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伴隨著暈眩與恐懼感跟隨撞擊聲響拉開了帷幕。 劇烈的撞擊使我從機車的前座飛出，甚至越過了與我相撞的黑色轎車。 我要死了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唯一的願望…… 只要溫絮茵沒事就好。 我重重摔落至地面，向前翻滾了好幾圈之後停了下來。 我能夠看見鮮紅的血逐漸流淌並與滂沱的大雨逐漸交融在一起。 然而，眼前的視線並沒有逐漸模糊；相反的，我的意識十分清楚。 我試圖挪動身體，強烈的疼痛似乎是在勸我打消這個念頭。 但是為了確認她的安危，我並沒有因此退縮。 我艱難地撐起身體，往事故發生的方向看去。 殘缺不全的機車殘骸，以及車頭嚴重凹陷的黑色轎車。 機車的輪胎還在緩慢的轉動，轎車的車頭也正在冒著陣陣白煙。 但最讓我感到絕望的不是毀壞的機車，而是毫無生氣倒臥在血泊中的溫絮茵。 我慌亂的跛行到她的身旁，此刻的我已顧不了身上的劇痛。 看著早已被鮮血所染紅的白色襯衫將她緊緊包裹，我卻無能為力。 就連阻止不斷無情拍打她的雨水都做不到。 我無力的跪倒在地面，不死心的伸手確認她的氣息。 然而，她那早已蒼白的面容卻再一次將我最後的希望無情抹滅。 就在確認現實的一瞬間，我的腎上腺素迅速飆升。 混亂、驚恐、疼痛、不想承認眼前的事實、不知所措、慌張以及無力感。 所有情緒摻雜在一起，讓我一度忘記了掉淚。 直到我看著自己的眼淚滴落至地面，隨後悄無聲息地混入污濁的雨水中，我才發現我哭了 。 現在的我只想大聲求救，但聲帶卻如同上了鎖一般怎麼都叫不出聲。 直到警察和救護人員到達現場，我都只能用無聲的哭泣來陪伴她。 我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幸福美好在一瞬間破滅的感受是什麼。 一切都是紅線的錯。 兩年前，我因為一場車禍失去了我最愛的女人，溫絮茵。 摔飛好幾公尺遠的我奇蹟似的只有些許擦傷及骨折，但是她卻因為傷勢過重，經過搶救依 然回天乏術。 事故發生的原因就是紅線違規停車的車輛遮擋住道路，使我被迫騎到對向車道，卻因爲來 車閃避不及而發生對撞。 在招魂儀式的現場，絮茵的父母親悲痛欲絕，在現場不斷叫喊著她的名字，場面已無法用 哀淒等詞語形容。 她是家中的獨生女，絮茵的突然逝去對於她的父母親無非是奪去了全部。 然而，對於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我曾把她當作一生守護的對象，甚至是陪伴終生的皈依。 但現在的我已然一無所有。 「絮茵，如果知道妳最終會因為我而死，妳當初還願意認識我嗎？」 我時常如此自言自語，期待著她某天能回應我的傾訴。 雖然我知道過錯並不在於我，但我依然無法放過自己。 如果當晚沒有載她出門，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對獨自苟活於世的自己感到慚愧。 直到溫絮茵的告別式結束，那位違規停車的車主始終都沒有出現過。 甚至連一個道歉都沒有。 然而，在警察釐清責任歸屬以後，認為紅線停車的車主只需負責違規停車的罰責，整起車 禍的肇事責任在於我「跨越對向車道」。 基於這樣的責任歸屬，我很快的就被檢察官以過失致死罪起訴。 對這樣的結果感到不可置信的不只有我，也包含了絮茵的父母。 雖然我為此遞交多次陳情書，甚至在法院前舉牌抗議這個極為荒謬的判定，但整個審判的 結果卻沒有任何變動。 最後，在法官的憐憫以及我對於絮茵的逝去表達出真誠的悲痛之下，我被判處三年有期徒 刑，緩刑三年定讞。 除此之外，我還被要求賠償絮茵的父母五百萬。 雖然絮茵的父母表示不需要我的賠償，但我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也只剩下這件事，所以我還 是堅持要賠償全數金額。 畢竟他們失去了絮茵，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隨著判決確定，事件也跟著落幕，但我的心中對於這個世界的態度已經悄然發生變化。 台灣紅線違規停車的亂象，不能再繼續下去。 為了不要再出現下一個絮茵，也為了不再讓任何人像我一樣承受失去摯愛的痛苦。 接下來的我，要為了絮茵而活。 於是，我成為了大家口中的「檢舉達人」。 「今天也要麻煩妳照顧了呢，絮茵。請保佑我今天一切平安順利。」 我輕撫著皮夾內的照片溫柔的說道。 看到這張相片，我便能欺騙自己。 我們還在一起，她從沒有離開過。 照片中的她咧著嘴，充滿幸福的眼神望向鏡頭，而我則是一臉不耐煩的看向遠方。 我向來不喜歡拍照。 生前的她時常要我和她一起合照，但都被我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這張照片是我們在某次出遊等火車時拍攝的，也是我和絮茵唯一同框的照片。 「如果時間能夠重來，我一定會把握每一次和妳拍照留念的機會。」 我忍住鼻酸襲來的刺痛感低聲呢喃道。 此時再多的懊悔也只能凝結成悲傷的淚水。 調整了情緒，我背起放在桌上的單眼相機朝著門口移動。 