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只有秘密可以交換秘密 　　「原來如此，難怪」、「怪不得你，換作是我的話，我應該也是一樣的心情。」 事隔多年之後，我在分享能夠表達出同理心的對話句型時，上面的那些連接詞，都是 被我放在一起的。也是等到我開始「合格地」從事常常在保守別人秘密的職業，我才 體認到：把自己的秘密告訴別人，是風險多高的一件事情。撇除那些職業倫理上必須 替我們保密的專業人士，其它的任何人在知道我們的秘密之後，根本沒有任何義務需 要替我們保密。 　　知道你的弱點還親近你的人，終有一天，會利用你的弱點。 　　坦白說，我已經幾乎完全沒有印象，關於我跟小嘴巴一開始何以對上話，除了臉書 遊戲的攻略之外，到底還聊了些什麼，那些遊戲以外的事情又是從誰開的頭？我只記 得，一開始因為要交換珍貴的食材，會用臉書訊息討論一下交易的數量跟種類什麼的。 　　可以確定的是，除了遊戲之外的小嘴巴，有一天突然開始從臉書上出現了。關於照 片跟發文的隱私公開範圍設定，對我而言，我在遊戲交友平臺上加的好友，通常都被我 設定為只能看到遊戲相關的圖片。我想一開始，對小嘴巴而言，也是如此。切確的日期 已經隨著時間被選擇性地放進了潛意識裡，總之在參與她的第一次慶生之前的某一天， 也許是在她生日的幾個月前，她就把我從遊戲好友的類別裡，挪到了一般好友的類別 裡。突然能在臉書首頁上看到她的照片跟貼文，我雖然不意外，但仍感到十分地驚喜。 　　在開始按讚跟留言之前，我曾猶豫過：這樣不會造成她的困擾嗎？她身邊的親朋好 友不會好奇我是打哪裡冒出來的嗎？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也許是幾個禮拜。我發現她臉書上會有互動的好友，幾乎就 是同一批人，似乎都是同時期認識的朋友。我雖然納悶，何以她的臉書好友不像我的一 樣，從小學同學、中學同學到大學同學、叔叔阿姨姑姑鄰居都有，但大抵上我也不以為 意，每個人選擇的社交方式都不同，合理。 　　畢竟我開始使用臉書的時間，遠早在開心農場這個遊戲誘拐許多人開始使用臉書 之前，許多臉書的使用習慣，例如哪些親友師長同事被設定在看不到我噴垃圾話的分類 裡、哪些積極樂觀充滿所謂正能量的發文要避免讓小鹿這類看了會反胃的臉書好友看不 到之類的，老早就已經是習慣動作。對我而言，像小鹿跟小嘴巴這樣，因為玩臉書遊戲 而認識的「大頭貼很正」的女孩子，開始會在我的臉書上出沒，頂多就是被當兵同梯酸 個幾句的事情。 　　「你的那道菜怎麼還沒升到滿等級？是缺砂糖嗎？來跟我換吧，姐姐我跟其它好友 四處搜刮，庫存可多的！要多少你就換走多少吧，自便。」小嘴巴常常這樣大方地傳訊 息給我。 　　「可是，我的食材只剩奶油妳可能會用得到耶，這樣佔妳太多便宜了，不好意思 啦。」我大概都會這樣先客氣一下。「拜託，玩個遊戲，讓你佔點便宜有什麼關係！ 平常工作的時候被吃豆腐，我都沒在跟那些豬哥工程師計較了，姐姐我會跟你計較這 個？」大概就是類似這樣的對話，在聊遊戲的時候，偷渡一些平常生活中的芝麻蒜皮 的小事，接著聊的事情從芝麻蒜皮的尺寸慢慢地變大。然後到了某一刻開始，交換起 了彼此的秘密。 　　「不是姐姐要說你，你不過就是在你情我願的情況下，被小鹿給吃了一次，需要搞 得那麼正經八佰的嗎？要互許終生了是不是？」小嘴巴會用她的價值觀跟生活經驗， 試圖讓我覺得好過一些，「她也跑來加我好友了，我看她的臉書上面老是貼一些要死要 活的詩詞歌賦，在那邊裝文青，切！姐姐我跟你說，這個女人你千萬不用跟她認真，像 你這麼單純又老實的男生喔… 嘖嘖嘖，外頭的女人不知道多少人喜歡你這一味的，你 千萬別妄自菲薄，更不準你在那邊想說要對她負責還是什麼的！知道沒？」 　　其實，小嘴巴她也才大我兩歲不到，小鹿再大她兩歲不到，要說到社會歷練，雖然 我實際踏出社會沒小嘴巴她早，但我好歹也是從大學就開始自己打工、家教來賺生活 費，我實在很難想像，小嘴巴她的工作環境跟生活經驗，究竟要跟我有多大的差別，才 能夠讓她說出這麼輕鬆的建議。