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風雨咆嘯般落下，一艘駛往台灣的非法船隻在大海中飄搖著，甲板上只有 幾顆瓦數不足的黯淡燈泡照著漆黑的海像，船艙裡，一群女人縮著手腳互相依 偎，有人握著手裡的照片哭泣，有人索性閉起眼睛強迫自己睡眠，有人吐了， 有人在旁邊幫忙拍著背。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船終於摸黑進港，女人們彼此扶持出了船艙，在大 雨及陌生的吆喝聲中匆匆搭上了貨車的後廂，一路急行，直到進入某個類似廢 棄工寮的地方才被安頓。 這裡雖然環境不佳，但已經比船上來得平穩且安靜，女人們利用簡陋的衛 浴設備梳洗過後，便在鋪著硬紙板的地面上睡了。 翌日她們又被吆喝聲叫醒，然後在梳妝打扮後統一趕上了小貨車，不過不 同於昨夜的是這次小貨車的後廂加上了簾布，女人們又回到不見天日的環境裡。 小貨車走走停停，每一次停下，都代表著一位姊妹要離開這台車子，於是 有人哭得厲害，也有人盡力仰起頭不讓淚水壞了妝，可是她們最後都還是笑著 揮別了，因為她們認為這麼一去，就是要過跟家鄉完全不同的好生活。 不知不覺間，車上只剩一個女人了。 她坐在空蕩的後車廂內，眼神裡沒有什麼感傷，只有一絲絲緊張，她從小 便沒了家人，如今卻要與人共組家庭，這種巨大的反差讓她有些擔心自己是否 能夠適應。 這時拼命喘咳的汽車引擎聲緩緩轉成低喃，搖搖晃晃的旅程終於停下，陌 生男人命令她下車，甫揭開簾布，一間傳統的破舊平房便映入她的眼簾，門口 栓著的土狗不停對她吼叫。 女人不發一語地走著，她在帶領之下進到新的家，見到了新的丈夫，她緊 張地微笑，才22歲的她看起來相當清純。 不過，新丈夫卻沒有回以善意的微笑。自此她與他相處的十年間，他幾乎 都維持著這麼一副冷淡堅毅的表情。 他，是一名退休老兵，迎娶越南新娘只是希望以後有人可以照顧他的生活， 他並不多話，常常還會為了小事大發雷霆，直到婚後一年長子出生了他才漸漸 有了收斂。 他們的生活是貧窮的，這與女人原本設想的完全不同，她雖然也在深夜怨 嘆過自己倒楣的命運，不過天亮之後她只能一如往常的展開一切打理…… 她想，那就這麼過吧，擁有得太多，可能失去的也越多。 過了兩年之後他們的女兒也出生了，他雖然難以改去嚴肅的臉孔，可是望 著孩子的時候眼底卻是充滿慈愛的。 她想，就這麼過下去也是不錯，原來有家人是這種感覺。 孩子們漸漸長大，雖然他與她之間因為過大的年齡差距而無法萌生愛情， 卻也成為彼此不可失去的一部分。 她想，終於可以體會到幸福的滋味了。 只是毫無預警地……在婚後的第十年，他因為胃癌驟然過世。 一夜之間，不只女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就連孩子們也天真詢問著父親去 了哪裡。 因為貧窮，所以他們只能草草辦了他的後事。 然後女人開始學著扛起家庭的經濟，她原本希冀他戶頭裡多多少少會有的 遺產，但一經查核才發現，裡面其實只剩下一萬多元的現金。 於是苦日子又回來了，她得獨自一人努力接零工，才能養得起兩個年幼的 孩子；但她並沒有因此哭泣，她想，人生際遇就是如此吧。 直到沒多久後的某一天，一位穿西裝打領帶的男子帶來了一份以牛皮紙袋 裝起的文件，並且親自交到女人的手上。 她疑惑地將袋子打開，輕輕一倒，一張身分證滑了出來。 「他幾乎花盡所有的積蓄，讓妳的身分變成合法了。」那男人說。 那晚女人才哭了，她終於體會到什麼是失去，這真的太疼，她祈禱此生不 要再嚐到第二次…… 然後時光飛逝，物換星移。 如今這兩個孩子也算是長大了，自己也找到了新的歸宿。 但她卻沒想到……當初那種『失去』的預感，竟又再度朝自己席捲而來。 「妳還是不相信我嗎？」 「……也不是。」 「我不是已經解釋了好幾遍給妳聽了嗎？」 「可是……」 「妳到底在擔心什麼呢？」 「你為什麼要一直問呢？」 他們一邊低聲爭執一邊進了家門，陳富一臉色無奈，已經漸漸失去了耐性， 而她也同樣神情黯淡，對於這段談話感到厭煩。 「佳欣，我是不可能拋棄妳的，妳要相信我。」這時陳富一拉住了她，似乎 還想做最後的說服。 「我很累，我想先去煮晚餐給孩子吃，我們之後再說好嗎？」佳欣只是嘆口 氣，然後輕輕撥開陳富一的手，她很顯然地想要結束話題，打開通往廚房的門便 走了進去。 ──這一刻，異變陡生。 首先是駐足在門旁的陳富一發現玄關多了一雙陌生的皮鞋，接著是剛走入門 中的佳欣發出了驚駭的短促尖叫，然後在同時之間陳富一的眼角視野彷彿捕捉到 一道巨大黑影閃過；但掛心妻子的他在那短暫的十分之一秒內便選擇察看佳欣的 情況，於是他推開尚未闔起的門大步跨入，剛好迎面撞上往後急退的佳欣，兩人 輕微蹌踉後陳富一連忙穩住重心並扶住妻子。 這一刻，他才看清佳欣為何尖叫的原因，除了碎裂滿地的椅子殘骸外，正是 因為從客廳通往廚房的那扇門中忽然跑出了一名高大的陌生男子！ 