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有點餓。 　　馬晴安摸摸扁扁的小腹，看著牆上的月曆，算起還有幾天才到星期六。 　　還有兩天。 　　可是她實在嘴饞的很，看來得想辦法轉移注意力，才能夠忍到星期六。 　　正當她看著令人昏昏欲睡的教科書時，一陣突如其來的奇妙氣味，挑逗著她的食慾。 　　「啊！」她低呼一聲，雖然餓，卻沒有失去理智，這氣味實在出現得不合時宜。她 抬起頭，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努力判斷氣味的來源。 　　「恩，看來氣味是來自……」 　　「啊——」一陣尖叫聲打斷了馬晴安的推理。 　　尖叫聲很快地引起騷動，望向窗外，可以發現人潮漸漸朝北邊角落的廁所聚集。這 所學校本就不大，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人潮聚集的速度遠遠超乎想像。 　　而那個方向，恰巧與方才馬晴安嗅到的奇妙氣味來自方向。 　　反正下一節沒課，過去湊湊熱鬧也好。 　　 　　 　　晃到了北邊女廁前，圍觀的人竊竊私語，猜測著發生了什麼事。馬晴安隨手拉住一 名學生，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那學生先看了看前方，才回答問題。「聽說廁所裡有一大灘血跡啊！」 　　「血跡？」難怪方才讓她聞到了。 　　「是呀！剛剛有個女生去上廁所，一打開門，一陣血腥味道撲鼻而來，仔細一看， 那間廁所滿地滿牆的血，只差一具屍體，否則簡直是個兇殺現場。」 　　聽到此處，馬晴安排開學生，努力擠到最前面，發現學校的幾個組長已經在場處理 了。 　　「請問……」 　　「啊呀！馬老師妳來得剛好，既然妳當過法醫，就來幫忙看一下是怎麼回事吧！」 　　馬晴安尷尬的笑了下，走進廁所裡伸出手指沾了點牆上的暗紅色液體，湊到鼻前聞 了聞。 　　是血，但是動物的血。 　　不過這氣味還真是教人??她嚥了下口水，轉頭對在場師生說道：「沒事，只是動物 的血。」 　　眾人一聽，都鬆了口氣，現場老師馬上開始疏散學生，要她們回教室上課。被叫來 清理的負責班級則大嘆倒楣，學校裡這麼多間廁所，偏偏選中這一間。 　　馬晴安洗完手，一轉身，不知怎地目光就和遠遠走來的一名青年男子對上。 　　又是他！ 　　像見到煞星一樣，馬晴安轉頭就要溜，顧不得辦公室在反方向。只是事情永遠發生 得比動作還快，那男子用不了幾步就追上了她。 　　「馬老師。」低沈淳厚的嗓音若在平時，聽來是悅耳迷人，但此時此人，卻只教馬 晴安頭痛。 　　「南宮老師，有什麼事嗎？」馬晴安裝出一副看就覺得很虛偽的笑容，想要敷衍過 去。 　　「馬老師，感謝妳闢清謠言。」南宮破軍指指方才出事的廁所。「這是我們班的清 掃區域。」 　　「沒什麼，不用放在心上。」馬晴安揮揮手，示意對方別在意，轉身就要離開。 　　「馬老師。」南宮破軍又出聲喊住她，若非此時她背對著他，定會看見馬晴安苦不 堪言的表情。「晚上有事嗎？不如我請妳吃個飯吧！」 　　「啊？」這下馬晴安心裡可是快哭了。 　　「妳喜歡吃什麼？牛排？日本料理？還是南洋料理？」南宮破軍洋洋灑灑地說了一 堆，但馬晴安的表情始終沈重。 　　不是她挑食，而是這些料理她根本無福消受。 　　「都不喜歡？」看她不作聲，南宮破軍也沒輒了。「那麼妳說吧，妳想吃什麼？」 　　「嘿嘿。」馬晴安突然笑了兩聲。「我？我這幾天腸胃炎，醫生說不能吃除了白粥 以外的東西，所以，謝謝你的好意。」 　　「喔，真不巧，那麼等妳病好，還請務必賞光。」 　　馬晴安整個頭痛了起來。這男人莫名其妙就算了，有時講話還文謅謅的，真懷疑他 到底是不是現代人。 　　「再說再說，我下一節有課，先走了。」隨便找個藉口，馬晴安不待他回答，便逕 自走了。 　　 　　 　　望著腥紅一片的牆面，馬晴安覺得有些不耐。 　　這應該是本週以來第三次了吧？