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sanadakenta (健太)
看板story
標題[長篇] 死神。十五章。離別信
時間Sun Nov 23 16:58:52 2008
天氣開始轉涼,蕭蕭瑟瑟的秋天,紅透的葉子甚麼的。
在南台灣完全沒有特別明顯的感覺,還是一樣該死的熱。
皮蛋睡翻了。
我打包了一些行李,準備要上北台灣用的,不知道署長有沒有幫我安排員工宿舍。到時候
到了北台灣,萬一死神總部設在台北市,那龐大又凌亂的交通線,在我一點也不熟悉的狀
況下,我想一張悠遊卡可能比烈火閃電對我來說還要有用一點。
收到調職令的我,仍然還在擔心,我到了北台灣,孤兒院萬一遇到危險,再快我也沒辦法
趕回高雄,坐高鐵直達車最快也得花上一個半小時,那時孤兒院早已被夷為平地了,貓頭
最近說他很忙,恐怕顧不到孤兒院這裡的安危,謙哥呢?萬一他那大口徑聖光雷射砲又出
包,我瞧連菜市場的阿嬤都打不贏。
想破頭的我,現在又來到這家店。
你想得沒錯,這是不惜花費鉅資,運用最新科技,研發尖端武器以維持世界和平的搖籃-
昇億超訊家庭五金,也就是謙哥的破店兼實驗室,我拉開因為沒錢裝自動門的玻璃門走了
進去,謙哥透過顯微鏡看著昨天在貨櫃屋拿到的綠色水晶,一旁放著我猜應該是示波器跟
雷達接收器的東西(雖然看起來是一台破電視跟一個有點生鏽的不沾鍋),而他直到聽到
我的腳步聲,才抬頭看了我。
「這玩意兒真有趣,他不停的釋放某種電波,放久了還真會讓人有點魂不守舍,」謙哥擦
了擦汗,指著一旁電視上播放的鹹濕A片,說:「幸虧我一邊看A片,才不致於被電波控
制。」,而電視上撥放的片子,內容大概是男優拿著一個機器,可以使周圍時間停止,以
讓他逞盡獸慾的劇情。
「想看A片就說,不必找那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打開了我帶來的牛皮紙袋,裡面裝著
昨天收到的調職令,遞給謙哥,說:「你看看這個,我要被調到北台灣了。」
謙哥從牛皮紙袋裡拿出了我的調職令,稍微看了一下說:「我覺得可能是你惹到靈界那些
部門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我擔心的不是我被調到北台灣的事情,而是我被調到北台灣之後,孤兒院可能遭到任何
伏擊或危險,屆時將沒有任何保護措施。」我點了一根煙,說:「貓頭那傢伙又跟我說他
最近在忙專案的事情,而你又在忙,我看這次我可真的是孤立無援了,所以才來你這兒看
看你有沒有可以幫我忙的東西。」
「嗯,你想要甚麼功能的東西?在我這無所不能的高科技工程之手下,應該可以讓你沒有
後顧之憂。」謙哥攤開他的雙手點了點頭,彷彿在他的能力所及,這間店裡的商品連哆啦
A夢的四次元口袋都比不上。
「有沒有從北部到南部只要一秒鐘的傳送門?或者是爆炸範圍半徑一百公尺的惡魔摧毀導
彈之類的武器?」我問。
「你去吃屎。」謙哥對我比了中指。
「那有啥東西可以讓我在危急時分,保護孤兒院的啊!」對此事萬分苦惱的我,開始雙手
抓頭了。
「我有一個東西,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謙哥拿出了一個小盒子,小心翼翼的用鑷子夾
出一根細細的短針,並且用左手食指指著它,對我說:「這是我之前發明的『人民保姆危
險感應時間停止針』,當使用者拿著它,感覺到有危險的時候,周圍的時間會停止,不過
效用就只有一次。這裡還有一個收信機(有點像是指南針的外型),當這根針啟動的時候
,收信機感應到後指針會不停的轉動,接近發信器後會指向目標,雖然沒有即時的效果,
不過一方面可以讓孤兒院的人逃跑,一方面可以通知你迅速趕來,這對你來說應該是很夠
用的了。」謙哥把針放進去小盒子裡,把盒子遞給我。
「嗯,那我該怎麼拿給小香?」我思考著把這個小東西拿給她,以她糊塗的個性一定會弄
丟。
「你可以考慮把這個東西別在她的衣服上,或者是床單上之類的。」謙哥很有自信的說。
「別在衣服上,丟進洗衣機就不見了;別在床單上,萬一她睡覺的時候扎到她怎麼辦?你
的建設毫無建樹,不愧是我的好兄弟。」聽完了謙哥的建議,我給他高度的讚美,
「我想到了!」突然間,我想到一個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我衝出了謙哥的店,到附近的文具行,買了一個信封跟一本信紙,我只要以健的署名寫封
信給小香,她一定不會亂丟這封信,而短針也可以藏在信封的底部,不容易被小香發現也
不會扎到她,我真是,聰明絕頂!
