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wings99 (Swings)
看板story
標題[極短篇] 米奇與男孩
時間Sun Nov 30 21:18:52 2008
轟隆的一聲。
男孩被丟進了一間獨囚的牢房,他就這樣癱倒在地上,一點反抗的意願都沒有。牢門硬生生的關上。是誰把男孩帶進來的?他們說了些甚麼?男孩根本沒看到也沒聽到,因為男孩重頭到尾只是閉上眼睛,他知道他逃不了,讓事情就這樣進行著。
過了片刻,聲音靜了下來,當男孩認為身邊沒有人時,他才緩緩睜開眼睛,這是一個白淨的房間,四面無窗,牢門上有一個透視口,男孩探前去,能看到房外的景色,一條綿長的走廊。他試著搖動牢門,試圖把它打開,用了許多的力氣,發現牢門堅不可破。
他歇息,過了些許時刻,又靠向牢門,這次是死命的搖晃,妄想用吃奶的力氣,將牢門晃開。當然,依然失敗。
一開始的幾天,男孩重複著試圖打開牢門,有時研究門的機關,有時探頭向外觀察那條空無一人的長廊。累了就休息,休息夠了又不死心的動牢門的腦筋。
慢慢的,過了好幾天,男孩倦了,他靠近牢門的次數越來越少,他開始認為那道門根本開不了,於是他的時間都躺在床上冥想,或者找尋這個小小的房間,有沒有什麼樂趣,可以讓他自己開心一點。
他開始發現地上有許多的螞蟻,成群的移動著,偶而會有蟑螂或壁虎之類的,在外面的世界,男孩也許會把牠們瞬間擊斃,但在這個小世界,男孩反而開始餵食,照顧牠們,深怕牠們的性命有一些差錯,那麼他的生活將會少了許多樂趣。
爬蟲、昆蟲總是會爬來爬去,昆來昆去,有幾天一覺醒來,當他發現房間內的蟲兒少了一隻,就會有些許的失落感,因為他不知道牠們什麼時候會再回到這個房間內,感覺上好像失去什麼,整天悶悶不樂。
每過幾天,男孩還是會靠向房門,想要打開這個他幾乎要放棄的房門,只是他試圖開門的次數,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少,他寧可留在房間的角落,觀察那些蟲兒。
數個月後的一天,房間內突然發生了一件讓男孩振奮的事。側邊的牆壁,有一個排水的排水孔,水會順著牆壁流到房間周圍的排水溝,導向他不知道的地方。排水孔很少停止,幾乎無時無刻都有水聲。不過這一天,竟然有一隻老鼠順勢的從水孔裡滑了出來。
男孩看到了先是一驚,發現是一隻可愛的小老鼠以後,非常的開心。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當然,這麼一個活跳跳的可愛生物,男孩打算好好的照顧牠,畢竟在這個房間內,他們是唯二的兩個哺乳類生物。
而這隻老鼠,似乎格外的冰雪聰明,牠觀望著四周,發現房間內根本沒有其它通道可以讓牠出去,唯一可以讓牠鑽過的,只有牆壁上那個不斷排水的排水孔。很遺憾的,牠很難爬得上去,更不可能在那個溼滑滑、不斷排水的水管內,向上爬到外面的世界。
這隻絕頂聰明的老鼠,名叫米奇,牠瞭解了現在的情勢,於是很快的就接受了男孩的照顧,分享男孩的食物,陪男孩一起玩耍。因為米奇知道,在情況改變之前,牠可能要跟這個男孩相處好一陣子。
而這個男孩在米奇到來之後的日子,每天可以說是不亦樂乎,他也發現米奇很聰明,不是一般的老鼠,這更讓他在房間內的生活增添許多樂趣。慢慢的男孩的生活重心變成了米奇,米奇會吱吱叫,男孩雖然聽不懂,但總是能看著米奇的行為,一邊猜,一邊了解牠。
男孩靠近房門的次數,自從米奇到來以後,變得更少了,因為跟米奇在一起很快樂,讓男孩忘了房門的事。天氣熱了幫牠搧風,天氣冷了就把米奇藏在衣服裡,怕牠著涼。總是把米奇喜歡的食物,先留給牠吃。
時間久了,男孩甚至會對米奇講起話來,說著自己心裡想的事,和以前的一些往事,儘管男孩不確定米奇能不能聽懂。
事實上聰明的米奇當然聽得懂,慢慢的了解這個男孩以後,也許是日久生情的關係,也許是依賴的關係,本來只是抱著『生存』和『別無選擇』的心情與男孩相處。想不到慢慢的對男孩有了感情,牠開始認為男孩是個誠實可靠,外加可愛的好夥伴。
一開始的米奇,本來只是過一日算一日的盤算著自己如何能離開這間房間,漸漸的,牠開始替男孩著想,雖然是因為自己的關係,讓男孩常常忘記了外面的世界,但米奇還是希望男孩能夠常常跑去看看房門,看看透視口中,外面的世界。
因為在掉進這個房間之前,米奇曾經聽說過,這個房門不是永遠的關閉,時間到了它自然會解鎖。
越來越在乎男孩的米奇,越來越希望男孩能到外面的世界,越來越希望男孩能多搖搖房門,而不是只能窩在房間的小小角落。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米奇與男孩依然愉快的相處著。
突然有一段日子,米奇觀察到排水孔的水,有越流越少的趨勢。牠興高采烈的對著男孩吱吱叫,想讓男孩知道這件事情。男孩當然也聽不懂,男孩只知道米奇很開心。
