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lokazdszone (人一月刀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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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心得雷] 《失控少年兵團》:你是孩子,也是敵人
時間Mon Sep 12 11:35:58 2022
《失控少年兵團》:你是孩子,也是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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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中譯本切中這部電影的主軸:失控、少年、兵團。然而電影原先的名稱是《Monos
》,意思是猴子。猴子相較於人而言,是基因組序列最接近的生物種屬,唯一的差別—也
是人與非人的差別,是意識。但意識是什麼時候形成的這個問題,就像生命是什麼時候形
成的問題一般,並不是鐵一般的生物客觀事實,卻是文化建構而出。懷胎幾月後是墮胎?
這並不是個醫學問題,這是個規範上的法律問題,癥結始終並非什麼時候有器官、心跳,
而是什麼時候是作為主體(Subject)的人類「應該(Ought to)」將那團肉塊視作主體
?
同樣的,少年也是被建構出的新群體,是在兒童之後成人之前的階段,是從遠古生物成為
人類過程中的「猴子」。猴子很像人,卻並不完全是人,猴子會做出跟人類似的行為、會
模仿、反抗,但終究非然。社會與法律中的「成年」觀念正在於此,雖然作為一個國家的
國民在出生時就擁有一些權利,例如生命權、自由權等等,但是諸如參政權、投票權等等
,是要被整個體制核可「成年」之後才被賜予的禮物。至於什麼是成年?那是體制的產物
,從來沒有絕對的標準,卻必然是恣意的(arbitrary)。
出生在哪個國家並不是我們能決定的,這種被拋擲而出的生命就如同電影的開始是在不知
所在的中南美洲山巔,八名位於青少年階段孩子與長官在如同據點一般的所在由長官操練
著他們。戰狼、蕾蒂、大腳、藍波、瑞典妹、藍精靈、蹦蹦、狗子,是他們的代號,他們
是軍人,但也是孩子。故事的開端是他們被基地分配要照顧一頭叫做夏奇拉的牛,唯一的
工作就是要確保交還這頭牛時是完好如初。但在慶祝其中一名成員的生日時,他們的煙火
是用機槍擊發的,狗子的機槍射中了這頭牛。
小隊長戰狼暴打了狗子一頓甚至把他關在讓他自己挖出的地洞中,但在想到狗子的處分方
式之前,戰狼在認知到自己擔負的隊長責任時,舉槍自盡。這讓他新婚的配偶蕾蒂驚駭。
說這新婚,其實不過是在如同報數的士兵請求發言中,由長官所許配雙方結合的伴侶,沒
有山盟海誓、沒有海枯石爛,只有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從現在開始你們是伴侶。
新婚即喪偶成為未亡人的蕾蒂,馬上從剩下的七人中找到另一位伴侶:藍波。藍波看似雄
性,但是女人。曾在蕾蒂與戰狼新婚時,三人同時接吻,這種看似與常規有所抵忤的行為
其實不過是青少年荷爾蒙勃發的樂趣。他們是孩子,是未社會化的;他們是拉美的住民,
是未開化的;他們是Monos(猴子),是未成人的。
其實這群少年兵團同時有另一名旅伴,是一位美國的戰俘莎拉華森—博士。依著軍方的指
示在鏡頭前擺樣,必須在軍隊交戰中被Monos給看守著。在戰狼的死後,由軍方所指派的
領導人是大腳,他的權力慾極強,當博士逃跑時他馬上行使權力命令各人工作,甚至破壞
通訊器材阻止組員回報軍方博士逃跑的消息。而博士為何逃跑?眾人留藍精靈一人看守博
士,其餘人等戲水,別忘了,他們還是孩子,但這群孩子是青春正盛、體力正旺的猴子們
,沒多久博士當然被抓回。這個片段重要的事,眾人要用鐵鍊拴住這位中年女性博士時,
最後決定由藍波動手,完成了這件事後藍波開始哭泣。作為軍人藍波必須服從隊長大腳的
命令,作為個人藍波是個孩子必須做出殘忍束縛另一位成年女性的行為,對於孩子的世界
來說這無論如何都太超現實。
順利完成任務的他們在夜晚進行了如同祭典式的活動,裡頭有扭打等抒發精力的暴力行為
,但在翌日長官正好來訪,發現有未經允許成為伴侶的共寢行為、衣衫不整等等失紀的行
徑,於是長官又再度用操練的方式訓練他們。訓練結束後,這群少年兵團被命令坐在地上
向長官報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有人說其他人是婊子、有人說藍精靈讓博士逃跑、而藍精
