开让人安
心的淡淡笑容的湖绿色眼眸。
*
腓特烈习惯在处理完公事的夜晚写信,在处理公事前的清晨读信。除了波德维尔
斯的来信他会立即拆阅,他习惯在这些寂静无人的时刻,和他人与自己的笔迹对话。
叶卡捷琳娜的来信提到了俄国的马术表演,这位普鲁士公爵的女儿在十六岁时嫁入了
俄罗斯宫廷,年轻的她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了解宫廷里的权力倾轧和运作法则,她百般
讨好婆婆伊莉莎白女皇,并尽全力让自己愚騃的丈夫喜欢跟她玩耍,这个女孩早熟得
不可思议,而这也让腓特烈对她留了心。
「国王陛下。」
在前往俄罗斯前,十五岁的她和母亲一同来谒见自己,腓特烈没有对那个急着取
得指令,宣誓效忠以讨好自己的公爵夫人太过在意,他嘱咐她在俄国皇室布局,但并
不指望她会成功,但是那时还叫做奥古斯塔的叶卡捷琳娜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您呐,有没有射过鸟儿呢?我会射鸟儿噢,现在就外头那棵树上的黑鸟,我一
颗石子就能将牠射下来。」
「奥古斯塔!」
公爵夫人慌忙叱责了她,但她只是转过头,用一双漂亮的蓝眸纯然洁净地盯着自
己看。
不、叶卡捷琳娜并不漂亮,她过於高瘦,容貌虽然中规中矩,但并不惊艳人,只
是当那两汪比记忆里还要深邃的蓝眸撞到自己眼前时,腓特烈还是在那一刹那屏住了
呼吸。
「不是本大爷在说啊,虽然在法兰西斯那个变态的影响下王公贵族出轨好像也不
是什麽新闻了……不过您就这样一直写信给她们的,我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啊。」
基尔伯特说的「她们」还包括了黑森-达姆施塔特的伯爵夫人卡罗琳,热爱音乐
和艺术的卡罗琳是位说话跟写信一样絮絮叨叨但是浪漫温柔的夫人,她接待了许多当
代的艺术家,像是歌德和赫尔德,她在信里对自己说着对文学和哲学的心得,偶尔附
上一首简单的小诗,而自己也偶尔会写诗回赠,就像是诗人与诗人间的酬答应和。
「放心吧,就算哪天我在书店上看到画着我是个滥情国王的漫画,我也不会生气
的。」
然而基尔伯特并没有对他调侃的言语回嘴,他只是沉思着,喃喃着。
「很奇怪啊……就像您说那个伯爵夫人是『本世纪的光荣和奇蹟』好了……本大
爷可不觉得一个小小领土的贵族夫人有资格被这样称赞啊,简直就像挂错了名字一样
、」
「那是因为你不了解艺术的本质。」
他淡淡地打断了基尔伯特的话,普鲁士人都不够聪明,但麻烦的是他们都足够伶
俐,就像是明明察觉到了端倪,却到最後一刻前,都迟迟未能领会涵意。自己大概也
是同一种人吧。
「是是是,我可不认为把人家说成是当代最伟大的哲学家,好声好气地请到无忧
宫,结果又因为政治理念莫名其妙跟人家闹翻的人有什麽能说自己了解艺术本质的。
」
基尔伯特双手抱着头,话语说得闲散而漫不在意,腓特烈知道基尔伯特指的是自
己跟伏尔泰在无忧宫朝夕相处三年後,最後却将他赶出了普鲁士的事。腓特烈承认他
在政治上有着一定的顽固,但是他却无法反驳自己对卡罗琳的褒美。
在无忧宫的深夜,腓特烈望着窗外,那座新落成在无忧宫花园中央的,不同於建
筑主体,自己仍然选择了华美的巴洛克风格的喷泉,还没能喷出泠泠的水声。
*
这是第十五个孩子。
特蕾西亚在怀着身孕批阅奏章时,仍然能清晰到近乎凌厉地想起这一点。腹里的
,是她和弗朗茨结婚十九年来的第十五个孩子。
她知道弗朗茨温柔得丝毫不懂得拒绝别人,他对谁都露出同样温存的笑容,那有
时候会让特蕾西亚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特别的。但是他们毕竟还是相爱的,直到她在
王位继承战争後,她正式接下了父亲给予的领土,专心治理开始,他们之间就好像有
什麽被隔开了。特蕾西亚不知道时间点,只知道那样的改变隐隐约约,弗朗茨开始被
卷入一桩又一桩与贵族女子的绯闻中,但是他还是对自己笑得温柔,面对孩子时还是
那个和蔼宽厚的父亲,於是她试着不问,但是弗朗茨却越来越晚回到宫中,甚至夜不
归营。
她总是因为公事而很晚就寝,弗朗茨有时会先睡,晚归时他会在床上等着自己,
每夜回房她都能因为看见丈夫而感到安心,彷佛出航了整天的船只重新回到港湾,只
要在那个眷恋的怀抱里就能安心入睡。
但是现在这样令人安心的场景越来越少了,弗朗茨不再只是保持暧昧,他有了他
的公开情妇,玛丽亚‧威廉敏娜,弗朗茨身为洛林王子在奥地利接受教育时的教师,
陆军元帅奈佩格的女儿,才十七岁的威廉敏娜甚至跟弗朗茨和自己所生的二女儿玛丽
亚‧安娜一样年岁。笃信上帝的她成立了贞洁委员会,用来侦查偷情的贵族和种种违
反公共道德的行为,但是她却没有办法管束自己的丈夫。
弗朗茨带着威廉敏娜出双入对,在剧院、猎圃,甚至是奥地利国会里都能见到这