十分鐘後,我陷入了另一個困境。
「謙哥,你覺得要寫甚麼好?」我看著一片空白的信紙,腦袋中也一片空白,用筆桿頂著
額頭,但是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聽好了,你就這樣寫,『小香親親如晤:余致力於國民革命,凡四十年....』」謙哥一
邊用調整接收器接收水晶的電波,一邊嘴裡嚷嚷著要我寫在信紙上的內容。
「凡你老母。」我適時打斷謙哥的話,我不覺得拿「與妻訣別書」的開頭接國父遺囑這種
壯烈又感人的文章,小香看到會痛哭涕零外加五體投地。
「那這麼辦吧!你就這樣寫,『臣本殺手,躬殺於南台灣...』」
「躬你老母。」跟謙哥這種人認真你就輸了,「我看你還是好好的研究你那詭異的綠色水
晶吧?我瞧它把你的智商都變低了。」我不理會謙哥提供的垃圾意見,自顧寫自己的東西
,而他在一旁抱怨年輕人不學文言文反而跑去學火星文只會降低中華民族的偉大智慧。
乞求謙哥所給的最後一絲希望,我想也是浪費時間,科學家就是科學家,就算我把狗的腸
胃翻過來,也找不到半根象牙,也許翻得到一兩塊還沒消化的屎。秉持著求人不如求己的
精神,即便是不知道怎麼下筆的我,好寫歹寫也把信給寫好了。
「哈哈,我寫完了。」看著我在信紙上所寫的內容,深情卻不肉麻,矯情但不造做,好詩
好詩!
謙哥把信紙拿了過去,看了看幾眼,發出了嘖嘖的聲音,搖了搖頭說:「你是在非洲學中
文的嗎?」然後把我的信紙不屑的丟在一邊。
「我去你的。」我把信紙撿了起來,折成三摺,「然後呢?」
「你把這支短針黏在信封的底部,就不太容易掉出來,依照我的推斷,小香雖然不會到信
不離身的狀況,但至少她會把這封信收得好好的。」謙哥遞了一罐普通的膠水給我。
我用鑷子把短針夾起來,沾了點膠水之後,把短針丟到信封裡頭,然後三兩下把信紙放進
去,黏好封口。
「拿去吧。」謙哥遞了那個像是指北針的收信機給我。
「謙哥,謝謝你了,我要來去台北打拼,以後就不能常來了。」我把指北針收到口袋裡,
突然有感而發的說。
「死健,」謙哥深情款款的看著我。
「你要想我喔!」他說完,瞇起眼睛送給我一個飛吻,頓時感到有一股涼意從我的尾椎沿
著背脊上衝到腦門,我的手臂浮起了滷雞翅上面表皮的特徵。
「少噁了你。」我掌根正對謙哥的面門用力的推上,類似托球的動作,謙哥抱著鼻子口中
不停的咒罵。
跟謙哥道別之後,我回到家中,皮蛋早已起來開始看電視了。
「我以為你會買早餐回來。」皮蛋冷冷的看著我,一臉飢腸轆轆的樣子。
「我剛去謙哥那裡,我也還沒吃,該準備出發了,等等先去一趟孤兒院,然後我們就坐高
鐵上台北吧!」我背起簡便行李,並沒有帶上屋子裡一些多餘的東西,反正也不會有人進
來偷。
皮蛋聞言,立刻衝到幾乎沒有功能的廚房,打開了冰箱,以狂風掃落葉之姿態,嗑光了冰
箱裡頭剩下的半打布丁。
「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之外,你的生命沒有任何意義了嗎?」我看著摸摸肚子一臉滿足的
皮蛋,忍不住調侃了一番。
「我本來就是豬,除了吃,還有睡。」皮蛋不服氣的對我說,「還有,人生在世,不可以
浪費糧食,你知道嗎?每個人在地獄,都有一間自己房間,房間裡有一座小山,那就是你
活著的時候,挑食、或者浪費掉的食物,吃完才可以去投胎,所以在世的時候,不可以浪
費食物。」
「那也許我該考慮去買幾組外帶全家餐丟到餿水桶,這樣我下地獄之後至少還有炸雞可以
吃,哈哈!」我真是聰明絕頂。
「你少自作聰明了。」皮蛋對於我的謬論不屑一顧,「走吧,別浪費時間。」
我背起了行李跟皮蛋,坐上了烈火閃電,往孤兒院去,那個唯一會讓我擔心掛念的負擔。
* * *
*
我戴上蜘蛛人面具,到了孤兒院,來不及躲的皮蛋,被眼尖的晴晴看到之後,就開始被密
密跟優裕追,讓我想起了阿波卡獵逃,只是主角變成一頭豬,劇情也有所變化,主角最後
終究逃不過獵人的追殺,就這樣被小朋友們抓去玩。
沒看到小香,我直接走進如歌修女的辦公室,敲了敲門才進入。
「健,一切還好吧。」如歌修女瞇起滿是皺紋的雙眼,笑笑的對我說。
「普普通通囉,我遇到了一些狀況。」我摘下了蜘蛛人面具。
