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經授權者，不得將文章用於各種商業用途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才傳來師父的大吼，「你還不給我起床！」 驚嚇跳起時才發現自己早就回家，回到安全的磚紅三合院裡。 原來那一天師父也跑到學校接他，結果順勢帶走昏倒在大禮堂的阿星。 林怡晨則被發現昏迷在二樓座位區，結果讓陳汗青當了英雄，他隔天得了便宜還賣乖，「 喂，你太不講義氣了吧自己偷偷跑掉，搞屁啊，害我一個人怕死。」 「偷偷跑掉？不是你找到我的嗎？」阿星失神後就完全沒印象。 「哪是，你還在裝。裝屁喔。」 後來他們為此吵了一架，這件事就不了了之。 隔天師父才跟他提及鬼差－－又稱勾魂使者，通常黑衣褲、黑鞋或白衣白鞋，明顯好認， 依師父說，「看到這些傢伙不用廢話，就是快閃人就對了，知嗎？」 「為什麼，他們不是抓鬼的好人嗎？」 「笨蛋，這些傢伙本身雖不會害人，但陰盛陽衰，碰到了絕對沒好事。」 俗稱「黑白無常」是專門在人死成鬼後，領遊蕩陽間的鬼魂去陰曹地府的鬼差，一手木牌 或生死簿上抄有生辰資料，對死後未報到之魂一個都不會漏掉；左手鐵鏈所向披靡，如果 遇到反抗的厲鬼或惡鬼一個都不放過，他們就等同於地府派出的搜捕警察，執行陰陽相隔 兩茫茫，鬼不得待陽世的鐵則與律令。 當年小學禮堂裡的西裝巨人是否就是鬼差呢？外型完全符合，只是當年鬼差為何沒有處理 掉作祟的鬼，反而要師父出手呢？且當年作祟的鬼也並不是嬰兒。 師父好似看穿他的困惑，「哼，把他們當成打混的公差就得了。摸魚、怠惰便宜行事是家 常便飯。往往不只慢半拍，常常庚子年才開始找甲午年死的人啦。」 禮堂的惡鬼兇厲無比，只怕那鬼差根本不想去淌這渾水，柿子挑軟得吃，抓小嬰兒的魂魄 去做功績吧。可往後幾年，師父又提到過：「嬰靈留戀人世，如果作祟起來是世上數一數 二難處理，絕對不得輕忽怠慢。」，才曉得原來嬰靈更兇。 嬰靈，乃嬰兒未長大就經墮胎、夭折或受害而死的靈魂，這種靈魂如果不甚走偏特別兇惡 ，究源之，鬼之所以不肯離去、乃至危害人間都因「執念」二字。 尋常人一生記憶何其之多？遠遠不會只存在執念，單純過世者僅因對人間留念，很難讓其 成為厲鬼，頂多只眷戀家人、親人或愛人，時間久了，他放心了、寬心了、有被好好供奉 ，自然放下就離開了，或許這也是公家鬼差不喜歡即時捉人下地府的原因，晚點去，自然 抵抗少，吃公家飯輕鬆辦事何樂不為？ 可嬰靈不同，他們對人間無記憶、無回憶，不懂什麼是快樂、什麼是痛苦，什麼是愛、什 麼又是恨，對嬰孩來說只是本能想生存，不是自然死亡、也不是捨身取義、更不懂生死輪 迴，他們莫名投胎到人世，結果還沒開始玩就Game Over，那會剩下什麼感情呢？ 無感情、無思考、無意念、無思維，極為單純卻強烈執念：活。 你不讓我活，誰也別想活。就是這樣純粹如白開水的執念，反更不好化解，他們不留戀， 只是本能不想消失，嬰靈不如被害的厲鬼託夢給警察，兇手遭逮就會甘心；不若水鬼抓交 替，在溪水默默等待倒楣鬼；不似孤魂野鬼，供奉設百姓廟就乖乖安息，不懂得何謂安息 ，說不定他們連投胎跟輪迴也完全不明白，可偏偏這樣留戀人間者會毫無理由去傷害人。 「但願你這一生不會超渡到嬰靈。」 「師父以前有收服過嬰靈嗎？」 聽到世間竟有如此強大邪物，當時年紀尚小的阿星興奮不已，簡直想像成卡通裡出現的魔 王一樣，英雄跟魔王的戰鬥必有熱血沸騰的一戰，讓人不忍關掉電視。可老人聽完這問題 ，只是撇過臉去，似乎不感興趣，淡淡道，「有，幾年前。」 「怎麼樣、怎麼樣？」 