只要是沒有上班的時間，我都會拿著單眼相機來舉發那些違規停在紅線的車輛。 與一般的檢舉達人不同，我不會去理會其他的違規行為，只會專注在紅線停車的舉發。 自從絮茵離開我之後，我便開始投入檢舉的工作之中，今年也已經是第兩年了。 這兩年以來，我已經舉發了超過一千個紅線停車的車主。 然而，舉發獎金我一毛錢都沒有拿，這大概也是我和其他檢舉達人不同的地方吧。 走出公寓的大門，我來到新買的機車旁，戴起安全帽後便出發前往今天要進行舉發的地點 。 也許有人會認為檢舉達人是一種非常不厚道的職業，但對我來說卻不是如此。 如果大家都遵守規則，還需要擔心其他人的檢舉嗎？ 說白了，那些對檢舉達人非常感冒的人，不過就是因為自己時常違規而厭惡舉發者。 隨著腦袋的放空，不知不覺便來到了今天的檢舉地點——漢口街。 這裡位於繁忙的台北車站，想必會有許多人貪圖方便而停在紅線上，甚至是網狀線。 我將機車停在收費停車格之中，檢查好隨身物品是否攜帶，隨後開始步行尋找舉發的目標 。 「果然……馬上就有人違規。」 不出我所料，步行十幾步便立刻發現一輛機車違規停放在一間便利商店前。 走到便利商店的門口，我熟練的從相機包中拿出相機，開始拍攝機車的車牌與外觀，以及 四周的街景以提供更加完整的舉發資訊。 「你看……是檢舉達人耶。」 「這種人大概就是好吃懶做的米蟲吧。」 「買個東西停一下而已有必要嗎……」 「下次在外面看到這種人要小心一點，他們都很不近人情的。」 諸如此類的閒言閒語在我的身後蔓延開來，但我絲毫不想理會，也感受不到任何憤怒。 我此刻正在執行的行為，與他們口中世俗的價值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我的行為不但是在預防悲劇的發生，也是在為絮茵的死贖罪。 只有身體力行舉發違規，才能讓苟活於世的我擁有一絲繼續存在的價值。 也只有這麼做，才能夠讓絮茵感受到我對改善台灣交通環境所做的努力。 轉眼間，我已經收集好完整的資料，此時的車主依然沒有現身。 我從背包中拿出一張預先寫好的字條貼在機車的龍頭上。 上面寫著「違規停車的人和殺人兇手並無不同，是最可惡的存在」。 對我來說，舉發的真正目的並不只是使他們獲得懲罰，更要讓他們知道違規停車的風險有 多大。 貼完字條的我離開便利商店的門口，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走過充斥著補習學生的街區後，我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輛銀色的高級轎車正停在路邊。 遵循著本能，我開始往目標移動，但隨著距離的縮短，我發現那輛車並未熄火。 除此之外，車上還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 從以往的經驗來看，在車上有人的情況下進行拍攝多半會使他們直接駛離，這也是我最希 望看到的結果。 於是，我走到轎車的後方並拿出相機開始拍攝車牌。 與此同時，車上的女子似乎發現我的存在，不安的告知位於駕駛座的男子。 然而，令我感到驚訝的是，男子竟打開車門一臉凶狠的朝我走來。 「你有什麼毛病？沒事拍我的車做什麼啊？」 男子對著我怒吼道。 「這裡禁止停車。」 我沒有因為他的無禮而跟著憤怒，只是淡淡的告知他。 「所以呢？我想停哪裡就停哪裡，輪不到你來管啦！」 他繼續咆哮道。 「如果你不現在開走，我就會拍下你的車牌檢舉你。」 說話的同時，我拿起相機繼續對準他的轎車。 隨著一陣粗口，我的相機被打飛到街道的角落。 「你這個人是活得不耐煩了是吧？」 只見動手的男子神情變得更加兇狠，捲起袖子作勢朝我走來。 就在這時，警車獨有的鳴笛聲從身後傳來。 一名年輕的女警一臉嚴肅的將警用機車停靠在停車格裡，隨後快速向我們所在的位置走來 。 「你們在做什麼！想要公然打架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雖然柔和，卻有一股無法形容的威嚴。 「我正要舉發這名男子違規停車，相機就被他打飛了。」 我率先向女警開口。 女警看了我一眼，驚訝地瞪大雙眼，但馬上又變回剛剛的嚴肅模樣。 「警察小姐，他這樣的行為真的讓人看了很不爽！自己顧好自己就好，幹嘛要去多管別人 的閒事？」 男子一臉憤恨不平的說道。 「違規停車本來就是不對的，這裡可是紅線，任何人都有舉發你的權利。」 女警嚴厲的指責男子。 「還有你......要舉發也稍微看一下場合吧，車主都在車上還拍照，你這樣不是故意挑起 事端嗎？」 她接著轉身面向我不滿的說道。 「他的行為可不是只影響到他自己！如此自私的想法妳難道能認同？」 我毫不猶豫的回嘴道。 這兩年的檢舉生涯中，遇到警察的次數並不算少。 但質疑我行為的警察，她還是第一個。 「檢舉固然是你的權利，但你沒有想過濫用這個權利會讓你惹禍上身嗎？」 女警瞇著眼說道。 聽到「濫用」兩個字，我的心中燃起了怒火。 「如果不能及時阻止這些紅線違停的人，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意外！」 我的音量不自覺地變大。 「現在發生意外了嗎？