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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 題花殤 — 14.殘缺
發信站中正築夢園 (Fri Dec 1 20:04:44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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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 殤
14. 殘缺
外城上方的天空一片赤灩。
儘管已經出了伊濃城,空氣間依然瀰漫著火硝的氣味,鈴染被
裹在一件披風之內,急馳的快馬、迎面吹來的強風幾乎讓她睜不開
眼,勉強探出頭回望小徑,追兵離他們越來越遠,她暗嘆口氣。
快而準的行動力、機巧靈活的應變,強行擄走她的這個人可不
是等閒之輩,兩人雖然共乘一騎,卻未曾因此拖累行進速度,那些
追趕而來的隊伍很快便會被甩掉。
果不其然,出了山澗,穿過小徑,追兵已遠遠旁落在後,沒多
久連馬蹄聲都聽不見了。
「伊濃城少了妳,突襲起來可真無趣。」
意氣風發的聲音從頭頂響起,不用猜,自是出於此刻緊環著她
柳腰的那個人。
「你若嫌不夠刺激,可以給我一把匕首,我現在幫忙補一刀還
不遲。」她仰頭朝他翻了個大白眼。
在椒閣包紮完傷處,外城便傳來鼎沸人聲,先是失火,後又遭
人侵入,數十名蒙面黑衣人潛入內城,與椒閣內外護衛發生打鬥,
她大吃一驚,下意識想攫起配刀,手臂立刻被道劇痛貫穿,逼得她
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
門外守衛很快被殲滅,大刀劃破紙門,最後一名活口滿身是血
撞進屋內倒地,嚇壞了蜷縮在鈴染身旁的侍女。
在一片驚恐的尖叫聲中,五、六名黑衣人分成兩排步入室內,
並讓出中央通道。
「我正奇怪今晚城裡的防衛會如此鬆懈,原來是妳沒出手。」
來者踩著從容悠閒的步伐走入,一點也不像經過一場激鬥,不
可一世的眼眸溢著笑,沈沈盯著坐立不動的鈴染。
「是你?」在看見這次襲擊的主事者後,她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煌凜。
也只有他擁有如此狂妄自負的氣勢。
「妳躲在這裡做什麼?」原以為他們一進城便會碰見她前來阻
攔,沒想到她遲遲未現身,竟藏在屋內接受別人保護,這一點也不
像她的作風。
「妳傷了手?」瞥見她腕上的包布,煌凜頓時了然,一絲興味
燃起,他屈膝在她面前蹲下。
除了她,至今還沒人是他的對手,可惜現下她傷重不能拿刀,
少了與她一決高下的機會是有些遺憾,不過看看她這副倔強不甘又
束手無助的模樣倒也別具生趣。
「你呢?之前都是派江衍將軍或其他人來襲,難得見你親自出
馬。」不理會他侵略性的貼近,鈴染一無所動地反問。
「聽說妳姊姊已經來到伊濃城,如果天御前在大婚之前被我帶
走,伊濃城會大亂吧?」
她一愣。
煌凜還不知道她才是天御前,而非她姊姊?
「到時候場面一定很熱鬧。」
他哼了聲,突然傾身將她攔腰抱起,嚇了鈴染一大跳,既然他
還不知她真正的身份,幹嘛挾持她?
