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watercolor (我們同樣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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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好雷] 我們曾經彼此停靠:《那年夏天,想見妳》
時間Wed Oct 2 17:52:45 2024
內文有雷且具個人觀點,推薦觀影後再讀。
本片雖剛上映但第二週場次將銳減,有意還請把握。
圖文網頁版:
https://vocus.cc/article/66f74480fd897800012af42a
預告片: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1-7E8Hz1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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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曾經彼此停靠:《那年夏天,想見妳》
動畫電影《那年夏天,想見妳》,改編自韓國作家崔恩英獲獎的短篇小
說,與日舞影展新銳,首次執導長片動畫的導演韓智媛攜手合作,於2023年
重新改編為片長60分鐘的劇場版在大銀幕上映。
《那年夏天,想見妳》在我心裡的印象,是美,美在時間是流動的,愛
情則是河流上匯集的閃光,是偶然停駐的蒼鷺,讓觀眾隨著時間,看見到來
與逝去。主角是兩個女孩:踢足球的秀依,和戴著眼鏡、棕髮、棕眼的伊京,
一顆球飛向伊京的臉,將她的眼鏡砸成兩半,於是秀依天天送來草莓牛奶,
確認她的傷勢如何。戀愛約莫都是從看見開始的,期待加上邀約,指著灰色
待飛的鳥認出那是蒼鷺,她們都察覺、確認彼此身上的光,身體在被擁抱時
的存在最鮮明,知道愛與被愛。自然散發的光無法隱藏,在韓國,同性之間
卻還不得不藏,秀依在乎別人的眼光,她要伊京在人前「別碰她」,因為她
們是「受傷也活該的怪物」,因為她們是男人自以為隨時都可以批評指教的,
女孩。只有兩人世界可以奔向對方,一起去天涯海角。伊京學會染髮隱藏自
己,即使被批評瞳色,她也能在心裡明白,對方缺少愛才會如此,所以不會
有人愛上這樣的你。
只是青春與希望之光燦爛與脆弱並存,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惡意,如何能
時刻躲過。秀依的十字韌帶再次受傷,上大學當職業足球員的願望,連同自
信與自我一起消殞,那樣的痛苦一開始會像幻肢,提醒曾經存在,傷癒的過
程仍會反覆敲擊缺損,不再,不在。在這個時候,伊京說,很痛苦的話,也
可以放棄啊。不要再執著了,放下就好了,想開一點吧,這些話語的變化形。
秀依說,你什麼都不懂。
愛情的開始常常跟懂不懂是無關的,有時候不懂反而能愛,有的時候則
是,如果不懂,心裡的某道門一旦關上,就會漸漸築成牆,畢竟對喜歡的人
難以掩藏脆弱,傷得也最痛。只是在彼時,在當下,要怎麼知道怎樣才是對
的?秀依坐在江邊的欄杆上,對伊京說,盯著江水奔流久了,好像都變得奇
怪了。習以為常的化為泡沫,連自己都還沒能接住,秀依將存留的一部分交
給了伊京,另一部分為了兩人的未來,沒再升學的她拚命打工,努力成為汽
車技師,跟考上大學經濟系的伊京許願一起住在首爾,或許她想,如果她不
懂,那我就自己承擔吧,本來就是該自己承擔的;我在工作,那就由我先創
造未來吧。伊京是大學生,開始意識到他人的目光,和秀依的獨立──秀依
始終不肯跟伊京去酒吧,以情侶的身份現身,她無法依賴任何人,就只能表
現得什麼都不需要。伊京便想:那麼,會不會連我也不需要呢?