或是說命令。 　　「聽你那樣講，根本你就是被仙人跳了啊！你又沒欠她什麼！」講著講著，雖然只 能看到小嘴巴她打在msn上的字，但我也能感覺到她那股義憤填膺的氣魄：「這種事， 姐姐我也不是沒遇過，絕對不是在跟你說風涼話！」說著說著，突如其來的她一個起手 式，似乎就準備要把她的過去跟我分享了，嚇得我連忙阻止她：「好，我知道妳在為我 著想，沒有認為妳在說風涼話啦。況且妳也才幾歲的小女生，不要老是在那邊姐姐來姐 姐去的好嗎？講得好像我是小你兩歲的大學生一樣。」順道我就嘴甜了一下，當作是她 那麼夠意思的回禮。 　　「誰跟你小女生，我在你這年紀的時候跑夜店、跑趴都不知道跑多久了，已經老妹 了啦。」 　　「我以為論經歷，都是用什麼我走過的橋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頭一次聽到是用跑 夜店跟跑趴的年資在做比較的 XD」，我試著再把話題往遠離她的秘密的方向帶過去， 雖然我不知道她的秘密擺在哪個地方。 　　「回想起來，我這輩子唯一一次在夜店喝到斷片被撿屍，也就你現在這個歲數。」 彷彿聽到「啪！」地一聲，她就突然說出來。 　　「……」我敲了幾個點在msn對話框裡，立刻送出。 　　「一次而已厚，我又不是什麼隨便的女生 TAT」她回。 　　「我的點點點點點點，不是那個意思QQ」我試著趕緊解釋。 　　「我又沒說你是那個意思」，她回覆得毫無懸念一般，好像我根本沒說出來是哪個 意思的那個意思就是她指的那個意思，「反正，我要說的是，這種事情酒喝多了難免 啦！那天我也是以為跟平常一樣喝酒唱歌而已，就是喝得比較嗨，我還記得我最後唱的 一首歌是《國王皇后》，等我恢復意識的時候，人已經在X-Hotel的床上了，連澡都洗好 了。」 　　「是喔…」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在腦海裡搜尋一張適合的魔法卡，想要趕緊覆蓋 它，好結束這回合。但我沒能找到。 　　「我那個時候又還沒認識我們家陛下，那個傢伙本來我也還覺得他不錯，所以搞不 好也是事情發生的當下，也是你情我願的啊，只是我完全忘記了而已。沒事啦！」她反 倒像是在安慰我一般地說。 　　是沒錯，我心想。理論上，根據意識跟潛意識的儲存方式，還有我對於喝酒喝到真 的斷片失去意識的狀態的認知，真的喝到失去意識的人，就像是一具完全沒有辦法自己 行動的屍體一樣；處在那個狀態底下，別說是幫她洗澡了，獨自一個人就單是要把她從 錢櫃包廂扛到車上，再從車上扛到飯店的床上，恐怕都得要有巨石強森還是馬東石那樣 的肌肉量才辦得到吧。雖然小嘴巴看起來也不是很重的樣子，以她豐滿但嬌小的身型來 看，大不了就50公斤不到。但這些OS我一句都不敢對小嘴巴說。 　　「後來呢？」我就只問了這樣一個蠢問題。如果當初的msn有收回訊息的功能的話， 我一定會立馬收回的蠢問題。 　　「後來喔，後來他就等我穿好自己的衣服，幫我叫了room service當早餐。中間也 是很尷尬什麼話都沒多說，他只問我要送我回家還是直接送我去上班，我說我得回去換 一套衣服再去公司，他就開他的跑車送我回家，從此我就沒再跟他連絡了， that's all.」她試著稀鬆平常地回答我的蠢問題，「怎麼扯到我這裡來了？不是在講 你被小鹿吃掉的事嗎？」好像她的秘密是我誘導她告訴我的一樣，「反正，就是這樣。 你不要想太多了厚，乖。我等等要去跟豬哥工程師應酬了，先這樣。」就是這樣，這樣 又是哪樣？ 　　就這樣。 　　只有秘密可以交換秘密。只有謎可以到達另一個謎。 　　一個像是不成文契約的謎樣東西，在我跟小嘴巴之間，默然地成立了。 --- 網頁好讀連結 痞客邦：https://reurl.cc/mdlKk1 FB網誌：https://reurl.cc/dr74p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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