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沿著淡褐色的髮尾，從旁分的髮束向下撥弄，滑過耳際，輕拂著每一吋十月 的寒 意，她憑著蜂巢狀的牆，下巴的高度剛好頂著牆的上緣，幾根指頭掂著牆垣上頭，她稍一 出力，搓揉著指尖細碎的水泥碎屑，她說，這面牆是她，滿佈斑駁，磨掉稜角的樣貌是她 ，粗淺不一的疤是她，而屹立不搖的卻也是她。 她擠著敷了霜的唇，回眸要我按下快門，兩秒後又轉過身去。 街景兀自在視線外縈繞一圈圈的霓虹，她的嘴角微微朝下，似是再怎麼忙碌的畫 面都 暈不開她的思緒，此時的她能不跨上牆邊，其實是很慶幸的一件事，我知道她這個樣子是 愉悅的，我想，諮商師今天一定又多掉了幾滴眼淚，否則她一定是露齒的那種微笑，她曾 說：「有個能發現藏匿在心房內側文字的人很窩心。」 「但發現和讀懂的意義截然不同。」E淡淡的對自己的話補充了幾個字。 我和E的巧遇是在氧氣版的PO文中，我百般無奈的寄出看起來不怎麼有吸引力的 站內 信，在這茫茫人海要能脫穎著實不容易，我問過E，是什麼樣的原因讓她能翻揀著小山般 的信堆中看到我的名字？ 「我覺得你的文字很有溫度，當下，我是需要你的。」她倖倖然的嘆著氣。 ----- 菸草前端的溫度逐漸下降，她抖動了中指和食指，一撮餘燼向牆外飛散，一閃一 逝的 溫熱配合著呼吸，中樞神經的刺激對於情緒高昂的她再無一絲興奮，菸頭識相的跳離指節 ，她回過頭，拍了拍黑色洋裝的裙擺，數著磁磚的格子往我身後邁步。 「回家了，回我家，不是你家。」有點生鏽的鐵門被倚著嘎吱作響。 「嗯。」我不知道回答什麼的時候，都慣性的吐出一個字以表敷衍。 她勾著我的食指開始往階梯下走，天台上的風終究是太涼了些，轉彎時她側臉潮 紅的 反映著室內外溫度的差距，我踉蹌的踩著她雀躍的步伐，玻璃門往兩旁緩慢的移動，一陣 微風竄進，我打了哆嗦，她挑著眉回頭，我捂著口鼻的瞬間顯得尷尬。 「你身體真的很差。」微慍的語氣，她越走越快。 我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她熟練的插入鑰匙，機車的引擎運轉著。 「上車啊？」她故意壓多了點油門，看起來是說你不上車我要走了，很趕的感覺 。 我還沒來得及扣好安全帽，機車便向前突衝，人行道的滑坡轉眼間拋在後頭，我 環著 她的身體，前幾天突然短了的髮絲舞動著，晚風撲向我的臉頰，她的味道被稀釋著，後座 的我每次都很享受這一刻，雖然這女孩昨天寫劇本到懶得洗澡，不過沒關係。 三個街區，一座公園，好幾盞紅綠燈，我家到了。 我跳下後座，往前搖搖手勢，後照鏡裡的瞳孔說她知道了，一陣高速運轉的引擎 聲呼 嘯，她消失在轉角，我側著身子拉開後背包的拉鍊，在一團雜物中翻著鑰匙。 我們沒有道別的習慣，只要等等手機的通知聲還會響就知道彼此到家了，她說這 樣比 較方便，雖然少了擁抱，但也可以不用抱著抱著就走上樓的後續劇情，我同意。 「我們，還不到那樣，晚安。」我對著早就沒有動靜的一團黑呢喃著。 ----- 街燈下，她的輪廓帶點朦朧，及胸的頭髮，素色短T和捲起褲管的破壞牛仔褲， 我稍 稍打量了一下，是不是這個畫面跟手機上的照片有點不太對？ 她沒有帶妝。 我有點錯愕的神情她也正在研究。 「說了不是很喜歡化妝，硬要見面，好了，失望了吧？」她神氣的交叉著手臂。 老實說她的率真回答還真的讓我啞口無言。 「呃，對，是我約的，我不知道你真的會這樣赴約哈哈哈哈哈哈！」我略表尷尬 。 所以說了很多個「哈」字看能不能吹散一點現在的氛圍，不過看著E的神情，顯 然成 效很有限。 「還好我今天的靴子很低，不然你該挖洞躲起來了，嘖嘖。」E真的在笑。 「我是覺得這樣的身高比較平易近人啦！」要說幹話的時候我總是不甘示弱。 我們往更嘈雜的街道走去，我試著把後扣帽拉高一些，拯救點面子。 ----- 第一次沒有隔著螢幕的見面，還真讓人措手不及，她一路上話匣子一個接一個開 ，有 一搭沒一搭的笑著，她實在不是漂亮的那種女生，但是她真實多了，我莞爾接著所有E丟 過來的所有句子。 誰會知道她是個每天都想著怎麼死去的憂鬱症患者？ 看著她有點低沉卻興奮的音調，我實在聯想不起來。 是啊，我們第一次的見面開心的讓她好像沒想起來她是諮商完才赴約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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