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趙雅芝和宋詩慧花了一點時間，想盡辦法破壞小門溜進換子娘娘廟內，幸好這裡本來就地 處偏僻，她們大膽的行為並沒有驚動任何人。 或許因為和人聲鼎沸的白日落差太大，接近午夜的換子娘娘廟萬籟俱寂，有一種說不出的 陰森感。 趙雅芝拚了命地壓下心中害怕的感覺，跟著宋詩慧走進主殿。 抬頭看見白日裡慈眉善目的神像，到了夜晚在微弱的紅光下竟顯現幾分修羅的樣貌，嚇得 趙雅芝心頭一跳，趕緊低下頭不敢再朝神像看去。 「大家拿回來的泥人偶都放在主殿後的小房間，我們趕快過去……」宋詩慧背著孩子，一 手拉著趙雅芝快步前進。 想到就快可以救回女兒，趙雅芝心裡也是一陣激動。 她們繞過主殿，來到主殿後頭的房間裡，房間不大，塞滿了好幾排頂天立地的櫃子，櫃子 裡滿滿的泥人偶少說也好幾千個叫人絕望，不知該從何找起。 「這……這該怎麼找？」趙雅芝一看到就呆住了，這麼多，怎麼找得完？ 宋詩慧卻毫不遲疑，手腳俐落地拿起人偶一個個翻到後面對照名字。 「不是這個、也不是這個……」確認完的人偶被宋詩慧隨手扔在地上，碎成一片。 明知道那只是泥人偶，但趙雅芝彷彿聽見陣陣哀嚎聲。 「快點找，我們沒時間了。」宋詩慧見趙雅芝還呆在原地，趕忙出聲提醒。 趙雅芝這才像回過神一樣，連忙點頭，「好。」 她沒時間同情那些被摔破的人偶，也不敢去細想萬一那些泥人偶裡也裝著其他孩子的話… … 趙雅芝學著宋詩慧在櫃子的另一頭翻找屬於高玥芸的泥人偶。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啪嚓！啪嚓！」的破裂聲，還有細微到幾乎聽不見的慘叫聲，但專 注找尋的兩個人完全沒注意。 兩人找了一個多小時，地上的碎人偶舖滿了整個地板，她們卻還找不到屬於自己孩子的泥 人偶。 「……哼……泥娃娃……一個……她沒有……」 一陣幽微的歌聲斷斷續續傳進房間裡，趙雅芝首先注意到這聲音。 她停下尋找的動作，抬頭問：「詩慧，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宋詩慧忙著找人偶，頭也不抬地回道：「沒有。」 趙雅芝皺了皺眉，她明明聽見了歌聲，想要凝神細聽時，卻又什麼也聽不到。可等到她要 找人偶時，那歌聲又再傳了進來。 「……她是個假娃娃，不是個真娃娃……」 趙雅芝驚得推倒了一整排泥偶，對著宋詩慧顫抖地說：「你聽！真的有人在唱歌！」 「她沒有哪親愛的媽媽、也沒有爸爸……」 大半夜裡，在滿室泥人偶的環境下，聽見那首熟悉的經典童謠「泥娃娃」，任誰都會感到 害怕。 宋詩慧也聽見了。她停下動作和趙雅芝兩人尋找聲音的來源，她們從小房間唯一的窗戶偷 偷向外看去，在淺白的月光下，只見屋外的中庭裡有個嬌小的人影坐在小板凳上，兩條長 長的辮子垂在胸前晃啊晃地，周圍螢光爍爍，像是被無數螢火蟲圍繞，地上一堆半成品的 人偶，或坐或站，堆得到處都是。 「是春姨。」宋詩慧說。 雖然看不清楚臉，但趙雅芝也從那標誌性的長髮辮認出是管理換子娘娘廟的春姨。 只見她坐在小板凳上搖頭晃腦，嘴上哼著歌，手裡也不停歇，俐落地將手中的泥土捏出人 型。 「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 此情此景，和著經典童謠，竟有說不出的詭異。 宋詩慧和趙雅芝都不敢動也不敢說話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春姨，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春姨一邊哼唱，一邊捏著人偶，一個小小的泥人偶逐漸在她手中成形，直到她哼唱到「你 來做他媽媽、你來做他爸爸，永遠愛著他」時，趙雅芝看見春姨伸手往旁邊螢光點點的地 方抓了抓，像是抓住了一隻螢火蟲塞進泥人偶的胸口然後用土封了起來。 她在做什麼？趙雅芝還在疑惑春姨的舉動，卻發現旁邊的宋詩慧整個人呼吸急促了起來。 「詩慧？」趙雅芝還來不及問她是怎麼了，只見宋詩慧背著孩子突然爬上窗戶，從窗口跳 了出去。 「孩子！那是我的孩子！」 趙雅芝攔不住她，只聽見宋詩慧的喊叫聲，整個人像瘋了似地撲向春姨。 「那是我的孩子！你把我孩子怎麼了？」 春姨被宋詩慧撲倒在地，表情卻不顯驚慌，反而笑嘻嘻地反問：「你孩子不就在你身上？ 」 「不是！那不是我的孩子！我剛剛明明看見你把我的孩子裝進了……」宋詩慧忽地轉頭， 四下找尋。「我看見你把我的孩子裝進了人偶裡……」 她的眼睛盯著剛剛被春姨抓在手上的人偶，激動地將它搶了過來。 「孩子……我的孩子……」宋詩慧趕忙將泥人偶剛剛封上的胸口挖開。 趙雅芝躲在小房間裡遠遠地看著，不明白宋詩慧是看到什麼，為什麼會那麼激動？為什麼 會把那泥人偶當成自己的孩子？ 直到趙雅芝看見剛剛被封進泥人偶胸口的螢光被宋詩慧重新挖出來，緩緩飄上半空中，她 彷彿看見一個小孩在那團螢光裡。 宋詩慧臉露驚喜，小心翼翼地伸手要捧住那團螢光，那綠色小小的螢光卻忽然愈飄愈高、 愈飄愈高……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為什麼？為什麼孩子你不回來？」宋詩慧茫然地站起身，盯著螢光消失的方向喃喃地問 。 春姨也站了起來，帶著天真地笑容，看著宋詩慧不解地問：「你都已經換了心目中的乖孩 子，為什麼還要找那個不乖的孩子回來呢？」 宋詩慧這才如夢初醒，她解開背帶，放下背在身上的孩子，孩子表情睏頓，想睡又一副被 吵醒的樣子，站得搖搖晃晃。 宋詩慧卻將手搭在那個兩歲小小孩的脖子上，用力掐住。 「都是你，都是因為你，我的孩子才不肯回來……我不要換小孩了……我只要我的孩子回 來……」 小孩被掐得喘不過氣，雙目圓睜，臉色慢慢漲紅發紫。 宋詩慧卻像瘋了似地，死死掐著完全不放手。 趙雅芝必須摀著嘴才能讓自己不尖叫出聲，她眼睜睜看著孩子慢慢攤軟在宋詩慧手上，直 到一動也不動。 沒多久，孩子在宋詩慧手上碎成了一片片，就像趙雅芝腳邊一塊塊破碎的泥人偶一樣。 「又碎了……真可惜……您到底是哪裡不滿意呢？」春姨嘆息的聲音好似從很遠的地方傳 來。 趙雅芝嚇壞了，尖叫一聲，踉踉蹌蹌地逃離換子娘娘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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