靈也就順勢說是狗子殺了乳牛(等同眾人欺瞞上級)更說大腳說大家是組織自己的主人而
且博士屬於我們。於是作為隊長的大腳被隊長單獨攜帶要回報上級,雖然嘴上說的是要引
見他。
大腳在小汽艇上趁著長官轉頭上廁所時,兩槍射下了他。這時,成為自己組織的主人不再
只是口號,而是透過叛離於原先國家軍隊的階層體制,重新建立起新的權力體系。俘虜博
士固然原先是軍方的命令,但在大腳要成為新的權力者時,這命令就成為教條(Dogma)
,所以「博士屬於我們」的意思才得以彰顯。他們在身上上了迷彩,重新在彼此身上賦予
身分雨符號、重新用自己的方式規訓身體,進行打劫路人等軍事行動。然而,藍波卻在某
日深夜悄悄地打算解開被綁縛的藍精靈時被蕾蒂發現,於是她成為這群少年兵團的新目標
。
同時,博士被瑞典妹給看守著,身上依然綁著那條被拴上的鐵鍊,但卻優游自得地泳在水
中,仍是孩子的瑞典妹也鬆懈地下水洗起了頭髮。博士這時將鐵鍊勒在她的脖子上並沉在
水裡,活活使她窒息。這個過程中博士與這位少年士兵的關係是確確實實地「政治的」,
「敵人只是一群在實際上、即根據事實可能性而在戰鬥中的人,對立於另外一群處於相同
情境的人。」(Carl Schmitt 著,姚朝森譯,政治性的概念,頁24-26(2005年))。無
論他者的身分為何,只要在現實上具有消滅我群自身的潛在性格,也就是雙方的關係具有
鬥爭的張力,此即政治場域之浮現。而在電影中這種鬥爭更不只是單純地張力,甚至上升
到鬥爭的活動本身。
故事再度回到逃跑的藍波,他逃到鄰近的一戶人家中過了一兩日的安穩日子,共用餐點與
一起看電視,但作為新的軍事組織的Monos找上這處時,射殺了父母留待三名子女躲在桌
下,即便前一刻這幾個孩童還在後庭玩耍。而藍波當然是再度逃跑,逃向溪流,並在幾幕
空拍雨林的畫面後,由美軍直升機救起在岸邊昏睡的她,故事結束在這。
這部作品的結構可以說是「蒼蠅王式」的,除了角色都是一群十幾歲的孩子外,也包括在
藍精靈被綁縛時放在其前的豬頭也正是《蒼蠅王》這部作品中的「蒼蠅王」本身。而在《
蒼》中的權力象徵是海螺,在這現代的作品中的權力象徵則更直截不遮掩地以槍為代表。
尤其,《蒼》中也經歷有一群孩子經歷祭典式的狂喜,如同《失》中的孩子們也在祭典式
的狂歡中發洩。甚至在兩部作品的結束,都是由「文明」的代表—分別是英國的船與美國
的直昇機,搭救了重視秩序而非混亂的那方,作為故事的結尾。
然而《失》的作品我們可以看到更多以及更現代的現象,包括這群角色並沒有使用姓名卻
是代號,這正是在體制中去識別化—去個人化的必經過程,這就如同進入監獄之後不再使
用姓名指涉個人,卻是編號。而這裡所要談的現象特別是規訓—Discipline—紀律,「『
紀律』則是經由反覆練習的態度,使一群特定的人對於命令有著即刻執行、自動與依循固
定模式服從的機會。」(Max Weber著,顧忠華譯,社會學的基本概念,頁91-92(2016年
)。)傅柯所說的規訓正是如此,將時間給拆解、將權力注入在每個動作的細節之中「動
作的連接也預先規定好了。時間滲透進肉體之中,各種精心的權力控制也隨之滲透進去。
」(Michel Foucault 著,劉北成譯,規訓與懲罰:監獄的誕生,頁151(1992年)。)
使得肉體變得柔順,把活動給編碼使得肉體成為汲取人身知識的場所。
前文中持續以長官指稱這群少年的上級,但實際上這個長官是個侏儒,是個體型與這群少
年相似如同猴子—Monos的人類,於是在生理條件上近似的兩個個體,卻因為在體制上所
做出不同的鑒別結果,使得一者成為被支配的對象,一者則是支配者。若在去體制化而處
於如同自然狀態般的雨林中,長官與少年們實在沒有生理條件之別,因此矗在其等之間的
正是一種政治權力的隔閡:權力關係。
這種文化建構的結果更出現在軍團與俘虜之間,一方作為成年的中年女性(博士),一方
則是未成年的孩子們,然而在民族(Nation)的界分下卻劃分出一方為敵、一方為友。也
因此,在道德上不得殺害無辜孩子的戒律卻在政治的場域中被隔除,博士殺害瑞典妹的段
落正標誌出政治上友敵之分在上升到實際鬥爭時,排除其他範疇作為判斷標準的獨立性。
這種建構必然是虛構而出的,但當虛構成為所有人的共知時,就成為一種間主體性的真實
(Intersubjective reality),而這也就是博士能殺害一個青少年的瞬間心理狀態轉變
。現實上,你是孩子,政治上,你是敵人。這很超現實,然而實際上,這也很現實。因為
政治是無法被屏除的場域,只不過當我們發現這個場域讓博士—莎拉華森殺害一個孩子成
為必須時,我們或許也該反省到底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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