「放開我!」她掙扎地扭動,「你想帶走的人是我姊姊,捉我
做什麼?」
儘管事實上他並沒有綁錯人。
「我改變主意了。」一把將她甩上左肩,煌凜大笑著邁步而出
,「因為我發現綁走妳更有趣。」
這個任性的傢伙。
再次無力輕嘆,鈴染閉上眼,靜靜聽著規律的馬蹄聲一步一步
踩在冬雪消融的小徑上。
夜已很深,憑著微弱的星光和對附近地形的熟稔,甩掉追兵之
後,煌凜顧及她身上帶傷,特意放慢速度,以閒適的步伐穿過重重
樹林。
一路上鈴染很安靜,她十分清楚現在的自己絕非煌凜的對手,
抵抗或逃跑將會是很愚蠢的事,且這一夜下來的折騰也夠累人了,
她索性閉目養神,直到林間霧氣越來越重,一股清晨的涼意沁入鼻
腔,她才睜開雙眸,發現四周景物已變,陌生的田野證明他們已經
進入另一座山頭,朦朧的天色就快破曉。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忍不住問,之前素陽載她出城時也沒
跑得這麼遠。
煌凜揚起笑,馬蹬一踢,長鞭一揮。
「我的流放之地。」
黑色駿馬開始奔騰,由小跑步變成迎風急馳,以勢如破竹之姿
橫行穿過原野。
噠噠馬蹄濺起地上碎泥及未融的冰花,隨著距離逐一拉近,遠
處的地平線漸漸開展,前方的景致漸漸清晰。
原以為這位大少主被逐出伊濃城後,雖有一些不滿茶姬專政的
家臣們追隨他,但鈴染以為他們頂多搭建幾座克難式的房舍遮風擋
雨,完全沒想到他們居然會住在一座比伊濃城更古老高聳的城池!
當兩人長趨直入抵達城下,正是旭日東昇之時,白茫茫的雲霧
被朝陽蒸發,一道道變淡隱去,使得整座巍峨古城的原貌一點一滴
地顯露出來,被金陽照得大亮。
這個震撼的景象讓鈴染看得目瞪口呆,久久說不出話。
相形之下,伊濃城是很美沒錯,但遠不及這座古城帶給她的震
愕,彷彿靈魂都被它久遠的歷史和氣勢撼動了。
「開門!」站在角樓上方的哨兵大喊,「少主回來啦!」
厚重的鐵門被沈沈拉開,城內又是一番宏偉壯闊的景致,一道
白磚御道寬達十尺,筆直通往內城,兩旁盡是恭候多時的眾人,寬
廣的街道、磅礡的格局,都和精緻曲折的伊濃城不同。
煌凜「駕」一聲快馬奔過御道,指著前方高聳的內城解釋:「
這裡是四百年前我們伊濃一族尚未遷城之前的都城,鳳遲。」
她聽天雋說過,但鈴染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機會來到這個傳說中
的古都!
那時伊濃與逐瀾雙方皆剽悍無比,兩族之間爭鬥不休,後來有
了天御前的神諭之後才平息戰火,過沒幾年伊濃便將都邑遷至鄰近
逐瀾的邊界山區。
「三年前我和江衍來到鳳遲時,幾乎只剩一片廢墟。」
進入內城之後,煌凜將她抱下馬,一著地,他立刻捉著她的手
腕走上石階,往他居住的正殿走去。
看得出他們剛到鳳遲時必定經過很大的修整,但主要構造和基
柱還是盡量保留了下來,所以有些斑駁的石牆上還長著青苔,樓閣
的樣式依稀仍有著四百年前的風韻與古樸,然而這並不是讓鈴染最
吃驚的地方。
沿途不停有侍女和內侍跪下行禮,守衛們更是井然有序地分散
在各個高樓要道,鈴染全然沒料到在他的領導下,鳳遲會如此繁華
壯大,簡直直逼粉雕玉琢的伊濃城。
不,煌凜的兵力說不定已經超越了伊濃城主也說不定。
三年,才三年哪!
一陣寒顫與錯愕從她背脊竄起,鈴染抬頭望向霸道地抓著她的
手不放的煌凜,難怪他會有這樣的跋扈與自信,當他說要奪回伊濃
城時,並不是空口說說而已!
