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在我國小的時候，當時沒有智慧手機，我們小孩子打發時間都是玩大富翁、跳棋、象棋這些比較傳統的桌遊。 後來大家在電視上看到《棋靈王》，受到角色劇情的影響，大家便開始流行玩圍棋了，經常有人帶著簡單的玩具圍棋到學校，下課時就大家圍在一起玩，下棋時還會一邊學動畫裡的角色說出台詞，像什麼： 「神之一手，由我來實現！」 「下次對決時，我就不是今天的我了！」 「你果然是我一輩子的勁敵啊！」 現在想想，下棋時還唸出這些台詞根本是超丟臉的事，不過那時大家都覺得很好玩，圍棋的規則看起來簡單，其實很深奧，不過我們也不懂那麼多，反正就是比誰先把對方的棋子圍起來、看誰吃掉最多子就贏了。 而這股風潮也從學校延伸到安親班，在下課等爸媽來接我們的時候，我們也會開始下棋，當時安親班裡有個特別年輕的大哥哥工讀生也被我們找去下棋。 「你們確定要找我下棋嗎？我很厲害的喔！」大哥哥當時這麼說，不過我們都沒放在心上，畢竟我們可是把動畫全都看完，自信能成為棋靈王的國小生啊。 沒想到的是，連續好幾個人跟大哥哥下過棋後，全都以慘敗收場，不管把棋下在哪裡，都很快會被他圍起來吃掉。 「怎麼會……竟然會輸得這麼慘……」每個人都面如死灰，這是我們第一次感受到被反派壓著打的感覺。 看到我們失望的表情，大哥哥嘆了一口氣，說：「應該是我都用右手的關係，不然再下一次，我用左手讓你們。」 大哥哥說著一邊把左手的袖子捲起來，準備再下一盤。 「真的嗎？那你只能用左手喔。」我們異口同聲地說，大哥哥是右撇子，用左手肯定會比較弱，我們當時全是這麼想的。 「真的，開始吧，誰要第一個？」大哥哥把右手背到背後去，只留左手在桌面上。 這下我們又有了信心，輪番上陣去挑戰，結果一番較勁後，大哥哥都以些微的差距敗下陣來，我們這邊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 「贏了！大哥哥的左手好弱！哈哈哈！」大家獲得勝利後興高彩烈地叫著，經過修行後終於戰勝魔王的喜悅，就是這種感覺吧。 在這之後，「大哥哥的左手很弱」這句話開始在安親班流傳開來，後來不管玩什麼遊戲，圍棋、卡牌或是電動遊戲，我們都會叫他用左手讓我們，這樣我們才有機會贏。 結果，只要是大哥哥用左手玩的場合，無一例外都是我們贏了。 不過我們每場都贏的很不輕鬆，因為沒人想當輸給大哥哥左手的那個人，所以每次壓力都很大，但贏得勝利後的喜悅是不變的。 相較於我們的勝利，大哥哥每次輸的時候擺出一張苦笑的臉，抓著頭說：「又輸了啊……」 而隱藏在他那張苦笑背後的涵義，我到了很久很久之後才明白。 ****** 有一天，我們到安親班後沒有看到大哥哥，有人好奇地問其他老師，大哥哥今天沒來？老師只簡單說了一句「他今天請假不會來」。 聽起來很正常，但每個老師的眼神都很奇怪，連平常最愛笑的老師都繃著一張臉，像是藏著什麼秘密。 既然大哥哥沒來，我們下課後只能自己玩來打發時間，一邊等爸媽接我們回去。 就在那天晚上，我遇到了一件事。 直到現在，我仍無法確定那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夜裡，我剛睡著沒多久，就聽到一陣叩、叩、叩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敲門或是在敲牆壁的聲音。 我以為是爸媽在敲我房間的門，便馬上醒了過來，但醒來後我看到房門是開的，從床上可以看到躺在客廳沙發上睡覺的爸爸，電視還在播放著新聞。 這時，叩叩叩的聲響再次發出，而且就在我的房間裡。 聽起來像是從地板上傳來的……我把頭從床上探出去，接著，我看到了人生中最詭異離奇的一幕。 地板上擺著一副圍棋盤，還有分別裝著黑白棋子的棋罐。 如果只有圍棋的話或許還沒什麼，但這幅畫面中顯得最驚悚的，是放在棋盤對面的一隻手。 那是一隻斷掉的左手，看起來像是被扯斷的，只有手肘以下的部位，白色的骨頭從血肉模糊的斷口處露出來，看上去十分恐怖。 