「你要遠行啦?」如歌用肯定帶點笑意的眼神看著我。
「是啊,可能沒辦法再就近保護孤兒院了,這也是最讓我擔心的地方。」我無奈的嘆嘆氣
,編了一個警隊要把我調到北部的謊言。
「別因為了孤兒院,耽誤了你自己的前途。」如歌笑了笑,「而且,主會庇祐孤兒院的。
」駝背的老人,使勁了力氣,才能抵抗她的五十肩,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啊,如果發生了甚麼事,記得打電話給我,就是之前我留下的那個電話號碼。」那個
其實是皮蛋的電話號碼。
「對了,」如歌好像想到甚麼似的,她認真的看著我,問:「你功成名就之後,會回來娶
小香嗎?」。
「我...」我為之一愣,腦袋好像打了結,找不到該回應的話語,只能看著硬碟的燈不停
閃爍,搜尋結果仍然一片空白。
「我開玩笑的。」如歌像個老頑童一樣笑開了,又說:「那孩子,最近老是跟我抱怨,健
都不來看她,但她的病痊癒了沒有,誰也不敢保證,沒人能預料你拿下面具之後,會不會
又得拿另外一個面具戴上,蝙蝠俠?忍者龜?我看你可以考慮考慮帶加菲貓的面具。」
「說到這個,小香呢?」我想到了我帶來的信,那是一種我不能當面對她表達,但能當面
表達的另外一種方式。
「她好像去打掃廚房吧!快去找她吧!」如歌又露出一貫的笑容,「遠行,要小心,願主
保佑你。」她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我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耶穌基督的勢力不知道能不能
對付整個魔界。
「那,我等等把東西拿給小香之後,就要出發了,多保重囉!」我對她說,如歌對我點了
點頭,我抱了抱如歌修女,她也抱了抱我。
我走出了房門,看到小香離我約十公尺遠,趕緊急急忙忙的戴上了面具。
「蜘蛛人先生,健呢?」小香焦急的左顧右盼,像是在找尋甚麼東西似的,「我看到皮蛋
,卻沒看到健。」
「健?」我看到遠處被小朋友們「疼惜」的皮蛋,說:「喔,是這樣的,現在他在北部忙
一個大案子,我局裡要我過去支援他,他要我順便把皮蛋帶上去。」我又編了一個謊,隨
即想想,原來我對小香好的方式,居然只能不停的說謊,這點真是悲哀。
「健..他該不會..打算在北部定居了吧..」小香鼓起了腮幫子,嘴又嘟了起來,眼神中,
彷彿有些淚水在打轉,我猜測著她的心思,她難免會想,我從此在北部定居,也許租了間
小公寓,認識了哪個崇拜警察的女孩,結婚,生子,於是逐漸淡忘孤兒院的一切,鞦韆、
溜滑梯、庭院裡的大榕樹、如歌、小朋友們,還有她。
「沒這回事。」我趕緊從外套內側口袋拿出那個信封,「你看,他還寫信要給你呢!」
小香接過了信封,收信人只寫了「給小香」三個大字,由於放在口袋裡太久,以致信封外
表有點皺摺,但,這可是我唯一能表達心意的方式,這可是從我最溫熱的胸口,拿出來的
言語。她看到信封,破涕為笑,用手指擦了擦沒滴下來的眼淚,在外廊上急忙的坐下,迫
不及待的打開信封。
她抽出了信封裡的信紙,然後我聽到信紙撕破的聲音,該死,膠水把信封跟信紙黏住了,
我偷瞄了一下,幸好只是撕破一小片,不會造成閱讀上的困擾。
然後傻裡傻氣的小香,開始小聲的念著信紙上的內容,然後帶點跟「信紙上的我」對話的
意味,碎碎的念著:
『親愛的小香,好久不見,你好嗎?』小香嘟起嘴,說著我沒寫的內容:「你沒來看我就
一點都不好。」
『我現在在北部,想念南台灣的天氣,想念孤兒院的大家,還有,想念妳。』她的臉頰,
浮起了一絲紅暈。
『最近捲進一個大案子裡,是關於上次那些把你抓走的壞人的事情。』
『每天的生活,都很忙碌,我很掛念你們。』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要忙多久,我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去。』,「你再不回來就乾脆不
要回來算了!」
『等到我這裡的工作結束之後,我一定會回南部的,關於這點,我拍胸脯保證。』
『我同事有跟我說,妳對於我突然不告而別的事情,感到很生氣,小香姐姐,對不起啦!