她的胸腔猛地一窒,一股不祥的預感冰涼劃過心頭。
自那天起,鈴染便在暗中觀察著鳳遲,失去武技的她與尋常女
子無異,煌凜頂多派兩名守衛在她左右,也不怕她會從戒備森嚴的
鳳遲逃走,更何況她大部分的時間都被他帶在身邊。
說是幽禁,只要不出城,煌凜並未限制她的行動,說是人質,
鳳遲上下根本沒人拿她當人質看,畢竟大家以為她是天御前的妹妹
,走到哪都還是頗受禮遇的對象,況且煌凜將她安置在自己寢殿旁
的小偏殿,再遲鈍的人都看得出她在主子心中的份量有多重要。
前些日子,負責照顧她起居的侍女打趣地問起兩人的關係時,
煌凜甚至走到鈴染背後,笑著將她一把摟住。
「她自然是你們未來的主妃。」
鈴染回應給他的是一個大白眼。
站在內城的高樓,俯視偌大的鳳遲,鈴染思忖的目光落向城門
旁巡邏走動的人影。
經過這些天來的休養,右臂的傷已經不疼了,算算日子,明日
即是她的婚期,她得想辦法離開這裡。
「鈴小姐,」侍女笑嘻嘻地上前,將她從窗台拉下來,「祭典
就要開始了呢,您不去瞧瞧?」
「祭典?」
「每年在冬季最後一日,我們這兒便會舉辦歲末慶典,來來來
,很熱鬧的。」
「等等,我不……」
鈴染生性清冷,對那種喧鬧的場面並不感興趣,但侍女兩、三
成群興奮拉著她,硬把她從高樓請下來,不斷在她耳邊吱吱喳喳地
說祭典有多好玩。
到了廣場,赫然發現現場已經有許多人聚集在一起,樹上枯枝
的積雪已融,春芽尚未冒出,冬季的顏色是冰雪似的瑩白,城民們
便將潔白絲帶繫在樹梢,為冬日獻上最後的禮讚。
是故,一夜之間滿城被陣陣輕透的白紗所覆蓋,當風吹起,一
道道雪色紗朧隨之起舞飄揚,宛如雪花紛飛,又似春季將臨的白粉
蝶遍地飛舞。
這樣的美景僅看了第一眼,即令鈴染深受震撼,耳邊跟著傳來
輕快的音色。
數十名少女坐在樹下,有的吹笛有的撥絃,老老少少圍在盛滿
豐盛食餚的桌旁,一起跳起舞來。
氣氛很歡樂,笑聲和樂聲融合成一種很悅耳的聲調,在古老的
城池中響起。
在廣場一旁的高台上,她發現煌凜手持酒杯,望著他所帶領的
子民們,上揚的嘴角掛著英氣風發的微笑。
那一瞬間,鈴染似乎可以感覺到他以他們為榮,而台下這些人
亦深深以他為傲。
這將會是一份多麼強大的力量!
