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今日實其會在辦公室寫報告，不料一早被叫去會議室，說是收到新任務，萬安和千卉 已經在裡面。 「昨天T市一名男子Kevin墜樓身亡，身分疑似和犯罪集團有關聯，涉及不法情事，檢警掌 握情資剛剛發布拘提就出意外。」萬安站在台前說道。 「喔、那件事，最近真多人漬鯊。」千卉說道。 實其對那則新聞也有印象，似乎檢警持拘票到場要逮人，嫌疑人就畏罪跳樓，問道：「事 務所連這種業務都接？」 「這是地檢署特地發文要求，我們配合辦理。那個人身上有關於案件的重大線索，不能死 了就算了，鬼魂應該還在附近遊蕩，要帶回來釐清案情。這項任務你們兩個人一起去，千 卉妳有不懂的地方就跟實其請教，兩個人互相配合。」 於是實其匆匆帶上工具跟著千卉出門，開車趕往北部某區住宅大樓的命案現場。 「事情有多嚴重要打擾死人安寧？」 「報告說那個人隸屬一個“鍊銅”犯罪集團，成立時間已久，組織規模龐大，成員眾多遍 布各地，施行各種骯髒邪術以謀取龐大利益。」 實其打了個寒顫，驚呼說道：「鍊銅術！自古流傳的禁忌之術，將金屬轉變為銅是觸犯神 之領域的技術，煉製賢者之石或長生不老藥也與此息息相關。難怪政府要追殺到底，這種 邪術不該外流到民間。」 「世上真的有鍊銅術？為什麼不鍊成金子，鍊成廉價金屬沒有經濟利益啊。」 「……」 「啊？」 「……。」 ※ 發生意外的地點位於兩棟高聳的住宅大樓之間，棟距狹窄，僅能供車輛單向通行，大門出 入口一側拉上黃色警示帶，顯示不久前這裡曾發生過命案。 兩人一同潛入幽冥界，黃色溫暖的日光無法觸及這個地方，整個世界的色調是深淺濃淡的 不一的灰色綠色，彷彿被剝奪其他色彩，到處爬滿幽冥界特有的苔癬以及低矮植被，在兩 棟大樓間隙的空中飄浮著一團霧狀的靈子團塊，顯然就是此行的目標。 「活物在『幽冥界』有著由靈子構成的幽影，生物死亡後未消散的影子就是『鬼魂』，然 而能不能變成鬼魂，取決於有沒有強烈的執念，大部分的生物死後靈子幽影會在三天內逐 漸消散，要把握黃金時間蒐集提取現場殘存靈子，回實驗室後再分離萃取出來。」 實其一邊說明，打開手提工作箱取出兩根細長的銀色長棒，左右手各持一根。 「我都叫這東西『筷子』。」 靈子或鬼魂不會與現象界的物質互動，銀色長筷便是專門設計來抓鬼捕鬼。他先用銀筷戳 進靈子團塊，慢慢地以順時鐘方向攪動，另外一根銀筷在旁點點戳戳撥弄，將散布在周圍 的靈子團往中心聚攏，飄散的靈子隨之被帶動旋轉起來，隨著銀棒不斷旋轉，周圍靈子團 塊不斷靠近縮小，最後全都纏繞附著在中心的銀棒上。接著他掏出玻璃錐形瓶，將附著在 銀筷上的靈子全都倒入裡面，收入懷中。 「好了，剩下的回實驗室再做。」 「這就好了？我好像什麼事沒做耶。」 「……」 「以後妳也要學起來，我不會每一場都帶著做。」 「道士應該要『咻咻咻─』、『唰唰唰─』這樣念咒捉鬼啊？」千卉一邊說邊一邊伸手比 劃比劃。 「……學姊有注意到我們被人盯上了嗎？」 「啊？什麼時候？在哪裡？」 實其指向旁邊牆面上的苔癬植被，千卉走近查看卻不看出異樣。 「你怎麼知道？」 實其自幼修習道術，功力高深，對於各種法術機關瞭若指掌，識破這種技倆根本無需多想 ，如同呼吸眨眼般自然，以至於現在千卉問他怎麼識別道術痕跡，一時反而不知如何說明 。 「看來組織重要人員的住處都佈下警示或監視的術法，出現緊急狀況時能及時處理，這人 、這鬼挺重要的。」 「要來啦。」 兩人退出幽冥界，不一會兒空氣中的靈子騷動起來，前方地面汩汩湧出黑泥，從中冒出一 個人頭，接著脖子、肩膀、手、身體各部位慢慢浮現，一個年輕男子從黑泥爬出。 看長相是個年輕小夥，眼神兇狠，神情桀驁，直勾勾瞪著兩人看，伸手就說道：「拿來， 你身上東西交出來。」 實其忍不住想笑，說道：「想要鬼魂？這要看你的本事如何。」 那人大怒，二話不說動起手，掐指念咒，道：「罪惡淵藪。」 驅動地上黑泥變化成各種飛禽走獸，豺狼虎豹各種猛獸齜牙咧嘴，惡狠狠向兩人攻來。 千卉一拳打倒撲上來的野獸，跟著又是出腳踢飛另外一隻，這些野獸由黑泥組成並非血肉 之軀，尖牙利齒的攻擊性和殺傷力應該和真實猛獸相差無幾。 實其冷眼旁觀，沒有出手的意思，說道：「這招叫做『罪惡淵藪』，黑泥能夠依照施術者 的意志塑形成不同模樣，因應不同狀況做調整，算是攻守兼備、功能性很完備的招式。」 才一下子時間野獸數量越來越多，將二人團團包圍，千卉打退幾隻，抓住一隻張口咬來的 豺狼，兩手掰住上下顎，用力掰開直接將整隻野獸被撕成兩半。 「這樣打不完的，無論妳破壞打碎砸扁這些野獸多少次，不從根源除去的話黑泥都會重新 塑形源源不絕。」 「那怎麼辦？