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爸爸是購物狂 星期五下午五點半，「北方老爺」的主唱零兒發完傳單回來跟團員會合，鍵盤手哈將早已 架好器材，晚餐也買回來了。在離他們不到二十公尺的地方，商店街已是燈火通明，不像 他們用來做表演場的空地，又暗又髒又有蚊子。 幸好吃晚餐的人潮都會經過這裏，也有不少人會停下來看他們表演。雖說觀眾很少給掌聲 ，也沒人給錢，不過沒關係，他們才剛起步，可以慢慢培養死忠歌迷。阿蘇說，很多有名 的樂團都是在小地方發跡的。 說到阿蘇，他們的團長兼薩克斯風手，正背對著他們站在草叢中抽煙，抬頭望著漸暗的天 空。他的背影看起來充滿了智慧。 「零兒，快來吃飯。」哈將招呼她，「阿蘇不吃，不用等他。」 「哦。」她知道不能打擾阿蘇想事情，依戀地多看了他一眼。 在小板凳上坐下，哈將立刻緊張兮兮地提醒她，「零兒，膝蓋併攏點，小心走光。」 她連忙調整坐姿。雖然穿了安全褲，仍感到強烈的羞愧。入團後她全身上下做了大改造， 中分短髮、釘著金屬亮片的T恤、超省布的短裙、厚底鞋，甚至打了好幾個耳洞，疼得眼 淚直流。雖說樂團主唱本來就應該這樣打扮，她還是超級不習慣，覺得好像身上多長了一 對手腳。而且她化妝技術不佳，煙燻妝老是畫成熊貓。 還好哈將總會提醒她注意一些小地方。哈將外表又粗又黑像個流氓，骨子裏卻非常熱心， 喜歡照顧人，尤其是女孩子；可惜她們總是不領情。 上個禮拜表演的時候，對街有個穿低腰牛仔褲的女人彎腰撿東西，紅蕾絲內褲一覽無遺， 哈將好心地對她叫：「小姐，褲頭拉高點，拉高點！」卻換來狠狠一巴掌。 對他的遭遇，阿蘇毫不留情地笑他活該。 「低腰褲本來就是要穿來給人家看光光的，要你多事？」 零兒有點同情哈將，他似乎天生是來自討苦吃的。別的不說，居然去愛上那個游假仙，眼 光也實在太差了。 商店街的人越來越多，剛下班的上班族和背著書包的學生成群走過。零兒看到熟悉的制服 ，心中一陣抽痛。不久之前她還是那群學生的一份子，上課比誰都認真聽講，成績也是年 級之冠，是師長教官的心肝寶貝，現在卻化了大濃妝，奇裝異服站在路邊唱歌。萬一給熟 人看到，一定會當她發瘋。 話說回來，當初以那種方式離開學校，想必大家早就認為她瘋了吧。 這也沒辦法，一切都是為了阿蘇。 阿蘇是她們學校專科部的學長，非常受女生歡迎。據說他休學又復學好幾次，還常跟外校 學生打架，是師長的心腹大患。但是打從她第一次聽到阿蘇吹薩克斯風的那刻，她的人生 就徹底改變了。 就像得了強迫症一樣，她每天一到學校就四處搜尋阿蘇的背影，想盡辦法要認識他，但是 阿蘇當然不會把她這大書呆放在眼裏，讓她幾乎痛恨自己為什麼那麼聰明。沒想到某天機 會就這麼來了。 那天阿蘇又惹到教官，教官當眾罵他不成材，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零兒氣昏了頭，跳出 去嗆教官。 「為人師表怎麼可以侮辱學生？教官你嚴重失職，需要再教育！」 大家都被她嚇到，其實她也被自己嚇到了。 教官當然是勃然大怒，把她拖進校長室要記過。校長看在她平日表現良好的份上網開一面 ，只要她向教官道歉就原諒她。老實說她當時的確想道歉，一回頭發現阿蘇那雙漂亮的眼 睛正專注地看著她，她當場魂飛天外，天塌下來也顧不得了，回答校長：「省省吧，我不會道歉的。不過你也不用記我過，我退學！」 每次回想到這裏，她都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是勇敢還是蠢？ 之後她神志恍惚地離開校長室，阿蘇追上來向她道謝，還邀她去看他的樂團練習，她開心 得差點爆開。回家後她壯起膽子告訴爸媽，功課壓力太大，同學老師又排擠她，她快得憂 鬱症了。父母不疑有他，幫她辦了休學。然而好事不成雙，他們居然要她回山上的阿公阿 嬤家休養，這樣她要怎麼見到阿蘇啊？ 她去練習室參觀，含淚告訴阿蘇她要搬走了。阿蘇也告訴她練習室租約到期了，他們沒地 方練習。 她開玩笑地說：「其實我阿公家還有空房間耶，樓上倉庫也有很多空間可以練習，我看你 們乾脆來山上隱居找靈感吧！」 沒想到阿蘇眼睛眨也不眨地回答：「好啊。」 她本來以為他只是隨口說說，沒想到他真的向哈將宣布上山暫住的決定，更驚人的是，他 邀她入團擔任主唱，還給她取了『零兒』這個藝名。 這巨大的幸福有如半徑一公里的隕石，讓她整個世界地動天搖。所以，即使失去了模範生 的身份，即使在山上遭人白眼，即使他們得每個星期五辛辛苦苦從山上跑下來在這爛地方 做路邊演唱，都是值得的。 阿蘇把煙頭一丟，用力踩熄。轉身走回來，伸手俐落無比地拎起他的薩克斯風，零兒愛死 他這個動作。 「開始吧！」 零兒心想，沒錯，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個小時過去，唱得她都啞了，照例是沒什麼掌聲。但是在第五首的時候發生一件驚天動 地的大事：一個背著旅行袋，頂著奇怪髮型的女孩走過來，把旅行袋放下仔細聽了一會兒 ，伸手開始掏錢包。 零兒高興得幾乎飆淚：她要給錢了，她要給錢了，終於有人給錢了！ 「啊！」 當那位有眼光的小姐掏出一枚五十元硬幣，正要投入錢箱的時候，哈將忽然大叫一聲，把 零兒嚇得弄掉麥克風。更誇張的事還在後頭，哈將居然放著鍵盤不管，推開零兒往對街衝 去。 零兒大叫：「哈將，你去哪？現在還在表演耶！」但是哈將頭也不回，飛快地沒入小吃街 的人群裏。 阿蘇當機立斷，「妳去追他，我來收器材！」 -- 三分之一未滿的愛情：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4139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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