「妳來了。」發現鈴染站在台下,煌凜縱身跳下高台,來到她
面前,含著笑,伸手撫了撫她的右頰,「玩得開心一點,嗯?」
隨即他掉頭走向樹下架起的大鼓,從原本的鼓手手中接過木槌
,大袖一揚,舉起鼓槌用力擊起鼓來。
鈴染一愣,沒想到他會自己跳下來玩,在伊濃城,王家都是高
高坐在上面的。
現場立即歡聲雷動,笛與琴,吹彈得更賣力,應和著強而有力
的鼓聲。
冬季,在沸騰。
鈴染楞楞看著他擊鼓的身影,以及四周跟著叫喝的人們,那一
聲聲沈沈隆隆的鼓聲彷彿心臟的跳動,鼓躁著體內的熱血奔流,第
一次她有被牽引向前的感覺,在不知不覺中,她抬起腳,身體不自
覺地跟隨著鼓聲動了。
不需思考、不需猶豫該怎麼跳,原始而真實的節奏自會帶領身
體移動,她仰起頭,張開雙手,在風中旋轉。
轉呀轉,她越轉越快,一襲綾羅紗裙、袖擺飄飄然地揚起,翩
翩舞姿與迎風飛揚的白紗齊起齊落,一陣又一陣,在風聲與鼓聲之
中,她覺得自己彷彿要飛起來。
天御前的重擔、族人的未來、她的愛和怨都被抽空了,她拋開
一切,將自己融入風中,在這短短的幾秒鐘裡,她變成了平凡的女
子,為舞而舞,盡情盡興。
不經意地回過頭,煌凜看到的便是這幅絕美的景象,她的髮、
她的手舞著轉著,雪白衣袂臨風翻飛,天地間像要下雪,又像即將
花落花開。
半晌,不知是煌凜先停,還是她先停,等到兩人發現自己停下
來時,才驚覺彼此已經面對面看著對方良久。
也因為這場鼓、這段舞,性情迥異的兩人越過天性上的不同,
心靈,意外地有了短暫的碰觸。
按了按起伏不止的胸口,鈴染調整尚未平復的喘息,緩步走向
他,兩人四目相接,風不停,笛與琴不息,她仰起頭,聲音很輕很
輕。
「別出兵攻打伊濃城了,如果可以,放棄爭奪的想法,從今而
後就留在鳳遲,好不好?」
乍聽之下,他的鼓聲激狂有力,很配他浪蕩不羈的個性,但他
打鼓打得越是激烈,越代表在他心裡拼命想掙脫什麼卻又掙脫不了
,所以只能痛擊大鼓發洩,嘶吼。
她與他,都是被無形的枷鎖束縛著的人──她擺脫不了天御前
的命運,他,放不開對伊濃城愛恨交加的心結。
「妳怕我會輸?」他挑眉。
「不。」鈴染將目光往上抬起,樹上有道白紗沒綁緊,被風颯
然扯落,掙開束縛的紗帶自兩人上方飛過,遙遙飛向了高空。
「我只是希望以後不會再聽見這麼悲絕高亢的鼓聲。」
傍晚,祭典結束之後,鈴染走上房廊,正要轉回小偏殿,中途
忽然被人喚住。
「鈴小姐。」
向來沈默寡言的江衍居然會主動找她攀談?鈴染停住腳步。
侍女們見兩人有話要說,很識趣地屈膝退下,方才熱騰騰的節
慶氣氛已經不再,迴廊裡一片安靜。
「請妳以後別再跟少主提起留在鳳遲的事。」
開門見山,連半句廢話也沒有,江衍立刻點明來意。
「為什麼?」
「待在鳳遲只是一時權宜之計,再怎麼說少主都是繼承人之一
,早晚還是要回到伊濃城。」
鈴染靜默不語,江衍以為她沒聽清楚,正要再重述一遍,她忽
然抬起頭,眸光一如雪花般清湛。
「如果他不是繼承人呢?」
江衍皺起眉。
「什麼意思?」
思索片刻,鈴染深吸口氣,心裡已有了決定。
「他並非茶夫人所生。」
江衍雙目圓睜,聽著她一五一十道出瑤琁與城主的往事,他的
錯愕和吃驚自然不再話下,但更讓他驚訝的是鈴染說完後,身子朝
後一轉,輕輕嘆了口氣。
「所以伊濃城本來就不是屬於你的,如此一來你還爭嗎?煌凜?」
她早知道煌凜站在轉角處,他的氣息太過強烈,若說里仁身上
有陽光的味道,那麼煌凜便是風,狂狷、倨傲,不用回頭也能感應
到他的存在。
「妳……妳胡說!」他大喝,握拳的手顫抖打在一旁的石牆上
,隨即頭一扭,忿忿出了長廊。
沒有辯駁也沒有馬上追趕,鈴染沈默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
往他跑開的方向慢慢踱去。
鳳遲內城後側有片竹林,不畏嚴寒的竹葉依然一片青翠,卻禁
不起鋒利的刀鋒一次次劈來,一刀刀削下。
只見煌凜發狂抓著刀又刺又砍,林中一片刀光亂舞,所到之處
竹破葉落,零零散散從他身旁飄過。
明明是狂暴無比的舉動,看在鈴染眼中,她卻覺得他像是要哭
了。
「不不不不不不不──」
他不要,他不要接受這樣的真相!