沒有的話你多管什麼閒事？」 那名男子指著我的鼻子說道。 「你懂什麼！就是有你這種人才會有這麼多悲劇的發生！」 聽見他這麼回答，我無法按耐住心中的憤怒，大聲咆哮道。 隨著又一陣粗口，那名男子的拳頭朝我揮來。 在那之後，我和那名男子皆因為當街鬥毆被帶進了警局。 由於我和那名男子皆沒有要提出傷害告訴的意願，因此做完筆錄之後那名男子就先行離開 了。 當然，在離開之前他被警察要求留下賠償相機維修的費用，以及獲得一張違規停車的罰單 。 然而，我卻被那位女警留了下來。 「你知道你現在還在緩刑的觀察期嗎？只要剛剛那個人對你提出傷害訴訟，一但定讞你的 三年刑期就會立即執行呢。」 女警皺著眉對我說道。 「就算真的如此，我還是會繼續堅持舉發下去。」 我眼神堅定地看著她。 此刻的我是第一次認真觀察她安全帽下的樣貌。 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大概就是所謂的警界之花吧。 柔順的及肩長髮，精緻的臉龐。 以及那個和絮茵極為相像的雙眼。 看著看著，我竟一度失了神。 「我看你不像是會做壞事的人，為什麼會有三年的刑期呢？難道也是因為檢舉時和人發生 衝突嗎？」 她一臉疑惑的看著我說道。 「過失致死。」 回過神的我簡短地回答。 見我不願意透露太多細節，女警嘆了一口氣。 「看來你也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這樣吧，我給你我的電話號碼，如果今後遇到什麼 問題，你就打給我吧。」 說著她便自顧自的拿出一張紙條抄起號碼。 面對她的好意，我感到有些不自在與奇怪。 「妳為什麼要如此幫助我？」 「嗯……你很有正義感，但就是太過墨守成規，不知變通。」 她先是愣了一會，隨後便對我眨了眨眼，將紙條遞給我繼續說道。 「所以我認為你之後大概又會再遇到什麼麻煩，就先替你留條後路囉。」 聽見她這麼說，我的表情雖然沒有明顯起伏，但心中卻有一股暖流包圍著我。 「那我就先謝謝妳了。」 我接過紙條，點頭向她道謝。 隨後我正打算轉身離開，卻被她再次叫住。 「你不會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我回頭看向她，只見她一臉尷尬的看著我。 「我想說妳沒有告訴我，我也就不過問了……」 聽見我這麼說，她露出一臉無奈的神情。 「你真是一個思想單純的人呢。」 說話的同時，她拿出腰間的警察證件。 「我叫安芸夕。」 她笑著說道。 「很高興認識妳，但我想妳應該知道我的名字了。」 我指了指電腦螢幕顯示的個人資料。 「別說得好像沒有隱私一樣，身為人民的後盾，這些是必要之惡啦。」 安芸夕搔了搔臉頰。 我尷尬的笑了笑，隨後她也沒有再回應我。 「謝謝妳，我走了。」 眼看空氣逐漸凍結，我再度背起隨身物品轉身離開。 就在我走到警局口時，安芸夕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別再這麼不知變通了喔！」 有警察管這麼多的嗎？ 真是個奇怪的人。 隔天下午，我依然驅車前往街道上檢舉那些違規停車的車輛。 先不論那些看見我拍照蒐證就直接開走的人，就算再遇到下車與我理論的車主，我也會無 所畏懼的檢舉他們。 我的行為合情合理合法，我沒必要退縮。 今天的我來到龍山寺前，由於今天是假日，人潮十分擁擠。 龍山寺早期是臺北城三邑人的信仰與政治、軍事中心，演變到了現在則成為台灣的著名古 蹟之一。 裡面參拜的神祇為觀音菩薩，許多人會來此向祂祈求平安。 然而，讓龍山寺如此香火鼎盛的原因，也包括位於龍山寺內的月老廟。 這間月老廟以靈驗聞名，據說已經在此湊成無數對佳偶。 但是對我來說，月老廟只是一個民間信仰。 我對於早期的古人，甚至是一些現代人盲目相信這些毫無科學根據的說法感到不以為然。 人的愛情世界，從來都是靠自己去發掘的。 我在巷弄中找尋了很久才發現一個小空隙，小心翼翼移動其他機車才將車停妥。 接著我背起昨晚修復完畢的相機朝著寺廟的方向走去。 走出巷弄，我立即發現一台停在藥局前紅線的機車。 看見目標的我直覺地拿起相機開始對準車牌。 正當我要按下快門時，一位看起來年過花甲的老人匆忙從藥局跑出來。 「哎呦！不要拍啦！我只是停一下幫老伴買個藥而已！」 老人慌張的向我解釋。 「旁邊明明有停車位，你卻貪圖方便停在紅線上，這樣會讓其他用路人發生危險。」 我嚴肅的對他說道。 「我的老伴身體很不舒服，我怎麼可能有多餘的時間找車位！而且今天的人潮這麼多，根 本找不到車位啊！」 「再緊急的情況也不能給他人造成危險！更何況車位只要移動一下就有了。」 我對老人的辯解感到嗤之以鼻。 「我快七十歲的人根本搬不動這麼重的機車！」 老人神情焦急的說道。 「總之，你違規停車就是不對，沒有任何理由。」 「年輕人，拜託你放過我吧！我的老伴還在等我買藥回去呢！」 老人向我哀求。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為了這種芝麻小事耽誤他人的病情你承擔的起嗎？」 藥局裡的藥師似乎察覺到了動靜，出來替老人發聲。 「如果因為他的違規讓無辜的路人發生遺憾你們又背負的起嗎？」 如此對他們說的同時，我想起了那名叫安芸夕的女警。 