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亮情節 文／澗解 『各位！仔細思考看看…在你們的認知當中，人格、個性，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 一個月前，各大新聞媒體獲得風聲：改變世界的發明即將出現。 身處在這個虛妄浮誇的年代裡，人們、包括我，早已習慣了改變與新事物。 任何聲稱能帶來震撼性的新聞，或多或少，都會喚起人性中久蟄的興奮。 我是達格瑟，哲學家。 應仲黎博士的邀約，參加這次盛況空前的發表會。任仲黎，我的小學同學… 『是什麼東西，造就了我們：在座的各位，如此大的差異與變化？』 任仲黎一步一步逼近核心，準備轟炸整個會議的高潮。 聽到任仲黎的這番話，我笑了。 十年前，我跟阿任都還在唸小學時，座位相鄰的我們，曾有過一次短暫的辯論。 那時，是我先問了這個問題的： 「阿任，你覺得我們的不同點在哪？」 『嗯…太多了，身高不同、長相不同、父母不同…』 「不對，我問的不是這個…」 「我的意思是，既然我們都存在，為什麼…我不是你，你不是我？… 阿任，你懂我的意思嗎？」 任仲黎愣住了。 但從他認真又焦慮的眼神中，我知道，他應該了解我的疑問。 『阿達…你居然能想到這麼深入的東西。這問題很難，但也很簡單。 我一句話就能回答你…』 「哈，雖然我不信你能夠一句話回答我，不過，還是說來聽聽吧！」 『因為你想的到這個問題，而我想不到…所以，我不是你、你不是我。就這麼簡單。』 這次，換我愣住了。 那天之後，我決定當個哲學家，為世界一切的問題，尋求最純化、最思想化的解答， 我深信，貫通一切事物的，是意義。 也或許，是從那天起，阿任決定當個科學家，試圖用自然定律、用科技， 證實意義可以不必然存在於這個世界。 我們的不同，在面對同一段事件的觸發下，更加歧異。 但是，究竟是什麼使我們不同？我們，真的不可能相同嗎？ 被回憶推進十年前的漩渦裡，我出神了。突如其來的一陣掌聲，把我拉回現實。 『試著想像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感覺。你厭惡了自己的優點、缺點， 及種種無法跳脫的習慣嗎？現在，因為「它」的出現，所有的現況都將獲得改變… 這裡，我有一場秀，要給各位看，讓各位能夠了解，「它」的神奇魅力在哪裡…？』 「秀…？」 阿任的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我有絕對豐富的想法，可以回答他於發表會提上的問題，事實上，我也正準備跳出來， 同他一辯一答。 但現在，還是先看秀。 發表會場出奇的安靜，每個人凝息以待。 只見前方舞台，由天井處探下一只看起來頗堅實的鐵籠。 慢慢、慢慢、鐵籠觸到了地，轟然一聲，不少人被嚇了一跳。 鐵籠裡面，一位罩著頭套、雙手被反銬於大馬氏椅的人正拼命扭動著， 他的身形巨大，並散發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氣質。 『好戲上場！』仲黎博士在這詭異的時刻，迸出令人震撼的一句話。 說罷，鐵籠從四個方向散開，塌落在地。 眾人噤若寒蟬，深覺得似乎會發生什麼大事般。 「咭～咭～」一陣尖銳的噪音，從舞台處傳來。 「那是什麼聲音啊…」我身旁的人，傾著頭對我私語。 我笑而不答。 「阿任…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不要弄出人命啊…」我替仲黎捏一把冷汗。 巨人停止了扭動、掙扎。只是坐直了身子，並緩緩站起來。 就在他離開大馬氏椅的瞬間，背景屏幕映出了七彩繽紛的影像。 是大腦斷層掃描的全像影片，並把不同腦區的活動頻率以各式顏色標註著。 巨人揮舞著雙手，一個勁兒地把頭罩撕破。 「啊…！」幾乎現場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有的人倏然起身，朝著出口方向，準備拔腿就跑。另有一些人，坐在椅子上， 雙手摀面，拼命搖頭，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會場的秩序，正在迅速失控中。 『各位請稍安勿躁…』仲黎博士突然從舞台的側邊鑽出，並跑到巨人的身旁。 