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天休假時，我帶著家人回南部探望爸媽，跟他們一起好好吃了頓飯。 因為工作繁忙的關係，我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回來了，這次回來對爸媽來說，最大的驚喜就是他們看到我的兒子宥傑又長高了。 宥傑升上高中之後，他的身高就開始有突破性的發展，短短一年時間就變得比我還高，爸媽都快要認不出他來了。 晚上準備回家的時候，老爸突然把宥傑叫住，說：「小傑啊，阿公有東西要給你，你等一下。」 老爸說著就回房間拿東西，等他出來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一個盒子。 「爸，這……」一看到那盒子，我跟妻子都嚇到了，因為那竟然是一台iPhone，而且從盒子上的圖案來看，還是今年最新推出的型號。 「來，拿去吧。」老爸想把iPhone拿給宥傑，宥傑則是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我。 「爸，宥傑已經有手機了，你不用特地再買給他啦。」我勸說道，不過我知道說了也沒用，老爸只要想送東西給孫子，誰來阻止他都沒用。 「沒關係啦，小孩子手機要用好一點，不然跟不上時代。」老爸硬是把iPhone塞到了宥傑手裡。 我跟妻子同時對宥傑使了個眼神，宥傑這才接過iPhone，並道謝說：「謝謝阿公，我回家馬上就開來用！」 這時宥傑臉上的笑容已經壓不住了，因為他的手機已經用很久了，而且還是妻子用過的舊手機。 我們家是那種「一人換手機，全家換手機」的類型，假如我換了新手機，那我的舊手機就會換給妻子用，妻子再把她的手機換給宥傑，這樣一來大家都開心。 這還是第一次，宥傑有了屬於自己的新手機。 回到家裡後，宥傑很快把書桌清空，準備進行慎重的手機開箱儀式。 但手機盒剛打開，宥傑就發現不太對勁，等手機開機之後，他就對我說：「爸，這支手機好像不是iPhone耶……」 我來到宥傑旁邊，一看到螢幕上的系統介面，我馬上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這支手機不是真的iPhone，而是外型做的跟iPhone一樣的山寨機，手機裡的系統實際上就是普通的安卓手機。 我大概知道老爸為什麼會買山寨機，因為老家那裡根本沒有百貨公司跟手機專賣店，只有幾間連招牌都沒有的通訊行。 老爸可能是到那些通訊行買手機，但他根本分不出山寨跟真的iPhone，就這樣把最新型號的山寨機買回來了。 我本來擔心宥傑會嫌棄山寨機，沒想到他檢查過手機之後，還是把SIM卡給換上去了。 「你不介意阿公送的是山寨機嗎？」我問。 宥傑搖搖頭，說：「雖然不是真的iPhone，但畢竟是阿公特地買給我的……而且我剛剛看過規格，它的處理器比我現在用的手機還新，還是可以用啦。」 「那太好了……」 我欣慰地笑了，突然間，我覺得這種情況似曾相識，以前好像也發生過類似的事情……是什麼？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進去倉庫裡東翻西找，但雜物實在太多，我一直找到深夜十一點，妻子跟宥傑都來問我到底在找什麼時，我才終於把那個東西從櫃子裡翻出來。 「找到了！是怪獸對打機！」 我把找到的東西拿在手上，妻子跟宥傑都一臉疑惑。 「那是什麼啊？」宥傑問。 「怪獸對打機啊，是我小時候很流行的一種玩具，它跟電子雞很像，可以在上面養寵物，不過它還可以用這個接頭來跟別人戰鬥……啊，講『數碼寶貝』的話，你應該就聽過了吧？」 「喔喔，那我就知道了！」宥傑馬上點頭。 沒辦法，不同年代的人之間總是存在一些代溝，就像現在的寶可夢，要是我說神奇寶貝或口袋怪獸，年輕人可能就不知道了，還有哆啦A夢也是，畢竟在我小時候，那可是個靜香還叫做宜靜、小夫還是阿福、胖虎還是技安的小叮噹年代啊…… 宥傑繼續看著我手中的怪獸對打機，問：「爸，那你沒事把它拿出來幹嘛？」 「其實也沒什麼，就突然想到而已。」我苦笑著說：「這台怪獸對打機就跟你的手機一樣，都是山寨的，你阿公當時也是什麼都不懂，就這樣買給我了……」 學生時期的那些回憶，現在對我來說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在我國小時，怪獸對打機剛開始流行，班上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台，下課時間大家都在對戰，攻略跟進化圖鑑也在班上四處傳來傳去。 那個時候我跟老爸說我也要一台，他卻說什麼都不想買給我。 有一次禮拜天放假，我醒來時卻發現床頭櫃上放著一台全新的怪獸對打機，當時我就知道一定是老爸買的。 我帶著對打機想去找老爸道謝，老媽卻說他已經出門去加班了。 「這是他偷偷買的，他也覺得不好意思，你好好珍惜，不要弄壞就好了。」老媽說。 吃完早餐後，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怪獸對打機打開來玩，但一開機我就覺得怪怪的，螢幕畫面上確實有一隻小怪獸，機器上也有跟別人連接對打用的接頭，但怪獸的模樣、還有機器的型號都是我在班上沒看過的。 隔天，我把怪獸對打機帶去學校，其他人都沒看過我這台對打機，大家一開始都很好奇，但發現我的機器無法跟他們連接對打後，他們很快就失去興趣了，甚至有人說我的怪獸對打機是盜版的。 