於是我撥通了安芸夕的電話號碼，簡單說明了情況並告知她地點，她便急忙出發了。 沒想到這麼快就用上她的電話號碼，令我感到有些驚訝。 過了不久，安芸夕騎著警用機車趕到現場。 看見警察到場的老人臉色變得蒼白，開始碎念著「錢都不夠用了怎麼繳罰單」、「完蛋了 」之類的話。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我對著老人說道，但他沒有心思回應我。 她將機車停在老人機車的後方，摘下安全帽向我們走來。 然而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她下車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一副賠罪的姿態走向老人。 「伯伯，不好意思啦！你趕快拿藥回去給你的妻子吧！」 與此從時，安芸夕從藥師手中接過藥袋遞給老人。 「可是那個年輕人會檢舉我！我沒有錢再去繳罰單了！」 老人不安的對安芸夕說道。 「伯伯放心，不會開你單啦！這裡給我處理就好，你趕快回去，路上小心喔。」 安芸夕溫柔的安慰著老人，最後在她的再三保證下，老人終於離去。 目送老人離開的她以嚴厲的眼神轉身面向我。 「你這個人連最基本的同情心都沒有嗎？就連老人家也不放過！」 她說話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 「法律之前人人平等，不論是誰做錯事都要接受懲罰。」 我不理會她的冷漠，冷靜地回答道。 「所以我說你絲毫不知變通。非得要等到悲劇發生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嗎？」 安芸夕的表情轉為憤怒。 聽見她這麼說，我心中憤怒的火苗也跟著點燃。 「妳現在的行為也是！一定要等到讓其他人發生悲劇才知道違規停車的嚴重性嗎？」 我指著她停在紅線上的機車大吼道。 「你到底為什麼對紅線這麼執著……」 「因為紅線害死了我最愛的人！」 我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安芸夕被我的突如其來怒吼震懾，一臉詫異的看著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一場本來不該發生的車禍，奪走了我的女友。」 我捲起右手的袖子，好讓她看清楚至今仍未消失的傷疤。 「從那刻開始，我便下定決心，不要再讓其他人體會和我一樣的悲傷。」 我眼神堅定的說道。 回到家的我將相機放在桌上，隨即投入沙發的懷抱之中。 在那之後，我將車禍的發生經過與後續被判刑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安芸夕。 然而，直到離開前她都不發一語，只是表情複雜的看著我，隨後便騎車離開了。 直到現在，我仍然無法接受安芸夕將老人放走的行為。 身為執法人員的她，竟然如此沒有原則。 盲目地縱容只會讓無法挽回的悲劇一再的上演罷了。 想到這裡，我不禁鬱悶的嘆氣。 就在這時，手機的來電鈴聲突然響起。 聯絡人的欄位顯示著安芸夕的名字。 我無奈地接起電話。 『哈囉，你今天晚上有空嗎？』 『妳是怎麼有我的電話號碼的？』 『我按回撥啊，傻瓜。』 我遲疑了一下，這才想起了下午曾經聯絡過她。 『有什麼事嗎？』 『我想和你說一些事情。』 『我們可以在電話上說就好嗎？』 『別這麼囉唆，出來一趟很難嗎？我請你吃飯吧。』 電話另一頭的她語氣聽起來十分希望我能赴約。 也罷，我也想知道她對於整件事的看法。 『……好吧，要約在哪裡？』 於是，在安芸夕的盛情邀請下，我於傍晚前往了她所預定的餐廳。 這麼說來，自從絮茵死後我就再也沒有和其他女生單獨見面，安芸夕還是第一個。 停好了車，我發現安芸夕已經站在餐廳門口向我揮手。 她身穿白色洋裝，頭上帶著草帽，與白天精明幹練的形象截然不同，此刻的她散發著迷人 的氣息。 「妳怎麼這麼早就到了？」 見面以後由我率先開口。 「因為我家就在附近呀！」 安芸夕笑盈盈的說道。 原來如此，她還真會為自己著想。 「真羨慕妳啊……我倒是騎了不短的距離……」 我苦笑著說道。 「沒關係啦，你到的時間剛好在用餐巔峰時段以前，現在進去不需要等哦！」 說著她便率先按下自動門的開關踏入餐廳。 看著她如此活力的樣子，我的內心竟也受到了一絲快樂的渲染。 進入餐廳的我們找了靠窗的座位，隨後服務生遞來了菜單讓我們挑選。 「我要一份沙朗牛排、菲力牛排、板腱牛排、帶骨羊小排和天使紅蝦五隻！」 與我對坐的安芸夕滔滔不絕的向服務生點餐，絲毫沒有注意到一臉吃驚的我和服務生。 「我要一份菲力牛排。」 記錄完她的餐點後，服務生轉身接著記錄我的餐點。 「這樣就好了。」 察覺到服務員的遲疑，我連忙苦笑著補充道。 點完餐以後，安芸夕起身準備到櫃檯結帳，我出於禮貌將她攔下。 「我來付吧！畢竟今天麻煩妳跑那一趟，該請客的是我才對。」 「好吧，讓你破費了真不好意思。」 原本以為她會再堅持一下，沒想到她竟然這麼爽快。 看來我被擺了一道啦。 「五千兩百元……都夠抵我半個月的生活開銷了。」 結完帳的我絕望的看著帳單卻欲哭無淚。 