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假期結束，他們回到國內。莊園內風平浪靜，沒發生什麼大事，唯一的異變是邁爾斯的女 兒艾比在搬運食材時不慎摔傷了腳。為此，艾瑞絲特准邁爾斯休假，好讓他能夠安心照顧 女兒。 回到莊園後，江茉幾乎是立刻消失不見。 這並不算意外，因為有不少渡鴉私下議論紛紛，說她和那個曾經來莊園拜訪的學長打得火 熱，三天兩頭就相約出門。這些傳聞像碎玻璃渣般散落在莊園內部，在某個時刻終於刺到 觸及了艾瑞絲的神經。 這天晚上，江茉剛從外頭回來，還沒來得及換下外出的衣服，就被艾瑞絲一聲冷喝召進了 大廳。氣氛沉悶得像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襲。 「什麼時候妳開始把冀望寄託在愛情上了？」艾瑞絲慵懶地靠在座椅上，手中轉動著一隻 水晶杯，眼神卻如刀般犀利，「妳難道忘了，人類的情愛是這世上最不可靠的東西嗎？」 江茉微微顫了一下，但還是硬著頭皮跪了下來，語氣誠懇而急迫：「艾瑞絲大人，我不會 離開這裡……但是您不能限制我。我與楊恩典認識多年，他知曉我的過去，卻從未嫌棄… …」 「那又怎麼樣？」艾瑞絲輕嗤，嘴角的笑意冷漠得不帶一絲溫度，「他現在不介意，不代 表一輩子不會。別天真了，妳是老娘的人，別讓這種荒唐的戀愛遊戲毀了妳自己。」 「這不是遊戲！」江茉猛地抬頭，目光赤紅，雖然還是楚楚可憐的語調，語詞間卻多了幾 分懷疑，「您怎麼總覺得所有人都會背叛您？怎麼總覺得別人的感情都是假的呢？」 艾瑞絲的笑意微微收斂，寒意如利刃般從她身上蔓延而出，周遭的空氣似乎都瞬間降溫了 幾度。 「對不起……艾瑞絲大人……」江茉似乎也感覺到自己語氣的不對，趕緊低頭認錯。 艾瑞絲緩緩站起身，俯視著跪在地上的江茉，眼神冰冷得彷彿是在看一個愚蠢的孩子：「 妳要是想當普通人，我不攔妳。但是妳得滾出老娘的莊園。」 這句話如一記重錘，狠狠砸進江茉心中。她的臉色瞬間失去了血色，身體晃了一下，難以 置信地望著艾瑞絲，聲音顫抖：「……您就這樣不要我了嗎？」 她捂住臉，淚水滑落，嗓音破碎得像是即將崩塌的玻璃：「這十年來，我聽從您的話，忠 心耿耿，拼了命地維護您、守護您……難道這些都不夠證明我的努力嗎？難道就因為這樣 ，您就要捨棄我嗎？」 許安堯趕到時，屋內的氛圍已經劍拔弩張。江茉哭得幾乎喘不過氣，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而艾瑞絲站得筆直，猶如一尊無情的雕像。 她的語氣既沒有譏諷，也沒有怒火，只有絕對的冷漠與決絕：「妳走吧，6-1是不是忠心 耿耿，妳自己心裡明白。」 她轉身離去，黑色的長髮輕輕掃過肩頭，像夜幕落下時最後一抹餘光。「這就是為什麼老 娘沒有將妳變成血族，老娘早就知道，妳終究會離開。」 江茉猛然怔住，望著她決然的背影，唇瓣顫抖，卻無法說出一個字。 房間內，沉默無人開口，只有她壓抑的抽噎聲回蕩在空氣之中。而站在一旁的印堂從頭到 尾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平穩的注視著眼前的人，似乎藏著某些難以言喻的情緒。 那天夜裡，江茉病得極重，整個人像被抽乾了力氣，連起身都顯得艱難。 她將自己關在房內，連續好幾天足不出戶，除了請假回來的邁爾斯偶爾進去送藥送水、勸 她吃點東西之外，她幾乎拒絕與任何人交談，甚至連門都不願開。莊園內的其他人對此議 論紛紛，但沒人敢去打擾，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回艾瑞絲是動了真怒。 「大人，您真的不願意原諒學姐嗎？」