』她唸到這裡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答應妳,很快就回去,好不好?』小香笑了笑,微微的點了點頭。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
『想永遠看見的,想一輩子都擁有的,』
『是我最愛的,最美的妳』
「唉唷!阿健好肉麻!這樣人家會很害羞啦,討厭!」小香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突然用手
遮住了自己的臉。
靠!我明明就沒這麼寫,我就不是這麼肉麻的人,這種只會出現在三流言情小說跟電視上
芭樂偶像劇的台詞我怎麼可能拿來用!
當我想說會不會是謙哥用高科技改了我信的內容,趁小香遮臉的時候,我偷瞄了她手上的
信紙,才發現,『是我最愛的,最美的妳的微笑。』,後面的「的微笑。」,恰巧就是黏
在信封裡被撕破的部分....
看到滿臉紅通通的小香,我也只能無奈的摸摸額頭,這..這也算是瞎貓遇上死耗子吧。而
且這貓,超瞎的。
「有..有甚麼事情,要我轉達給他嗎?」我看著小香,她看了我一眼,她重重的捶了我一
下。
「你不要這樣盯著我看啦!好丟臉喔!你在面具底下一定偷偷在笑我對不對!」小香趕緊
把信紙收起來,然後又把臉埋到手掌裡。
「我,我沒有笑妳啊。」是啊,我怎麼會笑妳,我在笑我自己,哈哈,我怎麼會這麼蠢
....
「算了,」小香擺起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我不要你跟他說,你叫他趕快回來,我自己
跟他說。」
「說甚麼?」我害怕遺漏任何她想傳達給「健」的任何一句話。
「說我也喜歡他....」小香小聲的說,隨即發現自己的失言,「你不要套我的話啦!討厭
!」小香又捶了我一下,「呀~」尖叫了一聲跑掉了。
很久沒有這種悸動的感覺,我多想追上妳的身影,從妳的背後抱住妳,然後把面具拿下來
,對妳說,我會一輩子守護妳,不管再多的魔界生物,不,就算是整個魔界,我也會用我
的胸口保護妳。
可惜我不能。
我走向「被」小朋友玩的皮蛋,對著他們說:「小朋友們,皮蛋跟蜘蛛人哥哥要回家囉!
」他們紛紛露出了依依不捨的神情,但我可不能因為婦人之仁耽誤了報到的時間。
* * * *
我把皮蛋裝在一個大行李袋裡頭,畢竟車上是禁止攜帶寵物的,我們坐在時速276公里的
高鐵上。
「甚麼時候,我們才能脫離這種,你把妹,而我得受罪的生活?」行李袋裡傳出皮蛋的抱
怨。
「不可能,你捨得那些多麼喜歡你的小朋友們嗎?」我想到甚麼似的,「對了,北台灣死
神組長是甚麼樣的人?」
「不知道,我跟他不熟,別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我們現在是坐高鐵,不是坐船,而且高鐵沒有橋頭站。」我習慣性的鬥了皮蛋一句。
「你的梗真的很爛。」皮蛋說:「不理你了,我稍微睡一下。」不久,我聽到輕微的打呼
聲。
高速列車,把外面的景象拋在腦後,即使在只看得到燈光的黑夜裡。
街道上的廣告看板,公司的電話,區域號碼從07減為06,現在是05,大概是在彰化雲林一
帶。
我坐車一向這樣判定我所在位置。
等減到02的時候,目的地就到了。
不管怎麼樣,我得找機會跟署長申請,看得不能調回南台灣。
唉,我也沒問過皮蛋,我這樣的身分,真的可以跟小香在一起嗎?
不知道是因為這個疑問,或是外頭變動太外的影像,我竟感到有些頭暈。
我閉上眼睛,不敢去思考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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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們的天空,
我們無法飛翔。
而我們能做的是盡量不要掉下來。 〈盧基揚年科-幽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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