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yasachi (明明)
看板story
標題[長篇] 專業讀者(7)
時間Tue Aug 19 15:25:57 2008
第七回 專業讀者
女人一身紅色旗袍,蔣夕庭被拖屋裡,來不及反應,門關上了。
全身癱軟在地,他跪在地上,雙眼不由自主的翻白,痛苦慘叫。
『啊啊……』他的低吼與女人的哭聲交織在空氣中,她的記憶流入他的腦中,一齣在
這間房子發生過的悲劇正在蔣夕庭的腦海上演。
良久,不知日夜,蔣夕庭看完了麗娟的一生。
『你要寫……嗚嗚……』麗娟的頭自他肩上滾落,『一定要寫……』
麗娟不斷哭泣,淚水流成了血,蔣夕庭呼呼喘氣,猛灌進的記憶弄得他頭昏腦脹,現
在的他分不清東西南北。
『拿去吧,』女人頭緩緩滾動,黑髮捲在臉上,她說,與頭分離的身體靠近蔣夕庭:
『你的東西。』
她拋下一張白手絹,蔣夕庭毫無選擇地接下,如同他一貫的人生。
接觸到的一瞬間,他手拿著白絲絹,抱著頭彎腰吼叫。
『喔喔!』
剎時,又是詭異的記憶翻湧,剛剛才遭受折磨的蔣夕庭再度陷入可怕的過程,眼前一
片雪白,腦中有七個人,忽然一聲驚天動地,巨大的陰影當頭壓下,尖叫聲,驚恐的表情
,七個人加上他八個,一群手忙腳亂,他踏了個空,快速墜落。
『不要!不要!』一群人慌亂,他離他們越來越遠。
那是一場雪崩。蔣夕庭無法控制的流下淚水。
之後,秦煦與沈靖和找到他了,而剛經歷過震驚與奇異痛苦的蔣夕庭說不出話,根本
還沒回過神。
忽然一陣黑暗,秦煦緊張驚惶的哭叫聲喊醒了他。
『小煦?!』他心頭緊縮,嘴卻說不出聲音。
綠光,幽幽。
麗娟緊抱著秦煦,冷笑。
『放開我,夕庭哥救我,不要,不要!啊!』秦煦揮舞著手,涕淚縱橫,蔣夕庭心中
一凜,伸出手抓著小煦。
麗娟瞪著他,不斷地笑,笑得令人發麻。
『記得寫,不斷的寫……』沾滿血跡的手掐住秦煦的頸,『記得,她的命在我的手上
,直到你把故事寫完,要不斷的寫,不斷的寫啊,呵呵……』
轉眼間,女人消失了。秦煦軟倒在地上,蔣夕庭一把接住,奪門而出。
傻傻站在長廊,沈靖和出現了,他氣急敗壞,剛才的事情果然嚇到他。
回到蔣家,蔣夕庭只記得一件事。
寫。
這關乎秦煦的性命,根本不知道她是以什麼樣的方法控制,但如果寫下故事可以保護
秦煦,那他一定要做。一夜,筆沒有停下,從黑傘到去璽願大樓,以及麗娟的一生,他一
字不漏的寫了下來。
唯一略過的,就是這條不合理的白手絹,根本與一切毫不相干,無法插進故事裡。
『這樣可以了吧?』忍著隱隱發痛的手腕,丟下筆,握緊雙拳,咬牙切齒。
一疊稿紙憑空飛起,蔣夕庭愕然,看著紙往身後飛去,蒼白的女人伸手接起。
是她,叫他去璽願大樓的那個人。
『媽的。』他一反之前害怕的樣子,怒氣衝冠,往那女人身前走去。
『不錯,可以了。』她輕輕往後躍,凌空飛起,蔣夕庭原以為什麼都嚇不倒他了,但
他還是看呆了眼。
『你怎麼……沒有寫白手絹的事情?』她問,言語中竟透點猶豫。
『關你屁事。』蔣夕庭不想對她友善,他現在會寫已經不再是為了狂熱或事業,而是
為了秦煦的命。
女人有些詫異,又有些無奈,她瞧著他,幽幽嘆了口氣。
『兩個禮拜後,大落溪,以成橋下,一樣是晚上十二點。』
『我已經寫完了,為什麼還要去!』蔣夕庭大聲抗議。
『還沒結束……』逐漸透明的女人輕輕說,『如果想要秦煦活命,記得要來,兩個禮
拜後……』
『站住!』蔣夕庭大吼,但她已經消失不見。
「所以你是為了秦煦?為什麼會這樣,他們有什麼目的?」沈靖和不等他說完,打斷
蔣夕庭的話,又快又急地問。
「我不知道,」蔣夕庭頹喪的抱頭,「除了寫下故事,我完全無能為力。」
「叩叩。」這時,房門響起。
「請進。」蔣夕庭說,整理方才的狼狽,沈靖和用探詢的眼神看著他。
蔣夕庭從來不會說請進,而且會出入這個房間的只有三個人,他,自己,還有秦煦。