果然先幹掉施術者本人囉？」 「……」 實其打了個響指，道：「赤陽‧炎風。」 瞬間兩人周圍火光大盛，火焰一閃即逝，已經將周圍二三十隻黑泥野獸燒灼乾淨，徒留一 地的殘渣餘燼。 「哇？！」 這下不只千卉驚訝，那個年輕小夥子更是大吃一驚，沒想到修練多年的黑泥一下被清空， 趕緊掐指提煉更多黑泥出來。 「黑泥的品質與數量要看施術者本身的惡德惡行，當然是越惡越好，有一種量化標準就是 被判的刑罰，他這樣程度大概七到九年有期徒刑。」 實其皺著眉說道：「我早上吃了起司蛋餅豬肉三明治和奶茶，早知道就不吃早餐。」 雙手按在小腹使勁一壓，低頭乾嘔，將肚子裡的東西吐出來，接著又是猛力一提，這次嘔 出一大坨黑色的泥狀物體。 道：「罪惡淵藪。」 和那個年輕人的道術一模一樣，不過實其的黑泥變化出的東西長得像山羊，頭上有角，長 著尾巴，是西方惡魔的形象。他招手讓黑泥惡魔行動，兩三下就壓制對方的黑泥野獸，一 隻黑泥惡魔衝上前將那個年輕人壓倒在地，乾淨俐落結束戰鬥。 千卉先是訝異實其會一樣的道術，沉著臉問道：「這些黑泥……，是做了什麼惡劣的事跡 ？你該不會殺過人吧...？」 「殺一兩個人怎麼可能判重刑。」實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隨即解釋說道：「某些外道邪 術存在惡德惡行才能發動的門檻，其中一項評斷標準就是當朝當地政權的律法。政府知道 修道人有這方面的需求，於是大開方便之門，制定特別專法，讓有心人士可以反覆刷刑罰 ，刷個百年千年的罪刑都不在話下，不用真的作奸犯科殺人放火。那時我跟著刷一些，畢 竟沒有壞處，雖然實際用外道的機會少之又少啦。」 「那就好，果然你不像是會做壞事的人。」 「……」實其走到那個年輕人面前，揮手收了黑泥，淡淡地說道：「多練練啊。」 那人沒受什麼傷，忽然抽出小刀揮來。 實其閃了過去，雙手扣住他的手腕脈門。 獰笑道：「陟罰臧否。」將惡德惡行灌了過去。 那人突然接收到大量惡德，身體承受不住，頭一仰噴出一口鮮血，委靡倒地。 「實其！」 「沒事，他修練黑泥，需要不斷作惡累積惡德值，一下子突然接收太多才會承受不住，沒 有大礙的。」 那年輕人知道雙方實力差距太過懸殊，實其若要殺他只是彈指揮手間的事情，眼神依舊兇 悍，撂下狠話說道：「你們死定了！知道我背後的人是誰嗎？是八十八精舍！從現在開始 我們的人會追殺你們到天涯海角！」 「喔、是喔，這事跟八十八精舍有關係？」實其摸出懷中裝有鬼魂的玻璃瓶，看向千卉， 問道：「學姊，對方報名號的時候我應該要自報家門傳承，不過現在我受雇於事務所，對 外言行代表事務所，可以報公司名字嗎？」 「我們秉公辦事，依法行政，問心無愧，當然可以報。」 「好，」實其得到許可後露出笑容，向著那人說道：「聽清楚啦，想搶回鬼魂的話派出你 們最好的殺手，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N市南京東路二段『萬福金安』事務所新進職員 沈實其，上班時間星期一到五早上九點到下午五點恭候大駕，其他時間不要找。」 「啊、你還沒過試用期，不能自稱正式員工。」 「……」 「萬福金安事務所、沈實其……，好，好呀！你等著！跟你們沒完沒了……！」 ※ 回程上車前千卉遲疑一會，問道：「你在生氣嗎？」 「啊？我沒生氣，為什麼要生氣？」 「那個人還有背後集團的人做了許多傷天害理的事情，至今仍然逍遙法外，沒有受到法律 或正義的制裁。」 「我沒有生氣，只是感到失望。」 「對這個社會以及人性感到失望，到處充斥著敗類害蟲，搞得烏煙瘴氣，而政府腐敗、司 法失能，不能好好保障平民百姓生活。我們身為道士理應匡扶正義懲惡除奸，面對惡人惡 事卻無能為力，叫人痛心疾首。」 「呃、並不是。」實其因為千卉的話感到有點尷尬，跟他心裡所想的並不相同。 「不用害羞啦，你一定是這麼想的對不對。」 「真不是。如果這鬼魂掌握重要的資訊或證據，無論如何不能外流出去，他們想搶回去勢 必要派出有點本事的人，沒想到來的人這麼弱，所以有點失落。」 「噯、實其你太客氣啦，明明超強還很謙虛，事務所有你這麼好的人才加入真是太幸運了 。」 「……」實其懶得多費唇舌解釋，隨千卉自行腦補。 這個話題暫時告一個段落，千卉又問道：「剛剛提到的八十八精舍是什麼？」 「妳不知道？道界的人會沒聽說過？」 「我又不是道士家族出身，進公司才接觸這行，沒聽過很正常啊。」 「嗯……，八十八精舍就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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