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停止了，化粧鏡因我的粗魯裂開一角，突來的寂靜讓我很不習慣。或者 該說，以我對老頭和小子的了解，他們絕不會在這種情況下乖乖聽訓。 『他先開始的！』 『放屁！明明是他出言不遜！』 以上兩句貞言在腦海打轉，我大概可以猜出哪句是小子說的，哪句又是從老 頭嘴裡吐出來，這兩句說完，肯定是讓我中風外加休克的連番對罵。 然後我可以預期自己在又累又想尖叫下，耐著性子評斷誰對誰錯，順便發落 哪隻幼稚鬼該撞牆謝罪，哪隻最好跳游泳池清醒腦袋。 這種時候，我非常想問： 　　老天爺，你真的很愛玩我對不對？ 　　還是你覺得我生活太無聊，必須派兩隻上輩子肯定是猴子投胎轉世，有理說 不清的傢伙增添我乏味人生的繽紛度？ 　　當然，老天爺沒閒時間回應我無聊的問題，倒是老頭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我 降下的火氣重新燃燒起來。 　　「我不是故意為難你。」 死老頭！你們明明把我當吵架籌碼，把我和誰回去當角力成功的指標，你以 為我笨蛋，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想坐公車也無所謂，只是考慮到來的路上沒公車站牌，才堅持要你坐我 的車回去。」老頭很無辜的攤手，一付為我著想卻反被我誤解的受傷表情。 小子就直接多了，哼氣的聲音大到掀掉屋頂，而他望著老頭的表情活像發現 大便化石，我從來不知道人表示不屑時臉孔可以扭曲成這樣。 我驚嘆著，可能也真的三八的發出「真神奇啊，傑克。」這句話，才會在回 過神後，發現小子正表情奇怪，欲言又止的看著我。 為免他和老頭一樣發神經，說出讓我吐血的屁話，我趕緊趁他沒開口前聲明： 　　「你不會也要跟我說不是故意讓我難做人，只是閒著無聊，想找個倒楣鬼當 墊背，來增添吵架樂趣吧？」 　　小子搖搖頭，慢慢問了句不相關的話： 　　「你累了嗎？」 　　我頓時黑線滿天飛，腦子裡自動播放廣告台詞「你累了嗎？來罐『寶力達蠻牛』 吧。」 　　彷彿在應證我的猜測，小子不知從哪撈出咖啡色斜背式包包，很認真的低頭 翻找。 　　「不要吧，你真的拿那種東西給我，我可是會毫不留情丟到你身上喔！」我 趕緊出聲制止，雖然我很少對他使用暴力，不過以我目前瀕臨歇斯底里狀態，很 可能做出平常不會做的事。 　　等我看清他拿出來的東西，除了尷尬，只能將掉到胸前的下巴趁著沒人發 現，趕緊塞回原位。 　　但我要是以為假裝沒說過什麼，裝傻的把東西接過去能安撫得了個性乖僻的 叛逆期小鬼，那我只能說，我真的、太、天、真、了。 　　「我以為你需要提提神，既然不用，就算了。」他說。 　　眼看那罐被我奉為提神醒腦最佳聖品的精油硬生生淹沒在咖啡色包包裡，我 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我要我要！」等我意識過來，我竟然很沒尊嚴的衝上前，像跟父母要糖吃 的小鬼，死命巴著小子包包不肯放。 　　得到他預期的反應，小子倒是沒再為難我，攤開握在掌心，根本沒丟進包包 的香精油遞給我，整個人笑得很燦爛。 　　燦爛到我這個當事人恨不得巴他一掌。 死小孩，明明小我整整一輪，居然把我吃得死死的。這世上有沒有正義， 有沒有天理啊！ 　　打開瓶蓋，精油被我粗魯一倒，很傻眼的，倒了滿滿一手。 　　我一手拿罐子，另一手浮著香精油海，抬頭求救，就見小子拚命忍住笑意， 嘴角因為如此而扭曲變形。 　　我瞪著他，眼神有警告，更不斷傳達著：『你要是再不過來幫我，你就死定 了！』的訊息。 　　「你別動，我來。」他咳了好幾聲，藉此掩飾笑意，不過不是很成功，因為 我額上青筋又開始蠢蠢欲動。 　　小子繞過我身旁，站在身後，手指沾了點精油，輕輕抹在我太陽穴。 　　精油是由迷迭香和其他香料混合製成，雖然有些人覺得迷迭香的味道過於強 烈，但我還挺愛的。每次聞到，總能讓我放鬆精神，感覺自己正步行在林蔭密佈 的森林，呼吸著芬多精的香味．．．． 　　「啊──」我閉起眼哀叫。 　　森林美夢就此幻滅，眼睛既熱且痛，淚水也不由自主掉落。 　　「怎麼了？