每次都是同樣的手法，在女廁所裡潑了一整牆的動 物血。這次輪到什麼動物遭殃了？ 　　馬晴安手指輕沾，還沒湊近鼻間聞味道，卻已變了臉色。 　　黑狗血！ 　　指尖傳來微微發熱的感覺，有一些些的刺癢，只不過這般的異樣，卻讓她心裡泛起 了一股不安。 　　究竟是誰？她幾乎可以斷定，在這個學校裡絕對有個學過道法的人，而這個人也注 意到學校裡瀰漫著一股平常人感受不到的氣味，才會用這種方法相逼。 　　一道灼熱的目光投射而來，馬晴安猛然轉頭，那種感覺卻在她回頭的瞬間消失無蹤 。而這一轉頭，恰巧又對上了迎面而來的南宮破軍。 　　南宮破軍帶著馬晴安猜不透的笑容，問道：「馬老師，這次是？」 　　「還是動物血。」馬晴安洗去指尖的血跡，壓抑心裡微微起伏的情緒。 　　「不知道是什麼人做的。」 　　「是呀，老愛挑上貴班的廁所。」所以她就不得不和這個莫名討厭的傢伙有接觸。 　　南宮破軍臉上閃過一絲異樣，快得令人以為眼花。馬晴安則因為側對著他，並沒有 注意到他臉上的變化。 　　「造成妳的麻煩，真抱歉。」不過他臉上的歉意並沒有維持多久。「馬老師身體好 多了吧？」 　　「好得很！」馬晴安腦中正想著這件事的相關原因，卻忘了仔細和南宮破軍應對， 以致於慢慢踏進了對方的陷阱。 　　「為了表示我的歉意，不如由我作東請馬老師吃晚餐吧？」南宮破軍雖然帶著笑容 ，卻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啊？」馬晴安傻了眼，沒料到竟被他踩著小尾巴。 　　「那就這麼決定，放學後校門口見，不見不散。」 　　不容她插嘴，南宮破軍逕自訂下約會後便大步離去。 　　 　　 　　公園外，一對青年男女坐在涼椅上，中間放了一堆東西。來來往往的人群很難不注 意到他們，尤其是穿著某校制服的學生，每次經過必定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一番。 　　馬晴安毫不在意地啃著手上的花生粉豬血糕，完全無視一旁帶著鐵青臉色的南宮破 軍。 　　因為出師不利，南宮破軍此時相當不悅，加上身旁那堆大小提袋，令他深深懷疑自 己是否已失去以往睿智的謀畫能力。 　　跟我鬥？哼！馬晴安偷偷瞄了一眼身旁始終不說話的男人，心裡暗暗竊笑。 　　馬晴安雖不是絕色美人，但好歹長得甜美可人，在學校也是個受學生愛戴的老師， 尤其是男學生們，苦悶的高中生活，她的親切美麗讓他們暫時忘卻課業壓力，所以身邊 也常是圍繞著學生。而這個相對於她，神秘難測的歷史老師，雖有許多女學生甚至女老 師傾倒於他英俊的外貌，但不可高攀的距離感，讓他的人氣遠低於馬晴安。 　　不論人氣高下，兩個學校裡的風雲教師同時出現，以現下學生的八卦程度，不消一 夜，明早絕對整個學校沸沸揚揚。 　　這就叫做置之死地而後生嗎？馬晴安心裡想著。 　　「吃完了嗎？」 　　「嗯。」 　　「那麼往下一站前進吧！」 　　「我已經飽了。」 　　她的一句話，讓兩人之間又陷入沈默。 　　「妳喜歡吃豬血糕？」 　　「還好，偶爾吃吃。」誰愛老吃這種不新鮮的東西。馬晴安在心裡嘟囔著。 　　「一整晚只吃一塊豬血糕？」要不是親眼目睹，他不會相信眼前的女人剛做完逛街 、殺價、試穿十來套衣服等極度消耗熱量的運動，卻只吃了一根二十元的豬血糕就飽了。 　　「是呀，我的身體構造可是能把每一卡熱量做最大的運用呢！」 　　南宮破軍只是微微搖頭，看來他今天的計畫要失敗了。 　　「我要回家了。」 　　「啊？」這次換南宮破軍傻眼。 　　「我要回家了！」馬晴安把兩人間所有提袋全部拿起，準備打道回府。「明天見！」 　　不待他回答，她便逕自轉身離開。 　　他那發楞的模樣令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微彎的嘴角透出一抹不明顯的銀亮光芒。 　　 　　 　　午休時分，校園本該安靜無聲，但此時馬晴安卻敏銳地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氣流波動 著。