許安堯遲疑著，還是開了口。 艾瑞絲正坐在書房裡，紅酒杯輕輕搖晃，深紅色的液體在燭光下透出妖異的色澤。 聞言，她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語氣淡漠：「什麼原不原諒的？不是她自己說要走嗎？ 」 她的語調聽起來冷漠又理所當然，彷彿江茉的離開並不值得討論。 許安堯抓了抓脖子，語氣有些猶豫：「如果……她的男朋友願意進莊園，您會收留他嗎？ 說不定，他真的是個好人……」 艾瑞絲的動作微微一頓，指尖輕輕敲了敲酒杯，沉默了一瞬才慢悠悠地說：「那孩子不一 樣。」 燭光搖曳，她的眼神在光影變幻間透著幾分晦暗不明，像是在思索，又像是有些許難以啟 齒的遲疑。她輕嘆一聲：「他是崇禮的後代，他們家世代信奉基督教，出了不少神職人員 。」 話語落下，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這一瞬間，許安堯終於明白，艾瑞絲所謂的「寒心」並非只是因為江茉要離開，而是因為 她竟選擇了一個站在血族對立面的愛人。一個隸屬於光明信仰的家族，也代表了一個隨時 可能成為敵人的存在。 「茉茉明知這一點，卻還是執意選擇了他。」艾瑞絲垂下眼，語氣輕得幾乎聽不見，「這 怎麼不讓我寒心？」 她語氣淡淡的，甚至沒有怒意，可許安堯卻感覺到了比憤怒更可怕的東西。那是一種近乎 徹骨的疲倦，像是歷經四百年的滄桑之後，已經無力再去相信任何人的陪伴。 她說的是「我」，不是老娘或吾。 她是艾瑞絲，四百年來見過無數人的背叛與離開，無論是人類還是血族，無論是愛人，還 是手下或寵物。這世上從來沒有人會為了她留下，沒有人會永遠陪在她身邊。 就算是印堂，也只能陪她三百年。 明明曾信誓旦旦地說願意變成血族，願意永遠追隨她的江茉，可轉眼間卻還是要離開她， 為了一個喜歡的對象放棄了一切。 四百年來，她大約已經見過太多這樣的故事，所以才會用冷漠來包裹自己。 許安堯望著她，心情有些複雜。他開口，試圖為江茉辯解：「艾瑞絲大人……我相信學姐 不是這樣的人……」 艾瑞絲聞言，忽然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帶著幾分戲謔，卻又帶著淡淡的探究： 「你一再幫她說話，難道不是因為你希望她留下來，因為你喜歡她吧？」 許安堯一怔，一時無言。 他曾經確實對江茉有過仰慕，但現在的感情，已經變得不同了。比起單純的暗戀與傾慕， 他對她更多了一份夥伴間的情誼。 可是這些話，他無法解釋得清楚。 艾瑞絲沒有再追問，只是收回視線，語氣淡淡地道：「如果茉茉要走，我不會攔她，你要 走，我也不會阻止。」她的聲音很輕，卻如一把鈍刀，在許安堯心中緩緩劃開一道口子。 她微微抬起下頜，眼神裡帶著一種無懈可擊的冷漠，「反正我早就知道，所有人終究都會 離我而去，我沒關係。」 再一次，她沒有用「老娘」，而是用了「我」。 許安堯忽然覺得胸口有些悶，甚至無法順暢地呼吸。他從未真正思考過艾瑞絲的孤獨，直 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她並不是不在乎，而是早就不敢去期待。 因為在這四百年的歲月裡，她一次次地被拋下，一次次地被背叛。她的冷漠不是天生的， 而是歲月刻下的傷痕。 那一刻，許安堯的心情，變得異常複雜。 ＊＊＊ ＊＊＊ ＊＊＊ ＊＊＊ -- 一朵有點腐爛的花。 https://www.penana.com/user/1526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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