「太好了！終於有人回來了！」鄭高倫頓時喜出望外。 「警察？你怎麼會跑到我們家裡來？」陳富一與佳欣滿臉錯愕。 同時之間他們原本穿越進入的門忽然輕輕的闔上，發出碰的一聲聲響。 ──於是這棟房子裡，又多了兩個迷途的人。 「抱歉！未經允許就跑進來了，因為有民眾說聽到女子尖叫的聲音，我才 進來查看。」鄭高倫連忙解釋著。 「尖叫？是小蓁嗎？」佳欣眼神立即透露出擔憂：「這椅子是怎麼回事？」 「小蓁？是你們的女兒嗎？這椅子……之前不是這樣的啊？」鄭高倫完全二 丈金剛摸不著腦袋：「另外還有一件怪事，就是我怎麼走都走不出這棟房子……」 「走不出去？我們家門是多了點，但應該不至於迷路吧？」陳富一尷尬笑笑。 「是真的！而且就連通訊設備都不能使用了。」鄭高倫表情嚴肅，雖然他很 慶幸遇到了屋主，但他並不覺得情況有因此產生什麼改變。 「總之，我們先去找小蓁吧。」這時擔憂的佳欣拉起陳富一的手要往小蓁房 間而去，沒想到甫一開門，原本應該是走廊的空間卻變成了房間：「這、二樓客 房？」 「就是這樣子！」鄭高倫趕緊跟在旁邊指證，證明自己所言不假。 「這怎麼可能呢？」於是頓時間這對夫婦就如同所有初入此境的人一樣感到 錯愕與懷疑，然後頻頻在房子內四處打轉；而熟悉家中格局的他們立刻就發現果 然事有蹊蹺，這一瞬間，那股恐懼才真正攫住了他們。 「你說你有聽見女孩子的尖叫聲嗎？」佳欣驚慌地問著鄭高倫：「那表示小 蓁真的在家囉？可是怎麼遇不到她呢？忠佑應該也回來了吧？他們去哪裡了？」 「這……我不知道，我到現在只遇見你們而已。」鄭高倫眉頭緊皺：「除此 之外，我倒是有看見一道詭異的巨大黑色人影！」 「黑色人影！」陳富一嚇得一震：「難道是小偷？我剛剛好像也有看到！」 「那孩子們可能危險了！老公，我們快去找他們！」佳欣聞言，頓時急得像 熱鍋上的螞蟻，母親的天性全湧了上來，下一刻她不顧情況便挑一扇門打開跑進， 門板快速開闔，「老婆！等等！」剎那間陳富一也慌了起來，他趕緊想追上佳欣， 卻不曉得門在關閉後便會再更替新的空間連結，於是他開門跟進，卻適得其反的 跑去了另一個房間裡。 「先生！太太！」這下子換成鄭高倫愣住了，他好不容易在這偌大的房子裡 遇到兩位屋主，卻又在轉眼間跟他們失散，「可惡！這房子到底是怎樣啦？」他 氣得低吼一聲，連忙也打開一扇門踏入，「先生？太太？你們在哪裡？」接著他 來到二樓的其中一間客房、「喂！我在這裡，你們在哪裡？」 沒想到就在這時、鄭高倫竟意外碰見一抹纖細慌張的背影！ 「啊！妳是？」他下意識低呼出聲。 「呀！」小蓁被後方突如其來的開門聲響給嚇了一跳，她驚恐地迅速回頭， 與鄭高倫打了照面。 「我、我是警察！不用怕！」於是這時鄭高倫趕緊喊話，深怕眼前這名少女 會像剛才那對夫妻一樣跟自己離散：「妳就是小蓁對吧？」 「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登時間小蓁一愣，她的眼眶仍紅，剛才的 淚痕還未乾去…… 她的身邊，並沒有看見忠佑的身影。 -- 待續 -- ┌────────────────────────────７ │ 你好： │ │ │ │ 我是白色七號 http://www.wretch.cc/blog/white07 │ │ │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 ▄▄▄▄▄▄▄ ▄▄▄▄ ▄▄▄▄▄▄ ＜telnet://bbs.cs.nctu.edu.tw＞ █▄▄▄▄█ █ ▄▄▄▄▄█ Player: white07 ▄█▄▄▄▄█ ▄▄▄█ █▄▄▄▄▄ From: 253.168.192.210.dynamic.ttn ☆ 次世代ＢＳ２ ☆ 可申請個人板 150MB 相簿 http://pic.bs2.to 交大資訊人 250MB 推 dolphin15：好看^0^ 尤其開頭好感人喔!! 10/06 18:37 → white07：謝謝^^ 我自己寫其實也滿感動的@@(真是老白賣瓜XD) 10/06 18:39 推 Jackalxx：開頭好感人+1 10/06 19:01 推 DEAugust：被吃掉了！ 10/06 22:53 → assyria：范忠祐呢？跑掉了？(很挫) 10/07 00:24 推 proteus：有一種異次元殺陣走不出去好恐怖的感覺Q口Q" 10/07 00:51 → Maplelight：開頭超感人T^T 10/07 01:44 推 iamrup：覺得被吃掉+1 "orz 10/07 17:17 推 white555：有趣喔! 10/24 11:55 推 mithlander：^^ 11/01 22:57 ※ white07:轉錄至看板 marvel 11/22 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