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花-朱天文《世紀末的華麗》讀後心得 　　　　　　　　　　　　　　　　　　　作者：山雨欲來（已徵得轉載同意） 　　自己一個人跑到新光三越，從大樓最頂層的展望台向下俯瞰。隔著玻璃，腳 下的車水馬龍彷彿不真切，燈火明恍之中，很難確定這是怎樣的一個城市。 　　朱天文以她深刻而犀利的筆，嘗試著紀錄這個年代（世紀末）裡，某一個都 市（台北）的某些層面（或者說現象）。對於都市人（特別指台北人）空洞心靈、 曖昧情感的描繪，在《世紀末的華麗》一文之中有成功的表現。現在，我就以我 閱讀『數』次之後的一些觀感與親愛的會員們分享。初讀此文的驚愕與挫折，曾 經讓我覺得加入讀書會簡直就是『誤入賊船』！不過最後還是有所領誤，畢竟有 深度的文章，仍然需要多次咀嚼方可漸入佳境。 　　我認為閱讀這篇文章不可不注意兩個重點：一曰「視覺」，二曰「視覺」。以 下分開來說。 　　嗅覺表現在各種香氣，香氣的主要作用是串連文章，可以說香氣就是這篇文 章的『文氣』所在。既然米亞「是一位相信嗅覺、依賴嗅覺記憶而活著的人」。 所以每種氣味的出現都會引出一段回想與記憶：安息香與八九年春裝秀；薄荷茶 和九○年海濱色調夏裝；白蘭洗衣粉的善良回憶。香味及事件緊密連結證明了米 亞的確是靠這些香味去記憶自己的生活，作者或許是在暗示米亞跟本和氣味一樣 是「不可捉摸的」，這樣子的虛無感是否就是世紀末都市人的心靈寫照呢？米亞 不論在感情或生活上都不想安定，本來，服裝的流行就以快速變化以及絕不重覆 最為人所知，在流行服飾的世界之中，即使名為復古，也是一種創新，讓我這麼 說吧：在流行服釋飾的字典裡，沒有「安定」這兩個字。於是，氣味與服裝秀與 米亞，有了一個巧妙的呼應，因為他們的本質上都有著不安定的粒子。 　　我們也不確定米亞的愛。他愛小凱，也愛楊格，也愛老段，但是卻「漲滿眼 淚，對城堡裡酣睡市人睹誓，她絕不要愛情」，原來『愛』與『情』對米亞來說 跟本是兩回事。她可能對很多人有情，但是她並不『愛』。我們可以仔細觀察米 亞與老段之間的糾葛纏綿。 　　婚外情是現代社會中比較可以被拿來討論的一種愛情模式，這並不意味著婚 外情只發生在現代，誠然因為社會風氣及個人思想觀念的開放使得這種特殊情形 屢見不鮮，或者說得嚴重一點，是一種社會上的『普遍現象』。當然，婚外情也 有不同類型：男已婚型、女已婚型、皆已婚型及特殊型。米亞與老段屬於第一種 類型。他們之間相遇以至同居的詳細情形作者並未有明確的描述，通篇只一句： 她遇見老段。她是在何種情形下遇見老段？初見老段的印象如何？兩個人怎麼會 想要同居？作者著墨不多，倒是在文章中隱藏一些有關老段的背景資料：已婚， 至少有兩個兒子（她比老段大兒子大兩歲，二兒子維維她見過，像母親），職業 不明，自組工作室，除此知外，通篇只一句：她遇見老段。她是在何種情形下遇 見老段？初見老段的印象如何？兩個人怎麼會想要同居？作者支字不題，就要靠 大家的想像力了。我是這麼想的：人的一生都在追求真愛，決大多數的人因為數 不清的理由而決定結婚，然後就此過一生。但是人生本來就充滿意外，在不同的 環境、時刻，想法當然也有不同。於是本來以為就要這樣廝守一生的，就因為在 某時某地遇見某人而讓想法完全不同。如果是單身就不會有太的問題，就是因為 有了婚姻這層責任，在想要兼得家庭與真愛的情形下，於是婚外情就不可避免的 發生了。