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每週的診療時間變成李杰勛最愉快的時光。 童醫生從來不對他說教，也不會試著分析他的心理。她只是認真地聽他訴說心裡的悲憤， 說到傷心處，她甚至比他還激動。 兩人會一起痛罵葉巧兮，和那個敲破他腦袋的蘿莉塔；有時還一起做一些幼稚的洩忿行為 ，例如把葉巧兮的畫像（雖然一點都不像）貼在牆上射飛鏢，或是在紙上寫出各種惡毒的 言語詛咒她。 後來童醫生又想到新花招，兩人合力策劃各式各樣天馬行空報復葉巧兮的行動。例如向警 方匿名舉報她販毒殺人，或是用AI製造她出醜的影像貼上網。 李杰勛最喜歡的一個，是他去整容改名，重新追求她，讓她愛上自己之後再狠狠踐踏她。 這些方案雖然都不太可能實行，光是嘴上說一說就夠愉快了。 就像童醫生說的，這裡是童話世界，他們愛怎樣就怎樣。 等李杰勛累了，他就躺在童醫生大腿上，聽她述說辛酸的過往。 「人寂寞的時候真的會做傻事。我有一陣子就昏了頭，跑去男公關俱樂部找溫暖。那裡的 男人真行啊，嘴巴甜又溫柔，把我伺候得像公主一樣，我這輩子從來沒被人這樣疼愛過。 尤其是那個Eason，光聽他說話，我就覺得我成了超級名模。那時我簡直是瘋了，每天賺 的那麼一點錢全都拿去供養他。」 她自嘲地一笑，「可是等我開口想跟Eason永遠在一起的時候，他居然說：『寶貝，我不 能這麼自私獨佔妳，這世上一定有人比我更需要妳。』從那以後，我每次點他枱都點不到 ，只能看著他對別的女人甜言蜜語。我這才想通，他只要有錢，什麼話都說得出來，根本 全是假的！」 咬牙切齒了一陣，她平靜下來。 「我本來想好好糾正他的惡劣個性，卻在醫院看到了你。你那麼純真又那麼脆弱，卻遭遇 到這麼大的傷害，真的讓我心好疼啊。也許Eason說的沒錯，你才是最需要我的人。」 她溫柔地摸著李杰勛的頭髮。「最重要的是，你吃過虧，一定比別人清楚內在比外表重要 的道理。你絕對不會再被年輕漂亮的女人欺騙，對不對？」 李杰勛有點想回答：「其實我還是比較喜歡漂亮美眉。」但他實在太累，迷迷糊糊地應了 一聲就睡著了。 這一天，他們又在策劃幻想的報復行動，童醫生提出建議：花錢僱人去強姦葉巧兮。 李杰勛板起臉，「不行！葉巧兮是我的，我不准別的男人碰她！」 童醫生呆了一下，隨即一笑。 「我說過了，這只是幻想啊。在這間房間裡一切都是幻想……」 李杰勛大吼：「只能關在房間裡自嗨有什麼用啊！我要『真的』教訓她！不只是她，還有 王芮霞跟蘿莉塔，對了還有張予瞳！我受的痛苦要加十倍還給她們！」 這陣子的治療讓他的自信心大增，鬥志也越來越高昂。 還有他母親，他要直視她的眼睛，指責她的不負責任，把他丟給醫生和看護就不聞不問。 他跟母親已經好久沒有好好說句話，甚至不曾正眼看對方。他們上次說話是什麼時候？ 想不起來…… 童醫生沈重地歎息。「杰勛，你滿腦子想這些不可能的事，只會讓自己更痛苦，何必呢？ 」 「才不是不可能！」李杰勛反駁，「那個整容的計劃其實是可行的，只要我好好復健恢復 行動能力，然後再湊錢整型改身分……對了，等會我媽來接我的時候，妳去幫我說服她， 叫她幫我出錢！」 童醫生歪著頭看他，露出奇妙的笑容。 「好是好，但是……她什麼時候會來呢？」 「什麼？