果不其然,進門的是秦煦。
「夕庭,」微笑,準高三生的她多了些穩重,「你故事寫好了嗎?」
這句話在他倆人之間本是稀鬆平常不過的事,但今天在沈靖和耳裡聽起來卻有些怪異
。
「喔,等等就給你看。」
「好吧,要記得喔,」她沒有進門,對沈靖和看也不看一眼,「晚點我再來拿。」
門,輕輕關上。
「怎麼回事?」沈靖和低聲問,「你跟秦煦怎麼了嗎?」
到此,蔣夕庭忍不住發起抖,終於將他最初想講的事說了出來。
「她……」他呼呼微喘,「她已經不是秦煦了……」
雖然沈靖和有感到不對勁,但他沒想過秦煦已經不是秦煦了。背脊發冷,他問得更急
:「什麼意思?小煦怎麼了?」
「附身了,被穿旗袍的女人附身了……」
一句話,晴天霹靂打在沈靖和頭上,眼角瞄見對面秦煦的窗戶亮起,而他,不敢轉頭
看。
蔣夕庭接著說前幾天發生的事情。
這三個月,白衣女人三不五時就叫蔣夕庭去某些地方,或許遇到超出大家預期而跳河
的總裁,或許是在約會途中出車禍的男人,或許是某個母親正在找的失蹤孩子,一個又一
個的故事,不斷重複被強迫灌輸的過程,蔣夕庭的筆越來越快,將所有故事集成一本。
而每一次,他都會得到一條白手絹,每條白手絹似乎也開啟了某種記憶,慢慢連成一
個完整的事情。
蔣夕庭害怕,對這種呼喚感到害怕。
『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要放過秦煦?』這天,他已經寫到筋疲力盡,長期接受記憶灌輸
也讓他的身心達到極限,無力地看著白衣女子翻閱他的稿,蔣夕庭問。
『你拿到手絹,都沒想起什麼事嗎?』她皺著眉,如同以往不回答他的問題。
『你先回答我。』蔣夕庭流著汗,這次他不想妥協。
女人正視他,抿了嘴唇,輕飄飄盪向他。
『等你寫完所有的故事,等你想起所有的事。』蒼白的手想要輕輕環抱,但那一刻,
女人退縮了,她收回手,淡然答道:『我會考慮放了她。』
蔣夕庭牙一咬,一個不字還沒說出口,就被女人打斷。
『現在麗娟附在那女孩身上,你稍有反抗,她就會死。』她眨了眨睫毛,上頭還有晶
瑩的雪花。
『什麼?』憤怒轉為訝異,又轉回憤怒,蔣夕庭不可置信。
『寫故事也算是你的使命吧,』女人偏了偏頭,今天的話特別多,『無論是誰,都想
要在這世上留點什麼,所以有的人會生孩子,有的人會做雕像。』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問,用盡心力的他無奈已經大過於迷惘。
女人依然無視他的問題,繼續說著:『這些死於非命的人來不及留下東西,所以我安
排你去閱讀他們的人生,並且記錄。』看著他,淺灰色的眼瞳近乎透明,『這就是你的專
業,你才是讀者。』
『他們並不是免費請你幫忙的,是有代價的。』她接著說。
『然後價錢也是你幫我談的嗎?』蔣夕庭已經懶得爭辯,這些日子根本是這女人叫他
做什麼就做什麼,秦煦的命懸在這裡,他動彈不得。
『代價就是,你的記憶。』晃到他的身後,她輕貼他的耳,『出生以前的。』
『說吧,你到底知道了多少?』女人極度關切。
蔣夕庭啞然失聲,原來,白手絹激起的記憶,是他的前生。他想起了很多很多,幾乎
已經完整了。
就差那個人的臉與名字。
『唉,』女人嘆息,『三天後,裕民中學,晚上十二點。』說著,她遠離了蔣夕庭,
又逐漸透明,『最後一次了,好好寫吧。』
錯愕,混亂,即使他不想接受,但這段日子他竟好好的收起了這些手絹,那段記憶,
就要在三天之後完整了嗎?
他有預感,這關乎一個承諾,一旦想起了,就必須實現。
不得不的。
(待續)
--
逃離世界的方法 明明
http://www.glog.cc/yasachi
靈幻故事與自言自語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4.15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