這只是其中一種理由，也可能一方有婚外情，另一方也以婚外情作為報 付，或者只是想嘗遍各種戀愛層次而以婚外情當作戀愛的最高境界v，再不然就 是受花花公子（陳世美）或花花玫瑰（潘金蓮）的欺騙，不知不覺就成了婚外情 的主角。老段很可能因為長期的婚姻生活而產生疲疺，本來就想從中解放，在遇 見米亞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一個心靈上的寄托，對老段來說，妻子家庭是不能放棄 的責任，而米亞卻是他愛情的依歸，生命的救贖。 　　我還想談談米亞的金錢觀，「米亞同意，她們賺自己的吃自己的是驕傲，然 而能夠花用自己所愛男人的錢是快樂，兩樣。」前面一句可說放諸四海皆準，很 少有人不這麼想，至於後半句就很耐人尋味。快樂的真正原因其實在文中有明確 的答案。「米亞快樂的是他使用錢的方式把她當老婆，而非情人。」這是怎樣的 差別呢？傳統角色之中，妻子通常是經濟權的掌握者，我想，米亞之所以高興， 不在乎金錢的多寡，而是老段的用錢方式有托付和依賴的情意，換句話說，這錢 上面也有著「良人的味道」。真正的情感就是在依賴與被依賴之間產生，老段所 表現的態度，正是將情意藉由最世俗也最顯見的媒介傳答給米亞，使米亞感受到 情人與老婆的差別。 　　各位或許可以想像老段的模樣，在我看來，老段可是一個具浪漫氣息，魅力 無限的中年人喔！ 　　接下來我們就來說說視覺吧！既然「米亞也同樣依賴顏色的記憶」，文章之 中果然有許多漂亮的色彩，亮麗繽紛，目不暇給。令人有觀賞國慶煙火的感覺。 不過煙火雖然絢爛紛呈，璀燦無比，卻一閃即逝，不能恆久存在。一年有四個季 節，所以光一年就有四場服裝秀，季節不同，款式各異。流行的不同，也造成服 裝的主題別具千秋。流行從來也未曾重覆，是故服裝的變化就更多了。 　　作者學識淵博，對於服裝的研究之深入、精湛，令人為之讚歎，直可謂妙筆 生花、燦然奪目。但不知何故，此文給我一個奇怪的感覺-冷。就像榮寧二府的 死而不僵、大觀園的轟然傾頹，仔細觀察這些美麗炫目的色彩，我似乎看見了華 麗背後的蒼涼。米亞和她的男女朋友們個個都是年輕貌美、漂亮可愛的美麗衣 架，他們都穿著最新的服飾，一同浸淫在閃爍的鎂光燈海裡。退去這些華麗的衣 服，他們是什麼呢？是不是一團團虛無飄渺的『香氣』？ 　　我也曾迷失在這些用顏色、衣料和術語所堆砌組合而成的符碼迷宮之中。走 出迷宮的方法，解開密碼的關鍵我都沒有，本以為就這樣被困死在這裡。多次摸 索之後，漸漸也能一點一點的移去符碼，赫然發現文章居然在討論複雜的另一面 就是『空』。朱天文的筆以華麗深化了空虛的描寫，反襯效果很強。米亞代表都 市人，其實跟本就是台北人，是無法脫離這個盆地而活的。樹離不開土壤，魚離 不開水。米亞在台中成了外星人，太平鄉可以是異國，為了不因失根而萎，還是 得回去。米亞或許有些可悲，她只能在有限的地方「成其大器」，模特兒本來就 只能在伸展台上走，有界限，而且無法脫離。 　　於是只能用顏色、嗅覺去記憶吧！ 　　不知道世界崩塌時是什麼景況？ 　　什麼氣味 -- 暮春三月群芳舞，薰風暖，朝暉煦。 曲徑深深無人處，一抔黃土，隻身獨佇，山頭靡靡雨。 稚兒不識相思苦，笑語喧囂自來去。 海上仙山吾願赴，今夜夢中，盼能再訴，昔日呢噥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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