回到座位的我正要收起皮夾，卻被安芸夕叫住了。 「你皮夾裡面的照片……是你和你前女友的合照嗎？」 她指了指我的皮夾問道。 「不是前女友，我沒有其他的交往對象。」 「這樣啊，抱歉。」 「嗯。」 我簡短的回應她，迅速的將皮夾放入口袋。 「你的女朋友長得真漂亮。」 「謝謝妳的稱讚。」 「你在照片裡看起來很不高興呢。」 「今天出來應該不是討論這個問題吧？」 眼看她一直追問有關照片的事情，我有些不耐煩的對她說道。 「放鬆一點嘛，我只是想知道更多關於你的事。」 她托著腮說道。 「為什麼想要知道我的事情？」 我不解地問。 她並沒有回答，而是沈默了一段時間。 「因為你和我的前男友個性很像。」 她收起了笑容，眼神也變得像下午一樣充滿複雜。 「你的眼睛幾乎和他一模一樣呢。」 她看著我的雙眼，悲傷似乎開始從她那看不透的深邃眼神逐漸清晰。 這麼說來，初次見面時她會如此驚訝也說得通了。 「妳的眼睛也和我的女友很像。」 不知怎麼的，只要盯著她的雙眼，就會有種和絮茵對視的錯覺。 「謝謝，聽起來是個很動人的稱讚。」 她微微一笑後繼續說道。 「我和他是在龍山寺的月老廟相識的。他和我一樣都是警察，不過他是刑警，工作環境比 我危險上百倍。而他的個性和你一樣，非常有正義感，也會對於必要的事情擇善固執。」 「這樣不是很好嗎？刑警最需要具備的就是這種精神了。」 「但是這樣的精神過了頭就會變成冥頑不靈，只會招來危險，沒有什麼好處。」 「怎麼會，將對的事情堅持做下去一定會有結果……」 「我與他交往的第五年，他與幾個同事被任命去抓捕一位通緝犯。為了要獲得通緝犯的信 任，他堅持不穿防彈背心和攜帶武器，即使其他同事怎麼勸他都沒有用。」 安芸夕抬起臉頰，以免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太快落下。 「他獨自一人進入通緝犯屋內與他談判。後來，在屋外的其他刑警聽見槍響才意識到出事 了。」 眼淚最終承受不住地心引力的拉拖而被拽至桌面。 「在其他刑警的合力抓捕之下，通緝犯成功落網，而他卻因為失血過多，時間被永遠定格 在那一天……」 雖然安芸夕努力以平常的口吻敘述，但她哽咽的聲音卻背叛了她。 「而我在他的房間整理遺物時，發現了他所準備的戒指。」 她抬起了食指佩戴戒指的右手。 「原本……這枚戒指是要讓我戴在左手無名指的，現在卻再也不可能了。」 說到這裡，安芸夕再也忍不住悲傷的情緒，趴在桌面上不斷啜泣。 看著哭泣的她，我腦海中也再度浮現出與絮茵相處的快樂回憶。 如果絮茵還在世，現在也許成為我的妻子了吧。 但是，現實的一切都沒有如果。 安芸夕心情平復之後，餐點也剛好上齊，於是在經過一頓美食的洗禮之後，她終於再一次 露出笑容。 「我下午之所以會什麼都不說就離開，就是在思考要怎麼告訴你這件事。」 說話的同時，她看向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 「我會不斷告誡你別這麼不知變通，是因為我不想再看到有其他人為此陷入危險。」 她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對於女友的事到現在都無法釋懷，我也清楚違規停車對於交通安全是一個潛藏 的危機，但你的手法太過極端了。」 「如果不讓那些人嘗到苦頭，那這個亂象就必定會繼續發生。」 我握緊雙拳，好讓我記住那刻骨銘心的痛。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今天因為這麼做而遭遇危險甚至失去生命，那今後還有人替你監 督這些違規的車主嗎？」 她的一番話讓我瞬間語塞。 的確，平常的我一直將檢舉視為一件贖罪之事，從不在乎這樣的行為是否會遇到危險。 「我相信你的女朋友一點都不希望你因為舉發違規而陷入危險。」 安芸夕將視線移到我身上如此說道。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自顧自的陷入沈思。 空氣沒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其他桌的談話聲充斥在耳邊。 「時間有點晚了，今天就謝謝你的招待囉。」 又過了一段時間，她終於率先開口向我點頭道謝。 「啊……不客氣。」 她的聲音使我回過神。 「對了，我們可以互加相個好友嗎？」 她拿出手機指著通訊軟體問道。 「嗯。」 我點了點頭並跟著拿出手機將她加入。 「這樣一來我們就能從朋友做起囉！」 她燦爛的笑著說道。 「從朋友做起？」 我疑惑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回頭望只能緬懷，向前看才有未來。」 她笑著對我這麼說以後，便起身離開餐廳，獨留我在座位上品嚐著那句話。 她右手食指上的戒指，直到現在都還讓我難以忘懷。 那是正在等待真命天子的意思。 自從那天晚上的餐敘之後，安芸夕開始頻繁的約我出門，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年。 當然，經過那次與她談話之後，我開始學習利用更加有彈性的手段去教育每個違停車主， 不再只是一味的希望他們受到教訓。 