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七年過去了，沙成軒來到了十八歲的生日。 他一如往常的跳進水中。今天的湖水依然湛藍，奇妙的是，經過這麼多年的腐蝕和生態的 轉換，湖底的村莊卻仍然如同以往，藍的白的屋頂，高高的塔樓與石子街道。 好像它只是被封印在水中，等待什麼人出現將它喚醒一樣。 只是他沒再接近塔樓了，小時候的那場噩夢，讓他不敢在它附近遊蕩。他只是隱約總是觀 察那扇門開了關，關了開。 沙成軒只是冷靜地看著，想著那時見到的魔女，想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鈺鬼爺爺，然後 調頭游走。 芙蓉湖的人越來越少了。 主要是搬遷去第十區的，還有一些剩餘的老人家過世，有一些則是發生了怪事，南面山住 著大約十幾戶的人家，多半倚靠水邊，是那些阿旗阿磊的家人，卻離奇的一個一個慢慢消 失。 南面山主要以小型的豬圈為主，一開始是一些病弱的老人家，但漸漸的傳出幾個小孩失蹤 的消息，最後連青壯年齡的人也慢慢消失，偌大的豬圈無人管理，居民只能自行分配後牽 回家中照顧。 當沙成軒幾次回到水邊遊玩，才發現那些曾經欺負他的人似乎都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自然這些事情也忍不住引起流言紛紛，有的人說是水中的魔女作祟，上回沒能殺死沙成軒 ，這次要奪取其他村民的性命，許多住得靠近的居民都紛紛搬遷離開南面山，深怕遭到波 及。 但朗婆婆不受這種流言影響，她只是每天研墨寫字，每天在她那張軟臥椅看著紅紅的天空 ，她寫字越來越緩慢了，有時候一天寫不到二十個字，有時候只是坐著睡著一整天。 朗家也開始有些雜音，原本立誓死都不會離開芙蓉湖的他們，最近開始有些雜音，有些人 想要搬遷去第十區，幾次在飯桌上都鬧得很不愉快。 「現在村內剩不到三十餘戶！我們家就佔了兩戶！大家都搬走了，我們留下來做什麼？」 「外面的世界是死路一條！奶奶那時候的預言不是都說了嗎！難道你們不相信奶奶的預言 嗎？」 「不是我們不相信，但是現在大家都走了……到處都有人在失蹤……你們難道就不會不安 嗎？」 「現在養豬戶消失，只剩下一些各家自養的雞鴨，還有靠著自己種植的蔬菜和米麥……我 們能撐到什麼時候？」 滿臉皺紋的朗君儀默默的張開嘴巴，讓沙成軒一勺一勺的餵食，她年紀已經近百歲，食量 比起成人小了很多，一天吃不了半個麵包和一碗湯，但她艱難卻頑強地咀嚼著每一口飯菜 ，就像是對命運的執著。 她沒有任何表情，對於子孫的爭執充耳不聞，吃飽後，沙成軒替她擦擦嘴巴後，抱著她回 房間。 「朗崒，你怎麼能在奶奶面前討論這些事情？也不怕她心寒嗎！」朗云邊哄著孩子吃飯， 有些不滿的說。 「我又有什麼辦法！事實就是如此！」朗崒皺著眉頭據理力爭，「妳孝順奶奶我知道，但 妳能不為孩子著想嗎？」 「……」朗云啞口無言，看著先生安靜的坐在一旁用餐，恐怕也和哥哥一樣，動了想要離 開這裡的心思，不由得慌張了起來。「奶奶說過……第十區的人們就像是牲畜一樣的被圈 養著，毫無自由可言。」 「那又怎樣？比起在這個命運未知的地方掙扎……倒不如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就算少點 自由又怎樣，難道我們現在就擁有自由嗎？」 將朗婆婆抱上樓的沙成軒已經是個十八歲的男孩了，個子高的他將婆婆輕巧放在軟臥中， 雖不想表現得太過明顯，卻忍不住在意樓下那些人的言語。 但他蹙緊的眉頭還是說明了一切。 明明朗婆婆是看不見沙成軒的表情的，但她卻似乎知道他的情緒，將聲音回傳到他的腦袋 中，「成軒啊，無須在意，那些人都會走的。」 「真的嗎？」沙成軒有些難受，「這裡……會一個人都不剩嗎？」 「這裡最後會剩下你一人喔，成軒。」朗婆婆笑著拍拍他的臉，笑得雖然溫柔，說出口的 話卻殘忍無比。 「我不要……」沙成軒低下頭，不願接受這件事。「為什麼總是離我而去？」 「成軒……好孩子，寂寞是每個人都要克服的，就算身邊滿滿都是人，只要他們不瞭解我 們，我們也有可能會覺得孤獨寂寞。」 沙成軒點點頭，這是朗婆婆常說的話，他常聽，但今天算是真正了解，為什麼朗婆婆沒有 和孫子們爭論，沒有勸阻他們留下。 因為這麼多年了，她一定有嘗試勸阻過，說過，但他們不聽，所以朗婆婆再也不提了。 朗婆婆活了一百多歲，不能說話也看不到，雖然擁有天輿師的能力，能夠預見未來，但隨 著日子過去，已經越來越多的人不相信神，對於那些她的警示和提醒，也漸漸不在乎。 或許朗婆婆才是最懂這種孤獨寂寞的人。 ＊＊＊ ＊＊＊ ＊＊＊ ＊＊＊ -- 一朵有點腐爛的花。 https://www.penana.com/user/1526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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