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岳舒從湘西的醫院回來時，夜色已深，湘西的燈火在玻璃窗上映得模糊，像浮在水面上的 記憶，觸不到也沉不下。 她進房時神智清明，步伐穩定，卻也不復往日的鋒利。臉頰腫脹，嘴角撕裂出一道細長的 傷口，皮膚染著暗紫的痕跡，連帶著她一向冷冽的氣場也柔和了幾分，她自己取了冰袋， 坐在飯店房間的沙發上，漫不經心地敷著臉，動作熟練得像是早習慣了這樣的疼痛。 紀延瑾趕來時，臉色難看得像是要殺人。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蹲在她面前，沉默地將她的 腿抬起，手指落在她瘀青的膝蓋上，輕輕地揉著，像在觸碰什麼易碎的寶物。 「輕一點。」岳舒偏過頭，聲音淡淡的，像是在敷衍。 「妳這女人到底怎麼回事……」他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語氣裡有壓抑許久的怒氣，「我 說過多少次，不要親自入局，要妳等我們討論出縝密計劃再去找林震東，妳怎麼就是不聽 ？」 「……好兇啊。」她嘟囔了一句，語氣裡竟然透著點撒嬌，「我那麼痛，你還兇我。」 紀延瑾一噎，怒氣像卡在喉頭的火，燒得他焦躁又無可奈何。他盯著她紅腫的臉頰，再看 看她膝上的瘀青，拳頭暗暗收緊，卻只能低頭繼續幫她揉腿，動作越發小心。 「幹嘛生氣啊？」岳舒忽然笑了，語氣帶點壞心眼的調皮，「都讓你摸我的腿了。」 這話說得紀延瑾氣得幾乎爆炸。他直起身，像是要說什麼狠話，卻又被她笑瞇了眼的模樣 攔住情緒，語氣破碎地罵了句，「岳舒，妳真的要把我氣瘋妳才甘心嗎？」 「有什麼好氣的，我們的計劃不是成功了嗎？至少目前都很成功。」 他握緊拳，轉過身想壓下情緒，卻還是忍不住道：「這次如果計劃失敗，我就要把那老頭 白內障的藥換成老鼠藥。」 「你有神經病啊。」岳舒笑著掌打過去，卻沒什麼力氣。他抓住她的手，憐愛的輕輕摩娑 著，低頭看她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嚴肅。 「岳舒，我是認真的。」他的聲音低沉、壓抑，像是藏了許多年沒說出口的秘密，「我還 喜歡妳，我們能不能……」 她忽然抬手，輕輕遮住他的嘴唇，笑容裡卻藏著幾分難以言說的苦意。「你父母會生氣的 。」 「……是因為這樣妳才不跟我在一起的嗎？」他看著她，聲音幾乎顫抖。 「當初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她低下頭，聲音像是被過濾過的光，柔軟卻 無力，「但我也知道你遲早要回國。那時我一邊唸書，一邊被爺爺勸回國。我不想回來， 因為我知道一旦回來，所有人都會知道我是第三者的女兒，這些人光是唾沫都能淹死我。 」 她頓了頓，繼續說：「我想過分手，想過不能跟你這樣的富二代在一起，覺得總有一天我 們會再見面，但我太軟弱了。」 「……妳還喜歡我。」他望著她，嘗試在她的隻字片語中找到他想要聽的話，目光裡盛著 那種不願錯過的懇求。 她抬起眼睛與他對視，只是微笑，她眼中像藏了太多故事，卻什麼也沒承認。 「為什麼不肯承認？」他問。 岳舒只是笑，笑得很輕，也很無奈。「或許這樣對我們更好。」 他望著她的眼睛，目光一寸寸沉進去，像是看見了那些她從未說出口的心事。眼圈早已泛 紅，連下顎都微微繃緊。他喉頭滾動一下，強忍著情緒，像是壓抑了太久的心終於找不到 出口。 但終究還是忍不住。 他低下身，緩慢靠近她，動作小心而克制，彷彿深怕一個太急，就會驚動她最後那點防備 。他的呼吸落在她唇邊，帶著熱度，卻又有種極致的溫柔。 像個終於攥緊勇氣的男人，也像一場小心翼翼的祈求。 而她沒有躲，也沒有移開視線。 只是睫毛輕顫，像是心跳也悄悄漏了一拍，她卻在他唇落下的瞬間，偏過頭，語氣帶著荒 唐的挑釁和誘惑：「給我一個孩子吧？我只要留個你的種，不會要任何名份的。」 紀延瑾猛地站起身，表情又氣又惱。「妳是變態啊！」 她說得這麼輕巧，就像是期待看他生氣的樣子。 他不敢相信她好不容易坦承了這麼多，好不容易兩個人的距離這麼靠近的時候，她居然選 擇說出這麼絕情又讓他憤怒的話。他嘆了口氣，頹然轉身，甩門而出。 房間陷入寂靜。 岳舒撐著沙發站起來，走到鏡子前，捂著臉頰，看著自己臉上的腫脹與傷痕，痛得發出一 聲低嘶。 她笑著，笑容很淡很短，像雨落下瞬間就消失的痕跡。 然後，她輕聲自語：「傻子。」 ＊＊＊ ＊＊＊ ＊＊＊ ＊＊＊ -- 一朵有點腐爛的花。 https://www.penana.com/user/1526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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