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時光 晚上九點，我和小葵抵達哥多華，才剛走出車站，就感覺到一股逼人的熱風，那種熱感覺像是你站在一台冷氣機後面的排風口，排出來的全是滾燙的熱風，讓人忍不住的想尖叫。 哥多華離海比較遠，算是很內陸的城市，據說是西班牙夏天最熱的地方，我和小葵受不住那種熱，害怕的躲進計程車，又害怕的躲進旅館，第一天晚上，我們連出去吃晚飯都懶得，像是厭世一樣，一人佔據著一張床，單純的只想睡到地老天荒。 可是第二天我們還是很早就醒過來。 我們逛了哥多華最有名的清真寺，裡面有八百五十個華麗的馬蹄型拱門，拱門上裝飾著馬賽克鑲嵌和阿拉伯的文字，走在裡面，你會覺得自己像一個公主，提著長長的裙擺，穿過一個又一個拱門，你接受萬人的崇拜，可是你並不感覺到快樂，因為，在這樣的一個地方，你可以什麼都有，卻不能擁有愛情。 這是我對清真寺最大的感覺。 「你只是把自己的心情投射到這些建築物身上罷了。」小葵說。 我笑了笑，也許真的是這樣吧，然後我們去逛舊猶太街，去百花巷，去購物，去吃了有名的牛尾餐廳，哥多華除了熱其實一切都很美好，可是我們怎麼樣都無法溶入其中。 「不知道omar現在在幹什麼喔。」我問小葵。 「下午兩點…他應該才剛起床吧。」小葵看了看錶，嘻嘻的笑了。 「Rachid應該在上班了。」我又說。 「mostafa應該也在上班，現在正要開始忙，都快到中飯時間了。」小葵說。 我和小葵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的都是格拉那達，說的都是他們幾個，我們雖然走在哥多華的街道上，可是我們的心在格拉那達。 可是我們誰也沒有說要回去。 接下來每一站的車票和旅館都已經付訂金了，可以說不去就不去嗎?計劃了將近半年的行程，難道就要這樣放棄嗎?更何況，我很害怕再一次見到mostafa，因為我知道我已經沒有辦法控制住我自己，我知道，我會變得搖尾乞憐。 所以我們還是繼續北上，去了托雷多、馬德里、賽哥維亞、薩拉曼加、萊昂，看遍了城堡、教堂、山光水色，更到了西班牙最北邊的海岸，那個人人稱許，據說是西班牙最美麗的銀色海灘—聖西巴斯堅。 我和小葵已經在西班牙待了二十五天，明天就要從聖西巴斯堅前往最後一站巴塞隆納，我和小葵會在巴塞隆納待五天，然後我們就會回台灣。 離開聖西巴斯堅那天，我和小葵早早的就到了火車站，我們在櫃台買了往巴塞隆納的火車票，然後我們坐在咖啡廳裡面，等一個小時以後才會出發的火車。 我一邊喝咖啡一邊翻看旅遊手冊，巴塞隆納一直是我期待了好久好久的城市，高地、聖家堂、桂爾公園、米拉之家、巴特簍之家，去過的人都說，那是美的像夢裡才會出現的地方，可是我的心裡卻不像是我以為的充滿期待，我覺得我只像是一個要去完成工作的人，我做，只是因為我必需做。 「小洛。」小葵喊我。 「我們離格拉那達，已經有十個小時那麼遠了。」小葵說。 一路上，每當我們到達一個火車站，小葵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要一張火車時刻表，然後，她就會開始計算，從這個地方，到格拉那達要多久。 「到了巴塞隆納以後，我們就離格拉那達更遠了，要十五個小時。」我說，我何嘗沒有在看時刻表呢。 「回到台灣以後，就是十六個小時再加上坐飛機和轉機的三十個小時，一共四十六個小時。」小葵說。 「那不是都兩天了。」我笑笑說。 曾經有一個作家說過，他說，世人都以為男人的數學比女人好，可是其實女人不是數學不好，只是她們善於計算的，不是那些公式化的數字，她們善於計算的，是等待和離別的日子，是思念和愛情的距離。 「小洛。」小葵看著我，這十多天以後，我第一次看到她眼底出現哀求。 「我拿票去換。」我對小葵笑了笑，把桌子上兩張寫著巴塞隆納的票拿了起來。 「真的可以嗎?」小葵擔心的看著我。 「巴塞隆納永遠都在那裡。」我說。 是的，巴塞隆納永遠在那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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