我也開始在使命與現實中學會調適，最大程度地減少違停的發生。 雖然我還是會利用空閒時間去舉發違停，但只要她與我有約在先，我都會優先赴約。 她的個性和穩重端莊的絮茵完全不同，她不但時刻充滿活力，對我更是相當熱情。 在和她相處的這段時間，曾發生過一些十分有趣的事。 例如有一次我們約好一起去百貨公司逛街，她卻為了抓捕小偷而遲到了三個小時。 明明是休假時間，她卻如此拼命，讓我哭笑不得。 為了補償苦苦等待她三小時的我，她答應要請我吃自助吧。 在用餐的期間，她不斷比手畫腳向我炫耀自己多麽負責，還願意請客。 當然，最後用餐的錢也是由我全部付清，因為她忘記帶錢包。 我到現在都還忘不了她那時候尷尬的表情。 另外有一次她房間的燈泡鎢絲燒壞了，他竟然在半夜兩點大老遠跑來我家門口敲門，請我 馬上替她修理。 而他這麼著急的原因也很令人無奈，單純因為她不敢摸黑上廁所。 我甚至都懶得吐槽，他竟然願意半夜獨自騎車穿越無人的街巷來找我。 那次經歷也是我在絮茵離開之後第一次進入其他女生的家中，甚至是房間，這也讓我十分 糾結。 還有一次我陪她去參加她喜愛的化妝品特賣會，那個搶購的場面簡直讓我大開眼界。 平常活潑可愛的她，在看見限量商品後完全變了一個人，不但眼神變得銳利、眉宇間充滿 暴戾之氣，手腳也比平常快上許多。 最後，她因為搶的太忘我，竟然重心不穩撞到了一旁沒有促銷的玻璃製商品，賠償了店家 將近三萬元。 在那之後，安芸夕陷入低氣壓好幾個星期，幾乎每天都把我找出門抱怨同樣的事情。 面對這麼聒噪的她，我也只能苦笑著聽她訴說著一遍又一遍那個得不償失的故事。 也因為她的熱情，讓我體會到了不同於以往的生活。 然而，隨著與她相處的時間增加，我竟然開始期待與她見面。 我也能夠從她的眼神和舉止中察覺她對我的情感。 現在的我和她就像一對沒有表白的情侶。 我內心深處明明不允許自己喜歡上絮茵以外的的人，但我卻如著了魔一般逐漸陷入其中。 我發誓過，要將餘生都用來為絮茵的死贖罪，這樣的我哪有資格再談什麼戀愛呢？ 我這條命到死之前都是屬於絮茵的。 我必須要和安芸夕說清楚。 如此想著的同時，手機的訊息如往常般跳出，傳送訊息的人對我來說再熟悉不過。 『明天有空嗎？我們一起去九份吧！』 我思考了一下子，決定利用這次的機會和她說清楚。 『可以呀，看妳幾點準備好，我去妳家載妳。』 『太棒了！那就明天九點準時出現在我家門口哦！不准遲到！』 想到手機另一端的她此刻是多麽的高興期待，我的心揪了起來。 這一切的美好不是我該擁有的。 抱歉，安芸夕。 明天的我，恐怕要讓妳失望了。 在前往九份的路上，坐在後座的安芸夕滔滔不絕地和我分享她在工作時遇到的大小事。 平常的我總會努力回應她的熱情，但此時此刻的我內心只有滿滿的愧疚。 我實在無法在此刻告訴她我的想法。 自從發生事故以後，我的後座就沒有載過其他人。 我害怕相同的意外再度發生，而又只剩我再次苟活。 只要今天和她說清楚以後，我也不再有機會讓她發生意外了。 這樣也好。 到了九份，我驚訝的發現九份只剩下私人營業的停車場可以停放機車，一次五十元。 以前的我和絮茵來過幾次，但我們都是搭乘公車來的。 今天和安芸夕騎車來到這裡還是第一次。 停好車以後，安芸夕便迫不及待的走到老街入口。 「走吧！今天是假日，再不快點就要人擠人啦。」 「嗯。」 我拖著沈重的身軀，努力想跟上她的腳步。 由老街入口向內望去，令人哀傷的熟悉感向我襲來。 上次和絮茵一同前來的時候，我是多麽的快樂幸福。 然而今天的我，卻要抹滅安芸夕的快樂。 「你今天整個人都怪怪的，有什麼心事嗎？」 安芸夕擔憂的聲音再度將我拉回現實。 「沒事，我們走吧。」 我擠出一抹虛假的笑容，推著她向前進。 雖然她在參訪老街的途中一直為我的不尋常感到憂心，但我只要隨便提議購買一些伴手禮 或小吃，她馬上又會眼睛一亮的被商品所吸引。 我究竟有什麼資格去愛這樣單純的女人呢？ 走到老街的中段，我們走進了一間經營數十年的芋圓店裡用餐。 我們點了一碗芋圓之後便找了位子坐了下來。 環顧四周，與絮茵的回憶再度湧上心頭。 我們在店裡相對而坐，甜蜜的互相餵食對方，彷彿整條老街只剩我們兩個。 沈浸在浪漫回憶裡的我，暗自催眠著自己。 沒錯，絮茵才是我的全部。 我的一生只能愛著溫絮茵。 「九份的芋圓真的很好吃呢……每一顆都是一種享受！」 安芸夕一邊幸福的吃著芋圓，一邊將盛有芋圓的湯匙送到我的嘴邊。 「抱歉，我現在沒有什麼胃口。」 從恍惚中再度被喚回現實的我輕輕將她的手推開。 「這樣啊，好吧。」 她的神情變得黯淡，湯匙也放回碗中。 我並沒有安撫她，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等她吃完。 走出芋圓店之後的安芸夕變得安靜許多，心情也不再像來時那樣的愉悅。 我和她就這麼無聲的走在老街上。 也許是因為接近中午的關係，老街上逐漸湧現了人潮，街道上也不再如初來乍到時那樣寬 敞。 在進入前方的人群之前，安芸夕的右手試探性的搭上了我的左手。 我的心頭為之一驚。 「人有點多……我怕走丟。」 她生怯看著我說道。 看見她如此委屈的模樣，心臟的每一下跳動都令我感受到無比痛苦。 但此刻的我已經無法再繼續摧殘那顆搖擺的心，於是我心一橫，將她的手給推開。 「別這樣，會讓人誤會。」 