不就……等診療結束……」 李杰勛把話吞了回去，因為他忽然驚覺，照理每週診療結束後，母親都會來載他回家，然 而不管怎麼回想，他都沒有母親來接他回家的記憶。 每次診療結束的時候他都在熟睡，也許是在睡夢中被扶上車。但熟睡醒來之後呢？ 受傷之後他不但常常頭痛，記性也變得很差，視野還會忽然模糊，腦中更是彷彿塞了一大 片迷霧，許多記憶都支離破碎，而且真假難辨。 他努力地回想，只隱約想起一些畫面：身材粗壯看不清五官的女看護幫他洗澡，他想堅持 自己洗，手腳卻使不上力。還有女看護把食物放在他面前，硬逼他吃下去。還有…… 最清晰的一個景象，是母親向他介紹：「這是你的新看護，童阿姨。」 看護…… 這一刻，那位看護的臉，和眼前童醫生的臉完美重合了。 李杰勛心中一震，瞬間回想起上次撿到的名片，上面寫著「私人居家看護 童莉珍」。 她根本不是心理醫生！ 童莉珍緩緩地說：「你媽媽不想照顧你，只會塞錢給我，要我幫你煮飯洗衣，帶你做復健 ，帶你看心理醫生。既然她全權交給我，我就乾脆把你帶到更適合你的地方，就是這裡。 」 李杰勛不及細想，拖著不靈光的腿快步衝向門口。 童莉珍並沒有阻擋他，任由他走到門邊。但李杰勛一打開門，就被門外的景象驚得動彈不 得。 這是一座空空如也的廢棄廠房，「心理醫生辦公室」和附帶的衛浴都只是建在廠房裡的小 隔間。而他每天看到晴朗天空是廠房牆壁上的投影，一成不變的悅耳鳥鳴則是錄音。 從第一次「治療」開始，他就沒有離開過這座廠房。 童莉珍說：「我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弄到錢買下這座廠房，蓋了這兩個房間，這裡就是我夢 想的童話世界。本來想讓Eason來住的，但是你比他更適合當我童話世界裡的王子。這裡 是徹底隔音的，門鎖也牢靠。沒有人會來打擾我們，你說是不是很棒？」 李杰勛一咬牙，使出全身力氣，打算一拳打暈她，但他還沒動彈，她已經一針戳在他脖子 上。冰冷的藥液流入血管，李杰勛的視野再度模糊。 「噓——」童莉珍柔聲勸慰著：「不要怕，杰勛，好好睡一覺。等你醒來就會忘記這些事 ，我們兩個繼續在童話世界裡生活。我會永遠愛你，保護你，永遠不會讓別人傷害你，我 們會一直幸福下去的。」 李杰勛腦中浮現一個念頭： ——對哦，童話世界不是只有王子跟公主，還有大野狼跟巫婆…… 隨即所有的念頭都消失，只剩一片漆黑。 （完） ---- 教主云：《喪菩薩》到這裡就正式結束了。一開始只是想寫一個「當跟蹤狂被另一個跟蹤 狂跟蹤的時候，會發生什麼事？」不知不覺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其實《怨屋本鋪》就畫過這個題材，雖然看得很爽，但是《怨屋》的技術難度有點高， 感覺有點自嗨。教主希望能寫出現實生活有可能的自救法，即便只是百分之一的可能。 但是花了這麼大力氣後，葉巧兮的脫身仍然是僥倖成分居多。因為李杰勛只是個高中生， 也沒什麼經濟能力，還算好對付。 如果他成年又有經濟來源，葉巧兮只怕難逃被綁架拘禁殺害的下場。 越寫越悲觀，莫非要對付變態只能靠更厲害的變態嗎？ 最後再謝謝各位的鼓勵，願菩薩會保佑大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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