样的景象,罗德里赫对欧洲宫廷这种出轨的行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他只是淡淡地问
了自己一句。
「那麽您还爱着皇帝吗?陛下。」
──怎麽可能不爱呢?她爱了弗朗茨那麽久,从他初抵维也纳开始。
她放下了批阅的奏章,让车夫备好了马车,上车前往弗朗茨在宫外用来开办沙龙
与舞会的别馆。
特蕾西亚觉得她也许能忍受这一切,只要弗朗茨还对她露出始终如一的温柔微笑
,自己就可以无数次地原谅他。奥地利人的批评文雅但锋利得毫不留情,厉行贞洁委
员会带给人民的牵制而招来的不满最终成为了咖啡馆里的笑话。
『弗朗茨太太,请你先管好自己的老公吧。』
她在听闻了咖啡馆里这句新的流行话时只是勉强让自己扯开微笑──就像罗德一
样,她也逐渐将微笑当成自己的习惯了──她不知道弗朗茨听到这句话时会怎麽想,
他会因而感到歉疚,还是因为他再度成为维也纳人民的笑谈而更加不想回到自己身边。
也许自己怎麽做都是不对的。
弗朗茨看见她的时候,并没有惊慌,也没有发怒,他只是从容自若地套上长外套
,俯下身在威廉敏娜年轻紧绷的白皙面庞上轻轻一吻,然後跟着自己回到了马车上。
他甚至没有道歉。
特蕾西亚没有将视线望向身边的丈夫,只是投向了窗外,深夜无人的维也纳街景
,自己所推动的贞洁委员会被称为「维也纳森林的悲歌」,但是她却不知道真正悲哀
的是那些被链锁在城墙下示众惩罚的违法者,还是自己。
身边传来了细细的衣料摩擦声,然後她被抱了起来,重新回到弗朗茨的怀里。
备受自己宠爱,被她用「咪咪」为小名称呼的四女玛丽亚‧克里斯汀娜敏感而早
熟,她懂得在睡前知道弗朗茨还没回宫时,在道晚安时牵紧了自己的手,然後说「没
事的,母亲」。
「皇帝陛下是个非常好的人,不管是谁都能把他当成朋友然後依靠他。之所以我
们必须保护他,不能让他受到他自己因为多情招来的是非……毕竟母亲很嫉妒,虽然
她很爱父亲,但她还是会嫉妒……」
罗德里赫向她转述克里斯汀娜对他说的话时,特蕾西亚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就快
要崩解了,但她还是没有哭泣。
她顺从地让自己被抱着,没有挣扎,这是一个和解的寂静的瞬间,每次她在深夜
找到在外的弗朗茨时,丈夫都会抱着她,然後一路将她抱回寝宫,他们会在床上拥抱
着和好,像是什麽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特蕾西亚轻轻地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皇帝、不……弗朗茨,」
她呼唤着他的名字,摸索着用双手环住了丈夫的颈项。
「……我真的,很爱你。」
「……我知道。我也是。」
回应她的是一枚落在颊边的亲吻,就和他刚刚吻在威廉敏娜颊上的吻相同的位置
。
【後记】
这是中继篇啊中继篇啊我还有七年战争要打啊爆个一万字到底像什麽话
...............otz
根据我所有查到的史料特蕾西亚跟弗朗茨完全是相亲相爱的模范夫妻,但是令人不解的是
弗朗茨也同时有着出轨记录
......把这对恩爱夫妻虐成这样希望不会被诅咒啊QAQQQQQQ(?)
这里是斐沂,依然谢谢阅读到这里的你/你
期待能在顺利关窗後活着与大家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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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20.132.186.48
1F:推 moyoro:出轨和感情好终究是2回事吧哎XD" 07/23 09:25
2F:→ Lynnie0820:呜呜呜是我太保守了吗QAQ 然後我发现我濒临洗版了wwww 07/23 15:41
3F:推 gangan1101:看到CP就有点愕然呢 记得特雷西亚跟他老公感情不错 08/24 12:50
4F:推 gangan1101:自由恋爱+生了十多个孩子...很难想像感情会不好 08/24 12:52
5F:→ Lynnie0820:对不起雷到楼上了(?).....其实我一开始查史料时他们两 08/27 02:00
6F:→ Lynnie0820:夫妻的恋爱史也甜到我差点写不下去OTZ 这里算是转化成 08/27 02:00
7F:→ Lynnie0820:设计成亲情吧:) 他们还是很好的夫妻只是跟爱情无关这样 08/27 0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