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一頁 -- 　　「趙姑娘，你和李少俠吵架了嗎？」這是顯而易見的答案。離開林家堡，回到夏侯世 家在蘇州購置的一幢別墅之後，趙靈兒就一直悶悶不樂。 　　「假如李少俠有不對的地方，我想他也一定不是故意的。林堡主就是那個樣子！高興 的時候總不聽人說話，蠻橫的很。相信李少俠一定是疲於推辭才疏忽了你，過幾天就好了 。」 　　趙靈兒只是搖搖頭，答道：「沒有，逍遙哥哥很好……」 　　「那，你離開他又到底是為什麼呢？」 　　「因為……這樣比較好。」 　　鬼打牆了，這是要怎麼開解她呢？連狀況都弄不清楚的夏侯兄弟感到頭痛。就這樣把 她帶走，難免哪天她的逍遙哥哥就找上門來，說他們誘拐人妻也未可知啊。 　　而就在他們還猶豫著要不要去李逍遙談談的時候，從趙靈兒房裡傳來的一聲尖叫解釋 了一切。 　　最先衝到趙靈兒房間的是夏侯韜，眼前的畫面是一個強烈的震撼。人首蛇身的少女， 神聖又溫暖的流光在她的周身傾瀉而出，像是太陽的金色火燄；蛇尾蜿蜒在房中，每一片 蛇鱗都如同無瑕的翡翠般晶瑩閃爍；凝脂般的肌膚近乎夢幻，一頭緋紅的長髮則因強盛的 靈力而不斷飄動。 　　這是降臨在人間的女神，夏侯韜心想。身為魔族的他因房內濃烈的神聖氣息而感到壓 迫，但還是機警地反手將房門關上。 　　果不其然，原本站在門廊外的僕從來到房門口問道：「二老爺，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只是發現了隻老鼠。不是跟你們說要打掃乾淨的嗎？」夏侯韜隨口扯謊，一 邊慶幸最先發現的是自己。 　　「這……非常抱歉。」 　　「罷了，已經趕走了」夏侯韜看了一眼趙靈兒，復又說道：「趙姑娘不小心翻倒了水 瓶，去拿件衣裳來換過。」 　　「是。」 　　僕從離開後，夏侯韜才道：「可以控制靈力嗎？趙姑娘。可以的話，就先變回人形吧 。」 　　趙靈兒一雙晶瑩美眸不斷淌著淚，自她如玉面容邊滑下，她沉默地點點頭，夏侯韜轉 身退了出去。 　　退到門外後，他放鬆地吁了口氣，看來趙靈兒離開李逍遙的原因很明顯了──她根本 沒告訴李逍遙女媧族的事情。折騰了一會兒後，夏侯彰也來到門廊外，夏侯韜簡短地向他 解釋剛才所發生之事，並且毫不意外地看見大哥吃驚的表情。 　　「人首蛇身乃是女媧神的形象，若是凡世間真有人首蛇身的女子，只怕會被當作妖怪 吧？」 　　「通常她們可以自由化為人形，在人界生活其身份也並不會為人所知。只不知何故， 方才趙姑娘靈力突然失控。」夏侯韜沉吟道。「在林家堡時，我倆並未強調過事態如何急 迫，反倒是她自己找上我們，想來她對於化身夢蛇早有預期。」 　　「那……進去問問她吧？」夏侯彰沒想那麼多，只知道不管有多少猜測，總是只有趙 靈兒才能親口說出答案。 　　「好。」 　　重新打開房門，趙靈兒已經變回人形，頰邊的淚痕也已經拭淨。僕人們很貼心，找給 她的衣服跟原先的很相似，桌上是一壺新沏的茶。乍看之下，這個藍衣黑髮、神色哀愁的 少女和之前沒有什麼不同。 　　「趙姑娘，現在感覺還好嗎？」 　　「我很好。」趙靈兒答道，目光出神地看著自己握著茶盞的纖指，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專注得出奇。 　　「你不打算告訴李少俠嗎？為什麼要這樣離開呢？」夏侯彰拉了張椅子坐下，粗線條 的他難得拿出耐心問道。 　　趙靈兒沒有正面回答，轉頭對夏侯韜道：「換作是你，難道就會告訴身邊的人嗎？」 　　夏侯韜嘆了口氣：「趙姑娘方才靈智頓開，已經看清我的身份了嗎？不過……在下問 心有愧，所以不敢講，趙姑娘又如何呢？」 　　「我不過是個蛇妖女，有何資格待在他身邊？逍遙哥哥少年英雄，受到林堡主賞識， 林大小姐又是這麼好的姑娘，我為什麼要耽誤他？」趙靈兒說著她的煩惱。「不過，這都 只是一部分。其實我是不想他厭棄我，我不敢告訴他……」 　　「可笑。」夏侯韜聽了冷哼一聲。「人類不過是六界中最脆弱的生物，朝生暮死、庸 庸碌碌。女媧血脈何等神聖，何來女媧後裔配不上區區凡人之說──」 　　「啊，大哥，我絕對沒有批評你庸庸碌碌的意思。」 　　「……我懂。」 　　「前輩雖這麼說，靈兒卻可以看出你在人界也並非無牽無掛。」趙靈兒說道。