一聲絕冽至極的悲鳴自他胸肺長吼而出,震天憾地的逸入遠空
,煌凜雙膝一落跪了下來,手上的刀反插入土中。
蕭蕭風聲吹起,四落的殘竹敗葉更襯淒涼,在這片即將入夜的
竹林中,悉悉沙沙的腳步由遠而近,來到他面前。
抬頭,他跪著,放開刀,張手抱住站在他身前的鈴染,緊緊將
臉埋入她腰間,衣上無淚,但她聽見了一聲淒絕的哀鳴,斷裂,崩
潰似地從他心底嘶啞傳來。
「其實,你是我們之中最自由的人。」
輕輕回抱住他顫抖的肩,鈴染沈靜地安慰。
「不是茶姬之子,所以毋需背負神諭的使命,可以選擇自己想
要的人生和想要的人,煌凜,你擁有我和里仁少主所沒有的自由,
你知道嗎?」
他搖搖頭。
「我要的不是自由。」
而是歸屬和認同。
──在伊濃城。
說穿了,想要拿下那座城,其實只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讓茶
姬對他刮目相看罷了。
畢竟,再怎麼踔厲風發的人,在母親面前也僅是一個渴望被接
納、被疼愛的孩子。
「事到如今,我更不可能去追求妳所謂的自由。」
放開她的腰,他紅著眼眶起身,一邊握住鈴染的手,將她的手
心疊放在他的左胸上。
「這裡,有恨,還有一道什麼也補不起的殘缺。」
多年來被茶姬漠視、敵視的原因已經大白,可是他一點也沒有
得知原委後的釋懷與喜悅。
是的,倔強叛逆如他也不得不承認,儘管他恨茶姬恨得要死,
但從他懂事以來,茶姬就是他的母親,就算現在知道自己非她所出
又如何,這麼多年來他的母親都是茶姬,也只有茶姬。
而事實卻是,茶姬永遠不可能成為他真正的親娘,亦永遠不可
能愛他,這就是他一生最大的缺憾!
「煌凜。」她抽回自己的手,移到他頰上,「既然如此,放我
回伊濃城。」
他全身一震。
「為什麼?」
用力握住那只溫暖他冷頰的白晰小手,他不放。
「因為我的存在會讓你想起這道無法撫平的缺口。」
煌凜一笑,將她拽入懷中。
「說什麼傻話。」
低下頭,他吻著她的髮,鈴染沒阻止他細碎落下的親吻,直到
他的唇來到她頸畔,她的聲音低低響起。
「茶夫人是你內心最深的傷,不幸的是,我背後的鳳紋會使你
想起她。」
正要吻上她的唇赫然止住,下一秒,煌凜不敢置信地放開她,
瞪大的雙眼裡充滿驚疑。
鳳紋……!
煌凜驀然想起那天擄走她時,她正坐在天御前大婚之前所居住
的椒閣,難不成她才是……不,除非親眼所見,否則他不願相信!
眉一挑,煌凜將她再度曳入懷中,雙手抓住她後背上衣,「嘶」
一聲,俐落而粗暴地將之撕裂。
鈴染任他撕開她的衣衫,沒阻止也沒閃躲,光裸的背部在冷風
中暴露而出,包括那片斑斕如火的鳳凰紋身!
