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求你讓我讀書 【文／球球】 兒子說：「媽！日本有阿信，妳為什麼不寫一篇『台灣阿珠』呢？說說妳的 坎坷求學路。」 是呀！只是這名字太本土味了，不妨就叫「旗津球球」吧！ 出生在四、五十年代的人，正好碰上台灣物資最艱困的時候，這個年代出生 的人，通常有著一臉滄桑，也比較懂事、獨立；何況我，生長在偏僻海島，我住 的地方就在旗津土地公村，土地公自然就是我們的保護神了。 老師代遊說無效 我當女工找門路 不知為什麼，從小我就知道讀書的好處，我就是愛讀書。記得小學入學那天 ，我一大早就梳洗整齊，拉著媽媽的手，哀求她帶我去上學。報到後，我就每天 快樂的上學了，每次月考都是第一名，也因此，爸爸才知道他的孩子是可以這麼 優秀的，三個哥哥因此被我害慘了。 我在學校因成績好，理所當然得到老師寵愛，各種比賽都有我的分，在這個 小地方真是出盡風頭。只是我家是登記有案的三級貧民，而爸爸又恃才傲物，不 肯從事低賤工作，甚至重男輕女，於是當我國小三年級時，老師找爸爸商量我不 足齡問題時，爸爸直接說：「可以升上去就繼續讀，不然就做工去。」 老師嚇壞了，我於是順利直升了。國小的老師真是我的恩人，特別是周侃佟 老師，就是他教我寫日記，平復自己心中的不平；也是他，開啟了我知識的廣闊 世界，讓我知道唯有求學、不斷努力，才能出人頭地改變命運。 但要轉變命運何其困難呀！大哥、二哥讀完小學都失學了，何況是我？記得 那一天，當老師為我向爸爸求情，並表明願意幫我出學費時，爸爸斷然拒絕了： 「女孩子不必讀那麼多書！」老師無奈地走了，留下偷偷哭泣的我。但我不氣餒 ，畢業後到附近紡織廠開始女工生活，心裡盤算著國中報到時間。 當那一天到了，我捧著九百元薪資到媽媽面前，告訴她：「媽！我要讀書， 妳拿這些錢幫我繳學費、買衣服。」 聽了這話，媽媽抱著我痛哭，說道：「妳怎麼這麼愛讀書啊！」 國中三年，我靠著獎學金、清寒減免，總算順利通過；可是我仍得時常面對 爸爸極不高興的臉，偶爾他會冷嘲熱諷的說：「男孩子都沒讀書了，女孩子讀什 麼！」我總是很安分的幫忙做家事，認真爭取好成績，唯一娛樂大概就是寫文章 了，那是我最自在優游的天地。 想考師專卻沒錢 貴人相助急轉彎 我第一志願想考師專，做一個好老師，像我的老師一樣；至於高中、大學， 是我遙不可及的夢，我家窮，讀不起，而師專是公費的。但冥冥中有主宰，又哪 是能事事如你所料？ 在國中畢業前，我因故和爸爸在言語上決裂，爸爸丟下話：「不給錢讓妳考 師專了。」直拗個性的我，因此打算半工半讀讀補校。 也算是命中有貴人吧！我要好的同學，聽說我什麼都不考，覺得好可惜，答 應先借我一百元報名費，鼓勵我去考高中，好為母校爭光。也因不服輸，想試試 三年來的功力，於是我報名了，但沒有人知道。 學校停課後，我馬上到加工區當女工，卻利用休息時間準備考試。回到家， 我不言不語，但心中已有打算。 直到考試日期到了，我要請假去考試時，加工區的組長不願意，我不爭氣的 淚水流了下來，告訴他：「這是我的心願，你讓我試試！」組長不忍心，終於答 應了。 我獨自到考場應試，國中老師看到了我，高興的拍拍我的肩，說：「來了就 好！來了就好！」不爭氣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考完試，我又一如往常上班、下 班，生命似乎是永無止境的灰暗。直到那一天，聽廣播說：「明天是高中放榜日 ，今天可以打電話查榜。」我心中一驚，結果要揭曉了，情緒忍不住一陣紛亂， 於是向大哥說起這件事，但電話查榜時間已過，只好作罷。 第二天下班途中，不知為何，我突然有種雀躍的感覺。坐船時，突然聽到有 人說起高中雄女的事，也不知說誰！ 回到家，居然看到我家牆上貼了恭賀紅紙，才知道是在學校工作的表姊傳來 消息，爸爸雖掩不住得意，卻一直說：「她沒有去考啦！」 打算放棄老師夢 大哥出面撐住我 得意歸得意，讀高中，我是不敢想的。誰知，這時國中老師出面了，想遊說 爸爸卻不歡而散，鄰居這時也加入勸說，說是村裡第一個第一志願呢！但爸爸也 不為所動。最後，當村長的大姨丈出現了：「讓她讀吧！也算為村莊爭光，也許 是第一個大學生呢！如有問題我來資助。」爸爸終於答應了，我真是喜出望外， 這也算是塞翁失馬吧！ 為了讀高中，國中老師在學校幫我安插工友職位，讓我半工半讀。可是在大 都市，誰知一切考驗才正要開始呢！ 光是整天說國語，就把我這鄉下小孩打敗了，於是我更加沉默，課業不是我 的壓力，但我非常不快樂、不能適應，還好遇到了一個散播愛的天使秀娟，我因 此開始克服羞怯，開展笑靨，從此也打開另一扇歡樂的窗。 我雖讀高中，卻仍以當老師為第一志願，北師大就是我的第一目標。高三時 ，導師喜歡用模擬考分數，幫我們預測到哪兒了，依預測，考前一個月我就有高 師大水準了。誰知考場失誤，我痛哭了一場，也打算放棄老師夢，想讀夜間部當 個商場女強人；大哥反對，並告訴爸爸，說他願意賺錢供我讀書！就這樣，我真 的成為大學生了。 一切真的像場夢，我居然是大學生！我只是一個鄉下漁村不起眼的女孩、一 個三級貧民戶的女兒啊！於是我像海綿一樣，急於吸收知識，也熱切奉獻能力與 愛心，要把握這得來不易的大學生活，因此比誰都要努力。 大三時，我再度省視自己，我仍不能忘情當個好老師，於是投入教師甄試準 備。就在畢業那一年，我考上了教師甄試，這一路走來雖迂迴，但我終於走到了。 現在我站在講台上，對這一切總是心存感恩，更感謝生命中不斷出現的貴人 ；我也一直告訴學生，必須知道自己要什麼，只要堅持信念，也許路途遙遠，但 美夢必成真。 【2005/06/15 聯合報】 -- ★Junchoon 大姊息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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