「我… …我真是太膽小了，為什麼不敢說呢？前輩你到底是怎麼鼓起勇氣的？」 　　鼓起什麼勇氣啊？又不是要告白！更何況，與其說是夏侯韜坦承了真相，不如說他根 本是當場人贓俱獲被揪出來的！ 　　「這個嘛……在下建議趙姑娘不如在培養感情的同時，先刺探看看李少俠對蛇有什麼 感想……」看著又開始啜泣的趙靈兒，夏侯韜對自己不負責任的言論漸漸慚愧了起來，眼 神漂移。 　　「雖然他此番沒看見我人首蛇身的模樣，我也沒有勇氣為了與他廝守而繼續瞞著他； 就算我真的瞞他，總有一天，他還是會發現女媧族人不老不死。尤其現在我腹中有了他的 孩子，根本不敢想像──」趙靈兒頓了一下。「無法想像有人類會喜歡蛇啊……」 　　嗯，人類喜歡蛇確實是…… 　　「等等！腹中有了他的孩子？那快回去找他負責啊！」夏侯韜終於突破了盲點，大聲 說道。 　　「人蛇殊途，就算我回去又有什麼用呢……」 　　「那也得先回去說清楚了才知道有沒有用！」 　　「不！不要！我還是去苗疆吧！逍、逍遙哥哥我會祝他幸福的！」 　　「……。」 　　趙靈兒鮮少這樣固執己見，現在這種幾乎可以用輕微歇斯底里來形容的態度更是令人 無法想像。眼看著趙靈兒把自己蜷縮在椅子上，一副心意已決的樣子，夏侯韜把大哥拉到 一邊，悄聲道：「大哥你看，這會不會是……」 　　「什麼？」 　　「孕婦常見的情緒鬱結。」 　　「嗯？那要怎麼辦，看大夫嗎？」夏侯彰顯然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完全沒有頭緒。 　　「那又不是病，應該是要找個人來開解她才對。」 　　「哦？依你之見，這一時之間該找誰好呢？」 　　於是乎…… 　　「二老爺您好過份！您上次明明說要幫我加薪的！後來卻全忘了，只有現在才想起奴 婢來，嗚嗚嗚……」不到一個時辰，在夏侯世家高效率的安排下，火速從明州搭船來到蘇 州的小翠一臉哀怨，抽抽噎噎拿袖子拭淚。 　　「二弟，你確定小翠是適合的人選？」 　　「沒有問題，我可以擺平。」夏侯韜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想自己先前到底答應過 她什麼。「小翠快別假哭了！這裡只能靠你了啊！」 　　小翠吸吸鼻子，臉上果然無半點淚痕。「不要。我明明是二老爺身邊的大丫鬟，為什 麼要去伺候旁的人？」 　　「吶，房裡那位姑娘若好，那對我來說就是萬事大吉了！你去開解她不同樣是在為我 分憂嗎？小翠，加薪不過是小事一樁，我這麼說你懂吧？」 　　主僕間多年的默契不是開玩笑的，小翠嚥了口口水，鍥而不捨道：「可是小翠身分低 微，愚笨駑鈍又沒什麼見識，如何能辦好二老爺交代的差事？二老爺不如找年長一些的姊 姊們更可靠些吧。」 　　「你不必擔心，什麼樣的位置自然給人什麼樣的見識。改日你任執事掌管東廂上下二 十餘人，還愁不長見識嗎？」 　　小翠低頭竊笑，又自信滿滿抬頭回道：「豈敢不從？」說罷腳步輕快的踏入了房門， 關門的動作一如以往地謹慎完美，掩住了她開心的笑臉。 　　「……。」夏侯彰轉頭問道：「這丫頭一直都這麼精明嗎？」 　　「精明的總比笨的好。」 　　「有理。」 　　話才聊到一半，房裡傳出了細微的談話聲，想是小翠已經開始，只不知道用的是什麼 策略。 　　「哭哭哭！哭什麼哭！懷著身子的女人能隨便哭的嗎？怎麼這麼沒用啊！」突然小翠 的叱喝聲從裡面傳來，然後是趙靈兒努力壓抑的抽泣聲。 　　身為家主的兩人沒這麼被大聲罵過，頓時瞠目結舌。 　　「小翠有這麼兇？她平常也是這樣叫你吃藥的嗎？」 　　「怎麼可能！」 　　「還哭？不准哭！把安胎藥給我喝了！喝完這碗之後再喝這一碗，然後拿這杯茶漱漱 口，聽懂了嗎？」即使只是隔著門都能想像小翠一手扠腰、一手指著趙靈兒鼻子斥責的模 樣。 　　「為什麼搞得像惡婆婆虐待媳婦兒似的？要不我們進去打個圓場吧？」夏侯彰一個箭 步上前打算開門，卻被夏侯韜制止。 　　「事關她的薪水，我相信她自己會拿主意的。」 　　房裡持續傳出小翠連珠砲似的斥喝。「你傻啦！男人言而無信的還少了嗎？你就這樣 搞垮自己身子？」 　　「嗚嗚嗚……逍遙哥哥才不是言而無信，是我自己沒告訴他！」 　　「說你傻還不承認！他都沒拋棄你呢！把自己弄得像個棄婦似的！」 　　「好痛！不要戳我額頭！」 　　「還頂嘴，有膽子跟我頂嘴、有膽子偷偷開溜，還沒膽子跟自己夫君說有了？