其實我也知道老爸買的這台是盜版的，只能跟盜版的對打，老爸根本不知道怪獸對打機是什麼，但他知道我很想要一台，就跑去玩具店買一台給我了。 雖然無法跟別人對打，我還是把那台對打機帶在身邊耐心養著，並幫牠取了名字。 我不知道這隻怪獸有沒有名字，不過牠的模樣很像一隻小恐龍，加上正版怪獸中我最喜歡亞古獸，我就把牠取名叫小古了。 一台無法對打的怪獸對打機，那就只是普通的電子寵物而已，但這台對打機是老爸買給我的，全校可能就只有這一台，這是最獨一無二的怪獸……光是想到這點，我就更加珍惜這台機器了。 等升上國中，怪獸對打機的流行慢慢退潮後，我才把機器收在抽屜裡沒再打開，等我想到牠再拿出來的時候，機器已經沒電了。 看到螢幕不再亮起時，我當時的心情很難過，小古最後發生了什麼事？牠是餓死的嗎？還是生病而死的呢？牠會不會覺得奇怪，為什麼主人都沒有再來看牠了呢…… 不過沒關係，現在我有機會能彌補這個遺憾了。 把怪獸對打機從倉庫翻出來後，我幫它裝上了新的電池。 嗶的一聲，機器開機了。 雖然有些模糊，但還是能在螢幕上看到那隻熟悉的小恐龍。 「小古，好久不見了。」我笑著說。 妻子在旁邊看著，說：「不會吧，你要重新養牠嗎？」 「當然啦，你不覺得牠很可愛嗎？」我把小古掛在鑰匙圈上，就樣就算上班也能隨時注意牠的情況了。 妻子盯著螢幕看了一會，說：「就只是一堆方塊在動來動去，看不太出來。」 妻子會這樣說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現在手機上有更多的電子寵物能養，而且都設計得更可愛了，以前的電子寵物根本沒辦法比。 不過現在比起智慧手機，有一台獨一無二的怪獸對打機，反而是更酷的事情吧。 ****** 我下次再回去老家，是老爸因為腸胃炎住院的時候。 老媽打電話跟我說，老爸的病情不嚴重，只是要住院幾天，需要有人照顧，希望我能請幾天假來幫忙。 我趕到醫院的時候，老爸已經在病床上睡著了，老媽則是陪了老爸一整天，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媽，今天晚上我來顧，妳先回去休息。」我請老媽先回家，明天早上再帶早餐來就好了。 老媽回去後，老爸仍在床上呼呼大睡，看來只有我們在擔心，他自己倒是睡得很好，甚至開始打鼾了。 因為開車趕來的關係，我也覺得有點累了，我躺在長椅上閉起眼睛，打算先睡一下。 或許是真的太累了，閉上眼睛之後，我的意識很快就沉沒在夢境之中。 直到那陣沉重的呼吸聲將我吵醒。 「吼……呼……吼……」 我本來以為是老爸的打鼾聲，但我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老爸的鼾聲沒有這麼重。 我睜開眼睛，發現有某個東西正靠在老爸的床邊。 那東西看起來就像縮小版的暴龍，牠往前彎著身子，把頭放在枕頭旁邊，像是在觀察床上的老爸，看到牠的身體形狀，以及牠胸前的爪子跟身後的尾巴時，我忍不住低聲叫了出來：「小古？」 一聽到我的聲音，牠馬上回過頭來，用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打量著我。 「小古……你是小古嗎？」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直到我把怪獸對打機從口袋裡拿出來，看到螢幕裡竟然是空的時，我的大腦才開始接受現在的情況。 真的是小古，牠從怪獸對打機裡出來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小古已經來到我的面前，牠伸出舌頭在我臉上舔了一下，然後把頭頂到我的胸前，像是希望我能摸牠。 「好啦……不要這樣，會癢啦！」 我摸了摸牠的頭，小古好像很舒服的樣子，低聲又吼了幾下。 「怎麼了？什麼聲音？」老爸突然說話了，他像是被嚇醒般，很快從床上坐了起來。 「沒事啦，爸，是我。」我說。 老爸轉頭看到我，鬆了一口氣說：「喔，你來了啊……剛才我怎麼感覺有東西趴在我床上，而且還有狗的聲音……」 聽到老爸把小古當成狗，我忍不住笑了。 「爸，剛才是小古啦。」我說。 「小古？」 「對，你以前送給我養的寵物，牠剛才回來陪你了。」 「我們有養過叫小古的狗嗎？我怎麼沒印象？」 「你忘了就算了，你要再睡一下嗎？還是要去上廁所？」 「沒事，我只是以為有狗跑到我床上……我再睡一下就沒事了。」 老爸重新躺回床上，很快就又發出了鼾聲。 我拿起怪獸對打機，小古已經回到機器裡，正在螢幕上走來走去，似乎是肚子餓了。 雖然剛才只有我看到，但我知道那不是幻覺。 手指留下的觸感告訴我，我不只看到小古，我還摸到牠了。 我用指尖緩緩觸摸著螢幕，說：「你是特地出來關心我們的嗎？謝啦……」 或許會有人說，電子寵物只是存在於機器裡的程式碼，不是真正的生命，但我覺得這要取決於我們對待牠們的態度。 只要我們會因為牠們的成長感到開心、或是因為牠們的死亡而傷心流淚，牠們就是我們生命的一份子。 或許未來哪一天，在我又需要陪伴的時候，小古一定會再出來的。 ================== ----- Sent from JPTT on my Motorola edge 50 pro. -- 大家好，我是阿攤。 鬧鬼的路邊攤：http://batan.pixnet.net/blog 鬼話連篇路邊攤：https://www.facebook.com/scarycomi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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