我用冷淡的口氣說道。 「誤會什麼？誤會我是你的女朋友嗎？」 她的聲音顫抖著，彷彿害怕說錯任何話。 「嗯。」 我輕聲說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配成為你的女朋友嗎？」 她看著我，淚水在眼眶打轉，眼神裡充滿了卑微和心寒。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將內心最深處的不捨丟棄。 「對，我始終忘不了溫絮茵，她才是我愛的人。」 我的一字一句如同利刃般切割著安芸夕崩潰的內心，她的眼淚也隨著我的話語落下。 「我知道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糾纏你了。」 她用哽咽的聲音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 「謝謝你這半年來的陪伴。」 她對著我深深鞠躬，隨後轉身混入逐漸湧入的人群之中。 看著她孤單脆弱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中，我的視線也跟著模糊。 此刻的妳一定在痛苦的哭泣著吧。 妳值得更好的人，妳的真命天子不是我。 如此一來，我便能回歸到原本的生活了。 一個不再接受新愛情的生活。 芸夕，我不配接受妳的愛。 獨自騎回家以後，我打開手機想詢問芸夕是否安全到家。 然而，一則未讀的訊息卻先顯示在我的螢幕上。 是芸夕寄來的。 我連忙打開通訊軟體想確認內容，但隨著訊息被點開，訊息的傳送時間讓我再度震驚。 這是一封早上九點多送出的內容。 是芸夕在前往九份的路上傳出的。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早在我們第一次一起吃飯的晚上，我就喜歡上你了，大概就類似 一見鐘情吧！你可能會認為我只是將你當做前男友的替代品，但我想告訴你的是，我喜歡 的就是獨一無二的你哦。我的確因為前男友的逝去消沈了好一陣子，但當我再度前往龍山 寺的月老廟時，我在那裡領悟到了我對未來的一絲期待。在那裡認識他也許是我一生中最 幸運的事，但我並不能因為已逝去的人而放棄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我下定決心放下過去 ，也鼓起勇氣將他稱之為「前男友」。雖然很不捨，但我相信他一定會支持我追求幸福的 。讀到這裡，如果你也對我有相同的感覺，哪怕只有一點點也好，可以請你試著放下過去 的不捨嗎？』 看到這裡，我的淚腺再也無法被我虛假的堅強所支撐，徹底瓦解。 我其實早就對她動心了。 是他讓我學習處事更加圓滑，不再墨守成規。 是她將我從行屍走肉的生活中解救出來，讓我在與她朝夕相處之中無法自拔的迷戀著她。 是她讓我體驗到這兩年來不曾想像過的快樂，讓我對未來有了新的期待。 「傻瓜……這種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啊！」 那傢伙……為了喜歡上我，努力忘記過去那些令她難以忘懷的美好。 為了喜歡上我，她要佯裝的比我還堅強，讓她能夠以過來人的身份勸我放下。 為了喜歡上我，她將我視為下一個真命天子，努力包容心中仍然存在著絮茵的我。 她所有的努力，只為了讓我可以在未來的某一天喜歡上她。 而我卻說出了這麼多讓她這麼傷心難過的話。 「我也早就喜歡上妳了啊！妳為了改變我付出這麼多，我卻一直自私地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 我對著手機歇斯底里的哭喊著。 此刻的我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我不想再一次失去我愛的人。 擦乾眼淚，稍微調整好情緒後，我前往拜訪絮茵的父母。 在放手一博之前，我想知道他們的看法。 「誰呀？」 按下門鈴後不久，一個憔悴的身影出現在微開的大門背後。 「是你呀！快進來坐吧。」 「不用麻煩伯母了，我只是想來問您幾個問題而已。」 我向絮茵的的母親鞠躬說道。 「這麼突然是怎麼了嗎？」 她一臉疑惑的問道。 「是關於絮茵的一些事。」 「她的事你就儘管問吧！」 她溫柔的說道。 「請您說實話……您有因為絮茵的死對我感到怨恨嗎？」 聽見我這麼說，絮茵母親淡淡地笑了笑。 「要說完全不怪你是不可能的。但看到你對我們家絮茵如此真情，從那之後還不斷的去舉 發違規的車輛，我們也相信絮茵看人的眼光。絮茵能夠愛上你是她的福氣呢！」 「但是我……發現我已經喜歡上其他人了，我無法做到用餘生守候著她。」 我低下頭，等待著絮茵母親的責罵。 「你終於走出那道心牆了嗎？那真的是太好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讓我驚訝地抬起頭。 只見她一臉欣慰地對我微笑。 「我和絮茵的爸爸一直都對你念念不忘著絮茵這件事感到十分煩惱呢。我們為你的專情感 到欣慰，但同時也為你的未來感到擔憂。人不能永遠沈浸在過去的悲傷之中，你的未來還 有大好前程在等著你呢。」 「但是這樣你們該怎麼辦……」 「去吧，孩子。