黃昏的霞光照耀其上,雪白的肌膚與殷紅的鳳鳥更顯得對比奪
目,似血般地在她的後背開出緋亮的豔采。
鈴染雙手拉住下滑的衣物,交叉按在胸前,緩緩轉回頭,望向
震驚不已的煌凜,他只看了她的後背一眼,確定那片鳳紋的確是天
御前的標記後,便狠狠轉開臉。
「天哪!」他低咒了一聲,抱住頭。
上天為何待他如此涼薄,連想要娶之為妻的女子都不給!
他該怎麼做?留下她,還是放了她?
「為什麼是妳?為什麼是妳……?」他恨恨地抽出插於土中的
太刀,雙手緊握,卻未像得知自己身世時那樣瘋狂地砍劈,只是靜
立於原處,與她面對面地對峙著。
兩人陷入沈默,誰也沒再多說半字,如此沈寂維持了幾秒鐘,
被一陣匆促的腳步聲打斷。
「少主!」江衍以及幾名守衛匆匆趕來。
「伊濃城派人來到鳳遲城下,正在南城門外!」
這句話讓煌凜震動了一下,回過頭,自從他被放逐以來,伊濃
城從未過問他任何去向,更別說主動接近。
回首望向立在晚霞之下的鈴染,他頓時明白他們是來接她的。
「別管他們。」他環胸冷哼。
「可是……」江衍遲疑著,停頓了一會兒,「來的人還有逐瀾
的大祭司。」
天雋在此現身,已使鈴染的身份曝光,鳳遲城內,大家已知道
她是現任的天御前,而此時江衍更知曉煌凜並非茶姬親生,萬一煌
凜執意娶天御前為妻,冒犯神諭之下不知會不會遭來橫禍。
保護少主,是江衍自小立下的心願,為此,他絕不容許任何可
能傷害少主人的事情發生。
「別管逐……」
「少主!」江衍急地大叫。
「我走,對你比較好。」一直沒出聲的鈴染忽然開口。
她抓著被撕破的衣衫,走過煌凜身旁,煌凜咬牙,一把抓住她
的肩膀。
「別走。」他加重力道,幾乎要捏碎她的肩,「十日之後,我
會率兵攻打伊濃城。」
別讓我們成為敵人。
鈴染似乎聽見他這麼說。
停下前進的腳步,她輕柔卻堅定地拿開了他的手,螓首一抬,
鈴染似笑非笑地,定定凝視了他一眼。
「如果你非戰不可,那麼下次我們就在戰場上相見吧。」
說完,她飄然遠去,煌凜那隻被她推開的手空落落地停在半空
,想捉住什麼,所觸及的卻僅是一片冰涼的空氣。
她就這樣走了,而他向來迅捷的身軀像有千金重,牢牢定在原
地,如風的步伐亦未追向前,任由她一步一步離開他的視線。
因為,她,不是他所能碰觸的女子。
──她身後那片火紅鳳紋是他內心深處最為殘缺的夢魘,無法
承受,亦無法擁有。
城外停著一頂轎子,數十名伊濃城的護衛守在一旁,等待鈴染
上轎。
肩上落下寬大溫暖的白袍,她沒回頭,深知身後為她添衣的人
是誰。
雙手拉緊那件及地長袍,鈴染深吸口氣,仰頭望向即將西沈的
夕陽。
「你或許會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突然這麼說,」她依然沒
轉向身後之人,輕而穩的步伐,筆直朝轎子走去,「不過,我開始
有點明白自己生為天御前的意義了。」
靜靜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沒入轎內,天雋向前一步,想跟她說些
什麼,但在跨出步伐的那一刻,他倏地止住。
見她終於明白自己的苦心,應該是很值得欣慰的事,這不是他
希望的結果嗎?
然而,在她毅然扛起他所賦予的重責之時,他卻猶豫了。
十六年前,命運的轉輪由他而啟,十六年後是否真能應他所願
,如他所想?
答案,就快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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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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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妹 身世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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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染 ╭╮ ╰● 鳳
紋 天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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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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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與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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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祭司 守
護﹒╮
珍
珠的眼淚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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