她需要的,因為在首爾,只有妳看過她發光的樣子,只有妳看著她,她
才會覺得自己依然有光──但當下的我和伊京都不明白,怎麼確定──未知
是黑暗的蒙昧,能彷彿有光,也能拋擲惡意與無常,前者即使萬分保護,也
抵不過再次碎裂;後者薄銳難測,不知何時劈上裂隙,漸漸崩弛。即使在伊
京的學校附近租到了兩人可以同居的房子,也暫定了第一次的關係危機,秀
依卻已習慣不再分享自己的事,伊京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去問,去接近對方
的心,或許更是,害怕碰觸對方的脆弱,因為知曉自己無能分擔。兩人的生
活漸穩,心則漸遠,秀依終於有勇氣在下班後去酒吧找伊京,卻因誠實回答
同事的問題,引發了伊京的怒氣,伊京才意識到她也在用別人的眼光評判秀
依──不再是那個在足球隊裡閃閃發光的她,說自己「沒上大學、不太聰明,
也沒有錢」的時候,連在身邊的自己黯淡了,她只能責怪秀依不肯表達自己
的情緒,她不能了解她;秀依只能在大雪裡往前走,「李秀依,你要去哪
裡?」的問題連本人都不能回答,但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街道上那個六隻手向
天的雕像,那些說不出口的、要不起的、拿不到的,幾隻手都無法取得。
沒有人能修補對方的傷口,沒有人能為彼此製造光明。然後,恩智出現
了,用OK繃,貼住了伊京被燙破水泡的傷;伊京則看到恩智手錶反射的光,
那些曾經存在但失落、給不出去的幽暗,試著在一起散步時,同時邁開步伐
又想隱藏自己意圖逃離的心,何等尷尬。在這時候,她又看見了蒼鷺,愧對
自己的女友,便對恩智說,找到互相喜歡的人有多麼不容易,她們可以一起
分享回憶的碎片,那些曾經經歷的時光。恩智懂得了,好一陣子沒有找她,
在身邊的逐日黯淡冷卻,得不到的膨脹成強烈的貪念,伊京發起了高燒,卻
讓秀依以為是自己的錯,讓伊京為了經濟與生活苦惱,反而讓伊京愧疚,隱
藏恩智的存在,向秀依提出分手,她把這個視為細心又體貼的隱瞞,便能連
同自身的卑鄙一起埋藏。秀依很冷靜,說著「大部分人都會經歷這些事,你
不用擔心我」,像是已經預測了這樣的結局,卻在伊京整理出她曾贈送的禮
物,回應「留著或丟掉都可以」,說「再也聽不到你叫我名字的聲音了吧」
之後,哭了很久,哭的是愛情,是青春,是以為還能發光的未來,是恐懼成
真。伊京緘默著,不愛的人早已遠颺,心想「我沒有哭的資格」,是自知裡
的自衛與自傷。電影的最後,是伊京回到故鄉,憶及那時秀依受了傷,坐在
江邊說「江水看起來很奇怪」的背影,和最初認識不久,秀依指著蒼鷺,叫
出牠的名字:
「我知道那隻鳥的名字了。」
即使指名,也唯在當下存在。早在秀依的腳受傷,連同足球選手夢一起
失去後,就不再是伊京所愛的秀依了。秀依的迴避,讓她也失去了伊京。分
手應該要更早的,甚至我一度以為,會是秀依先變心。只是,對於秀依來說,
伊京是那個夢裡唯一存在的形影,或許留住了伊京,就還留存夢的碎片吧。
但她獨自面對失去夢的自己,對伊京來說太長,太陌生了,兩人沒有因此重
新建立相愛的連結,記得當下的形影,實則各自分飛,也就無法建構之後共
有的未來。
她們曾是彼此停靠的岸,卻無法一起飛翔,只是先放棄承諾、結束關係
的人,往往看起來,痛得少些。如果蒼鷺是愛情的象徵,那曾停駐遠離的殘
影,就是兩人仍然相愛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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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鳥飛過去了,天空還在。就是這樣。
我懷疑,但,就是這樣了。
有時候,眼睛只肯告訴我這麼多。
陳斐雯 貓蚤札(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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