一向托大，把自己豐功偉業掛在嘴邊的師父，那次格外低調，簡直判若兩人，阿星不禁又 問老人，當年鬼差跟找小嬰兒的事，可大概年代久遠，就不了了之了。 再回到小學六年級，那時醒過來的阿星慌得不得了，哭哭啼啼跟師父求情，「師父，不得 了了啦，林怡晨也在禮堂被發現了啦，她等等也會起肖，怎麼辦啊？」 「他媽的，好一個放肆的邪物，老虎不發揮，當我明鏡真人病貓。」 終於，師父決定出馬，懸桃木劍，收紅繩索，懷八卦鏡，各色靈符備妥，像一個忍無可忍 的超級英雄，終於要出手教訓大壞蛋，如卡通裡飛天小女警的花花、泡泡跟毛毛，一旦沒 有顧忌出手，什麼魔人啾啾那些邪惡份子就只有吃大便的份。 「為師就讓你看看，吾等道門手法！」 阿星前一天晚上期待到睡不著。 明鏡真人第二天下午抵達大禮堂，斬妖除魔。 「何方妖孽敢在此作亂，速速來見，不然休怪我道門無情！」 禮堂內陰暗無光，懸掛的電視螢幕再次無預警亮起，畫面裡男老師依舊拿教鞭，教室裡頭 學生雙眼無神，通通看向螢幕外的阿星跟師父，男鬼面帶騖色，語氣不悅，「什麼人，敢 來打擾我的課堂，沒聽到鐘聲嘛，老頭子，你是誰的家長？」 男鬼老師悠悠地穿出電視機，那是小阿星第一次看到所謂厲鬼現形。 「你看清楚了，厲鬼的模樣會以執念導向，加上修練展現出來。」 「厲鬼也可以修練嗎？」 師父微微頷首，像這問題根本不值得回答，他一雙老鷹般的銳利目光緊盯邪物，悄然從袖 中拋出一段紅繩索，紅繩索甩開兩旁，左右霎時穿過兩枚古銅幣，古銅錢內方外圓給師父 夾在手指縫裡，立刻流露出一股肅殺之氣，滿佈綠繡銅錢此刻好似兩把鋒利的刀刃，只要 出手必見血封喉，斬盡邪魔，老人凜然對厲鬼說： 「乖乖去投胎，莫再造孽。」 厲鬼嗤一聲，「唰！」地揮動教鞭，「我還沒教完學生呢，幹嘛去投胎？」 「人鬼殊途，你這老師本不該留在現世，更不該妄起異心，多造罪孽。」 「笑話，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一命換一命，難道要我就自認倒楣嗎？」 師父搖首，傲然道：「人鬼有別、陰陽有隔，自古天道運轉不輟，你被殺自然有另一套天 道替你伸張，但如你又去索命，必遭天道懲罰，你還不受超渡嗎？」 「廢話連篇。」 惡鬼轉移速度極快，說快如閃電並不誇張，因為他確實是奔跑於「電」中。 對處於人間的鬼魂來說，必須透過不斷接受供奉、陰修或吸收日月精華，才能具備觸及物 體，對實際存在的物品、人體產生物理效應，用師父的話簡單說：「看不到、摸不著，陰 陽兩隔本是如此。」，鬼魂非陽間池中物，像捉交替的水鬼為何需排隊，因為待越久的水 鬼才越有可能抓到人腿，陰物與陽間自然有所隔。 可人世有一些東西跟物質例外，如，電。 「電子訊號、屏幕、設備跟電線、電纜跟電腦這些玩意，都是鬼魂在當代能有效產生影響 的媒介體，跟上一個世代的照相機普及後靈異照片大增差不多，這一代的鬼魂時常遊走於 電子間，網際網路裡不知名的用戶、監視錄像照到不尋常的影子、收到奇怪的電視訊號、 錄音機接到異常的頻率……所以叫你少看電視啊！」 殊不知師父沒騙他，此時手拿教鞭的惡鬼正在第一排的電視機中齜牙裂嘴。 「阿星，你退到門外…..」 師父話聲未了，對方已消失在第一排投影幕中，眨眼就瞬移到第三排「嗶！」一聲打開的 電視機，黑漆漆的教鞭像是毒蛇一樣捲出，只見就要纏上阿星脖子。 「小朋友，老師要開始上課囉，課本拿出來坐好。」 「找死！」 聽師父低啐一聲，嚇得跌坐在地的阿星還來不及看清，一段紅繩索先一步纏上對方教鞭， 倆相競爭宛若拔河，惡鬼「嗚！」一聲不願纏鬥，又縮回螢幕裡「唰！」一聲消失無蹤， 只聞機械般的威嚇連連，「你抓不到我的，永遠抓不到我的！」 