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曆年過後沒多久, Leo親自送喜帖來我家. 他一邊告訴我雪梨歌劇院有多壯觀, 一邊拿 出謝卡要我挑一張喜歡的. 看著這個多年知心好友, 要和一個拍了婚紗還和別的男人這麼親熱走在路上的女孩結婚, 我當時只有一個念頭, 絕不能讓綠雲罩在換帖的哥兒們頭上. 我說出了一句至今還讓我後悔不已的話, 『聖誕夜那天我看到卉卉和一個男生走在華納威 秀附近.』 Leo先是不加思索的說那是她弟弟, 他們姊弟感情好到會一起看電影. 但之後空氣中的寂 靜, 和我們相交多年的默契, 讓他讀到了我後面沒有說出的話. 離開我家前, 他請我詳細說明他們走在一起的狀況, 我含糊的說路上人太多, 真的沒有看 清楚. 送他出去後當電梯門關上時, 我幾乎能感受到電梯中的他, 一顆心比電梯下降的速 度還快還沈. 我們接下來幾天都沒有聯絡, 一直到農曆年前靠近他的婚禮時, 有天將近半夜12點我接到 一通電話, 是卉卉的弟弟打來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著急, 說卉卉請他打電話給我, 說 Leo打了她姊姊, 現在守在他們家門口一直不走, 還給了我地址要我去勸Leo, 否則他們要 報警了. 到現在我都搞不懂為何卉卉會有我的手機號碼, 但我當時立刻跳上計程車往永和的方向去 , 在車上我不斷回想起之前的白目對話, Leo明明說要揍的是姦夫, 怎麼剛剛好像聽到他 打的是卉卉? 卉卉家在竹林路上一個老公寓裡的三樓, 可能是燈泡壞了, 我一進公寓的樓梯間幾乎看不 到路. 快上到二樓時逐漸有了微弱燈光; 轉彎到要走上三樓的階梯時, 才發現原來燈光是 來自卉卉家的客廳, 他們外面的門雖然關上, 但裡面的門卻是開著的, 因此客廳的光就透 過鐵門的紗窗灑在門外的地上, 而地上竟是像日本武士一樣跪著的Leo. 我看著這個在學校叱叉風雲, 在職場呼風喚雨的多年好友, 此刻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低 頭跪在地上, 我努力張大眼睛不讓淚水落下. Leo聽到腳步聲的時候有轉頭看我, 可能是我站的地方燈光比較暗, 他看不出來是我, 所 以馬上又撇過頭繼續跪著. 但由於我站著一動也不動, 他再次轉頭看我, 應該是因為看清 楚是我了, 突然立刻站起來往下跑穿過我後衝出那棟公寓. 他經過我的時候, 那滿是淚痕的臉頰, 那充滿羞愧的眼神, 我這輩子永遠都忘不了. 因為 那眼神, 讓自以為保護朋友的我比他更無地自容, 讓自以為伸張正義的我比他更抬不起頭 . 過了一個星期, 我鼓起勇氣打電話給Leo, 但沒人接. 我試著寫email, 告訴他我的內疚, 希望他能看在多年的情份上原諒我這個自以為是的笨蛋, 但都沒有接到任何回音. 又過了幾個月的一個傍晚, 我終於接到Leo的電話, 他說公司要派他常駐印度, 因此和我 吃頓飯道別. 我們約在新光三越A9的春水堂, 兩個人像隔了一個世紀沒見面那般的生疏. 我們隨便點了 功夫麵和烏龍米血, 隨便亂扯了一些五四三. 沒多久隔了一張桌子的地方來了一位看上去 有60歲的老翁, 和一名身材曼妙的20歲女子. 如果是以前, 我們一定開始大作文章的猜說這是不是援交, 然後可以天南地北胡扯到援交 對社會經濟的影響. 但此刻的我們, 因為不敢看著對方的雙眼而低頭猛吃, 因為不敢聽到對方的聲音而吭不出 氣, 因為不敢感受對方的心跳而停止呼吸. 吃完後Leo說要送我回家, 我隨便掰說通化街有第二攤在等著我, 因此他就送我到公車站 . 我上公車前, Leo很小聲的說了句, 『謝謝你告訴我那件事.』 上了公車後我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老朋友, 就是自己明明已經受傷很重很重了, 還不忘記回頭安慰你, 希望你好過的人. 我很慶幸曾經有他這個老朋友. 但他, 應該再也不會願意看見我了. < 全文完> -- http://blog.yam.com/ohlad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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