過不了多久，就是一陣最近時常聞到的特殊氣味。 　　馬晴安跳了起來，心想，或許這次可以捉到惡作劇的兇手。 　　她以異於常人的速度來到同一間廁所外，卻只見一抹黑影快速竄進了其中一間女廁。 　　「可惡！」她雙拳緊握，想起這幾天南宮破軍看著她的眼光，恨得牙癢癢的。 　　看準了其中一間，緊握著門把，蕩漾在空氣中的血腥味，教馬晴安也不禁冷汗直流。 　　「赫！」 　　猛然拉開門，映入眼簾的情景卻讓馬晴安不自主放聲大叫。 　　 　　 　　南宮破軍看著她，好似認定了兇手就是她。 　　「你不用這樣看著我，人不是我殺的。」 　　南宮破軍還是沒有說話，猜不透的眼神閃爍著令人不安的光芒。冷著臉的他，神情 中還透露出一點氣憤與懊惱。 　　現場拉起了封鎖線，警察忙著蒐證，學校行政單位則負責疏散圍觀學生，就只有馬 晴安和南宮破軍兩人站在案發現場，協助偵察案情。 　　一個穿著制服的女孩倒臥在血泊中，情景像極了前兩次的惡作劇潑血事件，但此次 多了一具屍體，教人不寒而慄。 　　從種種跡象判斷，那女孩沒有太多掙扎，瞪大的雙眼則充滿了不解，微張的蒼白嘴 唇卻再也說不出她的疑惑。然牆上雖潑滿血液，但女孩身上並無大傷口，也無大量出血 現象，即使鑑定結果尚未出爐，幾乎也可判定牆上血液非出自女孩身上。 　　最教人費解的，是女孩頸上那兩孔似野獸尖牙齧過的傷痕。 　　看著看著，馬晴安突然有點昏眩，捂著嘴說不出話來。 　　「妳還好吧？」南宮破軍問道。畢竟是女人，即使是什麼法醫出身，久處這般環境 多少也會感到不適。「先回辦公室休息吧！」 　　「嗯。」馬晴安點點頭，依舊捂著嘴一副要吐的樣子，步履不穩地轉身離開。 　　指縫中閃耀的光芒，在午後的陽光中，顯得特別不起眼。 　　 　　 　　夜晚的校園，沒了學生的笑鬧聲，顯得格外冷清可怖。 　　後門邊，一道纖細的人影俐落地翻牆而過，雙眸在月光的映照下閃著黛綠色的光芒 ，正四下搜索著。待確定無人，立刻悄然前進，不發出半點聲響。不過一眨眼，就來到 仍掛著封鎖線的廁所。 　　才踏出一步，背後就傳來一聲低喝。 　　「站住！是誰？」 　　一回頭，就見一名青年男子手持木劍，站在十步之外。 　　「是妳！」男子訝然，掏出手電筒照亮四周。 　　馬晴安嘆了口氣，還以為只有自己才會夜探校園，沒料到卻遇上「同好」。 　　「妳一個人？」南宮破軍打量著她，兩手空空，一身輕便服裝，真沒想到這女人竟 膽大如此，連個防身武器都不帶。 　　「是呀！」藉著手電筒的光芒，馬晴安也看清了南宮破軍的裝束。黑色勁裝、一個 不知裝了什麼的斜背包，拿掉白天的金絲眼鏡，除去書卷氣後，更顯得氣勢懾人，最突 兀的，還是他手上那柄「劍」。「你想做什麼？」 　　「招魂。那妳又想做什麼？」南宮破軍老實回答，手裡也不閒著，自背包裡掏出一 疊黃色符紙及一些奇怪的道具，開始佈陣。 　　「啊？」雖知道南宮破軍總是用一種想看穿人的眼神看自己，本以為他只是跟一般 人有些許不同，沒想到他竟身懷絕技。對了，他姓「南宮」呀！「你是南宮家傳人？」 　　「妳也知道南宮家？」他只是回頭瞄了她一眼，又繼續自己手裡的工作。「不過我 已脫離南宮家數年，除了這個姓之外，我已和南宮家沒有任何牽連。」 　　看著他的背影，馬晴安心裡泛起一種陌生的熟悉感。或許是過去曾經和南宮家接觸 過的關係吧！ 　　「知道一些。」突然一個名字跳進腦海，忍不住脫口問道：「南宮朔和你什麼關係？」 　　聽見這名字，南宮破軍明顯一僵，沈默了許久才說：「是我太師祖。」 　　氣氛剎時陷入凝結狀態，令馬晴安感到忸怩不安。南宮破軍才張口想發問時，剛佈 好的招魂鈴陸陸續續地響了起來，劃破了僵局，但寂靜中迴盪的鈴聲，也將氣氛轉為陰 森寒冷。 　　「靈能量開始波動，我要開始招魂了。這護身符妳拿著，躲到一邊去，待會無論看 到什麼都保持冷靜不要出聲，以免招來不必要的傷害。」 　　馬晴安接過東西退後，南宮破軍則低聲念起咒語，四周圍的風似乎都往此處流動， 讓招魂鈴響得更起勁。 　　