真是好 出息啊你！」 　　「唔唔……」房內短暫的沉默之後，傳出了趙靈兒啕嚎大哭的聲音。 　　「嗚哇啊啊啊啊！姥姥，靈兒好想你！靈兒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姥姥你來罵罵靈兒 ，你來告訴我呀！嗚嗚嗚──」 　　親人過世、腹中珠胎暗結、苗疆情勢不明、以及突然出現的林月如，幾日來這個豆蔻 年華少女的世界直如天翻地覆。雖然故作堅強、展轉壓抑，還是終究承受不住，痛哭失聲 。 　　「欸！我不是你姥姥，別抱我啊！」不一會兒，又道：「唉，哭吧哭吧，哭完了就沒 事了，真是個傻丫頭……」 　　「姥姥……」 　　小翠以平緩的節奏撫著她的背，心底知道大功告成之時，也悄悄嘆了口氣。趙靈兒哭 累了之後便安心地沉沉入睡，她稍做整理後將趙靈兒帶到床上睡，吹熄了燈火，走出房門 。 　　「呼，完成了……咦？老爺、二老爺，你們兩個怎麼啦？」小翠拿帕子擦擦被靈兒淚 水沾溼的衣襟，不明就裡。 　　「小翠，太感人了！原來你是這麼溫柔堅毅的女子！」夏侯韜難得看了一場好戲，感 動得以衣角拭淚。 　　「二老爺在說什麼啊？難道說您寧願我平時也這麼對待您嗎？總之，事情交給我，就 是這麼簡單！還請別忘了方才答應我的事情。」小翠佯裝微嗔，卻面露得色。 　　「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夏侯韜笑道：「小翠，幹得太好了！行李收拾一下 ，明天就跟我們搭船去揚州吧。」 　　「揚州？」 　　「沒錯，看來趙姑娘是不能沒有你了。明天我們就去揚州……」 　　「等等！二老爺，我可不可以不要聽詳細，明天就回明州過日子去？別開玩笑啦，二 老爺的院落怎麼能沒有我呢？那些下人不知怎麼胡來呢！」 　　夏侯韜一手搭上小翠肩膀，說道：「像你這樣有才能的女子，就是應該到外面的世界 大展長才，區區一個小院落你就別擔心了。明天去林家堡向李少俠將話講開了，我們就搭 船到揚州，順著長江前往南詔，尋找趙姑娘她娘親。」 　　「等、等一下──」 　　「你也早點睡，別累著了。」 　　連夏侯彰都起鬨似的哈哈大笑，拍拍小翠肩膀，邁著大步離開。小翠瞬間只覺得這對 其實不甚相像的雙胞胎兄弟，笑得奸詐的樣子簡直像是鏡子的兩面！ 　　「會有出差津貼……吧。」 　　隔日一早，大哭過一場，紓解了心中鬱結的趙靈兒看起來果然好多了。然而邀請她去 林家堡時，雖不同於昨日害怕逃避的態度，她依然堅定地拒絕。 　　「因為我覺得，逍遙哥哥說不定……早就忘了。」表情帶著尷尬，趙靈兒還是說了出 來。 　　「你說什麼？」主僕三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是啊。」趙靈兒看起來有些無奈。「我也不是很肯定，但他就是給我……這種感覺 呢。」 　　到底是什麼情況下才會促使一個男人忘掉這種事？主僕三人皺著眉頭，心中對李逍遙 的誤解無限加深。 　　「老爺、二老爺，趙姑娘真是太可憐了！」 　　「對不起，趙姑娘」夏侯韜掩面說道。「早知如此，在下昨天就應該直接勸你回去揍 他一頓才對。」 　　「是可忍，孰不可忍！」夏侯彰一拍桌子，做了總結。「此等無恥小人不要也罷！還 是送趙姑娘回到苗疆，由趙姑娘的娘家為她挑選合適的對象較為妥貼，免得誤了趙姑娘終 生大事。」 　　「呃……各位，其實也沒有那麼嚴重啦，我想逍遙哥哥一定有他的──」 　　「趙姑娘不用替他辯解了！」 　　就這樣，義憤填膺的三人帶著趙靈兒前往揚州城。 -- 第十七章 仙靈孤蓬，豈曰無恨 -- ◇ ★ * ★ * ○ ☆ ◇ 夏侯瑾軒：我心中的二叔已經死在蜀山，死於你的陰謀之下！ ● 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我的二叔， ☆ ● 而是我最愛的女人 魔化瑕：………… ☆ * ☆ * * ★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15.43.11.25 ※ 編輯: liriel 來自: 115.43.11.25 (10/10 0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