小朋友後來才曉得這惡鬼的奸詐，在這大禮堂裡頭作祟，萬無一失。 之所以盤據在大禮堂，正因為地利之便，這足以容納全校六個年級師生將近100個班，三 千多人的大禮堂占地廣大，所懸掛的映像管電視、投影機屏幕跟講堂拉下最大的電子銀幕 就超過25面，全數在這教鞭鬼控制下，訊號「嗶嗶嗶嗶！」聲絡繹不絕，登時眼花撩亂的 畫面此起彼落，一下這開啟、一會兒那關閉、一下畫面閃爍、一下全然黑屏，穿梭其中優 游自得，像深海中的鯊魚、天空的鷹隼，獵殺精準下防不慎防，「老頭滾蛋吧，這裡是學 校，我要上課了，不要干涉！」 那是屬於鬼的執念，即使死了不知多少年也不忘記上課的老師。 「不投降，可別怪本座痛下殺手。」遊走在雜亂的塑膠椅堆中沒有一點懼色。 唰！ 看師父剛經過一台黑屏電視，惡鬼立刻接通螢幕現身，從視線死角就是一鞭抽向老人後腦 杓，躲無可躲，避無可避，阿星眼睛都還沒跟上，鞭子已無情掃斷了那一支陳年髮簪，掃 亂了髮髻，「嗄！」一聲師父鶴髮飄散，惡鬼不禁癲狂大笑： 「家長還不滾，這裡是我的校園、我的教室、我的學生，不准你們干涉！」 「師父啊！」阿星爬起身，太過衝動，跑沒兩步就撞到椅子又跌了一大跤。 一道濁血緩緩自老人臉頰流淌，披頭散髮的老道笑了，淡淡地笑了，「這一位老師，你會 後悔的。」，下一秒「砰！」地響聲傳來，閃亮的電視螢幕破裂呈現蜘蛛網狀，還在得意 洋洋的惡鬼沒反應過來被何物攻擊，只能緊急抽身回螢幕，而碎裂的螢幕自然再也無法投 影成像，即使能連結電子訊號也沒法傳輸惡鬼身影。 嚓！嚓！ 可這惡鬼再次轉移陣地，禮堂裡還有24面螢幕供他選，隨便一台電視只要在老人目光的死 角，通通都能發動攻擊，明鏡真人劣勢依舊，但老人卻還是悠閒散步在大禮堂內，一副怡 然自得，只是緩緩甩動袖袍，拋出兩串紅繩綁結古銅錢。 又「咻！」一聲師父頭頂投影幕裂開，破碎的布幕後，惡鬼猙獰一閃即逝。 「你這怪獸家長，做了什麼，為什麼要干擾教學？」 惡鬼大惑不解。阿星也是這時才看清楚，炸碎電視機的是師父射出的古銅錢，此時兩串銅 錢在手，至少三十枚，好似掛兩排子彈的衝鋒步槍戰士般炯炯有神，不可一世橫行禮堂內 ，雖然螢幕都遠高於地面兩米五以上，但真人的眼光卻是睥睨著惡鬼，淡然道：「投降吧 ，接受超渡，在還沒鑄成大錯之前，懺悔回頭吧。」 「我為什麼要懺悔，是你們逼我的，是教育局、是校長、是主任、是家長，是你們逼我的 ，是你們害我無法再教學生，是你們抹殺我的，是你們害我的……」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如衝鋒槍，快速掃射而出的銅錢如子彈，去勢快無倫比地擊打在每一面螢幕上，狙擊破開 大禮堂每一處能聯通電子訊號的畫面，惡鬼教鞭還來不及揮出，鬼影還來不及閃躲開上一 次射擊，業已全然粉碎，「我是老師，我是學校的主人……」 阿星當場看傻，舉目望去電視螢幕上皆卡一枚枚古銅錢，這一幅詭異又令人難以置信的景 象，只聽師父中氣十足大喝，「放下吧，結束了。因為本道士來了。」 這就是正道。 剎那的光景震懾住了小阿星，那垂鼻涕的孩童張大了嘴，目睹眼前僅僅一剎就降伏厲鬼的 老道士，那個陪伴自己長大的師父此刻看來偉岸無比，聳立在禮堂中央是如此頂天立地， 恐怕比前幾天黑西裝巨人還高了半公尺，還更加霸氣十足。 紅繩飛梭而出，老人踏起先天八卦步罡，下達最後通牒，「中！」 登時紅繩滿佈天花板鋼架、梁柱、放映室、二樓座位、貴賓席、講台帷幕跟所有能見之地 ，結開一張如蜘蛛般的紅色大網，厲鬼縱然能飛天遁地，也逃不出那張天羅地網，沒法躲 進電子通訊就成了甕中鱉，給抓得正著，兀自掙扎放聲鬼吼：「操你奶奶有種滅了我，要 我接受超渡，門都沒有！你們通通去死！」 