一天晚上,當男孩躺在床上深眠的時候,米奇發現牆壁上的排水孔,竟然有好幾個小時都沒有排水了,牠開始激動的思考著,該如何爬到那個排水孔,現在的狀況可能是停水之類的,如果等到排水孔又開始滑水下來,牠就沒有機會爬上去了。現在的米奇,又興奮又激動。
牠開始抓刮著牆壁,想要爬到排水孔。米奇心裡想著:果然比之前好爬很多。歷經了幾分鐘的嘗試,米奇終於爬到了排水孔,當牠站在排水管邊緣時,牠突然停止了動作。
在米奇爬到這個牠朝思暮想的一吋之地之前,牠幾乎忘了身後躺在床上,深眠的男孩。牠只想著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
現在,米奇已經抓到這個機會了,牠只要轉身鑽進這個不再濕滑滑的水管,牠就能永遠離開這裡。當牠確認了自己在『安全』的地方時,當牠確信自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時。
米奇開始想到男孩。
米奇開始停下牠的腳步。
牠呆立在排水口,凝望著進入夢鄉的男孩。想著男孩數個月以來的細心照顧、真心付出的一點一滴,想著當男孩失去了牠以後的生活會是如何,想著男孩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
牠沒有吵醒男孩,牠甚至怕驚醒後的男孩,反而會阻止牠離開。
米奇沒有思考太久,牠知道當水管又突然開始排水時,一切就完了。牠開始奮力的向上爬,牠不斷的衝刺,終於來到了長廊外的天花板。牠下意識的透過天花板的縫隙,看了一看房門。
原來,房門早就已經解鎖,也不知道是何時開始解鎖的,總之,在米奇的印象中,男孩真的已經好幾天沒有靠近房門了。
這時候的米奇,突然好希望好希望男孩能快點出來,希望男孩能到外面那個他夢寐以求的世界。
希望男孩能快樂一點。
很矛盾的是,當米奇離開以後,男孩肯定是更不快樂的。
但米奇還是希望,男孩能早點發現,門已經解鎖的事。希望男孩能快樂一點。
牠開始吱吱的叫了幾聲,在牠想起男孩不可能聽得到,更不可能聽得懂之前。
於是牠開始放棄思量著男孩,牠知道他幫不上什麼忙。
米奇開始找尋回到鼠窩的路。離男孩越來越遠。
短短的幾步路,牠發現自己的心裡越來越難過。牠才發現自己心裡,真的很喜歡男孩,也很怕失去男孩。牠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遇到一個這麼在乎牠、呵護牠的人類朋友。
牠開始想了很多。
『就算我回去又如何?他已經可以出房門了,當他到了外面的世界以後,還會重視我這麼一個小小老鼠嗎?』
『我有我的家人,我有我的生活,我憑甚麼待在他身邊,他又不是我的誰?他終究只是個人類罷了。』
『很多人類對我的同類都很壞,說不定他出去以後也會是。』
『他是人類,而我是小老鼠。』
米奇試著說服自己。
米奇開始想像,當男孩找不到牠時,也許會失落很多天,也許會不斷找尋、不斷等待,會不會就此又忘了靠近房門。
牠覺得一定會如此,於是又氣得跺腳,很生氣很生氣。
恨不得自己是個人類,好走下去幫男孩開門。
牠好恨好恨,好氣好氣。為什麼自己不是人類。
不知道為什麼,牠越想越難過,開始不走了,暫且在天花板的角落停了下來,開始流淚。
米奇好難過好難過。
牠開始告解:
我不是無情,我只是為了生存,也許你不會想到,我這隻小小老鼠,也很在乎你。因為就連我,都是在離開你的最後一刻才發現,原來,我真的很在乎很在乎你。
但是,又能如何呢?你是人類,我是老鼠,有誰能保證我們能夠永永遠遠互相在乎彼此,照顧彼此呢?
對不起...對不起...。
『男孩,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但這是我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米奇走不動了,牠只是倒在角落,讓眼角的淚水滑下。牠很難過。
淚水就這樣,一直流下。
清醒後的男孩,果然開始緊張的找尋米奇的蹤影,茶不思飯不想,更別說靠近房門了。
他發現了可愛的米奇消失了,非常徬徨。很擔心米奇是不是出了甚麼事。
男孩因為米奇,到最後忘了去輕?房門。
米奇卻沒有因為男孩,忘了牠的排水管。
米奇很理智。
很理智的哭著。
而男孩,男孩重頭到尾都不知道:米奇『只想出去』。他以為米奇跟他在一起已經很快樂了,不會想丟下他。
你/妳看,米奇現在還在跑著、鑽著,留下理性的,卻又很感傷的眼淚。
因為牠真的...
好難過...
好難過...。
男孩也...
好難過...
好難過...。
男孩真的很在乎米奇。
米奇也真的很在乎男孩。
但他們也許彼此,並不知道...
看了自己寫的故事,
怎麼我也覺得...好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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