陣法中央形成一股靈能漩渦，不需多久，慢慢凝聚成形，當四周的風都停止吹動之 後，一個神情恍惚的女孩身影，赫然出現。 　　南宮破軍又念了些什麼，突然高聲大喝：「方雨！」 　　那女孩像是受到驚嚇似地回神，看了他們倆好一會，認出是熟面孔之後，放聲大哭 ：「老師！救我！嗚嗚！」 　　「別哭，聽我說，我是來幫妳的。」南宮破軍試圖安撫她。「告訴我是誰殺了妳？」 　　女孩的哭聲轉為低泣，像是在思考什麼，最後放棄地搖頭，垂淚道：「我不知道。」 　　「那，妳還記得些什麼？」 　　女孩又抽抽噎噎了好一會，低聲道：「我只記得，脖子上涼涼滑滑的，突然好痛好 痛，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和馬晴安對看一眼，南宮破軍知道再問也得不到什麼線索了，只得說道：「我知道 了，老師會幫妳找出兇手的。好好安息吧，過兩天我會再來超渡妳。」 　　說罷，女孩便靜靜地化成一團煙，隨風散去。 　　「妳看到了嗎？」結束陣法，南宮破軍問一旁的馬晴安，她過於冷靜的反應教人懷 疑。 　　「看到了。」馬晴安苦笑，知道他大概想問什麼。「你看得見的，我也都看得見。 雖然不願意，但這麼久以來，畢竟也習慣了。」 　　是呀，幾乎可以達到視而不見的地步了。 　　「那麼，妳有何想法？」 　　馬晴安想也不想就否定。「沒有想法。」 　　南宮破軍也不多問，收拾用具後，兩人就分道揚鑣。 　　 　　 　　過了兩天，就在南宮破軍約了馬晴安晚上幫方雨超渡的那個下午，就傳來了破案的 消息。 　　兇手是前一陣子學校請來維修空調的年輕工人，經過女廁時瞧見了午休偷跑出來的 方雨，一時起了歹念，言語調戲之際，被方雨反嗆了回來。年輕工人羞憤交集，伸手欲 非禮方雨，沒料到她閃躲時因地上濕滑，一個跌跤，反撲向年輕工人。 　　年輕工人伸手去捉，方雨以為他想趁機加害，兩人一拉一推，方雨身子一斜，就往 工人腰際隨手插著的兩支鐵錐跌去，當場刺穿頸動脈而斃命。他慌了手腳，無意間推開 某間女廁，赫見滿牆的血污，差點嚇暈過去。待冷靜過來，便將方雨的屍體移至該間廁 所，故佈疑陣。 　　而他回去之後，受盡良心煎熬，產生了冤魂索命的幻覺，幾經折磨，終於忍不住出 面自首。 　　 　　 　　方雨帶著笑容，感激地望著眼前兩位老師。 　　「跟家人告別過了嗎？」 　　「嗯嗯。」 　　「那麼，送妳上路了。」 　　南宮破軍念起咒語，幾道柔和的藍光不斷流動，包圍著方雨的魂魄。 　　「謝謝你們。馬老師，我不會忘記妳的恩情，來世再報。」 　　瞬間，方雨的魂魄化成數萬個光點，由藍光引向天際，漸漸消逝。 　　等到夜空只剩星光閃爍，馬晴安鬆了口氣，準備打道回府，卻看到南宮破軍質問的 眼光。 　　「妳對方雨做了什麼？」他目光銳利，像是要看穿她的心思。 　　馬晴安只是一笑，神秘地搖搖頭。「女人之間的秘密！」 　　「說！」 　　「喂，別拿對付學生那套來對我！」說到這裡，馬晴安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對了，都忘了廁所潑血的惡作劇了！找到兇手了嗎？」 　　這下換南宮破軍沈默，逕自收拾法器就要離開。 　　「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快告訴我呀！」馬晴安追了上去，直覺他一定知道些線索， 非要逼他開口坦承不可。 　　「說啊說啊！很小氣耶你！」 　　 　　 　　關於其中種種，或許只有天空中沈默的星星們看見了。 （完） -- ☆飄著檸檬草味道的布拉格廣場☆ →http://www.wretch.twbbs.org/blog/Ilain -- Origin: 貓咪樂園 (miou.twbbs.org) 一個以看板文章為主, 重質不重量的 溫馨小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