師父對這厲鬼的威嚇充耳未聞，像這根本是小菜一疊，不足為懼，反倒悠然轉了一圈，對 一旁看傻的小阿星淡淡解釋道，「你看明白了吧，這就是執念，是執念讓惡鬼變得更兇， 是執念蒙蔽了他的雙眼，是執念使他無法投胎、不願投胎。」 那一天，阿星認識了執念，那是鬼所服用的成癮毒藥。 師父默默抽出一枚黑色靈符，簡潔俐落「嗖！」一聲，靈符上了惡鬼腦門，隨之嘴唇輕動 ，念了一串短而急促的咒語，配上大喝：「急急如律令！」，忽然間剛才還滿是殺氣，恨 不得將師父心臟挖出嚼爛的惡鬼霎時一臉茫然，接著雙膝一軟就跪拜了下來，低聲沙啞道 ，「我、我做了什麼？是不是害了好多小朋友失魂？」 師父點點頭，「好在你還沒有犯上人命。」 男鬼老師殺氣蕩然無存，向道士五體投地，緊緊捏住教鞭的脫手，忽地一陣大風吹過，掩 蓋窗戶的厚重窗簾被掀起，最後一抹殘陽流瀉入灰暗的大禮堂內，如血的斜陽一點一滴染 上厲鬼蒼白的臉孔，讓他逐漸有了血色，反更接近生前樣貌。 「我錯了，對不起，孩子們。」 「大道如是也，逝者安息吧。」 厲鬼額頭觸地，悔恨的淚水滑過臉龐，曾經在此因屈辱而上吊的魂得到了最終的釋放，往 昔的種種惡因、惡果這一刻都獲得終結，隨著最後一抹夕陽黯淡退去，老師鬼煙消雲散， 徒留師父帥氣背影矗立，那是屬於驅魔人的英姿，一代傳奇。 是阿星這一輩子久久不能忘懷，深深烙印年幼雙瞳上。 「我要成為像師父那樣，維繫正道的道士。」 事後，掃蕩舊校舍惡靈的師父，獲得滿堂喝采，記得小學校長打了好大一面金獎牌頒給他 ，主任、組長跟全校師生都幫明鏡真人掌聲鼓勵，「感謝大師出手，保護了學生。」，連 陳汗青也跑來跟他和好，接連不斷讚揚讓阿星飄飄然好幾天。 「厲害吧，那就是我師父！」 阿星自此立志潛心修道，像師父那樣。 偉大的明鏡真人出手下，僅僅一下午，大禮堂沸沸揚揚的鬧鬼事件就收拾乾淨，往後再沒 任何事故發生，自然也沒有學生在於投影幕中看見過世的老師，當然也不會有學生出現在 電視螢幕中，一切回歸正軌與平安，感謝飛天老道士的努力。 「今天又平安的度過了，感謝飛天小女警的努力。」 小女警成了埋藏童年的過去，有了更鮮明的未來畫面，屬於驅魔道士的憧憬。 「這不過是你的開始，未來……求道這一條路還很長，你的路還苦得很呢。」 他不怕。當時的阿星暗忖：「再苦我也會咬牙忍下去，因為我要成為星道人！」 「大禮堂鬧鬼」塵埃落定後六年級也結束，可嘆的是直到畢業典禮，林怡晨都沒有再來過 學校，後來聽陳汗青說：怡晨因為中邪變得傻呆，媽媽給她辦理休學。有一天在天台意外 失足，從七樓高的地方摔落，折斷頸子，年紀輕輕就玉殞。 「我看到她整張臉都摔爛了，兩條腿掰彎過來，超級可怕喔……」 汗青一如往昔危言聳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總之他再沒碰到過林怡晨，阿星當然也沒有 她的聯絡方式，連電子郵件都沒有，不過他們也算不上朋友，畢竟一句話都沒說過，說穿 了不過就是小男孩的單相思，久而久之也就慢慢淡忘掉了。 不過，沒有淡忘是決心－－成為道家驅魔人的決心，因為他多了一份內疚，一份不該屬於 小學六年級的內疚，他覺得要是自己早一點習得道法，能夠斬妖驅魔，就能把怡晨救下， 同學就不會被螢幕鬼給攝魂，不需要等師父出手，他來就行。 下一次驅魔道人一定要自己救下心愛的人，那一年阿星將滿12歲，下定決心。 鬼封印還是會周更 隔壁棚可能雙周更，可能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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