別讓我們耽誤你的人生。」 絮茵母親溫柔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已經為絮茵付出夠多了，現在該是你追尋自己幸福的時候了。」 看著眼前絮茵母親慈祥的微笑，我的眼眶再度濕潤。 「謝謝你們生下絮茵！謝謝你們的成全，讓我和她能度過這麼快樂的時光！」 「傻孩子！這沒什麼好謝的，絮茵的使命已經完成了，你可以放手去尋找下一段緣分了！ 」 絮茵母親的眼角也泛著淚光。 「好的！謝謝你們！」 我再次向她深深一鞠躬，隨後轉身離開庭院奔向機車所在的位置。 「我們才要謝謝你！謝謝你愛過絮茵！絮茵她最愛你了，所以一定會希望你幸福喔！」 聽見絮茵母親在我身後如此喊道，我再一次淚如泉湧。 「我一定會幸福的！連著絮茵的份一起！」 我以最快的速度騎車前往芸夕的住家，此刻的我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安危。 過去的我曾經因為意外失去一個最愛的人。 而這次的她明明為我如此付出，我卻如同傻子般的把她推離身邊。 在我失去所有以前，我決定好好珍惜她。 到了芸夕家門口，我立刻按下了門鈴。 焦急以及不安的混雜使我的心跳紊亂無比。 然而，我等待了許久，屋內卻沒有半點動靜。 「拜託……快開門啊！」 我瘋狂地按著門鈴，希望門的另一端能夠有所回應。 我的腦中冒出一些最為糟糕的想法，但我使盡全力將它們趕出我的腦中。 不可能，芸夕不是會做傻事的人。 她可是最活潑開朗的安芸夕啊！ 就在這時，芸夕家的門終於被緩緩推開。 站在大門後的，是早已哭紅雙眼的安芸夕。 「妳終於……開門了！」 看見她的我再也無法壓抑內心的激動，衝到她的身邊緊緊抱住她。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自私地活在自己的世界，完全忽略妳對我的付出！」 被我緊緊抱住的芸夕先是震驚了一會，隨後淚水再度從她瞪大的雙眼流淌而下。 「大笨蛋！你不知道女人的眼淚是珍珠嗎？你今天竟然讓我哭這麼多次，我看你賠不賠的 完！」 「這還用說，如果妳願意給我機會，我一定用我的餘生賠給妳。」 我深情與她對視著，此刻的我們鼻尖只有的幾厘米的距離。 「這麼說，你的答案是……」 此刻芸夕的神情看起來十分不安，似乎是既期待又害怕受傷害。 然而，我並沒有直接回覆她，而是用行動告訴她我的答案。 我與她的雙唇相互交疊，過了好久都不願意分離。 右手緊緊握住芸夕的左手，我們肩並肩走進龍山寺的月老廟。 多數人對我們投以異樣的眼光，甚至有少數摻雜著嫉妒。 畢竟來月老廟是信眾大多是來求姻緣的，有一對情侶公然入內放閃不就是擺明來挑釁的嗎 ？ 不過，這次來到月老廟的我另有目的。 我曾經認為，月老廟這種古老的信仰不過是一種毫無根據的傳說。 但現在的我深深的相信，月老能夠將心意相通的人牽在一起。 不論是過去的，或是現在的。 我拿著筊來到的月老的神像前，誠心地閉上了雙眼。 「絮茵，如果祢聽得見我說話，請告訴我。」 隨後我將筊擲到了地面。 聖筊。 「這樣啊……那祢在那裡過的好嗎？」 聖筊。 「那真是太好了。」 我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我沒有做到守候祢一生的承諾，祢會怪我嗎？」 無筊。 「哈哈……謝謝祢。那場車禍，祢有怨恨我嗎？」 無筊。 「對不起……我不是一個好男友，對吧？」 無筊。 我的眼淚滴落至地面。 謝謝妳一直都這麼包容我。 「祢希望他能幸福嗎？」 聖筊。 我抬頭看了看替我發問的芸夕，她對我露出了微笑。 我擦乾眼淚，再度拿起筊。 「祢覺得芸夕有比祢漂亮嗎？」 無筊。 「真的假的……我對自己挺有自信的說，沒想到還是輸給祢了啊。」 芸夕故作驚訝的瞪大雙眼。 看見她如此俏皮的模樣，我的嘴角微微上揚。 「絮茵，祢有後悔認識我嗎？」 無筊。 雖然不知道這是我第幾次說謝謝了，但我是真的很感激妳，絮茵。 謝謝妳曾經給過我的一切。 感謝一切的緣分，能遇見妳真是太好了。 「最後的問題了，絮茵。如果有來世，祢還願意認識我，然後和我在一起嗎？」 擲筊的一剎那，我彷彿聽見了絮茵在我耳邊低語。 我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但隨後露出了最燦爛的笑容。 參拜完月老廟，我和芸夕走到了龍山寺前的水池。 「這裡好漂亮呀，我們來拍幾張合照吧！」 芸夕看著水裡悠遊的鯉魚，開心地喊道。 此刻的芸夕的右手中指上正佩戴著我送的新戒指。 那是名花有主的意思。 看著她活潑的身影，我不禁笑了起來。 「當然好啊！妳想拍幾張都沒問題。」 「太棒了！快來吧快來吧！」 她興奮地朝我揮著手。 現在的我，學會了把握當下，盡我所能地留下所有相處的點點滴滴。 這不但是絮茵以前教會我的，也是芸夕現在所能給我的。 也許所有的一切都是月老命中注定的安排。 回頭望只能緬懷，向前看才有未來。 一切都是紅線的功勞。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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