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聽白頭翁賣 【王岫】 　　　學者常說我的散文多為我詩藝的延伸，卻較少論析我散文的諧謔傾向。一九 　九二年廣西的灕江出版社，推出了一本專書，名為《余光中幽默散文賞析》，選 　出我的二十一篇散文，逐篇加以賞析，由廣西師範大學的雷銳教授與向丹、蘇錫 在報上看到一則有趣也感人的報導：彰化一位縣民在樹下撿到一對白頭翁雛 鳥，他把雛鳥養在鳥籠內，餵牠飼料，鳥兒卻不肯吃；他無奈之下，把鳥籠掛在 榕樹下，雛鳥在鳥籠內鳴叫，母鳥聞聲天天叼著桑葚來餵她。 這情景令人感動，也顯示在台灣，白頭翁是山林之外，最與人們生活接近的 鳥類之一，在都市中，大概也只有麻雀和白頭翁最能讓人見到了。 我們也是一樣，雖然家居車水馬龍的都會巷內，但因為巷內各樓房陽台蒔花 植草風氣滿盛的，綠化效果還不錯，尤其我們公寓一樓鄰居的庭院從十幾年前就 種了一棵梧桐，枝葉早已繁茂，常常引來一些鳥雀在這兒喧嘩吱啼，住在二樓的 我們，臥室窗外正好是林蔭扶疏，因此雖然不是在山區林邊，但清晨時刻，竟然 也可領會到「青山忽已曙，鳥雀繞舍鳴」的情境。 這些鳥雀當然主要是麻雀和白頭翁了，但麻雀較喜到處飛繞，一下子飛到對 面衛生所大樓的冷氣機下，一下子在地上、電線上跳來跳去，我在樹叢或枝葉上 看到的大都是白頭翁，有兩三隻似乎是這兒的常客，經常在樹上呼叫對談的。 麻雀的叫聲單調乏味，只是「吱」、「喳」、「吱」、「喳」而已，而白頭 翁在清晨的啼聲則清亮又有轉折，像是「秋咕利──秋咕利──」的，而有時又 有一些變化，像是嘴裡含著銀鈴慢慢旋轉吐出來的尾音，我實在無法用文字敘寫 出牠的聲調。不過我們如果被牠們的歌唱聲喚醒了，我會對還在惺忪的老妻開玩 笑說：「要不要吃巧克力呀？白頭翁又在外面叫賣巧克力了，後面那聲尾音大概 就是『很好吃呢！』的意思罷！」 會不會覺得每天一清早被白頭翁吵醒很討厭呢？很奇怪，鳥語是大自然所發 出的聲籟之一，總是令人不覺喧嘩，反而像是在讀一本心愛的書籍時，耳朵還聽 著音樂似的，心情是一片平靜。或許，「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就是這樣的 情境罷！ 我還是歡迎白頭翁清早來賣「巧克力」。 【2005/06/13 聯合報】 -- ★Junchoon 大姊息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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