我太用力了嗎？」小子滿臉擔憂，繞到我面前，發現我淚流滿面， 簡直嚇壞了。「曉、曉惠？你還好吧？對不起，我一不注意沒控制力道，是不是 我，我是不是傷到你了？」 　　眼睛被小子沾滿精油的手指戳到睜不開，一時之間，我只能緊閉右眼，搖手 示意我沒事。 　　另一隻沒被荼毒的眼睛瞄到小子仍舊不知所措，滿臉恐慌的呆站著，我趕緊 拍拍肩膀安撫他。 　　其實也難怪他會嚇到，真要算起來，我從小到大掉眼淚的次數屈指可數。一 次在幼稚園，坐我旁邊的臭男生搶走我點心，我邊哭邊揍到他狂掉眼淚喊媽媽； 另外一次是大學放榜，因為太高興脫離永無止境的啃書地獄，很丟臉的在榜單前 面哭得浠瀝嘩啦。 後面看榜的人以為我落榜，拿面紙給我，還安慰我說：『不要哭啦，我也沒 考上，今年不行，明年再努力就好了！』 　　我哭到有點神智不清，還楞楞的回她：『可是我考上了啊。』 　　此話一出，我立刻變成拍她肩膀勸她別哭的人。 　　「你真的沒事？」小子問，不放心的在我身邊團團亂轉。 　　「沒事。幫我找找看這裡有沒有乾淨的面紙。」我彎著腰，趴在洗手台前用 清水往眼睛潑，一面分派工作給他做，省得他在嚇死之前先煩死我。 　　趁他四處翻找面紙的空檔，我靠近鏡子檢視眼部情況。一切良好。除了出現 幾許不明血絲，看出去依然一片清明。然後眼睛不期然對上久久沒吭聲的老頭。 　　我嚇了一跳，而且還真的丟臉的跳了一下。因為倒映在鏡子的老頭對著我露 出他絕對是嘲諷，肯定不懷好意的訕笑。 　　我被他看得很毛，心中開始衍生出探索頻道常會看到，豺狼獵殺小動物前， 繞著他的食物不懷好意打轉的畫面。而非常不幸的，此時此刻，我正是落入他圈 套，眼看性命不保，百分之百可能被生吞活剝的食物。 　　我深信自己再不說些話，會被眼前不斷播映的野生動物獵殺圖殘害到拔腿就 跑的地步，因此只能眼神亂瞟，壯膽似的喊： 　　「幹嘛躲在那裡不出聲？」 　　「沒事。」老頭挪開視線，拎起掉在化粧台的車鑰匙，把玩著。 　　有鬼！絕對有鬼！ 　　我忍住抱頭哀號的舉動，很鎮定的接過小子好不容易找到的面紙，擦乾雙 眼，轉身面對老頭問： 　　「那你決定怎樣，是要住在這裡，還是回家？」 　　老頭很乾脆的站起來，撈起化粧箱，走過我身旁說： 「回去吧。」 我沒動，轉頭問小子： 「那你呢？是要坐公車，還是坐老頭的車回去？」 「我不喜歡他。」 哇靠！少爺，你存心整我也別這樣，以我現在的身體精神狀況，絕對沒耐 性等公車珊珊來遲。我看我乾脆裝死，讓你和老頭把我抬上車算了。 我絞盡腦汁，盤算該如何把小子騙到老頭車上，不然問問這裡的人誰有帶 安眠藥，迷昏他，比說服他省事些。 點子沒想到，小子的下一步倒是把我嚇一跳。他突然衝我一笑，趁我發楞 的同時牽起我的手，接著說： 「這次，先讓你欠著。」 蛤？欠著？什麼東西欠著？ --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君子居則貴左用兵則貴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 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為上勝而不美而美之者是樂殺人夫樂殺人者則不可得志於天下 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將軍居左上將軍居右言以喪禮處之殺人之眾以哀悲泣之戰勝以 喪禮處之道常無名樸雖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萬物將自賓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 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將 210-64-211-129.adsl.dynamic.seed.net.tw海 solong29 在 06/08/15 23:59:42 從 210.64.211.129 修改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