這一景象，把我嚇到了。 那個巨人的名字，叫瓦戈多。 他是人類史上第一位複製人，融合多人、多民族的基因，他的誕生是為了軍事用途。 在他成長的歷程中，軍方有系統的教導他各式格鬥、暗殺武藝， 並委派他執行數不清的秘密計畫：冷夜掃蕩、西山撲殺…等等。 在他親手殺了三千多名軍人、歹徒、政治敵人…之後，瓦戈多的意識崩潰了。 他開始不聽命令，全滅指揮區內的各級將官，並竄逃到平民世界中。 在他的足跡之處，必有大屠殺，據情報局統計，死於瓦戈多手中的人，為數約有兩萬多。 這種史無前例的殘忍，讓瓦戈多得到了「喪魂人」的封號。 某一天，瓦戈多卻突然消失了，軍方找不著他、警方也找不著他… 他失蹤之後，人們過了好一段太平的日子。 「原來…是仲黎把瓦戈多抓起來了…」我在心中自忖。 瓦戈多憤恨恨地盯著在他身旁的任仲黎，同時，屏幕上的大腦全像圖， 映出了大片的紅色區域：紅的亮眼、紅的逼人。 『各位仔細看，瓦戈多的腦區狀態，正在大幅改變…他馬上就要動手把我殺了…』 仲黎仍有恃無恐的滔滔分析著，完全無視瓦戈多的存在。 瓦戈多的右拳抬了起來，拉高到仲黎的腦門上方，大力迅速的重擊下去。 現場一陣驚叫，我則閉起了眼睛。感覺心臟就快停止了一般。 「保全人員死去哪了？神啊！請保護阿任吧！他是個傑出又優越的科學家…」 我不敢看，只能不停地為阿任禱告。 突然，現場鴉雀無聲。隱約中，我感到有強烈的藍光射入我眼中。 我偷偷睜開了眼睛。 瓦戈多的大腦全像圖，已經不見熾烈的紅光。反倒是，被籠上一層全然的藍光。 瓦戈多的拳頭，正好停在任仲黎博士頭上三公分處，他動也不動。 『瓦戈多的人格…已經被我歸零。』仲黎看了看瓦戈多，緩緩說道。 全場先是一陣愕然，再來是歡聲雷動的瘋狂鼓掌。 「怎麼回事？」我在心中自問自答。 『激震儀，能在五奈秒的時間內，重塑你的大腦。 它不能改變你大腦的總容積，但能瞬間改變大腦的皺摺模式、頻蕩結構與反應路徑。』 仲黎掏出了一個耳機大小的東西，捏在手上，高舉向台下的眾人展示。 『我預設了一組大腦模型：無皺摺、無反應路徑，並把這組大腦模型，紀錄在激震儀中。 這組激震儀，被安置在瓦戈多的後腦勺，並且，我隨時能啟動它…這也是為什麼， 我並不怕瓦戈多。只要他一攻擊我，我就啟動他身上的激震儀，造成他全面性的改變…』 『現在，瓦戈多的大腦，並無任何的反應路徑…所以，面對外來的刺激、事件、或變化， 他都無動於衷，就像個礦物、石頭一般…』仲黎博士興奮地解說著。 瓦戈多的大腦，比嬰兒還乾淨、無暇。 『所以，人格就是，你大腦模式的體現。』仲黎拉高了音量。 好小子！阿任！真有你的。 你居然用技術手法去解釋人格、個性。但是，你忽略了一些東西… 「任博士，我有個疑問…」我舉起了手，並大聲呼喚仲黎。 仲黎調整了一下眼鏡焦距，往我這兒看來，一會兒，他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原來是達博士，嗯…不知您有何指教？』 「我想問一下，瓦戈多的大腦…已經死掉了嗎？」 『不…還活著。瓦戈多的大腦，還健康的活著。』 「那，代表他的大腦，還會改變囉？」 『是的。健康的大腦，會隨著環境而改變。』 「十年後的瓦戈多，會是怎樣的人？」 『這…這個，我無法回答你。』 「為什麼？」 『因為我無法預測，將來他的大腦會如何演變。』 「這樣啊…那，我再問個問題…」 『請說。』 「是什麼東西，決定大腦演變的方向？」 『呃！？』 任仲黎呆住了。十幾分鐘，都沒給我任何的回答。 「環境是提供大腦改變的素材，但到底是什麼東西，驅使著大腦演變？」 我再以更清楚的方式，去重述我的問題。 「任博士，我愚昧的提出我的答案。 驅使大腦改變的那個東西，才是個性、人格…人格決定你的大腦如何改變， 同時也決定你成為怎樣的人。人格並不是大腦、也不是行為、它是一種精神力量。」 「人格來自於環境：順應環境或反叛環境，自然會產生不同的人格。 人格會變…不是嗎？」 任仲黎默然。 說完，我坐下。並開始期待，阿任還會給我怎樣的一個技術答案。 阿任！你我的人格，可是互相成就的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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