而那隻手正握成拳頭在地板上敲打，發出叩叩叩的聲音。 明明出現在眼前的是如此可怕的畫面，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害怕，或許是因為有客廳裡的電視聲音，加上一轉頭就能看到在沙發上睡覺的爸爸，因此我沒有驚慌失措，而是下床坐到了棋盤的另一端。 我坐好後，那隻手敲了一下地板，像是在催促我快點開始。 「你要跟我下棋嗎？」我低聲問。 那隻手又敲了一下來表示肯定，接著拿起白子準備開始下棋。 這代表拿黑子的我要先下嗎？我沒想太多，拿起棋子就開始下棋。 斷手的動作非常敏捷，輪到他的時候，他會咻一下跳到棋盤上再跳出來，我還沒看清楚他的動作，他就完成落子了。 我這段時間在學校跟安親班跟同學下棋，自認為棋藝已經進步很多了，沒想到這場棋局完全是一面倒，我下的棋不管怎麼逃都會被圍死，然後很快就被吃掉。 對方那快速無情的下法讓我想起安親班的大哥哥，而那手指的形狀與特徵，也跟大哥哥很像…… 「大哥哥……是你嗎？」我對著斷手問。 斷手不會說話，但他卻像思考般停頓了一下，接著用手指比了一個「YA」的手勢，像是在宣告他的勝利。 這時，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你怎麼還沒睡？」 轉頭一看，爸爸正站在門口打哈欠。 「爸，有一隻手……」 我回頭看向地板，突然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此刻，剛才還在地板上的斷手、棋盤跟棋子，已經全消失無蹤了。 ****** 第二天到了安親班，我還沒開口，同學們就紛紛說出自己昨天的經歷，原來他們都遇到了一樣的事情。 大家昨晚都看到了那隻斷手，那隻手出現在房間裡逼他們比賽，不管是下棋還是其他遊戲，大家都輸得一敗塗地。 那隻斷手讓我們想到了一個人，就是請假沒來的大哥哥。 我們鼓起勇氣不斷追問其他老師，老師沉默許久後，才開口說出真相。 原來大哥哥昨天晚上就出車禍過世了，他在平交道等火車時被人從後面追撞，他整個人被撞到鐵軌上，接著被火車輾過，當場身亡。 老師說出這件事時，我們並沒有大哭大鬧，或許是因為昨天的那隻斷手，讓大家都有了心理準備。 這一刻，我們第一次親身體會到了死亡兩個字的重量。 一想到大哥哥不會再來安親班，不會再陪我們下棋、玩遊戲，那種感覺就像有個無形的怪物躲在我們心裡，把我們所有的笑聲跟開心回憶全都一口氣吞噬掉了。 後來，我偷偷去翻爸爸買的報紙，看到了大哥哥的新聞。 新聞上說，大哥哥的身體被撞的很慘，特別是手部，他的左手整隻被撞斷撞飛，搜救人員找了一個晚上，直到天亮才找到斷掉的左手。 ****** 後來我才知道，圍棋根本不分左右手，這種遊戲比的是腦袋，跟慣用手沒關係。 大哥哥當年掛在嘴邊的那句「用左手讓你們」，其實是一個謊言。 那隻斷掉的左手會來找我們，就是想要告訴我們這點，不是他的左手比較弱，而是他故意輸給我們，只為了讓我們開心。 幾十年的時間過去，當我結婚有了家庭、開始照顧小孩後，我的臉上也開始出現跟大哥哥一樣的苦笑。 在跟小孩玩的時候，我偶爾也會故意輸給他們，看到他們贏得勝利而歡呼的模樣，那份喜悅甚至比我自己獲勝時還要真實。 這樣的心情，或許只有成為大人後才會懂吧。 因為當我們變成大人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再也不會有人故意輸給我們了。 ========= ----- Sent from JPTT on my Motorola edge 50 pro. -- 大家好，我是阿攤。 鬧鬼的路邊攤：http://batan.pixnet.net/blog 鬼話連篇路邊攤：https://www.facebook.com/scarycomi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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